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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 別急別急……”
葉梧桐看到眼見著要跳下床的何鸞，趕緊伸手把他給抓住。
一番掙紮，兩個人又重新摔回了床上, 葉梧桐的手臂壓著何鸞的脖子，順著他俊挺的鼻梁慢慢地逡巡, 最終要落在他唇上的時候, 被他偏著頭躲開了。
葉梧桐又忍不住笑起來。
“沒耍你, 你聽我說嘛, 你不是懷疑二皇子和他身後的那些人, 是想要利用芯片控制民眾奪權嗎？”
“我卻有不一樣的發現……”
然後葉梧桐一邊用手指在何鸞的頭發裏面穿梭著安撫，一邊把自己所有的猜測和發現都告訴了他。
何鸞從疑似被“戲耍”而有些憤怒, 到變得冷靜, 等葉梧桐把猜測都說完之後，從床上坐起來，和葉梧桐面對面盤膝對坐，表情嚴肅又冷厲。
“你是說，你不止在一個人的身上發現像二皇子一樣的牙齦出血的癥狀, 懷疑他們和異生物有關聯？”
這怎麽可能呢。
何鸞認為這只是一場內部奪權的爭鬥，可是如果一下子上升到了“異生物”入侵的程度，他之前預設的那些處理方式，確實是全都不能用了。
“萬一他們只是……因為某些上層人才能接觸到的食物，產生了相似的癥狀呢？”
何鸞做出合理推測。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 連陽光都是能讓人變成怪物的存在。
“我之前也是這樣猜想的，或許他們只是恰好吃了一樣的東西導致了這種腐爛一樣的腥臭和黏液分泌。”
“但是你記得我們去反抗軍的駐地的時候，到了他們的基地裏面, 聞到的那種彌散在空氣之中無所不在的氣息嗎？”
反抗軍的駐地裏面，山明水秀風景宜人, 看上去簡直像是個世外桃源。
但是，駐地裏面再怎麽防護盾重重疊疊，再怎麽能防得住隨時攻擊他們的異生物，再嚴密的陣法和空間，都抑制不住空氣裏面彌散著的淡淡的潮濕和腥臭的味道。
應該是屬於異生物屍體的味道，他們肯定有專門的人定時清理，但依舊沒有辦法徹底去除。
況且反抗軍的首領明珠還說，他姐姐閑不住，一直都在做異生物的各種實驗。
何鸞似乎也回想起了那種味道，淡淡的，但是無所不在。
氣味永遠是比水更加難以隔絕的存在。
“異生物曾經是人。”葉梧桐說，“人類屍體的味道是很特殊的。和自然界任何一種動物腐爛的味道都不一樣。”
“而哪怕是沒有見過屍體，沒有聞到過腐爛氣味的人，聞到了，也會想到人的屍體。”
“這是因為，我們有從祖先開始，就刻在骨子裏面的危機意識，同類的屍體能夠讓人心生警覺。”
“而我接觸過的二皇子，羅蘭，還有那位推廣反抗軍新型動力源的聯盟軍駐地上校，都是一樣的味道。”
“壓不住的淡淡腥味，很嚴重的牙齦出血，眼球充血，有時候還會手抖。”
“可是我在皇宮裏面很多年，二皇子的身體從小就很差，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是一兩天……”
何鸞突然沈默。
因為他的記憶之中的二皇子，確實一直都是這樣的。
如果他這個樣子是因為和異生物有所關聯，那要追溯到多少年前，何鸞簡直不敢想象。
何鸞眸色微暗。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何峻現在不能動，他是‘旗幟’。”“對。”葉梧桐抓住他的手，輕輕捏著。
“那位聯盟政府駐地的上校也暫時不能動，他應該是他們的‘大將’之一，動了就立刻會被發現。”
“也對。”葉梧桐勾了下何鸞的下巴。
簡直像是在獎勵一個聰明小狗。
何鸞意識到了她的小動作有些煩人，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這說正事兒呢！
關乎這星球上人類的生死存亡呢，動手動腳的。
何鸞壓住她的腕骨，沒讓她繼續作亂。
葉梧桐說：“誰也不能抓，他們不是一個人，掐死一個剩下的就縮回去了。總不能誰牙齦出血身上發臭，誰就被抓起來？那地下城那群泥地裏面打滾的無辜民眾，恐怕大部分都會首當其沖。”
“無論他本身就是異生物，還是被異生物控制了，我們現在還是猜測，要先佐證。”
“怎麽佐證？”
怕打草驚蛇，肯定誰也不能動，極樂公司的那個主設計師更難辦，畢竟那邊現在都被二皇子接手了。
“你親我下，不要敷衍，我就告訴你我的計劃。”葉梧桐笑吟吟地看著她。
昏暗的室內她瞇起眼睛的樣子，活脫脫像個老流氓。
這也不怪她嘛，她又沒有談過戀愛，除了自己的媽媽之外，沒有和其他人這麽親密過。
她確實有點上癮，畢竟她從前不知道男人這麽好玩。
某種時候，比肢解二皇子何玉還好玩。
她就愛看何鸞不情願，又不得不按照她說的做的樣子。
她知道正常的男女關系是什麽樣，她畢竟有相愛多年的媽媽和爸爸。
但是她本身就不正常，還能指望著她要用什麽正常的方式去發展一段感情？
她最喜歡何鸞的一點，是他皮實得很，不容易被弄死。
至於他願意不願意，喜歡不喜歡，是不是男主角，玩了男主角後會有什麽下場，那根本不在葉梧桐考慮的範圍。
她只看眼前玩得開心就行了。
果然她說完之後，何鸞嚴肅正經的表情又裂開了。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樣？”
何鸞想說的其實是“你能不能找別人。”但是最後出口的話，不僅充滿了無奈，也飽含了妥協。
最終當然是他妥協，兩個人躺在床上，都側著身子，嘴唇輕輕地，一下下碰著。
昏暗掩蓋了一切不該在這種情境之下滋生的某些東西。
何鸞也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混著交纏的津液一起吞下去的，還有他抗拒的電流和狂亂的心跳。
兩人糾纏一夜，到這會兒葉梧桐終於在這個纏綿悱惻的親吻之中，結束了餘韻綿長的愉悅。
然後她也算是說話算話，告訴了何鸞她的計劃。
“我們等下吃過早飯，可以先去一趟極樂公司，看看那個羅蘭現在怎麽樣了。”
“你不是說不能打草驚蛇不讓我抓人？”
何鸞覺得自己又被耍了，一個人怎麽能這麽壞！
他摸了摸自己發麻的嘴唇，那是電擊過後殘留的麻癢。
葉梧桐挑眉看著表情憤恨的他，說道：“誰說這是打草驚蛇了？這招在我這裏叫聲東擊西。”
“我現在是誰？戰鬥聖母。被他們架在火上烤著的戰鬥聖母，按照我之前表現出來的性格，我的支持者被騙參加了永生游戲送死，我會坐視不理嗎？”
葉梧桐一邊穿衣服，一邊說：“當然不會啦。”
“直播發表言論只是剛開始而已，我會在游戲開始之前，想盡一切辦法和他們作對，好讓我的支持者清醒過來。”
“那我組織火力，直接攻打一切的源頭——極樂公司，這難道不合情合理嗎？”
“我們明火執仗地去，再輸個敗仗，到時候你多給我拍點傷重的，可憐兮兮的視頻發出去，參賽者肯定又少一批……”
“就去受個傷？”何鸞也系好浴袍，紮上頭發，語氣卻不讚同。
“你是不是還不打算讓我去啊……”葉梧桐瞇著眼睛看他。
