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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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148
海什木沒睜開眼睛前, 哥倫比婭便從他輕顫的眼睫註意到他將要醒來，她的肩膀一瞬間放松下來，盛滿喜悅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海什木意識清明。
“這是在哪……”海什木的全身上下都在莫名疼痛，他捂住昏沈的腦袋坐起來, 意識還有些撕裂。
作為奪取魔神權柄又歸還力量的人類, 他的身體沒有崩潰全靠他體質特殊, 如今雖然渾身不得勁，但如果身體的底層代碼還在，他過些時日就能煥然一新。
“這裏是深淵的古國、真實世界的倒影。”哥倫比婭認真回答了海什木，“任何生命都可以從這裏拿到強大的力量, 然後在深淵攥取的代價中走向毀滅。”
海什木的視線慢慢移動到她的臉上，看到她那張還算稚嫩的臉上帶出天真自信的微笑：“但仙靈能將代價提前為考驗，只要通過仙靈的考驗，誰能收獲那名為勳章的獎賞。”
“我記得你。”海什木不著痕跡將周圍環境盡收眼底，將正眼的視線落於海什木身上, “你是當時我身邊的那個孩子——你能把夢境的樣子帶到現實了？”
“不是的。”哥倫比婭認真搖頭, 糾正了海什木的看法，“我們被規則詛咒, 唯有在被大人您賜福的夢境裏, 能找回自己本來的記憶和樣貌；如今我能以這樣的形態存活, 只是因為那些仙靈前輩將指引的角色讓渡於我。”
她扣住十指, 純凈的光點在慢慢打開的掌心閃爍。
為命定之人開啟通道之後，仙靈將指引命定之人找到寶藏。
若是海什木沒有插手，這裏本該有無數枉死的靈魂，他們毀於魔龍的貪婪, 也將會將魔龍送上錯誤的方向。
但海什木給予了那些尚存或還有意識留存的仙靈，一場回歸最初幸福的美夢。
於是打開通道的仙靈, 將引領的資格轉讓給哥倫比婭，他們讓這個幸運兒能以最健康的模樣停留於世，以最不會出錯的引領海什木得到他該有的一切。
或許試煉結束，海什木回歸提瓦特大陸，哥倫比婭也將在完成使命的那一刻真正消失，但她仍舊非常高興能重新恢覆意識，也非常重新能代表先輩為海什木獻上他們的感恩。
“請不要擔心。”她將那光點呈現在海什木面前，“我們被迫對同族的神舉起屠刀，可你選擇切斷我們身上的枷鎖，您值得一切美好，我現在就可以幫你標註最好的寶藏……”
微光高懸。
卻仿佛指明燈在無盡黑暗之中敞開了一條小徑。
四周是破碎的，斑駁的，過去、現在與未來混雜，海什木能在裏面看到一切，但收回目光時卻又什麽都記不起來，唯有哥倫比婭棲息的位置是尚能思考的凈土，而如今微光又將這個範圍擴大。
它映照的地方，時空靜止，在光芒照耀之處，海什木辨認出那凝固的畫面屬於他如幽靈一般徘徊數百年的提瓦特大陸。
“這是什麽？”在行動前，海什木指著那窄小卻承載著無數熟悉歷史的碎片。
“是被深淵汙染、不正確的歷史。”哥倫比婭如此回答，卻又很快給出了更符合的答案，“原初的那位……”
也就是創造了新世界的第一王座法涅斯。他或許就是日後被稱為天理的那一位，或許也不是。
他用蛋殼隔絕了提瓦特和提瓦特之外的所有，那些會影響他書寫提瓦特命運的外來力量，都被判定為深淵。
但他同樣會故意給深淵入侵提瓦特的機會，因為深淵汙染的存在終究能被他用規則剝離，扔到深淵裏；這樣他就可以一遍又一遍地模擬他想要的命運世界，最終在沒有深淵幹擾的情況下創造出最好的提瓦特——至於曾經失敗的歷史，沒關系，丟了就好，因為一切都將重啟於新的篇目。
“……他說，深淵很大，這些殘酷的歷史會被塵封，他會在不斷輪回重啟中找到最好的未來。”
海什木垂眸。
