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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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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

天色不知不覺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只剩天際一線赤紅的晚霞,蘇譯與灰鷹並沒有再多說,但配合的還算默契,月上柳梢頭前,茅屋再一次被搭成了。

蘇譯伸了下腰,驀然擡眸看見原本一直坐在圓石上的潔白身影消失了。

他心跳不受控制地停了好幾拍,無可相信地問出聲,“帝尊呢?”

灰鷹微歪了一下頭,看了看槐樹下的圓石,“應該是又去找那只狐貍精了。”

“什麽?”蘇譯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灰鷹卻再不回答他了,蘇譯順著小徑尋出去,夜色幽靜,蒼蒼樹林沒有盡頭,尋得越久越是心慌和無措。

“師祖。”他努力壓制住發顫的聲線,喚了一聲。

微風拂過樹梢,枯葉沙沙地響,蘇譯等了許久,並沒有聽到回應,正當他擡步打算先返回時,聽到了熟悉的平緩聲音,“蘇譯。”

聲音在背後出現,蘇譯回頭,便見白釋懷中抱著一只雪白的狐貍站在林間,皎潔的月光透過繁盛的枝葉,在他衣袍上落下斑駁的光影,散發白衣,身影虛幻如煙。

蘇譯張了張口,突然有點啞聲,他沒有發出聲音,甚至不太看得清白釋的五官,只是習慣性知道白釋的神色應當和以往一樣平淡。

“弟子以為師祖離開了?”蘇譯道。

白釋接話問的極為自然,“去哪裏?”

蘇譯的目光落在了白釋懷裏的白狐身上,是一只幼年狐貍,通身潔白如雪,沒有任何雜色,唯一的異色是一雙烏黑眼睛,眼尾的弧度生的漂亮,微微擡眸,就能勾魂攝魄,如今乖乖巧巧地歪在白釋懷裏,雙爪搭在白釋的胳膊上,輕輕仰著下巴,從喉間溢出一聲媚柔的輕喚。

蘇譯努力側過視線,看向白釋道:“只要是師祖想去的地方,弟子想師祖都能夠去。”

白釋頷首道:“差不多該是這樣,但我並沒有想去的地方。”白釋說完,並不等蘇譯的回應,從袖中取出兩個熟透的蘋果,遞給蘇譯,“之前石英喜歡,不知你會不會喜歡,可要嘗一下”

蘇譯怔了片刻,才接到手裏,忍不住問白釋,“所以師祖突然離開是?”

白釋卻問道:“你餓了嗎?”

“弟子差不多算辟谷了。”

白釋輕輕垂了下眼,但仍甚為平靜道:“石英喜歡,我以為你也會喜歡。”

白狐用耳朵小心地蹭白釋的下巴,似安撫似親昵,白釋伸手便擋回了白狐越來越不安分的動作。“莫鬧。”

蘇譯心間莫名微悸,他捏緊了手心的蘋果道:“喜歡。”

白釋的眸中似劃過一抹微不可見的溫柔,他抱著白狐側身從蘇譯身邊經過低聲喚他,“先回去吧,不早了。”

茅屋已經重新搭好,雖然簡陋但好歹算可以暫時避雨,灰鷹蹲在茅屋周圍,這次看見白釋回來,沒有敢有大的動作,很克制地扇了幾下翅膀,“啁啁,帝尊。”

但看清白釋懷裏的白狐時,還是沒忍住,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唳鳴,“狐貍精!”

白狐被嚇到,蜷縮在白釋懷裏的身子瑟瑟發抖,恨不得把自己全部埋進白釋的衣袍,讓任何人都不能看見為好。

“扶風。”白釋甚至沒有看灰鷹,只是在徑直往茅屋走的空擋抽空喚了一聲,灰鷹便知錯般緩緩低下了頭,往後退了一大步,讓出了路。

茅屋裏應當原本就沒有什麽東西,如今又是再次重建,更是一貧如洗,進去一眼就能望到頭,只在窗下仔細鋪了一張茅草席。

白釋抱著白狐坐到草席上,將狐貍的後腿托到了掌心。蘇譯這才看清,白狐的後腿其實用白布仔細地包紮了一層,因為同是白色,剛剛又是在月色下,蘇譯並沒有註意,如今白釋拆開白布,便見白狐後腿上有一道可怖的抓痕,像是野獸捕獵時,獵物拼盡全力逃脫時留下的傷口。

