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東黎是被手機鈴聲震醒的，他從沙發上坐起來，客廳的燈已經關了，他看了眼手裏亮著的手機，十點半，自己瞇了一下竟然睡了一個小時，因為坐起的緣故，蓋在他身上的毯子滑到一旁，他眸色漸深，說不出的情緒壓在胸口。

他睡前奪了她的手機就這麽握在手裏睡著了，剛剛的來電已經掛斷，這會兒手機在他手裏又震動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手指一劃就接通了。

“歡歡，剛剛怎麽不接電話啊，你爸非讓我給你打個電話讓我問問你下周一回來的票定了嗎。”電話一接通喬媽媽的聲音就沖了進來。

“媽，是我。”因為剛睡醒，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坐正了身體，閉著眼睛一只手揉了揉太陽穴。

“東黎？”

“嗯，媽，她睡了，票已經定了，您跟爸說一聲，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剛好這次回去見見爸。”

“哎，東黎？歡歡之前說你們已經，，，”喬媽媽試探著想問他離婚的事。

“媽，我們很好，之前是我惹她生氣了，她說的氣話，沒事，您不要擔心。還有，關於離婚證和婚禮的事，回頭我去了再跟您解釋，媽，請您相信我，我愛她，這輩子也只有她。”他說著又覺得冷，伸手拿起毯子蓋在腿上。

“那就好那就好，有樂還一直嚷著等你回來呢。”喬媽媽聲音裏全是笑意。

易東黎又說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從沙發上起身看向臥室的方向，房門緊閉著，大概已經睡下了，他來到廚房燒了杯熱水喝了幾口，一直抽搐的胃這會才好受一些，他沒有開客廳的燈，就這麽坐在沙發上突然再也睡不著。

他起身去脫掉的外套口袋裏找煙和火，因為太暗腳下絆了一下，桌上的水杯灑出一些水，他站好後拿出煙放在嘴邊點燃。

喬有歡打開客廳的燈的時候他被突然亮起的光刺的瞇了瞇眼，回頭看向她，聲音和緩，但是語氣裏似乎不太滿意她這麽晚還沒睡，

“怎麽還沒睡”

喬有歡沒有回他，眼睛盯著他指間的煙，看著青灰色煙霧從他指尖散開，她突然覺得有些累，這些日子讓她無比的累，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再這樣日夜清醒的睡不著，她會神經衰弱，甚至，會瘋掉的。

“酒醒了，就回去吧。”

他沒有說話，看著她，然後回頭熄滅指間的煙，撥開腿上的毛毯起身朝她走去。

她看著他一步步靠近，竟然忘記了躲開，直到被他橫抱起來，她眼神才清明起來，擡頭看著他的臉問他：

“你幹嘛！”

“睡覺。”他抱著她一腳踢開開著一條縫的臥室門，大步走進去。

他把她放到床上，自己也隨之躺下去，跟她面對面，一只手遮著她的眼睛，聲音沙啞：

“你需要好好的睡一覺，什麽都別想，睡吧，要打要罵等睡醒了這帳你一起算。”他另一只手緊緊的攬著她的腰，兩個人的身體緊貼，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體溫，那只遮著她眼睛的手，手心一點點被染濕，他放在她腰間的手又緊了緊，下巴放在她的頭頂，輕聲說：

“睡吧。”

喬有歡睡醒的時候他還在，她睜著眼睛看著枕邊的人，一時沒反應過來，盯了幾秒才想起昨晚的事來，昨晚自己就那麽在他懷裏睡著了，沒有痛苦沒有藥物就那麽安然入睡了，意識到這個事實她心裏越發酸澀。

他的手臂還放在她腰間，早是一副清醒的樣子，看上去應該是醒了很久，他目光如炬，盯著她的慌亂與糾結。

“你現在算是婚內出軌嗎？”她盯著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突然這麽問他。

“算是。”他說的風輕雲淡，她卻聽得恨意肆起，身子動了動，輕易的就躲開了他的手，她從床上坐起來，赤腳走到窗邊，伸手猛的拉開窗簾，陽光瞬間灑滿整個房間，入目的還有外面滿世界的白。

她瞇眼望向窗外的天空，身子卻猛地被他從後面抱起，她嚇得低呼了一聲，雙手反射性的圈著他的脖子，

“不穿鞋的毛病是要改一改了。”他的聲音從她頭頂傳過來，她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他剛把她放到床上，上他的手機就響了，屏幕上那個名字猝不及防的出現在兩個人的視線裏，他直起身，看了一眼她，拿著手機走向陽臺。