而他就是倒黴得掉進了深淵，被卷入了曾經殘酷歷史的家夥。
但眼前仙靈的說法讓他想到了空與熒，這兩位異界來客，對於提瓦特而言，似乎也可以被稱作深淵，難不成這兩個人所在的時空，也不過是高天存在的一場測驗？
只是對於提瓦特大陸的生靈，他們能在輪回中重生，但空和熒如果被判定不屬於提瓦特，他們的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從這個角度而言，熒選擇站位深淵更合理了。
覆國是其一，讓這世界的未來停在她和哥哥都在的未來是其二，而且從這個角度而言，她不告訴空真相，也可以解釋，因為她不能保證自己一定會贏。
若她贏了天理，自身便不再是深淵，而是提瓦特認可的“自己人”——正如法涅斯身為外來者卻將提瓦特劃分為自己的地盤一樣。
若她輸了……那她會將英雄之名贈予兄長，空會作為最終歷史的重要人物而活下，想必看在空殺了她的份上，天理也能認可這位一直幫助提瓦特找到美好結局的英雄。
海什木體內，熒種下的深淵詛咒土崩瓦解。
牽引那歷史碎片接近海什木的線無聲崩裂，但光點作用下，海什木仍能看到那歷史的殘影。
哥倫比婭若有所思看著海什木：“您似乎偶然進入了那個過去的歷史，而對應的坐標連帶著在深淵內穿梭的力量被植入您體內……難怪我們會降落在這種位置。”
哥倫比婭看了眼那已經是很早很早之前模擬的歷史。
她想了想：“我能幫助您找到的寶藏無非是三種，得到深淵的力量，或得到提瓦特本身的賜福，以及前往嶄新的世界……這歷史碎片裏，是不同於如今提瓦特的世界，它重覆著自己的命運，而您可以進入任何一個時間點，去做您想做的任何事情。”
海什木果斷拒絕：“我對這個世界可沒有留念。”
哪怕他在此經歷了幾百年的時光，可是這世界只是過去的影像，它困住的是一段歷史，若是海什木選擇前往，將會成為被困住的唯一生靈。
如果他在裏面認識了重要的人，有了重要的回憶，可能他會選擇在這裏面自欺欺人一輩子，但他在那數百年裏更多的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存在。
甚至不是空作為的旅行者。
而且，哪怕是在提瓦特和很多人交好的旅行者，其實都可以說走就走，更何況海什木這個旁觀者。
熒想讓海什木回到原來世界的算盤，不響了。
說真的海什木還覺得挺好笑的，那位深淵公主既想要讓空認可這個世界，又不想讓空真喜歡上誰留下來，她把握不了自己的輸贏，更難以把握自己的情緒——空存活，她高興；空存活下來，有了其他重要之人，她嫉妒。大概就是這麽個心理。
不過這是那對兄妹需要考慮的事情，他對於熒真實想法的猜測也可能不準，海什木把這些雜念扔出腦海，跟著哥倫比婭繼續前進。
光點能照耀的位置有限。
海什木走在光下，被光點拋在後面的那個歷史，在黑暗中隱沒，可能海什木這輩子都無法與之再度重逢，不過他甚至沒想到這點，就繼續往前，繼續看。
深淵中若隱若現著其他世界的影子，而獲取其他世界力量的機會也呈現在海什木面前。
“我屬於提瓦特。”海什木對哥倫比婭說道，或許之前的他對於這個世界沒有歸屬感，但如今不一樣，有人在等他，有人在關心他，有人需要他，“我也不需要其他世界的力量。”
他瞥了一眼附近。
他要回提瓦特，身上帶著這些不屬於提瓦特的東西可是會出問題的，不過同屬於深淵的禁忌知識就沒關系了，反正他自己身上也有，多點少點無所謂。
嗯，意思就是說，他在這裏張望的時候，把那些不屬於提瓦特的技術和知識記在了腦海裏，之後回提瓦特大陸的時候，他準備根據提瓦特現有的知識體系改造一下，變得更符合規則。
哥倫比婭發現了海什木的小動作，但沒想到海什木在提煉禁忌知識，因為禁忌知識可能是唯一一種不會明顯呈現的深淵力量，所以她只把海什木的行為當做——過過眼癮，長長見識。