白釋療傷的動作說不上輕,狐貍澄澈漂亮的眼眸中有晶瑩的淚光閃動,但它還是緊緊貼著白釋,溫熱的鼻翼甚至觸到了白釋頸側的皮膚,似感激又像是存心故意的。

蘇譯上前一步,“師祖,弟子幫你。”他狀似無意地從白釋懷裏接抱過白狐,讓白釋療傷的動作更加順手。

白狐還沒有到蘇譯手裏,全身的毛都炸了,它想拒絕想掙紮,但白釋並沒有制止,甚至還有意順勢將白狐接給了蘇譯。

白狐的後頸被蘇譯不輕不重地抓住,它躺屍般躺在蘇譯懷裏,一動不敢動,眸子都蒙了一層委屈不甘的水霧。

蘇譯的手掌撫在白狐順滑的白毛上,發覺手底下的狐貍果真就是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狐貍,一絲可能會有的靈力波動或者修為也沒有,他找話問白釋,“剛剛聽師祖喚灰色大鷹為扶風,扶風是他的名字嗎?是帝尊起的?”

白狐的傷口在柔和的白光下,緩慢愈合,白釋輕輕點了下頭,“嗯。”

“那這只小狐貍有名字嗎?帝尊可也給起了?”

“九尾。”

白狐的全身都是僵硬的,連因畏懼不適而顫抖的動作都不敢太大。蘇譯倒是有些震驚,他如何也無法把懷裏這只不說秘境就是外面也資質平平的狐貍和“九尾”這個名字扯上關系,不可置信道:“九尾狐”

“不是。”白釋收回手,白狐的傷口已經基本愈合如初,他補充道:“它天生靈智不全,並不能修煉,九尾一名,算是個祈願。”

蘇譯低眸,視線直直地望進了白狐漆黑的瞳眸裏,小狐貍像是受到了天大的驚嚇,四腳並用地試圖往回白釋懷裏爬。

蘇譯奇怪地問,“那為何扶風要叫它狐貍精?”都說是“精”了,好歹要能修煉吧。

白釋順勢撫了撫白狐的腦袋,道:“不知,不過它也說你是狐貍精,許是有它自己的評判標準,你若實在想知,可以明日親自問問它。”

蘇譯生澀道,“這……倒也不用了。”

白狐極想再次回到白釋懷裏,白釋卻只是輕輕撫摸了兩下便收回了手,他沒有再說話,屋子陷入了一片靜默。

白狐蹭著蘇譯的衣袖,並不敢主動,它認命般垂下了頭,把自己縮的更小了一些。蘇譯感覺到了懷中小狐貍情緒的低落,不知出於怎樣的心理,他撓了撓小狐貍頸邊的毛,九尾舒服地輕叫了一聲。

“師祖。”蘇譯擡頭看向白釋問:“師祖有沒有喜歡的東西?弟子與師祖相處這般久了,從來沒有見師祖對任何東西顯出喜愛之情。”

白釋一時之間沒有明白蘇譯的話,“嗯?”

蘇譯解釋道:“記得師祖曾經簡單說過,每個人一生都有要求的東西,弟子覺得也該是這樣,有的人愛美食有的人愛美酒,有的人喜愛廣結好友,有的人願意仗劍天涯看遍山川萬河,師祖呢?你可有喜愛或者想要求的東西?”

白釋並沒有思考,便道:“沒有。”

蘇譯並不死心地問:“一件都沒有嗎?”

這次白釋陷入了短暫的沈默,他側頭凝視著蘇譯,反問,“你呢?你求什麽?”

“我?”蘇譯笑望著白釋,道:“我很貪心,我求得東西很多。”

白釋問:“比如呢?”

“比如,我希望我在乎喜愛的每一個人都平安,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他們。”

白釋神色中顯出些許茫然,“這樣的人多嗎?”

蘇譯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懷裏的狐貍,道:“不多。”他在白釋的沈默中接著問,“那師祖修煉這麽多年,只是為了成神嗎?如果成神,師祖想做什麽?”

“不知。”白釋道:“求索千年,我早已辨不清一心成神,是我道心堅定,還是已成執念。”

蘇譯彎了彎眉眼,道:“不論是不是執念,弟子相信師祖一定可以成神。”

白釋稍有不解道:“為何這般肯定?”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弟子想象不出還有誰能比師祖更加適合。”

白釋卻搖頭道:“我倒覺得世間任何一個人,都要比我適合成神。”

“師祖。”蘇譯沒有預料到白釋會這樣說,震驚不已,“怎會這樣覺得?”

白釋抿唇沒有答,蘇譯道:“那我與師祖的想法不太一樣,弟子以為世間要麽無神,若真有神,最起碼對待萬物萬靈應該平等,不該有任何偏見,而至此一點,做到的人弟子沒有見到幾個。”

白釋保持著開始的動作一直沒有變,看著蘇譯,似乎陷入了某種沈思,蘇譯傾身湊近到白釋跟前,“師祖在想什麽?”