他打完電話回來時她已經不在房間了，他望著臥室的門口，握著手機楞了幾秒，昨晚她睡著後的夢囈和哭泣，她緊緊抓著他不放的手，還有她床頭的那些促進睡眠的藥，都像是利劍一樣把他的心劃的血淋淋的，他走到床頭把桌子上的藥隨手扔進衣服口袋，然後拿著手機走了出去。

看著她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他站在廚房門口說了一聲，

“我有點事先回去了。”

她沒有轉身看他，也沒有說話，直到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她嘴角才露出苦澀的笑，她看著鍋裏的油，打了個雞蛋進去，手上動作不停。

吃過早飯喬有歡收拾了一些東西就提著包匆匆的出了門，因為要回家過年，她總要給家裏人買點禮物的，陸曉最近一直跟孟康在一起，她也沒有聯系她，就自己一個人出來逛了。

喬有歡碰到陳應唐的時候她正在男裝區給喬爸爸挑衣服，當時她並沒有認出陳應唐，是他身旁的許南航先看到她的，許南航喊了她一聲，喬有歡回頭看到許南航身旁還站了個人，這人有幾分眼熟，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

“你們認識？”這話是陳應唐問許南航的，但是眼睛卻是盯著對面不遠的喬有歡的，許南航有些詫異的點了點頭，

“陳總也認識？”許南航問完，陳應唐勾唇笑了笑沒有作答。

自從聽說後來喬有歡因為離婚這件事又失去了小孩之後，許南航就再也不敢去見她，面對她，他總覺得愧疚，總覺得造成今天這個局面的人是他，如果當初他沒有跟易東黎講那些，或許就不會是現在這樣，至少不會這麽糟糕。

喬有歡禮貌的笑了笑，並沒有走近了打招呼，許南航知道她有心結，剛剛看到她一激動就喊出了口，這會心裏後悔極了，他不願讓她難受，於是對著身旁的人說：

“陳總，我們到別處看看吧。”

“不用，難得碰到老朋友，是要敘敘舊的。”陳應唐說著就朝喬有歡走去，

“認不出了？”這話他說的帶有幾分調侃，喬有歡一楞，回頭發現這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邊了。

喬有歡打量了他幾眼，還是想不起是誰，

“怎麽，幾年不見我變化那麽大？”陳應唐臉上依舊掛著笑，並沒有因為她的認不出而尷尬。

“不好意思，我。。。”他這麽一說，喬有歡自己反倒有些尷尬了。

“陳應唐！”他說著朝她伸開雙臂，喬有歡眼裏有幾分欣喜，

“學長？”她不確定的喊了一聲，直接撲到他懷裏，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幾年不見，我還以為你真不認識我了呢。”陳應唐眼裏盛滿了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怎麽樣，最近一切還好嗎？”

喬有歡一怔，看了看他身後的許南航，離開他的懷抱，笑著說：

“挺好的，就是剛畢業什麽也不懂，哪像學長你呀，在咱們那邊都是名人了，家裏人都說您現在是可以只手遮天的人了，算是混出來了。”

“就你會說話，我只手遮不了天，倒是能把你這小臉給遮住，怎麽，我看著比高中那會還瘦了呢。”陳應唐低頭打量著她，滿臉笑意。

喬有歡笑了笑沒有說話，陳應唐這會才想起來身後的人，

“這是小許，最近跟信華有筆合同要談，我對這邊不太熟，小許陪我熟悉一下。好像，你們認識？”他聲音裏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

喬有歡點了點頭，並沒有擡頭去看許南航，陳應唐這會兒要是還看不出來她不樂意見到身後這位的話，那真是愧對他‘老狐貍’這個稱號了。

“你先回去吧，我今天怕是逛不成了，要敘敘舊了。”陳應唐跟許南航說了幾句，許南航臨走時又看了一眼喬有歡，心裏酸澀，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麽，只好先離開了。

喬有歡心裏舒了一口氣，說實話她並不恨許南航，但是也真的不知道跟他說些什麽，之前的那種相處方式怕是這輩子也回不去了。

“買衣服？”陳應唐盯著她看了一會，把她從恍惚中拉過神來。

“嗯，給我爸買的，沒太買過男士的，不知道哪件合適。”喬有歡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陪你看看吧。”