何鸞沒吭聲，眼睛躲閃，以為葉梧桐又生氣了。
又要懲罰他。
他是真的怕了，他急慌慌地從屋子裏跑了。
葉梧桐看著何鸞的慌亂的背影笑了笑。
她怎麽會為這種事情生氣，她從來都知道什麽是真的“好”的。
早在何鸞自己沒有發現他對她有過剩保護欲的時候，葉梧桐就發現了。
矯正他的惡劣控制，卻不是在否認他對她的好。
他的那個“天衣無縫”的計劃裏面，所有高光都給她，所有的危險他一個人扛。
合作而已，會是這樣嗎？
葉梧桐走到窗戶旁邊，“唰”地一聲，拉來了遮光的窗簾。
外面的陽光熱烈刺眼，仿佛永遠不肯落幕的舞臺燈光。
葉梧桐瞇起眼睛適應光線，一夜沒睡精神抖擻。
何鸞跑了沒一會兒，有人敲門，是HJN小隊的起司，在門口端著一盤早餐，對葉梧桐說：“老大讓我拿來給你的。”
葉梧桐低頭看了看，熱的烤面包片，好像塗了果醬，還弄了牛奶，這年頭找點牛奶可不容易啊。
但是葉梧桐看了看說：“他餵貓呢？”
“這玩意是飯後吃的吧。”
葉梧桐還是接過來，然後洗漱完先把這點小甜點“品”了。又去下面的食堂裏面吃了足夠量的食物。
她這身體素質特別好，但是消耗也大。
就像是排量大的車耗油多一樣。
而且離奇的是沒有月經，恐怕三皇子制造她身體的時候，根本沒想到還要安裝子宮這玩意。
畢竟她在戀母的三皇子那裏的定位是“媽媽”。
媽媽沒必要再有生孩子的技能，不然那是另一種“背叛”。
葉梧桐很滿意。
吃過了早飯，出門的時候，看到何鸞穿好了作戰服，編了大辮子，戴了狗嘴套，正在按照葉梧桐說的，組織人拿上武器，“點兵”呢。
葉梧桐披散著她標志性的長發，一身作戰服，眸色和膚色都淺淡得刺眼睛。
她站在何鸞身邊，吃飽了這會兒終於開始困了，半睜著眼睛，看上去懨懨的。
像是隨時要從何鸞身邊的臺階上掉下去。
頭都一點一點的。
何鸞精神高度集中在她身邊，有些切齒地想讓她摔了，活該，出醜也活該！
是她晚上沒完沒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朝著她的方向看，因為有些人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讓你哪怕不喜歡她，也很難從她身上移開視線。
被何鸞點到的人群裏面，還有一個人看著葉梧桐的眼神很離奇，就是她之前的那個“奸夫”，高山雲。
這幾天他接到的命令，是要密切關註葉梧桐的所有舉動。
可是她……似乎對二皇子何峻的那些舉動也反應不太積極。
除了把HJN基地的老大拖到房間裏面胡鬧，沒其他的稱之為舉動的作為。
就連昨晚上開直播，都是搞完之後，把人塞在被窩裏面就開了。
頭發露出來，還把人家說成是什麽定制的陪伴型機器人。
慘啊。
何鸞好慘。
身上臉上總是能看到淤青，今早一大早才從葉梧桐的屋子裏出來，臉色還很不好。
高山雲慶幸之前的葉梧桐沒經歷過三皇子的基因改造，要不然經常挨揍的肯定是他。
不過今天總是有“舉動”了，高山雲要找個機會把消息給反抗軍送過去。
說葉梧桐要帶著小隊裏面的人去攻擊極樂公司。
真不知道該說她的做法算不算不自量力。
至少高山雲覺得，這種硬碰硬的做法很蠢，好比雞蛋碰石頭，毫無疑問他們是“雞蛋”。
但是他也沒有決策權，高山雲看了一會兒葉梧桐，又看向何鸞，何鸞的目光冷冷地掠過他，高山雲只覺得自己好似被一把刀穿了個透心涼。
然後很快腦子裏面有一根線在拉扯著一樣，開始頭疼。
難道昨晚沒睡好？
高山雲晃了晃腦袋，然後發現自己的眼前有點模糊了。
一直等到所有參與本次隊伍的小隊隊員，上了懸浮車，他的眼前才稍微恢覆一些。
真是奇怪。
隊員們先上車，葉梧桐和何鸞在最後上，位置卻在打頭的懸浮車上。
葉梧桐還沒上，何鸞在等著她。
葉梧桐在問李平：“你家人到底在極樂公司的哪個員工宿舍？你總得給我門牌號我才好過去吧？”
李平卻支支吾吾唯唯諾諾的，活像是被雞骨頭卡住了嗓子的直立黃鼠狼。
“其實不用的……”他艱難開口擠出了這麽一句話。
“什麽不用的？”
李平眼神閃躲，葉梧桐皺眉看著他。
早就答應他把他家人帶回來，這怎麽總算到了關鍵時刻，他反倒是不說了？
急死個人。
“我是說我家人不用救也行。”
李平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合理的理由，快速說：“我被放走是你和羅蘭做的交易，就算是為了挾制你，他們也會好好照顧我的家人的。”
“弄回來你自己照顧不好嗎？你有病？”
葉梧桐真有點生氣，她看出李平不想讓她救他的家人。
她不能理解。
“你是怕路上出什麽岔子？他們不敢真的殺我。”
現在的情況是只要葉梧桐站在明面上，他們如果要殺她，就沒法利用她的名聲來招攬人進入游戲了。
“我保證一定把你家人安全帶回來，活的。行嗎？”葉梧桐最後耐著性子問。
她也就對李平還有這樣的耐心了。
李平神色詭異地看了她一眼，迅速轉開眼睛，嘴角扭曲地勾了一下，又很快抿平。
“好。”李平突然平靜下來，點著頭說：“1265棟，303號。”
“我家人有三個……拜托你了。”
李平最後看了葉梧桐一眼，還想說一句：“其實帶不回來也沒關系。”
但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葉梧桐本來就耐心耗盡，轉身就走了。
上了車之後靠在車窗上，頭疼地用腦子砸了下車窗。
她總覺得李平的態度不對勁，哪有人不想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的。
而且李平被這個那個挾持了這麽久，都沒急著提起讓人去救他的家人。
在葉梧桐被抓皇宮的時候，他挾持了何鸞的生死，要挾HJN小隊隊員幾次三番硬闖戒備森嚴，防護網遍地的皇宮，也沒有讓他們去救他的家人。
這很奇怪。
而且葉梧桐雖然和羅蘭有約定，自己的聲名勢力越大，他越不敢動李平家人，還可能會因此把他家人當作籌碼。
安全確實是安全的。
但是總不能比得上搶回來，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好啊。
投奔的小隊的人也有許多帶來了家人，都安置在基地裏面了。
雖然現在基地滿滿當當的，需要擴建，但是暫時沒時間顧得上這個，但李平的三個家人，不至於放不下。
葉梧桐靠在懸浮車車窗上面，車子啟動，何鸞問她：“怎麽了？”
“李平態度奇怪。”
“也沒什麽，究竟怎麽回事，見了他家人就知道了。”
葉梧桐說：“走吧，懸浮車速度開到最快，我們快攻快撤，我開直播。”
“哦對了，昨天忘了跟你說，我在極樂公司有個……算是自己人。”
“一個梳著油頭的女人，之前永生游戲的主設計師，叫柯笑，我查過她，她的丈夫就是羅蘭。”
“她在我從上一個賽季古山林副本出來的時候，幫我過一次。”
“你通知下去，小隊裏面的人要是見到她，不要傷害她，想辦法讓她和我見面。”
“她給什麽東西直接收下，我懷疑她和羅蘭內部分裂，這是個可以利用的點。”
何鸞點頭，搜索到了柯笑的照片，給本次出行的小隊隊員發送過去，按照葉梧桐說的吩咐下去。
