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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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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屋外的天光轉眼暗淡,忽而下起了一場雨,起先只是三兩滴,接著雨勢漸長,繁密的雨點觸地消解化作了沙沙聲,聽了一陣,沙沙聲又成了嘩嘩聲。終究是下成了一場瓢潑大雨。

屋內好似來到淩晨時分,陰暗的色調,徒添了一分陰郁詭譎的氛圍。

雨聲模糊了鄭茍的話語,李人凰有些聽不清,剛側了側耳朵,就見一道白光閃過,緊接著是一聲巨大的轟鳴在耳畔炸響,震得她發懵。

那驚雷足有萬鈞之勢,刺破了天空。

下人們見狀急忙關上了門窗,在屋內燃起了蠟燭。

昏黃色削弱了籠罩在鄭茍臉上的陰影,方才的雷聲把他嚇得一抖,話頭也順勢斷了,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上前兩步,嗓門大了許多:“陛下,臣還是從頭說起吧,三月前的舞宴......”

李人凰漫不經心地聽著,此刻她心裏想的全是易道暹,擔心對方沒有回去,怕她被這場大雨淋成落湯雞。

“雲麓司查了所有的與會人員,其中官員之女只有林相和易大夫他們家的,其他來的適婚之人全是世家之女,均無查出問題,所以下毒一事應當跟林相他們以及那些世家大族沒多大關系。”鄭茍說完瞥見李人凰面色不善,忙補了一句,“陛下,放心,林相之女和那些世族大家的女子在查清楚之後就放回去了。牢裏的兄弟也全都不敢怠慢,都好生伺候著。”

“少說廢話。”李人凰皺了皺眉,“朕只想知道下毒之人背後是誰?是誰想讓朕死?”

“是,是三王爺。”鄭茍心虛地低下頭,其實這條線上他根本沒查到什麽,只是太後崔敏之讓他把罪責都推到三王爺頭上,反正現在仁王身死,算死無對證了。頓了一頓,滿口胡謅道:“雖說運輸司和禦膳房那邊各拋出了幾條小魚頂罪,想讓臣就此止步,但臣還是為了陛下頂住了壓力,一查到底,臣尋思這背後之人一定是全力滔天,臣便遣了幾名小吏混進兩司循著蛛絲馬跡找了下去,這一查果然查出來那毒物是混在一筐果蔬之中,由運輸司的一位姓王的司役從萬頃城采辦而來,臣就順著這條線索繼續查了下去。結果震驚的發現毒物從萬頃城一路而來,經手之人被滅口了大半,臣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躲起來的經手之人,據他透露東西是從任王府流出,有人給了他十兩銀子,讓他把東西轉交給另一個人,後來那個給他十兩銀子和他轉交了東西的人都莫名暴斃了,他便嚇得躲了起來......”

“停停停,不是說了不要廢話嗎?”

“臣只是想給陛下還原事情的經過,怕陛下聽不明白。”鄭茍訕笑。

“你是說,毒藥是從仁王府流出的,一路就這麽上了京都,然後送進宮中端到了朕的面前,那仁王他怎麽確保朕會吃呢?又怎麽躲過試毒的,是不是還有內應?”李人凰托了托下巴,皺眉思考。

“這......這應當是沒了,把毒藥混進糕點的那位管事和端糕點的那位宮女都以伏法,臣也不是兇手,具體的操作手法和計劃臣不得而知,不過現下可以肯定的就是毒藥是從仁王府出來的,所以十有八九就是仁王想謀害皇上。”鄭茍冷汗直流,祈禱別再問了,再問下去就編不出了。

實際上舞宴下毒一事,雲麓司的人也確實盡力查了,只是背後之人實在做的幹凈,細節更是滴水不漏,運輸司的幾位高管更是和他交了底,沒人知道東西是哪來的,也更不知道裏面是什麽,只是貪些小財收了銀子,以為跟尋常一樣是先皇遺留下的哪位妃子托人走私進宮用來打發日子的玩意。

