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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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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簡

杜康見他們吃的差不多了,起身拍了拍衣袍道:“明日是與雲殿女弟子的比試,都不要輕敵。”

弟子問:“怎麽選擇對手相互選嗎?”

“想什麽呢,抽簽。”

弟子中發出抗議的哀嚎聲,“這也太不公平了……”

耀酌其實蠻理解他們的質疑,雲殿風殿各十三名弟子,在此之前都沒有比試過,實力修為各不相同,如果原本自己的實力正常排可以順位排在前十三名,本來是可以通過考核的,但抽簽選擇對手就太隨機了,萬一恰巧抽到一個剛好比自己實力強的,因此輸掉比賽自然不甘。這就像田忌賽馬,兩方比試只要篩掉下等馬就可以,但如果讓中等馬比上等馬,中等馬輸了被篩沒有道理,上等馬對上等馬比試,其中一方輸了被篩也沒有道理。

這種比試機制與規則,某種方面來說,談不上公平,就是在比運氣。

疊聲的抗議與反對越來越多,杜康卻點頭道:“就是在比運氣,修仙此途,想要走的遠,機遇運氣道心缺一不可,不要在這裏跟我討要公平,有人出生便大富大貴,有人資質遠超常人,甚至是天生靈體,這種情況又有什麽公平。”

雁回春溫聲道:“你們今日能夠走到這裏,已經足夠幸運,都是天之驕子,無極門的考核機制卻有許多問題,但在創立之初,也誠心的希望即使你們其中某些人最後沒能順利留在這裏,此行也能從這裏學走一些東西。”說著,他拱手彎腰行了極為鄭重的一禮,“天遠路長,日後再見,諸位自當道途坦蕩。”

杜康拍了雁回春肩膀一下,“行了,跟他們說這麽多累不累,走,陪我再去喝幾杯。”

雁回春皺眉推開杜康的手,“破戒了。”

杜康拉他跨出了門,口裏叨叨著,“我喝酒你喝茶算什麽破戒。”

杜康與雁回春離開後,落在耀酌身上的視線也陸續消失了,氣氛並不輕松,甚至是有些凝重與傷懷,腳步響動,很快殿內只剩下他與謝玦兩個人。

謝玦手中捏著一只酒樽,似有微醉,側頭凝視著他,諷刺道:“確實,這世界上沒什麽公平。”

即使耀酌特別不想承認,也必須承認,在昆侖墟,這樣一個靈氣充裕的地方,他根本就沒有怎麽修煉,因為菩提骨的關系,修為亦是一日千裏,毫無瓶頸,他甚至覺得他離結丹都不遠了。他也並非沒有因為如此輕松留到如今,聽到過一些討論與微詞,但在絕對的天賦碾壓之下,根本不值得註意。

耀酌對著謝玦每次開口似乎只剩下道歉,“對不起,我會想辦法把我們的身體換回來。”

謝玦垂著眸,耀酌沒有聽到謝玦對他冷言相向,卻聽到了門外有腳步聲傳來,少女的聲音歡快清脆,提著裙擺跨進了門檻。

藍漁今日打扮的漂亮,應當是為了見“耀酌”特意換了好看的裙子還描了妝,眉眼如畫,嬌俏靈動,人未至聲已至,“阿酌。”

耀酌手腳僵硬,看著藍漁拉了一個椅子熟稔地湊近到謝玦跟前,輕嗅了一下,詢問道:“你喝酒了”

謝玦往後扯開了一些距離,搖頭道:“不多。”

藍漁似乎已經熟悉謝玦下意識的動作,繼續道:“喝就喝唄,我又不是你什麽人,我才不管你。”

耀酌感覺自己的表情一定非常像要哭,藍漁轉頭這才註意到“謝玦”。少女眨了下眼,對他微笑道:“這麽晚了,明天還有比試,你不去休息嗎?”