懸浮車的速度極快，在各條大道上暢通無阻地穿行。
葉梧桐點開端腦直播，對著民眾們說：“我最近一直風評被害，極樂公司那邊也不知道有什麽陰謀，騙我的支持者參加游戲。”
“我本人對此非常憤怒，我現在就去極樂公司裏面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麽！”
“如果真的是我的支持者，我希望你們清醒一點。跟我一起好好看看極樂公司的內部到底在搞什麽。”
葉梧桐說完，就這麽開著直播沒有關閉。
上面數不清的評論密密麻麻劃過。
【我一直就說不對勁不對勁你們都不信，雖然那些視頻裏面有葉梧桐也有瑪利亞，但是裝得一點都不像好吧！】
【看清楚了這才是真正的小野貓，搞不清楚對方的意圖就直接殺上對方老巢！】
【謝謝已經退出參賽，可是這一次政府聯盟軍為什麽也摻和到裏面來了？】
【難道那個……一直在傳言的人類清除計劃是真的嗎？政府聯盟軍想要把平民弄死一部分……】
【我已經在渾身發抖了，我好怕。】
【你們都在說什麽，只是參加一次游戲就能做平民代表，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戰鬥聖母真的成為了平民代表，就能為我們發聲了！】
【可是推選就推選，為什麽一定要參加什麽游戲呢？】
【這個游戲明明是給她造勢的，當年的皇帝陛下就是因為擊退了異生物入侵，才會這麽受民眾和中上層的官員們敬重啊。】
【反正我站在小野貓的這一邊，我也要看看極樂公司裏面到底有什麽鬼……】
【我也站在小野貓這邊，三皇子都是個變態，二皇子能好到哪去？】
【你們對階級的仇視太強了……】
【你不強，你脫了id馬甲讓我們看看你是誰！】
【這個才是真的小野貓，已經退賽！】
【這個才是真的戰鬥聖母，已經退賽！】
【這個才是真的瑪利亞，我已經退賽！】
……
接下去的評論之中，基本上都是在退賽的刷屏。
行車的這個過程不足半個小時，永生游戲的官方網站就有數千人退賽了。
加上昨天晚上葉梧桐的直播，這數個小時之間，就退了將近報名人數的三分之一。
何鸞看著葉梧桐冷漠的側臉，又低頭看永生游戲官方網站上的人數變動，抿了下想翹起來的嘴角。
等他們風風火火地殺到了極樂公司的大門口，那邊不知道為什麽已經開戰了。
色彩斑斕的懸浮車和旗幟在半空飄蕩，何鸞眉頭皺得死緊，年紀輕輕的，都皺出了一道豎紋。
看上去簡直像個把本命劍藏在了靈臺的劍修。
他對著葉梧桐說：“應該是高山雲通知了反抗軍，他們來跟著渾水摸魚。”
反抗軍那邊一直也想得到極樂公司這邊二皇子手裏的那些高精尖技術，現在打著葉梧桐的旗號來渾水摸魚，實在是可惡。
葉梧桐的表情卻非常淡定：“你答應把高山雲留下，不就是允許反抗軍的眼睛隨時存在，想利用反抗軍的武力嗎？”
“大家相互利用，你生什麽氣？”
葉梧桐說著，傾身摸了摸何鸞的眉心，搓開他的眉頭。
然後抱著槍，拉開懸浮車的車門沖出去了。
何鸞楞了下，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隊員們，繃緊了面皮，也迅速下車跟隨葉梧桐的身後朝著裏面沖。
實際上葉梧桐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何鸞。
何鸞短時間內因為“爭權奪位”的陰謀，發現突然上升到“人類生死存亡”有點沒反應過來。
畢竟他生長在這個世界之中，當局者迷，他不像葉梧桐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旁觀者，他對這個世界至少是有那麽一點感情的。
但是葉梧桐相信，稍微過一段時間他就能想清楚。
那就是極樂公司裏面註定什麽都沒有。
他們這次來的主要目的，一是走過場，給民眾看戰鬥聖母的態度。
二是看看能不能接觸到那個油頭女人柯笑，獲知羅蘭的一些細節，佐證猜測。
三是把李平的親人順順利利地接回去。
四，當然也是最重要的，他們就是來“打草驚蛇”的。
讓二皇子和他身後的人認為葉梧桐已經被激怒了。
認為她現在無計可施，只能試圖動用暴力來摧毀一切。
這群人籌謀多年，按照反抗軍那邊得到的消息，他們甚至想要利用新型的動力源，摧毀安全基地的防護盾。
這個大“工程”，他們怎麽可能把老巢設在極樂公司這麽顯眼，這麽眾矢之的的地方？
葉梧桐進去之後帶隊一頓狂轟濫炸，她第一次從這個地方走出來，就很想把這裏給炸了。
這裏說是已經被聯盟征服軍接收，實際上根本就沒有出來幾個武裝人員，有也是極樂公司原本有的安保人員。
剩下的就是那些無所不在的，即使吃飯時看到了他們這些持槍的暴徒，也會微笑露出八顆牙跪在地上服務的基因再造人。
葉梧桐他們一路沖入極樂公司大樓，如入無人之境。
何鸞跟在她身後，看到這麽容易，顯然也反應過來這裏不是二皇子和他身後那些人的老巢。
何鸞下令讓眾人少動槍炮，畢竟這些都只是一些無辜的工作人員。
二皇子顯然已經料到了他們會有這樣的舉動，這是一出“空城計”。
怕是巴不得他們殺死很多工作人員，好讓葉梧桐的支持者認為她在濫殺無辜。
認為她是假的就更好了。
因此他們一路上抓人，炸建築，卻沒隨便殺人，哪怕是那些沒有靈魂被芯片控制的基因再造人。
葉梧桐的直播始終開啟，她從第一層開始，把整個極樂公司的樓層都到了個遍。
他們輕而易舉控制了很多游戲設計員，並且把這些人捆在一起，準備帶走。
畢竟留下的都是犧牲品，而且沒有這些游戲設計員，十幾天之後想要啟動一個大型游戲可沒有那麽容易。
或許二皇子手裏還有別人，但是給他們造成一部分困難也不錯。
於是人分兩撥，一部分押送這些游戲設計員，一部分跟著葉梧桐繼續挺進。
而反抗軍的那些人和葉梧桐在半路上狹路相逢。
險些交火，但是大家的目的各不相同，這一次明珠沒有親自來，葉梧桐在隊伍裏面碰見了高遠程。
高遠程勒令手下不可以對HJN小隊動手，眾人很快散開。
葉梧桐的直播間的評論不斷，都在奇怪這裏不是被政府聯盟軍接手了，為什麽這麽輕易就被突破了？
而且這裏看著並沒有什麽異樣，那些被抓的設計員看上去也很無辜。
葉梧桐沒有關閉直播，也沒有理會他們都在討論什麽。
她帶著人一路挺進，在永生游戲的游戲設計層，也沒有碰到那個油頭女人柯笑。
更沒有看到羅蘭的身影。
最後她只好不甘心地轉了一圈，把那些設計臺全部都轟炸掉。
這才按照李平給的地址，帶人去找他的家人。
到這個時候，直播間裏面的風向已經徹底逆轉了。
站在葉梧桐這邊的人依舊很多，但是居然有很多人開始站在了葉梧桐的對立面。
那些人斥責她強盜一樣的行為，還拿著最開始交火死去的幾個人做文章，上躥下跳地說戰鬥聖母早已經不在乎什麽普通民眾的生命。
反正五花八門怎麽抹黑的都有。
而且數量非常龐大，一看就是有人在狂歡，在帶節奏。
當然也有很多人一直在維護葉梧桐，說她不會無的放矢，也從來沒有忽視過民眾的生命。
反正直播間裏面吵得特別兇，葉梧桐居然也一句話都不解釋。
看了看那些刷屏的評論，一臉煩躁，簡單粗暴地關閉了直播。
輿論在她切斷了直播後才真正地發酵起來。