後來聽聞皇上遇刺中毒,那些人都是嚇得不清,紛紛閉口緘言。一個個都怕扯上關系,底下的那些小蝦米自然是銀票沒撈著,命也差點丟了。

唯一知情的兩人,供出來的口供也完全不同,早早地就拉去斬了。

若不是有太後撐腰,就算有再多證據,加上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栽贓王爺。

“很好。”李人凰笑笑,“下毒是李人鳳指使的,刺客也是李人鳳安排的,到頭來兩起刺殺案的幕後主使都是李人鳳,然後朕一把他關去雲光寺,人好端端的就燒死了?鄭大人你自己說說奇怪不奇怪?”

“奇怪。”鄭茍覺得有點冤,但也只敢順著李人凰的話說。

這第二起刺殺案他倒是查了個七七八八,事情確實是和李人鳳王爺有關系,除非那些信件等物證都是有人蓄意偽造的。

“陛下,這第二件刺殺案,臣也查清了,確實是三王爺所為。”

“那你先說說那些刺客的來歷。”李人凰頗有閑心地把玩起了硯臺,她拾起一塊描著金字的墨錠,沾沾水,打著圈兒的研磨起來。

“回陛下,那些是鴉寒國的刺客,來自一個叫做鴉烏的組織,這幫人都是些亡命之徒,什麽活都敢接,只要付得出足夠多的銀子,便能替任何人賣命。兩個月前仁王的手下通過書信聯系上了他們。時間應當就在舞宴下毒失敗之後沒多久。”鄭茍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李人凰的臉色,大氣都不敢出,他這次說得確實是實話,但是比起說假話,他反倒更緊張了一些。

“行了,那那位曹什麽......”

“曹唯安。”

“對,人找著了嗎?”

“找著了。京都六十裏地外的游廊山山腳。”

“死了?”

“死了。下面人調查說是馬車墜崖,摔死的。”

“意外?”

“不好說。但大概率不是。”

“哦?你的意思是這事也是仁王做的。”

鄭茍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仁王這般喜歡殺人滅口?”

鄭茍下意識地點頭,又搖頭,說:“臣不知。”

“那雲光寺走水燒死仁王這事你查清楚了嗎?”李人凰拋出了最後的問題,聊了這麽久是時候也該結束了。就如屋外的雨聲一般,漸漸趨於平緩,用不了多久也該結束了。

“查了,是意外,雲光寺早有鼠患,當晚正巧仁王未用膳,食物留在房內,熟睡之時正巧引來老鼠,撞翻了燭臺,引發了大火,然後就......”

“嗤,你的意思是李人鳳作惡多端,然後被天收了?”李人凰嗤笑。

她壓根不信。

但鄭茍都這般說了也由不得她不信。

現下就算想派其他人去查也來不及了,估計證據早已湮滅。

呵,真是一場毫無意義的談話。

罷了,反正她本就沒上多少心。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鄭茍尷尬地笑笑,就差把頭埋到地下去。

“行。”李人凰若無其事地把磨了一陣的墨錠扔進對方懷裏,“賞你的。退下吧。”

鄭茍慌亂接下,被濺了一身墨汁,看著墨錠上的兩個金字——求真,一時無言,半晌才道:“臣謝過陛下。”

鄭茍走後沒多久雨就停了。

李人凰簡單收拾了下桌面,就起身離開了書房。

屋外的地面有些濕滑,坑窪之地聚起了小水坑,遠遠看去反著一片銀白的光芒,她小心地避過,慢悠悠地向遠處踱步而去。

雨過天晴之後,空氣裏飄蕩的氣味,令她十分歡喜。

李人凰深呼吸一口,不禁意地擡頭仰望。

遠處雲層縫隙中的一小片紅霞,耀眼的如同一眼孔雀斑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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