一雙漂亮的眼睛突然在近前放大,眸中像揉進了璀璨的星辰,白釋呼吸微窒,手指下意識擡起來,撫了上去,道:“我在想你剛剛問我的問題。”

白釋的指腹冰涼細膩,蘇譯雖然驚訝,但卻沒有躲開,而是順著白釋擡手的方向,輕輕歪了一下頭,讓白釋的指尖準確碰到了他的眼尾肌膚,“嗯?”

“你問我喜歡什麽,我喜歡你的眼睛,生的很漂亮。”白釋並沒有停頓許久,便收回了手。

白狐豎著耳朵一直在聽他們說話,白釋話語剛落,白狐便眼巴巴地看向了白釋,似乎是想給白釋證明,它的眼睛也很漂亮。蘇譯擡掌便遮住了白狐整張臉,不依不撓地問:“師祖是喜歡我的眼睛,還是漂亮的眼睛你都喜歡?”

白釋不假思索道:“你的。”

蘇譯這才算滿意,笑意完全浸滿了眸子,白釋不可抑制地也跟著蘇譯牽了下唇角,他側身背對著蘇譯躺了下來,輕聲道:“若再無事,便休息吧,不早了。”

蘇譯撐著下巴,半躺著註視白釋的背影,白釋的頭發差不多及腰,如瀑布一般在背後散開,沒有過去多久,便傳出白釋清淺的呼吸,蘇譯並無睡意,小狐貍從他的懷裏也已經逃了出去,在屋子裏找了一個角落,把自己縮成了一小團睡覺。蘇譯指尖繞了白釋的一縷發絲,玩了許久,才松開手,從草席上翻身起來。

他走到屋子的另一邊窗戶處,外面的月色很明亮,他袖中有半截樹枝,還有一把小匕首,他便借著月光,用匕首將樹枝雕刻打磨成了一支簡雅的木簪。

木簪差不多雕刻完成後,他取出白釋給他的蘋果,仔細地擦幹凈,慢慢地咬著吃,蘋果的皮很薄,果肉清甜。

他吃了沒有幾口,感覺頭頂出現了一雙無法忽視的灼熱視線,蘇譯擡頭便對上了扶風青灰色的巨大鷹眼,“啁啁。”

蘇譯猶豫再三,將剩下的另一個蘋果遞給了灰鷹,扶風壓根不懷疑給他吃的東西會不會有問題,歡快地囫圇吞進了口裏,眨眼之間,就下了肚,繼續擡頭瞅蘇譯。

蘇譯:......

蘇譯在灰鷹的殷切註視下,剩餘的蘋果吃的極快,吃完了,才後知後覺的感覺白釋給他的蘋果,應該只是長得像蘋果,全身都像被澄澈的靈力洗滌了一遍。

東方天際開始泛出了一點白,蘇譯轉身,發現小狐貍不知什麽時候偷摸移到了白釋身旁,一人一狐睡得正熟。

蘇譯走過去,將小狐貍提著後頸拎了起來,小狐貍剛有意識還沒有來得及叫出聲,就在蘇譯威脅般得眼神裏,制住了嚎叫。

他將小狐貍帶出了茅屋,小狐貍昏昏欲睡,被強迫陪在蘇譯身邊,看他用枯藤,枯草,枝葉在兩棵相距較近的槐樹之間,綁起了一架秋千。

身後有腳步聲接近,小狐貍聞到了熟悉的氣味,它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爪子,並沒有沾染泥垢,便可憐巴巴地望著白釋咕嚕叫,希望白釋看在他可憐又可愛的份上能抱它。

可還沒有成功,蘇譯已經註意到了這邊,他忽視掉小狐貍,徑直走到了白釋跟前,也順便吸引走了白釋所有的視線,“師祖醒了?”

“嗯。”白釋道:“你在做什麽?”

“沒什麽。”蘇譯伸手牽住了白釋的手,白釋本能想拒絕蘇譯如此親近的舉動,但最終並沒有抽出手。

蘇譯便借著白釋糾結遲疑的空擋,帶他坐到了秋千上。蘇譯站在了白釋背後,秋千輕輕晃動,幅度並不大,白釋眸中卻顯出一抹驚異的光。

蘇譯將木簪接到白釋手裏,用手指一下一下慢慢理順白釋的頭發。

木簪雕刻的雖然有些粗糙,可即便如此,也可以看出來雕刻者應當花費了不小的心思,木簪整體線條流暢優美,簪端還刻著兩片葉子。白釋摩挲著簪子木質的觸感,並沒有阻止蘇譯幫他梳理頭發,“怎麽感覺,你什麽都會?”

蘇譯回道:“大多只會些皮毛,師祖能不嫌棄,已是弟子莫大的榮幸。”

白釋誠心道:“已經很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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