何鸞一直跟在葉梧桐身邊，當然也註意到了她的直播間，更是迅速明白了她的做法。
她是故意的，就是要讓那些人以為她已經沒有辦法了。
她在篩選，篩選她真正的支持者，和二皇子放下場的虛假支持者，還有一些披著和善外皮實際上想看她死的人。
她在被拋棄的同時，也在拋棄著那些虛假的支持者。
好聰明。
也……好冒險。
人心從來都是非常容易被動搖的。
人雲亦雲，從眾而行，是很多人的本性。
真正能在任何情況之下都堅持己見的人很少。
“如果輿論真的發酵到一發不可收拾，所有人被輿論引導到了二皇子那一邊，到時候你要怎麽辦？”何鸞忍不住問葉梧桐。
小隊的其他隊員跟在他們身後，聽到這樣的問話，也都是緊張地看向葉梧桐。
葉梧桐抱著槍，動作利落，被爆開的員工宿舍長廊有穿堂風裹著未盡的硝煙之氣卷過來，帶起她銀白色的長發。
她站在一個房門口，對了一下上面的門牌號，然後居然禮貌地敲了敲門。
然後才側頭對著何鸞眨了眨眼說：“他們如果不支持我，不愛我，那他們死不死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如果不愛我，那就去死吧。
何鸞因為她這一句話，莫名地心神一震。
餘顫在他的心中久久未曾平息，和她被風卷動的發尾一樣。
她會為了愛她的人沖鋒陷陣不計較生死，就像之前在皇宮之外和聯盟政府軍對峙的時候。
她為了那數萬民眾，甚至沒有給自己留什麽退路。
她也會輕而易舉地對不愛她的人棄如敝履，例如被區區輿論就引導背叛的人，她也絕不難過，更不會回頭。
如此果決，也如此的……公平公正。
何鸞和跟著他們的那些小隊的人，無一不在她這樣愛恨分明的楚河漢界之中失語。
當然了，有人敬佩，自然也有人覺得她未免太過無情。
而葉梧桐敲著李平家裏的房門，好幾下，裏面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不，很快就有聲音了，是什麽猛烈撞擊房門的聲音。
從裏向外，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伴隨著非人類的嘶鳴和哀叫，聽上去無比的可怖。
葉梧桐和何鸞對視了一眼，而後微微後退了幾步，小隊的那些隊員們也都舉起了武器對準了門的方向，警惕著。
葉梧桐腦子一瞬間想過了很多種可能。
這會不會是二皇子對她“不知死活攻來”的懲罰？拿李平父母的生死，讓她知道忤逆他們的代價？
或者是羅蘭那個王八蛋，違背約定，用什麽樣的方式害死了李平的父母？
更或者，這裏面根本就是一個陷阱，李平的父母早就被轉移了，他們放置了什麽攻擊性比較強的異生物等待著他們上鉤？
種種猜測，但是並沒有阻礙葉梧桐用槍轟開了房門。
門開之前，葉梧桐對著小隊隊員們下令：“我不開火，不可以隨便開槍！”
葉梧桐生怕李平的父母還在這房間的某個角落裏面奄奄一息，如果他們動手，反倒會落入對方的陷阱。
然後房門一轟開，裏面的異生物就嘶叫著沖了出來。
葉梧桐手裏端著槍，迎面照著朝她沖過來的異生物就是一槍托。
那個聲音聽上去挺大，撞門的力度也不小，但是真的打照面之後，瘦弱得和李平如出一轍的異生物，簡直在葉梧桐面前孱弱得可憐。
從面貌上依舊能看出那是一個中年男性，只是嘴巴裏面產生了某些器官性的異變，舌頭全部都從嘴裏伸出來分了八瓣，看上去很惡心。
而他的手臂……手肘以下被剁掉了。
他的軀體看上去就是一個比較正常的男人，身上甚至還好好地穿著衣服，只不過似乎很久都沒有換過了，骯臟得不像樣。
葉梧桐看著這個人的眉目楞了楞，很快從屋子裏面沖出了另一個“異生物”。
那玩意……那個穿著裙子，面目全非的小不點，還沒到葉梧桐的腰。
葉梧桐都不用把她打昏，直接用槍托抵住了她的頭，她就沒有辦法再靠近葉梧桐了。
只是一直張著嘴在嘶叫。聲音小得可憐。
“李平的父母在哪裏……”跟在他們身後的厲美人看著這兩個異生物，開口詢問，“這兩個要處理掉嗎？”
葉梧桐沒有回答她的問話，何鸞回頭看了厲美人一眼，厲美人被自家老大眼中的銳利震懾，不敢再說話只端著槍在門口站著。
葉梧桐看了幾眼屋子裏面，到處都是抓痕，所有的家具上面，所有的墻壁上面甚至是房頂上，經年日久，層層疊疊。
有些甚至已經裸露出了建築的鋼筋。
葉梧桐皺眉看著腳邊上那個“小不點”。
直接伸手從她的後脖子拎住了她的衣服，把她拎到了半空之中。
沒有了著力點，她的抵抗更加可以忽略不計。
孱弱得像一只被大貓咬住脖頸的貓崽子，只會哼哼唧唧叫了。
葉梧桐拎著小不點走進門，四周看過，聽到了一點像是在地上掙紮的聲音，走向了一個房間。
然後看到了一個……異化成某種爬行生物的中年女人，尾巴被拴在了床腳的位置，正在地上艱難地掙紮，但是她掙脫不開床腳的束縛。
也是瘦得嚇人。
看上去就算是異生物，也是被關在這裏，好幾年都沒有吃東西了。
外面的那些小隊隊員跟著進來四處搜索，沒有任何人找到李平父母的蹤跡。
葉梧桐拎著那個“小貓崽子”在屋子裏轉了一圈，何鸞走到了一張幹凈的有些格格不入的桌子旁邊。
他從那桌子正中間，取下了一個被膠帶粘著的小鐵塊。
他叫了葉梧桐一聲說：“這裏有一個……錄像設備。”
葉梧桐拎著“小貓崽子”過去，看了一眼那個設備，慢慢勾起了嘴唇。
“那個油頭女人之前給我的就是這樣的小鐵塊。”
“你揣著。”
“讓你那些隊員進來把這三個……捆上帶走。”
葉梧桐說：“這三個就是李平的父母還有妹妹。”
她一直因為李平一直不太關註和焦急自己家人的事情有點疑惑，今天說要來救人李平的那個態度更是非常耐人尋味。
現在葉梧桐看著這個到處布滿了關押異生物痕跡，甚至所有的窗戶全部都釘死的房間，總算是明白了李平為什麽會那樣。
他的家人，恐怕早就已經異化了。
看這屋子裏的痕跡，估計他這樣和家人在一起，已經很多年了。
他一直都唯唯諾諾窩窩囊囊，在路上碰見個人恨不得都直接鉆進老鼠洞裏躲著。
可是他能做出整整幾天幾夜不睡覺，捏著人的性命威逼整個小隊去解救葉梧桐的壯舉。
葉梧桐知道後以為李平是突破了生理心理極限，突然間瘋了。
原來不是。
李平是早就瘋了。
平靜又窩囊地瘋著。從沒有停止過。
她在這一刻，終於也理解了李平為什麽為了救她那樣不惜一切，根本不是因為喜歡她。
因為那時候的她，恐怕是李平能夠在這個世界上抓住的唯一一個“同類”了吧。
不是把她當然親人，而是唯一的“同類”啊。
在他的世界之中，他早已經在這個末日孤獨行走了不知道多少年，怎麽肯放任葉梧桐這個和他好不容易產生交集的“人”，就那麽輕易死了？
哪怕那交集始於利用。
他可是連異化的家人都不肯放棄的瘋子。
葉梧桐拿了那小鐵塊，拎著“小貓崽子”的後脖子狠狠捏了一下，臟兮兮醜了吧唧惡心吧唧的小東西就那麽悄無聲息地昏過去了。
葉梧桐把她交給滿臉不解的小隊隊員們捆上。
然後拋了下手裏四方的影像設備小鐵塊，沒急著播放。
而是對何鸞笑瞇瞇地說：“今天收獲頗豐，收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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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 別急別急……”