畢竟深淵裏面確實有很多對於提瓦特人而言的稀奇東西。可能會看到什麽不該看的，但那樣子變化會很明顯，但海什木由於早被禁忌知識汙染了，所以哥倫比婭完全不知道他已經薅走了什麽東西。
哥倫比婭只是在海什木多次拒絕她指引的寶藏後，有些疑惑海什木不幹脆利落說深淵力量和新世界都不要了，但她對海什木自有濾鏡，而且也希望能和海什木待的時間更長，所以一問一答，一直持續很久。
直到海什木自己消化不了所得到的知識，不動聲色詢問提瓦特世界本身能贈予他什麽。
哥倫比婭打起精神：“能實現您合理的願望。”
原初之人，希望提瓦特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他的願望支撐著這個世界，所以“願望是世界的基石”，刻入了世界的規則。
不止高天之上的存在能用願望改造世界，任何生靈都能為世界獻上他們的願望，若有朝一日有一個人的願望能比原初之人更強大，或許世界的主人都能由此易位……
但原初之人的願望至今沒能有人撼動。哪怕他的願望略顯扭曲，但他確實是將這方世界的未來看做自己的夙願，所以也很難想象有誰的願望可以比他更能被世界的規則認可……
海什木看著哥倫比婭：“你是不是罵了那家夥扭曲？”
哥倫比婭眨了眨眼：“這裏的聲音他們聽不到的。”
她對第一王座沒什麽感覺，對第二王座仍有憎恨。
前者對仙靈降下詛咒，後者利用他們接觸深淵，其實她本來都應該討厭的，但誰讓仙靈本就是法涅斯創造的神使。
原初賜他們生命，又收回他們的一切，或許很多仙靈認為這是他們辜負了創世神的期待，還會心懷愧疚，但哥倫比婭倒覺得，她能借此切斷與原初之間的關系，反而是一件好事。
不過，她的想法只是她自己的想法，也不會在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跡，因為引導的使命即將達成，流露了絲絲本性的哥倫比婭收斂了情緒，指向了前方。
光點少見地照不出任何東西。
因為他們如今身處深淵，而法涅斯的蛋殼攔住了一切。
“您原來的世界，就在那裏。”哥倫比婭說道，“我會為您打開回去的通道，然後，對世界許下你的願望——”
她的身形也開始變得透明，在碎光中和自己先輩的力量融合，狠狠撞撞上無形的屏障。
空間被撕裂出道路，和神之眼同源卻更純粹的願力被強硬剝奪送到了海什木的身邊。
這是一場交易。
粗暴來說，就是仙靈打開通道時，利用種族特性咬下部分基石送給了海什木，若是世界想要回那東西，就必須滿足海什木的願望。
海什木可以許一個，相對於他得到的基石，稍弱或等同的願望。
仙靈對海什木的感恩與喜愛讓他們為海什木奪得了一塊很棒的基石，海什木甚至可以直接許願，分得一個原初碎片成為魔神。
……但這種可以靠搶奪得來的東西，用來許願的話不是太虧了嗎；像是那種心想事成的願望，太大又不可能實現。
海什木邁步進入空間。
“我的願望——”
“讓尚有意識的仙靈真實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即使他們斷掉與高空的聯系，但仍保持自己最好的模樣。”
還未消亡的哥倫比婭瞬間睜大了雙眼。
海什木則是漫不經心想著，他這個願望不會虧的。
之前仙靈是在留有意識的情況下，看著自己的身體化為只剩本能的空殼，這太痛苦了，還不如直接死了呢——所以有意識的，比如深淵裏指引的仙靈，還有分布於世界各地沒有被魔龍抓到的仙靈，都給他像是娜布那樣好好活著，而娜布——最好也快點恢覆到她平日的健康水平。
沒意識的海什木就沒辦法了。讓他們待在原地充當驚喜，去給後來者引路，去給後來者饋贈。
畢竟那種基石，也勉強只能許這種願望了。
而且海什木也打了個補丁，若願力不足，有意識的仙靈不能全部恢覆原貌，那至少，他們不必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向死亡。