“我……”耀酌卡了一下,“這就去。”腳下的步子卻移動不開半分。

謝玦歪側了一下身體,啞聲道:“我醉了,走不回去,他得留下送我。”

耀酌整個腦袋都被這一句話給擊炸了,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謝玦。

謝玦卻根本沒有看他,對藍漁道:“你怎麽這個時間點過來了”

謝玦的一句話確實很有效果,藍漁不再糾結耀酌,自然地問,“你是不是特別想留在無極門”

謝玦沒有遲疑,緩緩點了下頭。

藍漁眸過閃過了一抹困頓,“你以前不是說你不想留在無極門嗎?耀叔叔逼你了”

謝玦繼續點頭,“嗯。”

藍漁垂頭想了想,再次擡眼時,眼神突然變得很堅定,“我幫你。”

“不行!”耀酌不知道藍漁要怎麽幫謝玦,但本能的已經喊了出來。

耀酌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到了藍漁,少女奇怪道:“和你又沒關系,你怎麽這麽大反應,你便當什麽都沒有聽到。”

謝玦亦沒有問藍漁要怎麽做,卻乖順地道:“好,我信你。”

“不行!不行!”耀酌動作比腦子快,一把就上前抓住了藍漁,“你不能幫他。”

藍漁豁然站起,冷呵道:“放肆。”

耀酌趕忙退後了數步道歉,“對不起。”

少女的怒容這才緩和了一些,不解道:“你身懷菩提骨,進無極門理當勝券在握,我幫他又不影響你,你如此阻攔是為什麽”

耀酌回答不出來,直到少女離開,耀酌才頹然地抱頭坐了下來,他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他連哭都做不到,他以前哭是確實覺得自己委屈,但現在一件一件的事情好像都是他的錯,除了道歉以外,似乎根本就不配哭。

謝玦那還看得出醉意,跨過他擡腿就要走,耀酌抓住了他的衣衫,近乎祈求,“我們換回來,換回來,讓一切恢覆原樣。”

謝玦微微俯身,盯看著他的眼睛,低聲問:“你知道為什麽我那麽想進無極門,那麽在乎那枚菩提骨嗎?”

耀酌感覺有一條蛇在耳側吐出了蛇信子,身體因為極度害怕都在顫抖,“為什麽”

“因為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件東西是真真屬於我的,我是奴是仆,所有的東西都是你們耀府賞賜給我的,給我什麽我便有什麽,想毀什麽就毀掉什麽!很小的時候我撿了一條白斑狗,只是因為有一次它跑出來無意嚇到了你,府內掌事便下令燒死了它。這些如果都是命,那我都認了。我有菩提骨,你知不知道,我知道這件事的那一天,有多開心,讓我相信,天道總歸是公平的,一個人再卑賤淒慘,也會得到一點兒垂憐,可結果呢,耀府又拿走了它。”

耀酌眸內湧出眼淚,胸腔劇烈起伏,說不出話來。

“你哭什麽。”謝玦眼裏的煩躁毫不掩飾,揪著他的衣領,低聲咆哮,“你到底有什麽好哭的!”

耀酌也不知道怎麽了,明明換了身體之後,他愛哭的毛病早就好了很多,可如今莫名湧出一股巨大的哀淒,幾乎要將他籠罩,他說不清楚是為自己,還是替這個身體哭出來的。

謝玦一拳便砸在了耀酌身側的桌面上,“不許哭,我告訴你,耀酌,你的身體,身份我一點兒也不屑,你們耀府的所有東西,我多沾一點兒,我都覺得厭惡,你想換回去,我求之不得,但我要你,用我的身體拿到進入無極門的弟子名額,否則我絕對不會稱你的意。”

這個要求實在說不上過分,耀酌微松了口氣,點頭道:“好,我答應你,但你不要利用阿漁,我的身體不需要進無極門。”

謝玦振袖站起,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道:“你先拿到名額再跟我來談條件。”

距離考核的時間不過一晚,耀酌以為藍漁就算想幫謝玦,最多不過是多給他一件靈寶靈物護體,或增強戰力,但藍漁卻選擇了一個最簡單直接的幫助方式,她與謝玦分在了一組!藍漁不戰而退,將名額留給了謝玦。