葉梧桐看到眼見著要跳下床的何鸞，趕緊伸手把他給抓住。
一番掙紮，兩個人又重新摔回了床上, 葉梧桐的手臂壓著何鸞的脖子，順著他俊挺的鼻梁慢慢地逡巡, 最終要落在他唇上的時候, 被他偏著頭躲開了。
葉梧桐又忍不住笑起來。
“沒耍你, 你聽我說嘛, 你不是懷疑二皇子和他身後的那些人, 是想要利用芯片控制民眾奪權嗎？”
“我卻有不一樣的發現……”
然後葉梧桐一邊用手指在何鸞的頭發裏面穿梭著安撫，一邊把自己所有的猜測和發現都告訴了他。
何鸞從疑似被“戲耍”而有些憤怒, 到變得冷靜, 等葉梧桐把猜測都說完之後，從床上坐起來，和葉梧桐面對面盤膝對坐，表情嚴肅又冷厲。
“你是說，你不止在一個人的身上發現像二皇子一樣的牙齦出血的癥狀, 懷疑他們和異生物有關聯？”
這怎麽可能呢。
何鸞認為這只是一場內部奪權的爭鬥，可是如果一下子上升到了“異生物”入侵的程度，他之前預設的那些處理方式，確實是全都不能用了。
“萬一他們只是……因為某些上層人才能接觸到的食物，產生了相似的癥狀呢？”
何鸞做出合理推測。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 連陽光都是能讓人變成怪物的存在。
“我之前也是這樣猜想的，或許他們只是恰好吃了一樣的東西導致了這種腐爛一樣的腥臭和黏液分泌。”
“但是你記得我們去反抗軍的駐地的時候，到了他們的基地裏面, 聞到的那種彌散在空氣之中無所不在的氣息嗎？”
反抗軍的駐地裏面，山明水秀風景宜人, 看上去簡直像是個世外桃源。
但是，駐地裏面再怎麽防護盾重重疊疊，再怎麽能防得住隨時攻擊他們的異生物，再嚴密的陣法和空間，都抑制不住空氣裏面彌散著的淡淡的潮濕和腥臭的味道。
應該是屬於異生物屍體的味道，他們肯定有專門的人定時清理，但依舊沒有辦法徹底去除。
況且反抗軍的首領明珠還說，他姐姐閑不住，一直都在做異生物的各種實驗。
何鸞似乎也回想起了那種味道，淡淡的，但是無所不在。
氣味永遠是比水更加難以隔絕的存在。
“異生物曾經是人。”葉梧桐說，“人類屍體的味道是很特殊的。和自然界任何一種動物腐爛的味道都不一樣。”
“而哪怕是沒有見過屍體，沒有聞到過腐爛氣味的人，聞到了，也會想到人的屍體。”
“這是因為，我們有從祖先開始，就刻在骨子裏面的危機意識，同類的屍體能夠讓人心生警覺。”
“而我接觸過的二皇子，羅蘭，還有那位推廣反抗軍新型動力源的聯盟軍駐地上校，都是一樣的味道。”
“壓不住的淡淡腥味，很嚴重的牙齦出血，眼球充血，有時候還會手抖。”
“可是我在皇宮裏面很多年，二皇子的身體從小就很差，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是一兩天……”
何鸞突然沈默。
因為他的記憶之中的二皇子，確實一直都是這樣的。
如果他這個樣子是因為和異生物有所關聯，那要追溯到多少年前，何鸞簡直不敢想象。
何鸞眸色微暗。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何峻現在不能動，他是‘旗幟’。”“對。”葉梧桐抓住他的手，輕輕捏著。
“那位聯盟政府駐地的上校也暫時不能動，他應該是他們的‘大將’之一，動了就立刻會被發現。”
“也對。”葉梧桐勾了下何鸞的下巴。
簡直像是在獎勵一個聰明小狗。
何鸞意識到了她的小動作有些煩人，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這說正事兒呢！
關乎這星球上人類的生死存亡呢，動手動腳的。
何鸞壓住她的腕骨，沒讓她繼續作亂。
葉梧桐說：“誰也不能抓，他們不是一個人，掐死一個剩下的就縮回去了。總不能誰牙齦出血身上發臭，誰就被抓起來？那地下城那群泥地裏面打滾的無辜民眾，恐怕大部分都會首當其沖。”
“無論他本身就是異生物，還是被異生物控制了，我們現在還是猜測，要先佐證。”
“怎麽佐證？”
怕打草驚蛇，肯定誰也不能動，極樂公司的那個主設計師更難辦，畢竟那邊現在都被二皇子接手了。
“你親我下，不要敷衍，我就告訴你我的計劃。”葉梧桐笑吟吟地看著她。
昏暗的室內她瞇起眼睛的樣子，活脫脫像個老流氓。
這也不怪她嘛，她又沒有談過戀愛，除了自己的媽媽之外，沒有和其他人這麽親密過。
她確實有點上癮，畢竟她從前不知道男人這麽好玩。
某種時候，比肢解二皇子何玉還好玩。
她就愛看何鸞不情願，又不得不按照她說的做的樣子。
她知道正常的男女關系是什麽樣，她畢竟有相愛多年的媽媽和爸爸。
但是她本身就不正常，還能指望著她要用什麽正常的方式去發展一段感情？
她最喜歡何鸞的一點，是他皮實得很，不容易被弄死。
至於他願意不願意，喜歡不喜歡，是不是男主角，玩了男主角後會有什麽下場，那根本不在葉梧桐考慮的範圍。
她只看眼前玩得開心就行了。
果然她說完之後，何鸞嚴肅正經的表情又裂開了。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樣？”
何鸞想說的其實是“你能不能找別人。”但是最後出口的話，不僅充滿了無奈，也飽含了妥協。
最終當然是他妥協，兩個人躺在床上，都側著身子，嘴唇輕輕地，一下下碰著。
昏暗掩蓋了一切不該在這種情境之下滋生的某些東西。
何鸞也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混著交纏的津液一起吞下去的，還有他抗拒的電流和狂亂的心跳。
兩人糾纏一夜，到這會兒葉梧桐終於在這個纏綿悱惻的親吻之中，結束了餘韻綿長的愉悅。
然後她也算是說話算話，告訴了何鸞她的計劃。
“我們等下吃過早飯，可以先去一趟極樂公司，看看那個羅蘭現在怎麽樣了。”
“你不是說不能打草驚蛇不讓我抓人？”
何鸞覺得自己又被耍了，一個人怎麽能這麽壞！
他摸了摸自己發麻的嘴唇，那是電擊過後殘留的麻癢。
葉梧桐挑眉看著表情憤恨的他，說道：“誰說這是打草驚蛇了？這招在我這裏叫聲東擊西。”
“我現在是誰？戰鬥聖母。被他們架在火上烤著的戰鬥聖母，按照我之前表現出來的性格，我的支持者被騙參加了永生游戲送死，我會坐視不理嗎？”
葉梧桐一邊穿衣服，一邊說：“當然不會啦。”
“直播發表言論只是剛開始而已，我會在游戲開始之前，想盡一切辦法和他們作對，好讓我的支持者清醒過來。”
“那我組織火力，直接攻打一切的源頭——極樂公司，這難道不合情合理嗎？”
“我們明火執仗地去，再輸個敗仗，到時候你多給我拍點傷重的，可憐兮兮的視頻發出去，參賽者肯定又少一批……”
“就去受個傷？”何鸞也系好浴袍，紮上頭發，語氣卻不讚同。
“你是不是還不打算讓我去啊……”葉梧桐瞇著眼睛看他。
何鸞沒吭聲，眼睛躲閃，以為葉梧桐又生氣了。
又要懲罰他。