救不了的安息，能救的開啟新生活——娜布身邊多了這些同族，還敢有什麽自我犧牲的念頭，這些同族先打爆她頭。
他真是一個懂得為摯友考慮的好朋友。
……
所以下次，要不還是先考慮下自己吧。
海什木回到提瓦特世界的第一時間便被娜布、帕爾和阿蒙找到。
因為他當時也是意識進入夢境，切斷現實與夢境之後，身體還留在原來的位置，只是後面深淵通道打開，他的靈魂和軀殼才全部被轉移到提瓦特之外。
海什木回來的話，自然還是落腳在之前身體轉移的位置——意識所在的那個夢境空間，已經隨著海什木轉讓權柄並且暫時離開提瓦特，直接崩了。
他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麽，但拿回權柄和夢之魔神拼湊夢境卻找不到任何海什木影子的娜布……很難描述她的精神狀態。
而且——
海什木去深淵的時間流速，和外界的時間流速是完全不一樣的。
已是數百年過去。
綠洲花園的曾經如同幻夢。
得知真相的樹王險些動手斬殺花神，哪怕他明知道花神的本意，可卻忽視不了她的隱瞞和自作主張讓海什木再無消息。
赤王攔下了他，而樹王在冷靜收手後，切掉自己攻擊的那只手予以賠罪。
舍棄的又哪裏只是手。因為智慧之神知道自己選擇的半身已經不在，他的理智告訴他要思考，但感性卻驅使他毫不猶豫離開。
花神也送走了本想留下的赤王，她將自己自囚於這片黃沙風暴，靜候那似乎不可能之人的歸來；她甚至不敢入夢。
赤王於高塔上靜坐，他似乎是最冷靜的那個，但當樹王回歸了原始的狀態，選擇接受他的賢者已是過去的歷史，赤王卻暴怒了。
“我早該知道……生老病死，輪回循環，我和他的故事已經結束了。”樹王垂眸，他猶如最初降生於世時，對這個世界只有走到劇本盡頭的麻木，如今的人設要他釋然慈悲地笑，那他就去笑好了。
赤王提著一只互看不順眼家夥的衣領，卻終究沒有落下拳頭，他推開樹王，轉身自言自語：“他不會死的……我們都看到他掉進了深淵，他會回來的……我可以找到他……”他仿佛一直被困於那日，眼前的景象在不斷重演。
“他死了。”樹王開口，“若他還在，他被世界樹設定的深淵詛咒也還在，我可以通過世界樹鎖定他的位置，哪怕他在深淵——他不在了，阿蒙，他隨著夢境的瓦解，已經不在了。”
“那家夥即使一個人留在那裏，也會等我們去接他的……”
“所以他死在深淵，而世界樹有關於他的記錄中止，已經百年了，我們的等待毫無意義。”樹王看著赤王，“還是說，你要順應你記憶裏的歷史，去探索深淵的隱秘？”
“……或許吧。”赤王譏諷笑了笑，本該堅定不移的回答，卻在最終給出了模糊的答案，他和樹王徹底分道揚鑣。
沙漠之中，標志性的建築拔地而起。
磨損褪色的骰子在掌心滾動，赤王仍舊向往著黃金國度，但卻無意識將註意力落在了海什木曾經最擅長的機械研究。
若某一天他回歸於此，一定會被這裏的科技所吸引，然後逗留。赤王如此想著。
赫曼努比斯正在跟赤王談論沙漠近年來頻頻出現的幻夢。
赤王當然知道為什麽。花神仍將自己鎖於黃沙，她太久沒入夢了，可夢境的權柄贈予她無限美夢，那些美夢無從使用，便只能隨機落於各地，成為幸運兒的饋贈。
他們都被困於舊日的幻影，唯獨樹王似乎從中走出，然而當熟悉的心跳降臨於他們的領土，幾乎同一時間出現在同一地點的三神都意識到了，他們三個殊途同歸。
眼前的海什木眨了眨眼，他看了看他們，似乎有些疑惑，但還是說道：“我回來了。”
“……”
“不歡迎就算了。娜布，你有沒有……”詢問娜布有沒有遇到同族的聲音直接被堵住。
海什木睜大眼睛，嘴唇被撕咬的力度讓他覺得眼前赤瞳白發的存在要猶如惡鬼將他吞吃入腹，他本能想推開對方，身後卻抵上帕爾的胸膛，他眉眼溫柔低笑，卻以不容拒絕的姿態反扣了海什木的雙手。
