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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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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時辰正好,我們上樓。”

羽長顧放下酒杯,雙手攏進袖子,起身往拐角走去,經過窗子時,一身白袍被水面上吹來的風鼓動得獵獵作響。滿頭飛揚的銀發似銀龍的鱗片一般閃爍著瑰麗的光芒,李人凰跟在後頭醉眼朦朧,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種奇特的神性。

等到她自己經過那個窗子時才覺得風好大,都快把眼睛吹沒了,往外看去,日頭完全落到了西邊,火燒雲連成一片,貫通天地,遠處水面上波光粼粼,如紅焰燒出的金鱗。

李人凰轉過拐角,驟亮到驟暗,刺的瞳孔縮了縮,眼前的物件也如短暫的失了色一般,她揉了揉眼,在一個剎那間看到樓梯上隱約顯露出來的一雙光潔白皙的腳,上面還纏著一串金鈴腳鏈,一晃眼再去瞧那裏就什麽也沒有了。

“幾位?”說話的還是李人凰先前見著那位壯漢。

“五位。”

“帖子。”

羽長顧從袖子裏拿出一份帖子。

“一份不夠。”

羽長顧手指一抹,一份瞬間變作三份。

“三份也不夠,五人就得是五份,規矩不可壞。”壯漢說著滿臉兇相地瞪了羽長顧身後的李人凰一眼,這可算逮著了,誰叫這小妮子先前跟自個擺譜。

“不不不,這三份是我們三,她們算她們的。”羽長顧佛笑,指了指自己,烏楚和李人凰。

壯漢不甘心地收下帖子門,大手一揮,氣從鼻孔裏哼出:“哼,走吧。”

李人凰經過時壯漢催促了一句:“走快些,婆婆媽媽的,別擋著後邊的人。”

李人凰確實不是故意墨跡,她是真走不穩,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喝的那半杯白酒的酒勁上來了,現下只感到腳步虛浮,頭重腳輕。

見鬼,她上次就該察覺到自己的酒量不行,這次是真不該喝的。

壯漢似要推搡,被烏楚一掌拍開。

“你做什麽?”烏楚語調冷若寒霜,冷厲的眸子如劍一般刺了過去。

這女人手勁不小,而且那張冷臉上的妝容畫的跟倀鬼似的,壯漢一時被唬住了,語調也柔和了下來:“她走太慢了,我幫她一把而已。別激動。”

欺軟怕硬。

李人凰朝他做了鬼臉。

羽長顧聽到動靜回身,神情極度漠然地看了壯漢一眼,壯漢被瞧的心裏發毛,一個勁朝她們點頭哈腰賠不是,羽長顧也不理,只是從四五步之上的臺階處退了回來,扶住李人凰上了臺階,邊走邊問:“怎麽了?又喝多了?”

李人凰搖頭又點頭,神色扭捏,很想說一句公主殿下,女女授受不清。

她發現羽長顧有時會很有邊界感,有時又會很沒有邊界感。

她i人天生受不住這種熱情,這種熱心。

好尷尬。

烏楚對著壯漢冷哼一聲,也跟上了樓梯。

再之後輪到兆家姐妹,壯漢也沒了先前的傲慢,敬小慎微地問:“二位姑娘可帶了請帖?”

兆升平亮了亮手裏的金葉子,自顧自地上樓,兆寧安金眸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我還用亮嗎?”

“不必不必,大人樓上請!”壯漢自打瞧見了那枚金葉子以後態度立馬恭敬了起來。那枚葉子與普通的帖子不同,不光象征著權勢,還代表著這艘畫舫真正主人的認可,而且不是一次性使用的。這些人他惹不起。

若是真計較起來,他可能明日就屍沈銅錢河了。

上到二層,並非別有乾坤,與下層格局一樣,不過少了家具擺設,使得整個空間看起來特別像是一個大的宴會廳。

有桌有椅,也有單獨的幾排椅子,正前方是一個雕刻著蓮花基座的臺子,七八人並排站上去也不顯小,此時上面或站或坐著幾名樂師,吹拉彈唱在試音。

底下椅子上坐了不少人,桌子邊倒是未坐滿。

李人凰嘖嘖幾聲,難怪之前在樓下都沒見到什麽人,原來一早都上來。也不知是看戲還是聽曲。

羽長顧說的有趣不會就是這個吧?

李人凰有些躊躇地站在欄桿旁。

羽長顧拉著她走到最角落的一桌坐下,桌邊圍了六把椅子,坐下她們五個之後還空了一把出來。

之後陸續又上來些人,但過了許久也不見人來坐她們這邊的這把椅子。

“這裏是隨便坐的嗎?”李人凰突兀地問了一句。

“非也。瞧見桌上的天字和地字牌了嗎,帖子上是天就坐天桌,帖子上是地就坐地桌。至於人,那兒瞧見了嗎?都坐那。”羽長顧頗為耐心的解釋。

“所以說我們是貴客?”李人凰似懂非懂。

“可以這麽說,但和那兩位比起來不值一提,她們是想坐哪就坐哪,要是願意都可以坐臺上去唱曲。”羽長顧淡笑,朝兆家姐妹輕輕一指。

“我沒記錯的話這裏還是雲國地界吧,怎麽她們反倒還尊貴上了。”李人凰輕聲與羽長顧交頭接耳。

“你知道這畫舫真正的主人是誰?”