抽簽,比試,退出,一切發生的太快,耀酌直到他們結束,似乎都沒有理清,這其中到底有什麽聯系。

他懵懵然拿著抽簽的結果,上了擂臺,他對面與他比試的同是一位女弟子,手中握劍,白衣蹁躚。

但雙方的劍剛交鋒,天空突然開始電閃雷鳴,一大團濃重的烏雲覆蓋淹沒了整個擂臺比試場。

人群中有人低罵了一句,“艹,這個時候誰的雷劫呀!”

耀酌連忙撤劍退後了一步,對面少女盯著他頭頂的面色一寸寸變白,“是你的……雷劫嗎?”

雖是詢問的語氣,但表情已經足夠說明一切問題,就是他的雷劫!

天生靈體會比旁人在修煉一路上走的更加順暢,但畢竟禍福相依,雷劫亦會更強,他沒有預料到,這個禍,既然連結丹也要渡雷劫。

雷聲轟鳴,頭頂烏雲的顏色越聚越深,似乎隨時會從那翻湧的雲層之間劈下一道裹著雷電之力的閃電。

耀酌匆忙盤腿坐下結陣,他長這般大除了聽說之外,也是第一次見這般陣仗,因為慌張,連結了數次陣都沒有結成功。

原本和他比試的少女這時竟然沒有下去,而是同他一起坐了下來,似乎也要抗雷劫,耀酌焦急阻止,“你快離開,都離開這裏!”

少女臉色雖然不好看,但結陣的手勢卻很快速熟練,口裏聲音極低地爆了一句粗口,“你安什麽心呢是不是存心的!這還沒比呢,從這擂臺上下去我就等於認輸了!”

耀酌勸不動她,情況緊急,他也沒有多餘的心神管別人,第一道雷劫毫無準備驟然劈下,將耀酌剛剛結的法陣瞬間擊穿,強悍恐怖的力量全部落在了他的身體上,全身的骨頭剎那間似乎都被全部震碎了。

耀酌根本就沒有抵禦的任何勝算,僅僅生抗下了第一道雷劫,經脈裏的靈力便已經完全混亂沖撞,不受控制。

可還有第二道,第三道……七道雷劫,要麽全部抗下,要麽神魂飛散。

腦海一時間閃過了無數聲音,但只有一個聲音叫囂的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一股無名的力量用力地攥緊了他的心臟,讓心臟的跳動完全脫離了軀體可以承受的頻率,“抗不過去的,抗不過去的,他抗不過去!”

瞳孔中出現了一大團金光,宛如咆哮巨龍,俯沖而下。

他認命地剛要閉上眼,天邊卻突響起了一縷清悅的琴音,銀白弧形光鋒突破重重黑雲與閃電,與已經近在咫尺的天雷碰在了一起,天雷被光鋒攔腰斬斷,剎那如煙四散。

黑雲退散,天際放晴。寬袖白衣,懷抱玉琴的青年,從半空中落回地面,腳底踏霧,緩步行來。

周圍迅速跪地俯身,此起彼伏皆是叩拜,“拜見門主,拜見尊者。”

那人玉顏溫潤,眉目卻冰寒,他未擡手讓眾弟子起身,而是移走到了耀酌面前,垂眸凝視著他。

耀酌在這樣冰冷如刺的目光中,身體下意識瑟縮了一下,那人開口聲音比眸色更加冷絕刻薄,“連自己雷劫都渡不過去的廢物,菩提骨在你身上簡直是糟踐!”

杜康飛躍到容繁身旁,恭敬道,“門主。”

容繁沒有再多看一眼,轉身吩咐,“退玉簡。”

杜康微微訝異,還是嘗試勸道:“他畢竟身懷菩提骨,也算天姿絕世,難得一遇。”

“天姿絕世”容繁側頭盯向杜康,問:“你沒見過天姿絕世之人他也配這四個字”

“杜康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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