“走的時候為了娜布，回來的時候第一個也叫的娜布，感情很好，真讓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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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什木沒睜開眼睛前, 哥倫比婭便從他輕顫的眼睫註意到他將要醒來，她的肩膀一瞬間放松下來，盛滿喜悅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海什木意識清明。
“這是在哪……”海什木的全身上下都在莫名疼痛，他捂住昏沈的腦袋坐起來, 意識還有些撕裂。
作為奪取魔神權柄又歸還力量的人類, 他的身體沒有崩潰全靠他體質特殊, 如今雖然渾身不得勁，但如果身體的底層代碼還在，他過些時日就能煥然一新。
“這裏是深淵的古國、真實世界的倒影。”哥倫比婭認真回答了海什木，“任何生命都可以從這裏拿到強大的力量, 然後在深淵攥取的代價中走向毀滅。”
海什木的視線慢慢移動到她的臉上，看到她那張還算稚嫩的臉上帶出天真自信的微笑：“但仙靈能將代價提前為考驗，只要通過仙靈的考驗，誰能收獲那名為勳章的獎賞。”
“我記得你。”海什木不著痕跡將周圍環境盡收眼底，將正眼的視線落於海什木身上, “你是當時我身邊的那個孩子——你能把夢境的樣子帶到現實了？”
“不是的。”哥倫比婭認真搖頭, 糾正了海什木的看法，“我們被規則詛咒, 唯有在被大人您賜福的夢境裏, 能找回自己本來的記憶和樣貌；如今我能以這樣的形態存活, 只是因為那些仙靈前輩將指引的角色讓渡於我。”
她扣住十指, 純凈的光點在慢慢打開的掌心閃爍。
為命定之人開啟通道之後，仙靈將指引命定之人找到寶藏。
若是海什木沒有插手，這裏本該有無數枉死的靈魂，他們毀於魔龍的貪婪, 也將會將魔龍送上錯誤的方向。
但海什木給予了那些尚存或還有意識留存的仙靈，一場回歸最初幸福的美夢。
於是打開通道的仙靈, 將引領的資格轉讓給哥倫比婭，他們讓這個幸運兒能以最健康的模樣停留於世，以最不會出錯的引領海什木得到他該有的一切。
或許試煉結束，海什木回歸提瓦特大陸，哥倫比婭也將在完成使命的那一刻真正消失，但她仍舊非常高興能重新恢覆意識，也非常重新能代表先輩為海什木獻上他們的感恩。
“請不要擔心。”她將那光點呈現在海什木面前，“我們被迫對同族的神舉起屠刀，可你選擇切斷我們身上的枷鎖，您值得一切美好，我現在就可以幫你標註最好的寶藏……”
微光高懸。
卻仿佛指明燈在無盡黑暗之中敞開了一條小徑。
四周是破碎的，斑駁的，過去、現在與未來混雜，海什木能在裏面看到一切，但收回目光時卻又什麽都記不起來，唯有哥倫比婭棲息的位置是尚能思考的凈土，而如今微光又將這個範圍擴大。
它映照的地方，時空靜止，在光芒照耀之處，海什木辨認出那凝固的畫面屬於他如幽靈一般徘徊數百年的提瓦特大陸。
“這是什麽？”在行動前，海什木指著那窄小卻承載著無數熟悉歷史的碎片。
“是被深淵汙染、不正確的歷史。”哥倫比婭如此回答，卻又很快給出了更符合的答案，“原初的那位……”
也就是創造了新世界的第一王座法涅斯。他或許就是日後被稱為天理的那一位，或許也不是。
他用蛋殼隔絕了提瓦特和提瓦特之外的所有，那些會影響他書寫提瓦特命運的外來力量，都被判定為深淵。
但他同樣會故意給深淵入侵提瓦特的機會，因為深淵汙染的存在終究能被他用規則剝離，扔到深淵裏；這樣他就可以一遍又一遍地模擬他想要的命運世界，最終在沒有深淵幹擾的情況下創造出最好的提瓦特——至於曾經失敗的歷史，沒關系，丟了就好，因為一切都將重啟於新的篇目。
“……他說，深淵很大，這些殘酷的歷史會被塵封，他會在不斷輪回重啟中找到最好的未來。”
海什木垂眸。
而他就是倒黴得掉進了深淵，被卷入了曾經殘酷歷史的家夥。