“鎮長?”李人凰根據之前烏楚說的猜測。

“非也。”

“那烏楚說畫舫是屬於鎮上的。”

“她誆你的。”

李人凰聞言特意擡起腦瓜看了烏楚一眼,只見對方嘴角抽了抽,像在極力隱忍著某種情緒。

她搞不懂烏楚為什麽在這事上要騙她,說不通。

“那是誰?”李人凰頭又低了回去。

“人稱天下諸事,萬般皆知的金口神算金萬年。”羽長顧又笑。

“他這人能耐不大,但富可敵國,又會用人,天下消息都繞不過他的眼。他還有個不好的習慣,愛娶妻生子,到現在一共取了十六任妻子,就盼望著其中有人能給他生個兒子好繼承家業,結果天意弄人十六位夫人共生了九位,九位全是女兒。他找了個有大能耐的道士算了一卦,說他這輩子只能生女兒。或許是信命,又或許是年紀大了不折騰了。之後他就不再娶妻生子了,最終欽定大女兒做她的接班人。”

“這跟我們要說的有什麽關系?”

“別急。接下去正要說。金萬年的大老婆曾經給這兩位做過奶娘,而那位大老婆又對這兩位公主喜歡的不得了,於是就自作主張把原是用於金家傳承的嫁妝之一的九片金葉子中的其二送給了這二位。”羽長顧眉眼彎起,像是想到了什麽更好玩的。

“那位大老婆說,若是當初生了個兒子一定帶去靡羅沙國,讓他入贅去做駙馬去。可惜啊。”

“這樣啊。”李人凰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不過她隱隱覺得事情不單是這麽簡單。

果不其然,羽長顧頓了一頓,繼續說:“還有更有趣的你要聽嗎?”

“願聞其詳。”李人凰豎起耳朵。

“金萬年的三老婆生的女兒你知道是誰嗎?”

李人凰目光狐疑地掃過在場之人,她既然這麽問了,那說不定那人就在現場。

反正不可能是兆寧安和兆升平。

也不會是她和羽長顧。

想了一會兒她實在猜不出來,她就沒那個腦子,於是說:“誰?”

“就在你眼前。”羽長顧輕笑。

李人凰長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又瞧了一眼烏楚,而後捂住嘴看回羽長顧:“你是說是她?”

“對。”

“不對。你誑我。她明明姓烏。”李人凰立馬從中琢磨出不對。

“金萬年這人素來古怪,所有子嗣全是跟娘家姓,而且生也只生一個。世人只道是他愛老婆,倒也是意外博得了一個好名聲。實際上他這麽做只是為了不壞他自己的風水。他說女陰女陰,過陰是要倒大黴。”羽長顧說著頗為不屑地冷笑,“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李人凰認同地點點頭,這個叫金萬年的都迷信的快成癲子了。

“哎,等會兒,那她怎麽成了你心腹了。”

“她母親烏氏本就是是雪國寒門子弟。雖然落魄了,但和宮中還是有些聯系的。說來也巧,就是那個給金萬年算命的道士說她有靈根就偷偷把她拐走了,去雲游了幾年,後來她母親因這事多有埋怨和金萬年和離了,回了雪國,烏楚跟父親處得不好自然也回去了。再後來她母親見她身手不錯就托關系舉薦入宮了。這一晃都有好些年了。”羽長顧似有些感慨。

狗血。

李人凰默不作聲。看向烏楚的眼神充滿同情,原來是從小跟著野道士,既缺母愛又缺父愛,難怪長成這副模樣。難怪是混血。難怪雲國話說著好......好了,打住。烏楚已經在瞪她了。

“所以我們是來幹嘛的?”李人凰突然打了一個嗝,像是酒醒一般,醍醐灌頂。

“她是來見金萬年的大女兒宴歡顏的,至於我們看戲聽曲,聊閑天。不著急,等會兒還有有趣的。”羽長顧一指兆升平說道。

李人凰又一次點點頭。

行吧。反正今日八卦聽夠本了。

接下去再瞧些有趣的那就是賺了。

正想著,一轉頭,空著的那把椅子上多了個人。

李人凰真的嚇得差點跳起來,狂拍胸口。

媽呀,這人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悄無聲息的。

“她誰?”李人凰問的時候和對方對上了眼。

對方笑了笑,笑容中有種質樸的味道,換了一個坐姿,雙腿交疊,一聲輕響,李人凰這才註意到對方光著腳,腳踝上掛著一串十分眼熟的金鈴串。

原來方才她在臺階處看到的不是幻覺。

過了許久羽長顧的聲音才傳到李人凰耳邊。

“宴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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