他是真的怕了，他急慌慌地從屋子裏跑了。
葉梧桐看著何鸞的慌亂的背影笑了笑。
她怎麽會為這種事情生氣，她從來都知道什麽是真的“好”的。
早在何鸞自己沒有發現他對她有過剩保護欲的時候，葉梧桐就發現了。
矯正他的惡劣控制，卻不是在否認他對她的好。
他的那個“天衣無縫”的計劃裏面，所有高光都給她，所有的危險他一個人扛。
合作而已，會是這樣嗎？
葉梧桐走到窗戶旁邊，“唰”地一聲，拉來了遮光的窗簾。
外面的陽光熱烈刺眼，仿佛永遠不肯落幕的舞臺燈光。
葉梧桐瞇起眼睛適應光線，一夜沒睡精神抖擻。
何鸞跑了沒一會兒，有人敲門，是HJN小隊的起司，在門口端著一盤早餐，對葉梧桐說：“老大讓我拿來給你的。”
葉梧桐低頭看了看，熱的烤面包片，好像塗了果醬，還弄了牛奶，這年頭找點牛奶可不容易啊。
但是葉梧桐看了看說：“他餵貓呢？”
“這玩意是飯後吃的吧。”
葉梧桐還是接過來，然後洗漱完先把這點小甜點“品”了。又去下面的食堂裏面吃了足夠量的食物。
她這身體素質特別好，但是消耗也大。
就像是排量大的車耗油多一樣。
而且離奇的是沒有月經，恐怕三皇子制造她身體的時候，根本沒想到還要安裝子宮這玩意。
畢竟她在戀母的三皇子那裏的定位是“媽媽”。
媽媽沒必要再有生孩子的技能，不然那是另一種“背叛”。
葉梧桐很滿意。
吃過了早飯，出門的時候，看到何鸞穿好了作戰服，編了大辮子，戴了狗嘴套，正在按照葉梧桐說的，組織人拿上武器，“點兵”呢。
葉梧桐披散著她標志性的長發，一身作戰服，眸色和膚色都淺淡得刺眼睛。
她站在何鸞身邊，吃飽了這會兒終於開始困了，半睜著眼睛，看上去懨懨的。
像是隨時要從何鸞身邊的臺階上掉下去。
頭都一點一點的。
何鸞精神高度集中在她身邊，有些切齒地想讓她摔了，活該，出醜也活該！
是她晚上沒完沒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朝著她的方向看，因為有些人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讓你哪怕不喜歡她，也很難從她身上移開視線。
被何鸞點到的人群裏面，還有一個人看著葉梧桐的眼神很離奇，就是她之前的那個“奸夫”，高山雲。
這幾天他接到的命令，是要密切關註葉梧桐的所有舉動。
可是她……似乎對二皇子何峻的那些舉動也反應不太積極。
除了把HJN基地的老大拖到房間裏面胡鬧，沒其他的稱之為舉動的作為。
就連昨晚上開直播，都是搞完之後，把人塞在被窩裏面就開了。
頭發露出來，還把人家說成是什麽定制的陪伴型機器人。
慘啊。
何鸞好慘。
身上臉上總是能看到淤青，今早一大早才從葉梧桐的屋子裏出來，臉色還很不好。
高山雲慶幸之前的葉梧桐沒經歷過三皇子的基因改造，要不然經常挨揍的肯定是他。
不過今天總是有“舉動”了，高山雲要找個機會把消息給反抗軍送過去。
說葉梧桐要帶著小隊裏面的人去攻擊極樂公司。
真不知道該說她的做法算不算不自量力。
至少高山雲覺得，這種硬碰硬的做法很蠢，好比雞蛋碰石頭，毫無疑問他們是“雞蛋”。
但是他也沒有決策權，高山雲看了一會兒葉梧桐，又看向何鸞，何鸞的目光冷冷地掠過他，高山雲只覺得自己好似被一把刀穿了個透心涼。
然後很快腦子裏面有一根線在拉扯著一樣，開始頭疼。
難道昨晚沒睡好？
高山雲晃了晃腦袋，然後發現自己的眼前有點模糊了。
一直等到所有參與本次隊伍的小隊隊員，上了懸浮車，他的眼前才稍微恢覆一些。
真是奇怪。
隊員們先上車，葉梧桐和何鸞在最後上，位置卻在打頭的懸浮車上。
葉梧桐還沒上，何鸞在等著她。
葉梧桐在問李平：“你家人到底在極樂公司的哪個員工宿舍？你總得給我門牌號我才好過去吧？”
李平卻支支吾吾唯唯諾諾的，活像是被雞骨頭卡住了嗓子的直立黃鼠狼。
“其實不用的……”他艱難開口擠出了這麽一句話。
“什麽不用的？”
李平眼神閃躲，葉梧桐皺眉看著他。
早就答應他把他家人帶回來，這怎麽總算到了關鍵時刻，他反倒是不說了？
急死個人。
“我是說我家人不用救也行。”
李平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合理的理由，快速說：“我被放走是你和羅蘭做的交易，就算是為了挾制你，他們也會好好照顧我的家人的。”
“弄回來你自己照顧不好嗎？你有病？”
葉梧桐真有點生氣，她看出李平不想讓她救他的家人。
她不能理解。
“你是怕路上出什麽岔子？他們不敢真的殺我。”
現在的情況是只要葉梧桐站在明面上，他們如果要殺她，就沒法利用她的名聲來招攬人進入游戲了。
“我保證一定把你家人安全帶回來，活的。行嗎？”葉梧桐最後耐著性子問。
她也就對李平還有這樣的耐心了。
李平神色詭異地看了她一眼，迅速轉開眼睛，嘴角扭曲地勾了一下，又很快抿平。
“好。”李平突然平靜下來，點著頭說：“1265棟，303號。”
“我家人有三個……拜托你了。”
李平最後看了葉梧桐一眼，還想說一句：“其實帶不回來也沒關系。”
但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葉梧桐本來就耐心耗盡，轉身就走了。
上了車之後靠在車窗上，頭疼地用腦子砸了下車窗。
她總覺得李平的態度不對勁，哪有人不想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的。
而且李平被這個那個挾持了這麽久，都沒急著提起讓人去救他的家人。
在葉梧桐被抓皇宮的時候，他挾持了何鸞的生死，要挾HJN小隊隊員幾次三番硬闖戒備森嚴，防護網遍地的皇宮，也沒有讓他們去救他的家人。
這很奇怪。
而且葉梧桐雖然和羅蘭有約定，自己的聲名勢力越大，他越不敢動李平家人，還可能會因此把他家人當作籌碼。
安全確實是安全的。
但是總不能比得上搶回來，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好啊。
投奔的小隊的人也有許多帶來了家人，都安置在基地裏面了。
雖然現在基地滿滿當當的，需要擴建，但是暫時沒時間顧得上這個，但李平的三個家人，不至於放不下。
葉梧桐靠在懸浮車車窗上面，車子啟動，何鸞問她：“怎麽了？”
“李平態度奇怪。”
“也沒什麽，究竟怎麽回事，見了他家人就知道了。”
葉梧桐說：“走吧，懸浮車速度開到最快，我們快攻快撤，我開直播。”
“哦對了，昨天忘了跟你說，我在極樂公司有個……算是自己人。”
“一個梳著油頭的女人，之前永生游戲的主設計師，叫柯笑，我查過她，她的丈夫就是羅蘭。”
“她在我從上一個賽季古山林副本出來的時候，幫我過一次。”
“你通知下去，小隊裏面的人要是見到她，不要傷害她，想辦法讓她和我見面。”
“她給什麽東西直接收下，我懷疑她和羅蘭內部分裂，這是個可以利用的點。”
何鸞點頭，搜索到了柯笑的照片，給本次出行的小隊隊員發送過去，按照葉梧桐說的吩咐下去。
懸浮車的速度極快，在各條大道上暢通無阻地穿行。