但眼前仙靈的說法讓他想到了空與熒，這兩位異界來客，對於提瓦特而言，似乎也可以被稱作深淵，難不成這兩個人所在的時空，也不過是高天存在的一場測驗？
只是對於提瓦特大陸的生靈，他們能在輪回中重生，但空和熒如果被判定不屬於提瓦特，他們的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從這個角度而言，熒選擇站位深淵更合理了。
覆國是其一，讓這世界的未來停在她和哥哥都在的未來是其二，而且從這個角度而言，她不告訴空真相，也可以解釋，因為她不能保證自己一定會贏。
若她贏了天理，自身便不再是深淵，而是提瓦特認可的“自己人”——正如法涅斯身為外來者卻將提瓦特劃分為自己的地盤一樣。
若她輸了……那她會將英雄之名贈予兄長，空會作為最終歷史的重要人物而活下，想必看在空殺了她的份上，天理也能認可這位一直幫助提瓦特找到美好結局的英雄。
海什木體內，熒種下的深淵詛咒土崩瓦解。
牽引那歷史碎片接近海什木的線無聲崩裂，但光點作用下，海什木仍能看到那歷史的殘影。
哥倫比婭若有所思看著海什木：“您似乎偶然進入了那個過去的歷史，而對應的坐標連帶著在深淵內穿梭的力量被植入您體內……難怪我們會降落在這種位置。”
哥倫比婭看了眼那已經是很早很早之前模擬的歷史。
她想了想：“我能幫助您找到的寶藏無非是三種，得到深淵的力量，或得到提瓦特本身的賜福，以及前往嶄新的世界……這歷史碎片裏，是不同於如今提瓦特的世界，它重覆著自己的命運，而您可以進入任何一個時間點，去做您想做的任何事情。”
海什木果斷拒絕：“我對這個世界可沒有留念。”
哪怕他在此經歷了幾百年的時光，可是這世界只是過去的影像，它困住的是一段歷史，若是海什木選擇前往，將會成為被困住的唯一生靈。
如果他在裏面認識了重要的人，有了重要的回憶，可能他會選擇在這裏面自欺欺人一輩子，但他在那數百年裏更多的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存在。
甚至不是空作為的旅行者。
而且，哪怕是在提瓦特和很多人交好的旅行者，其實都可以說走就走，更何況海什木這個旁觀者。
熒想讓海什木回到原來世界的算盤，不響了。
說真的海什木還覺得挺好笑的，那位深淵公主既想要讓空認可這個世界，又不想讓空真喜歡上誰留下來，她把握不了自己的輸贏，更難以把握自己的情緒——空存活，她高興；空存活下來，有了其他重要之人，她嫉妒。大概就是這麽個心理。
不過這是那對兄妹需要考慮的事情，他對於熒真實想法的猜測也可能不準，海什木把這些雜念扔出腦海，跟著哥倫比婭繼續前進。
光點能照耀的位置有限。
海什木走在光下，被光點拋在後面的那個歷史，在黑暗中隱沒，可能海什木這輩子都無法與之再度重逢，不過他甚至沒想到這點，就繼續往前，繼續看。
深淵中若隱若現著其他世界的影子，而獲取其他世界力量的機會也呈現在海什木面前。
“我屬於提瓦特。”海什木對哥倫比婭說道，或許之前的他對於這個世界沒有歸屬感，但如今不一樣，有人在等他，有人在關心他，有人需要他，“我也不需要其他世界的力量。”
他瞥了一眼附近。
他要回提瓦特，身上帶著這些不屬於提瓦特的東西可是會出問題的，不過同屬於深淵的禁忌知識就沒關系了，反正他自己身上也有，多點少點無所謂。
嗯，意思就是說，他在這裏張望的時候，把那些不屬於提瓦特的技術和知識記在了腦海裏，之後回提瓦特大陸的時候，他準備根據提瓦特現有的知識體系改造一下，變得更符合規則。
哥倫比婭發現了海什木的小動作，但沒想到海什木在提煉禁忌知識，因為禁忌知識可能是唯一一種不會明顯呈現的深淵力量，所以她只把海什木的行為當做——過過眼癮，長長見識。
畢竟深淵裏面確實有很多對於提瓦特人而言的稀奇東西。可能會看到什麽不該看的，但那樣子變化會很明顯，但海什木由於早被禁忌知識汙染了，所以哥倫比婭完全不知道他已經薅走了什麽東西。