“不耽誤你時間嗎？”喬有歡試探著問了一句，雖然高中的時候他就對自己特別照顧，兩個人又特別聊得來，但是畢竟兩人有五六年沒見面了，剛見面就麻煩他還真不太好意思。

他笑了笑沒有說話，顯然他並不覺得是耽誤。看了幾件之後喬有歡最終挑選了一件灰色的外套，比較正式，春節有客人的時候喬爸喜歡穿這種比較正式的外套，喬有歡很滿意，

“你等我一下，我去結賬。”

“你想結兩次賬的話估計她們會很樂意。”陳應唐挑眉看了看她身後的店員，意思很明確，這帳他已經結過了。

“這個真的不行，平白無故的見了面就讓你付款，以後我可不敢跟你見面了，錢我回頭打給你。”喬有歡提著衣服匆匆的跟上他的腳步。

“打回來有點打我的臉了，這樣吧，等會請我吃頓飯抵了，怎麽樣。”他出了店門，陽光照過來，滿身的光彩，路過的幾個女生對著他竊竊私語，甚至有人拿手機偷偷拍了照，喬有歡笑了笑，

“學長風采不減當年啊，好吧，今天你可不要手下留情，盡管挑貴的點。”

“不減當年？你真這麽覺得？”他問完話盯著她笑了笑，在她呆楞的時候向前走去，看上去心情大好。

喬有歡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看了眼地上昨天下的雪還那麽厚厚一層沒有融化，匆匆跟了上去，

“學長，你開車來的？”

“不然？”

“地上太滑，還是別開車去了，咱們走著過去吧，找家近點的飯店。”喬有歡突然就想起了那次下雪她載著易東黎回去蹭車的事。

陳應唐突然停下腳步，喬有歡差點撞上他，辛虧她停的及時，

“放心，有我在，保你安全！”像是開玩笑似的說著，然後又添了一句，

“等會把你手機號給我留一下，以後好聯系。”喬有歡點了點頭腳步錯亂的跟了上去。

餐廳是陳應唐選的，喬有歡沒進門心就在滴血，看來學長還真是要好好的宰她一頓。

喬有歡心裏悄悄計算了一下卡裏的錢，在這裏吃一頓還真是有些捉襟見肘。

他看她什麽都寫在臉上的樣子，心底一軟臉上就堆滿了笑，點了幾份菜後，他坐在那裏問了她幾句，就一直盯著她看，眼底有著說不清的光彩流動。

菜吃到一半，喬有歡用去洗手間的名義偷偷跑過去問了下他們那桌的總價，看到總價時她當時都要崩潰了，吃頓飯，竟然吃了五位數，她卡裏所有的錢還不夠這頓飯錢呢。

她一時間也沒有心情回去吃飯了，想著先跟陸曉借點，但是陸曉這個月光族估計最後肯定會向孟康借，給孟康借那不就天下皆知了，喬有歡想了想，最後咬了咬唇從包裏拿出易東黎留下的那張卡，刷卡時密碼果然是她的生日，他沒有說，但是又好象彼此都知道。

喬有歡回到座位時，陳應唐雙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著她，臉上還是掛著淺淺的笑。

“付錢去了？”

他一語點破，喬有歡一口水卡在喉嚨裏嗆得直咳嗽，臉漲的通紅。

“你還是這麽倔，一點沒變。”

喬有歡低著頭一直喝水也不說話，心裏卻是舒坦了不少。

“手機給我一下。”他突然朝她身上，她一楞，乖乖的交出手機，他修長的手指擺弄了幾下就又把手機還給了她。

喬有歡盯著他的手看了好一會，他的手長得確實好看，但是她見過比這雙手還要好看的手，她記得那雙手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畫的寫下‘東黎’兩個字，她甚至忘了他手上的溫度是熱的還是冰的，但是就是清晰的知道，他的手是真好看，誰都比不了。

“你認識那位？”陳應唐說著揚起下巴示意了下，喬有歡轉過身去，然後就直直的撞進了易東黎的視線，他盯著她一言不發，臉色有些難看，他對面坐著的人也回頭，喬有歡看的很清楚，是許欣然。

“不認識。”她掩飾著眼底的失落，揚起嘴角笑了笑說，

“我們快吃吧，等會涼了就不好吃了，那麽貴，不吃太浪費了。”

陳應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再追問，視線對上對面男人淩厲的眼神，他揚起唇角笑了笑，眼底透著狡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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