葉梧桐點開端腦直播，對著民眾們說：“我最近一直風評被害，極樂公司那邊也不知道有什麽陰謀，騙我的支持者參加游戲。”
“我本人對此非常憤怒，我現在就去極樂公司裏面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麽！”
“如果真的是我的支持者，我希望你們清醒一點。跟我一起好好看看極樂公司的內部到底在搞什麽。”
葉梧桐說完，就這麽開著直播沒有關閉。
上面數不清的評論密密麻麻劃過。
【我一直就說不對勁不對勁你們都不信，雖然那些視頻裏面有葉梧桐也有瑪利亞，但是裝得一點都不像好吧！】
【看清楚了這才是真正的小野貓，搞不清楚對方的意圖就直接殺上對方老巢！】
【謝謝已經退出參賽，可是這一次政府聯盟軍為什麽也摻和到裏面來了？】
【難道那個……一直在傳言的人類清除計劃是真的嗎？政府聯盟軍想要把平民弄死一部分……】
【我已經在渾身發抖了，我好怕。】
【你們都在說什麽，只是參加一次游戲就能做平民代表，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戰鬥聖母真的成為了平民代表，就能為我們發聲了！】
【可是推選就推選，為什麽一定要參加什麽游戲呢？】
【這個游戲明明是給她造勢的，當年的皇帝陛下就是因為擊退了異生物入侵，才會這麽受民眾和中上層的官員們敬重啊。】
【反正我站在小野貓的這一邊，我也要看看極樂公司裏面到底有什麽鬼……】
【我也站在小野貓這邊，三皇子都是個變態，二皇子能好到哪去？】
【你們對階級的仇視太強了……】
【你不強，你脫了id馬甲讓我們看看你是誰！】
【這個才是真的小野貓，已經退賽！】
【這個才是真的戰鬥聖母，已經退賽！】
【這個才是真的瑪利亞，我已經退賽！】
……
接下去的評論之中，基本上都是在退賽的刷屏。
行車的這個過程不足半個小時，永生游戲的官方網站就有數千人退賽了。
加上昨天晚上葉梧桐的直播，這數個小時之間，就退了將近報名人數的三分之一。
何鸞看著葉梧桐冷漠的側臉，又低頭看永生游戲官方網站上的人數變動，抿了下想翹起來的嘴角。
等他們風風火火地殺到了極樂公司的大門口，那邊不知道為什麽已經開戰了。
色彩斑斕的懸浮車和旗幟在半空飄蕩，何鸞眉頭皺得死緊，年紀輕輕的，都皺出了一道豎紋。
看上去簡直像個把本命劍藏在了靈臺的劍修。
他對著葉梧桐說：“應該是高山雲通知了反抗軍，他們來跟著渾水摸魚。”
反抗軍那邊一直也想得到極樂公司這邊二皇子手裏的那些高精尖技術，現在打著葉梧桐的旗號來渾水摸魚，實在是可惡。
葉梧桐的表情卻非常淡定：“你答應把高山雲留下，不就是允許反抗軍的眼睛隨時存在，想利用反抗軍的武力嗎？”
“大家相互利用，你生什麽氣？”
葉梧桐說著，傾身摸了摸何鸞的眉心，搓開他的眉頭。
然後抱著槍，拉開懸浮車的車門沖出去了。
何鸞楞了下，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隊員們，繃緊了面皮，也迅速下車跟隨葉梧桐的身後朝著裏面沖。
實際上葉梧桐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何鸞。
何鸞短時間內因為“爭權奪位”的陰謀，發現突然上升到“人類生死存亡”有點沒反應過來。
畢竟他生長在這個世界之中，當局者迷，他不像葉梧桐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旁觀者，他對這個世界至少是有那麽一點感情的。
但是葉梧桐相信，稍微過一段時間他就能想清楚。
那就是極樂公司裏面註定什麽都沒有。
他們這次來的主要目的，一是走過場，給民眾看戰鬥聖母的態度。
二是看看能不能接觸到那個油頭女人柯笑，獲知羅蘭的一些細節，佐證猜測。
三是把李平的親人順順利利地接回去。
四，當然也是最重要的，他們就是來“打草驚蛇”的。
讓二皇子和他身後的人認為葉梧桐已經被激怒了。
認為她現在無計可施，只能試圖動用暴力來摧毀一切。
這群人籌謀多年，按照反抗軍那邊得到的消息，他們甚至想要利用新型的動力源，摧毀安全基地的防護盾。
這個大“工程”，他們怎麽可能把老巢設在極樂公司這麽顯眼，這麽眾矢之的的地方？
葉梧桐進去之後帶隊一頓狂轟濫炸，她第一次從這個地方走出來，就很想把這裏給炸了。
這裏說是已經被聯盟征服軍接收，實際上根本就沒有出來幾個武裝人員，有也是極樂公司原本有的安保人員。
剩下的就是那些無所不在的，即使吃飯時看到了他們這些持槍的暴徒，也會微笑露出八顆牙跪在地上服務的基因再造人。
葉梧桐他們一路沖入極樂公司大樓，如入無人之境。
何鸞跟在她身後，看到這麽容易，顯然也反應過來這裏不是二皇子和他身後那些人的老巢。
何鸞下令讓眾人少動槍炮，畢竟這些都只是一些無辜的工作人員。
二皇子顯然已經料到了他們會有這樣的舉動，這是一出“空城計”。
怕是巴不得他們殺死很多工作人員，好讓葉梧桐的支持者認為她在濫殺無辜。
認為她是假的就更好了。
因此他們一路上抓人，炸建築，卻沒隨便殺人，哪怕是那些沒有靈魂被芯片控制的基因再造人。
葉梧桐的直播始終開啟，她從第一層開始，把整個極樂公司的樓層都到了個遍。
他們輕而易舉控制了很多游戲設計員，並且把這些人捆在一起，準備帶走。
畢竟留下的都是犧牲品，而且沒有這些游戲設計員，十幾天之後想要啟動一個大型游戲可沒有那麽容易。
或許二皇子手裏還有別人，但是給他們造成一部分困難也不錯。
於是人分兩撥，一部分押送這些游戲設計員，一部分跟著葉梧桐繼續挺進。
而反抗軍的那些人和葉梧桐在半路上狹路相逢。
險些交火，但是大家的目的各不相同，這一次明珠沒有親自來，葉梧桐在隊伍裏面碰見了高遠程。
高遠程勒令手下不可以對HJN小隊動手，眾人很快散開。
葉梧桐的直播間的評論不斷，都在奇怪這裏不是被政府聯盟軍接手了，為什麽這麽輕易就被突破了？
而且這裏看著並沒有什麽異樣，那些被抓的設計員看上去也很無辜。
葉梧桐沒有關閉直播，也沒有理會他們都在討論什麽。
她帶著人一路挺進，在永生游戲的游戲設計層，也沒有碰到那個油頭女人柯笑。
更沒有看到羅蘭的身影。
最後她只好不甘心地轉了一圈，把那些設計臺全部都轟炸掉。
這才按照李平給的地址，帶人去找他的家人。
到這個時候，直播間裏面的風向已經徹底逆轉了。
站在葉梧桐這邊的人依舊很多，但是居然有很多人開始站在了葉梧桐的對立面。
那些人斥責她強盜一樣的行為，還拿著最開始交火死去的幾個人做文章，上躥下跳地說戰鬥聖母早已經不在乎什麽普通民眾的生命。
反正五花八門怎麽抹黑的都有。
而且數量非常龐大，一看就是有人在狂歡，在帶節奏。
當然也有很多人一直在維護葉梧桐，說她不會無的放矢，也從來沒有忽視過民眾的生命。
反正直播間裏面吵得特別兇，葉梧桐居然也一句話都不解釋。
看了看那些刷屏的評論，一臉煩躁，簡單粗暴地關閉了直播。
輿論在她切斷了直播後才真正地發酵起來。
何鸞一直跟在葉梧桐身邊，當然也註意到了她的直播間，更是迅速明白了她的做法。