哥倫比婭只是在海什木多次拒絕她指引的寶藏後，有些疑惑海什木不幹脆利落說深淵力量和新世界都不要了，但她對海什木自有濾鏡，而且也希望能和海什木待的時間更長，所以一問一答，一直持續很久。
直到海什木自己消化不了所得到的知識，不動聲色詢問提瓦特世界本身能贈予他什麽。
哥倫比婭打起精神：“能實現您合理的願望。”
原初之人，希望提瓦特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他的願望支撐著這個世界，所以“願望是世界的基石”，刻入了世界的規則。
不止高天之上的存在能用願望改造世界，任何生靈都能為世界獻上他們的願望，若有朝一日有一個人的願望能比原初之人更強大，或許世界的主人都能由此易位……
但原初之人的願望至今沒能有人撼動。哪怕他的願望略顯扭曲，但他確實是將這方世界的未來看做自己的夙願，所以也很難想象有誰的願望可以比他更能被世界的規則認可……
海什木看著哥倫比婭：“你是不是罵了那家夥扭曲？”
哥倫比婭眨了眨眼：“這裏的聲音他們聽不到的。”
她對第一王座沒什麽感覺，對第二王座仍有憎恨。
前者對仙靈降下詛咒，後者利用他們接觸深淵，其實她本來都應該討厭的，但誰讓仙靈本就是法涅斯創造的神使。
原初賜他們生命，又收回他們的一切，或許很多仙靈認為這是他們辜負了創世神的期待，還會心懷愧疚，但哥倫比婭倒覺得，她能借此切斷與原初之間的關系，反而是一件好事。
不過，她的想法只是她自己的想法，也不會在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跡，因為引導的使命即將達成，流露了絲絲本性的哥倫比婭收斂了情緒，指向了前方。
光點少見地照不出任何東西。
因為他們如今身處深淵，而法涅斯的蛋殼攔住了一切。
“您原來的世界，就在那裏。”哥倫比婭說道，“我會為您打開回去的通道，然後，對世界許下你的願望——”
她的身形也開始變得透明，在碎光中和自己先輩的力量融合，狠狠撞撞上無形的屏障。
空間被撕裂出道路，和神之眼同源卻更純粹的願力被強硬剝奪送到了海什木的身邊。
這是一場交易。
粗暴來說，就是仙靈打開通道時，利用種族特性咬下部分基石送給了海什木，若是世界想要回那東西，就必須滿足海什木的願望。
海什木可以許一個，相對於他得到的基石，稍弱或等同的願望。
仙靈對海什木的感恩與喜愛讓他們為海什木奪得了一塊很棒的基石，海什木甚至可以直接許願，分得一個原初碎片成為魔神。
……但這種可以靠搶奪得來的東西，用來許願的話不是太虧了嗎；像是那種心想事成的願望，太大又不可能實現。
海什木邁步進入空間。
“我的願望——”
“讓尚有意識的仙靈真實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即使他們斷掉與高空的聯系，但仍保持自己最好的模樣。”
還未消亡的哥倫比婭瞬間睜大了雙眼。
海什木則是漫不經心想著，他這個願望不會虧的。
之前仙靈是在留有意識的情況下，看著自己的身體化為只剩本能的空殼，這太痛苦了，還不如直接死了呢——所以有意識的，比如深淵裏指引的仙靈，還有分布於世界各地沒有被魔龍抓到的仙靈，都給他像是娜布那樣好好活著，而娜布——最好也快點恢覆到她平日的健康水平。
沒意識的海什木就沒辦法了。讓他們待在原地充當驚喜，去給後來者引路，去給後來者饋贈。
畢竟那種基石，也勉強只能許這種願望了。
而且海什木也打了個補丁，若願力不足，有意識的仙靈不能全部恢覆原貌，那至少，他們不必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向死亡。
救不了的安息，能救的開啟新生活——娜布身邊多了這些同族，還敢有什麽自我犧牲的念頭，這些同族先打爆她頭。
他真是一個懂得為摯友考慮的好朋友。
……
所以下次，要不還是先考慮下自己吧。
海什木回到提瓦特世界的第一時間便被娜布、帕爾和阿蒙找到。
因為他當時也是意識進入夢境，切斷現實與夢境之後，身體還留在原來的位置，只是後面深淵通道打開，他的靈魂和軀殼才全部被轉移到提瓦特之外。
海什木回來的話，自然還是落腳在之前身體轉移的位置——意識所在的那個夢境空間，已經隨著海什木轉讓權柄並且暫時離開提瓦特，直接崩了。
他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麽，但拿回權柄和夢之魔神拼湊夢境卻找不到任何海什木影子的娜布……很難描述她的精神狀態。
而且——
海什木去深淵的時間流速，和外界的時間流速是完全不一樣的。
已是數百年過去。
綠洲花園的曾經如同幻夢。
得知真相的樹王險些動手斬殺花神，哪怕他明知道花神的本意，可卻忽視不了她的隱瞞和自作主張讓海什木再無消息。
赤王攔下了他，而樹王在冷靜收手後，切掉自己攻擊的那只手予以賠罪。
舍棄的又哪裏只是手。因為智慧之神知道自己選擇的半身已經不在，他的理智告訴他要思考，但感性卻驅使他毫不猶豫離開。
花神也送走了本想留下的赤王，她將自己自囚於這片黃沙風暴，靜候那似乎不可能之人的歸來；她甚至不敢入夢。
赤王於高塔上靜坐，他似乎是最冷靜的那個，但當樹王回歸了原始的狀態，選擇接受他的賢者已是過去的歷史，赤王卻暴怒了。
“我早該知道……生老病死，輪回循環，我和他的故事已經結束了。”樹王垂眸，他猶如最初降生於世時，對這個世界只有走到劇本盡頭的麻木，如今的人設要他釋然慈悲地笑，那他就去笑好了。
赤王提著一只互看不順眼家夥的衣領，卻終究沒有落下拳頭，他推開樹王，轉身自言自語：“他不會死的……我們都看到他掉進了深淵，他會回來的……我可以找到他……”他仿佛一直被困於那日，眼前的景象在不斷重演。
“他死了。”樹王開口，“若他還在，他被世界樹設定的深淵詛咒也還在，我可以通過世界樹鎖定他的位置，哪怕他在深淵——他不在了，阿蒙，他隨著夢境的瓦解，已經不在了。”
“那家夥即使一個人留在那裏，也會等我們去接他的……”
“所以他死在深淵，而世界樹有關於他的記錄中止，已經百年了，我們的等待毫無意義。”樹王看著赤王，“還是說，你要順應你記憶裏的歷史，去探索深淵的隱秘？”
“……或許吧。”赤王譏諷笑了笑，本該堅定不移的回答，卻在最終給出了模糊的答案，他和樹王徹底分道揚鑣。
沙漠之中，標志性的建築拔地而起。
磨損褪色的骰子在掌心滾動，赤王仍舊向往著黃金國度，但卻無意識將註意力落在了海什木曾經最擅長的機械研究。
若某一天他回歸於此，一定會被這裏的科技所吸引，然後逗留。赤王如此想著。
赫曼努比斯正在跟赤王談論沙漠近年來頻頻出現的幻夢。
赤王當然知道為什麽。花神仍將自己鎖於黃沙，她太久沒入夢了，可夢境的權柄贈予她無限美夢，那些美夢無從使用，便只能隨機落於各地，成為幸運兒的饋贈。
他們都被困於舊日的幻影，唯獨樹王似乎從中走出，然而當熟悉的心跳降臨於他們的領土，幾乎同一時間出現在同一地點的三神都意識到了，他們三個殊途同歸。
眼前的海什木眨了眨眼，他看了看他們，似乎有些疑惑，但還是說道：“我回來了。”
“……”
“不歡迎就算了。娜布，你有沒有……”詢問娜布有沒有遇到同族的聲音直接被堵住。
海什木睜大眼睛，嘴唇被撕咬的力度讓他覺得眼前赤瞳白發的存在要猶如惡鬼將他吞吃入腹，他本能想推開對方，身後卻抵上帕爾的胸膛，他眉眼溫柔低笑，卻以不容拒絕的姿態反扣了海什木的雙手。
“走的時候為了娜布，回來的時候第一個也叫的娜布，感情很好，真讓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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