她是故意的，就是要讓那些人以為她已經沒有辦法了。
她在篩選，篩選她真正的支持者，和二皇子放下場的虛假支持者，還有一些披著和善外皮實際上想看她死的人。
她在被拋棄的同時，也在拋棄著那些虛假的支持者。
好聰明。
也……好冒險。
人心從來都是非常容易被動搖的。
人雲亦雲，從眾而行，是很多人的本性。
真正能在任何情況之下都堅持己見的人很少。
“如果輿論真的發酵到一發不可收拾，所有人被輿論引導到了二皇子那一邊，到時候你要怎麽辦？”何鸞忍不住問葉梧桐。
小隊的其他隊員跟在他們身後，聽到這樣的問話，也都是緊張地看向葉梧桐。
葉梧桐抱著槍，動作利落，被爆開的員工宿舍長廊有穿堂風裹著未盡的硝煙之氣卷過來，帶起她銀白色的長發。
她站在一個房門口，對了一下上面的門牌號，然後居然禮貌地敲了敲門。
然後才側頭對著何鸞眨了眨眼說：“他們如果不支持我，不愛我，那他們死不死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如果不愛我，那就去死吧。
何鸞因為她這一句話，莫名地心神一震。
餘顫在他的心中久久未曾平息，和她被風卷動的發尾一樣。
她會為了愛她的人沖鋒陷陣不計較生死，就像之前在皇宮之外和聯盟政府軍對峙的時候。
她為了那數萬民眾，甚至沒有給自己留什麽退路。
她也會輕而易舉地對不愛她的人棄如敝履，例如被區區輿論就引導背叛的人，她也絕不難過，更不會回頭。
如此果決，也如此的……公平公正。
何鸞和跟著他們的那些小隊的人，無一不在她這樣愛恨分明的楚河漢界之中失語。
當然了，有人敬佩，自然也有人覺得她未免太過無情。
而葉梧桐敲著李平家裏的房門，好幾下，裏面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不，很快就有聲音了，是什麽猛烈撞擊房門的聲音。
從裏向外，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伴隨著非人類的嘶鳴和哀叫，聽上去無比的可怖。
葉梧桐和何鸞對視了一眼，而後微微後退了幾步，小隊的那些隊員們也都舉起了武器對準了門的方向，警惕著。
葉梧桐腦子一瞬間想過了很多種可能。
這會不會是二皇子對她“不知死活攻來”的懲罰？拿李平父母的生死，讓她知道忤逆他們的代價？
或者是羅蘭那個王八蛋，違背約定，用什麽樣的方式害死了李平的父母？
更或者，這裏面根本就是一個陷阱，李平的父母早就被轉移了，他們放置了什麽攻擊性比較強的異生物等待著他們上鉤？
種種猜測，但是並沒有阻礙葉梧桐用槍轟開了房門。
門開之前，葉梧桐對著小隊隊員們下令：“我不開火，不可以隨便開槍！”
葉梧桐生怕李平的父母還在這房間的某個角落裏面奄奄一息，如果他們動手，反倒會落入對方的陷阱。
然後房門一轟開，裏面的異生物就嘶叫著沖了出來。
葉梧桐手裏端著槍，迎面照著朝她沖過來的異生物就是一槍托。
那個聲音聽上去挺大，撞門的力度也不小，但是真的打照面之後，瘦弱得和李平如出一轍的異生物，簡直在葉梧桐面前孱弱得可憐。
從面貌上依舊能看出那是一個中年男性，只是嘴巴裏面產生了某些器官性的異變，舌頭全部都從嘴裏伸出來分了八瓣，看上去很惡心。
而他的手臂……手肘以下被剁掉了。
他的軀體看上去就是一個比較正常的男人，身上甚至還好好地穿著衣服，只不過似乎很久都沒有換過了，骯臟得不像樣。
葉梧桐看著這個人的眉目楞了楞，很快從屋子裏面沖出了另一個“異生物”。
那玩意……那個穿著裙子，面目全非的小不點，還沒到葉梧桐的腰。
葉梧桐都不用把她打昏，直接用槍托抵住了她的頭，她就沒有辦法再靠近葉梧桐了。
只是一直張著嘴在嘶叫。聲音小得可憐。
“李平的父母在哪裏……”跟在他們身後的厲美人看著這兩個異生物，開口詢問，“這兩個要處理掉嗎？”
葉梧桐沒有回答她的問話，何鸞回頭看了厲美人一眼，厲美人被自家老大眼中的銳利震懾，不敢再說話只端著槍在門口站著。
葉梧桐看了幾眼屋子裏面，到處都是抓痕，所有的家具上面，所有的墻壁上面甚至是房頂上，經年日久，層層疊疊。
有些甚至已經裸露出了建築的鋼筋。
葉梧桐皺眉看著腳邊上那個“小不點”。
直接伸手從她的後脖子拎住了她的衣服，把她拎到了半空之中。
沒有了著力點，她的抵抗更加可以忽略不計。
孱弱得像一只被大貓咬住脖頸的貓崽子，只會哼哼唧唧叫了。
葉梧桐拎著小不點走進門，四周看過，聽到了一點像是在地上掙紮的聲音，走向了一個房間。
然後看到了一個……異化成某種爬行生物的中年女人，尾巴被拴在了床腳的位置，正在地上艱難地掙紮，但是她掙脫不開床腳的束縛。
也是瘦得嚇人。
看上去就算是異生物，也是被關在這裏，好幾年都沒有吃東西了。
外面的那些小隊隊員跟著進來四處搜索，沒有任何人找到李平父母的蹤跡。
葉梧桐拎著那個“小貓崽子”在屋子裏轉了一圈，何鸞走到了一張幹凈的有些格格不入的桌子旁邊。
他從那桌子正中間，取下了一個被膠帶粘著的小鐵塊。
他叫了葉梧桐一聲說：“這裏有一個……錄像設備。”
葉梧桐拎著“小貓崽子”過去，看了一眼那個設備，慢慢勾起了嘴唇。
“那個油頭女人之前給我的就是這樣的小鐵塊。”
“你揣著。”
“讓你那些隊員進來把這三個……捆上帶走。”
葉梧桐說：“這三個就是李平的父母還有妹妹。”
她一直因為李平一直不太關註和焦急自己家人的事情有點疑惑，今天說要來救人李平的那個態度更是非常耐人尋味。
現在葉梧桐看著這個到處布滿了關押異生物痕跡，甚至所有的窗戶全部都釘死的房間，總算是明白了李平為什麽會那樣。
他的家人，恐怕早就已經異化了。
看這屋子裏的痕跡，估計他這樣和家人在一起，已經很多年了。
他一直都唯唯諾諾窩窩囊囊，在路上碰見個人恨不得都直接鉆進老鼠洞裏躲著。
可是他能做出整整幾天幾夜不睡覺，捏著人的性命威逼整個小隊去解救葉梧桐的壯舉。
葉梧桐知道後以為李平是突破了生理心理極限，突然間瘋了。
原來不是。
李平是早就瘋了。
平靜又窩囊地瘋著。從沒有停止過。
她在這一刻，終於也理解了李平為什麽為了救她那樣不惜一切，根本不是因為喜歡她。
因為那時候的她，恐怕是李平能夠在這個世界上抓住的唯一一個“同類”了吧。
不是把她當然親人，而是唯一的“同類”啊。
在他的世界之中，他早已經在這個末日孤獨行走了不知道多少年，怎麽肯放任葉梧桐這個和他好不容易產生交集的“人”，就那麽輕易死了？
哪怕那交集始於利用。
他可是連異化的家人都不肯放棄的瘋子。
葉梧桐拿了那小鐵塊，拎著“小貓崽子”的後脖子狠狠捏了一下，臟兮兮醜了吧唧惡心吧唧的小東西就那麽悄無聲息地昏過去了。
葉梧桐把她交給滿臉不解的小隊隊員們捆上。
然後拋了下手裏四方的影像設備小鐵塊，沒急著播放。
而是對何鸞笑瞇瞇地說：“今天收獲頗豐，收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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