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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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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上午時, 蕭書沅和林運站在門口看了會熱鬧,無非是正室抓小妾的戲碼,他們每隔幾日就會看見一出, 剛開始還會上前勸說兩句,後來遇見的多了, 也就罷了。

就像蕭書沅說的,男人的花心是無治之癥, 永遠治不好,也不會改邪歸正,所以呢, 他們看看就好, 管是管不了的。誰讓這世道如此, 有錢人, 永遠不缺小妾。

林運和她並排站在門口,一邊嗑瓜子一邊感慨,末了又問那小孩子怎麽沒來?

蕭書沅靠在門框上, 姿態懶散, 說:“誰知道呢。”

那小孩子連續來醫館三天, 除了第一回說肚子疼來看病,之後兩天來了就在醫館坐著玩,一坐就是一上午,問她爹娘在哪,她也不說,就盯著他們看。

蕭書沅好奇心來了,便旁敲側擊家住哪裏, 那小孩就不說話,問她名字也搖頭, 無奈,蕭書沅只好不問了,她愛待著就待著,反正安安靜靜的也不搗亂,他們沒損失。

今天倒是奇怪了,一上午不見人。

所以蕭書沅猜測:“大概離開了,不會來了。”

對於離開與分別,她好像比誰都看得透徹,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時候到了,自然會分別。就像她和林運,待在一起四五年,說不準下一刻就分別,所以人生的分分合合,要習慣,要看透,才不會讓自己難過。

門口熱鬧看完了,蕭書沅轉身進去,林運跟著扭頭,餘光不經意一瞥,瞧見個小小人影,他倏然笑了。

“誒誒,蕭大夫,有趣事。”

她洗了手出來,以為林運在開玩笑,隨口問道:“什麽趣事?”

“你看誰來了?”

蕭書沅皺眉,嘴裏還在嘀咕,誰來了?總不會是你相好的找上門了。

嘴上不饒人,然後看見來人的那一刻笑開了,剛還說那小孩子今天怎麽沒來,結果現在就來了。今天身邊跟著的不是男人,而是兩位女子,應該是家裏的丫鬟,她更好奇了,哪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天天跑醫館玩?

蕭書沅轉身迎接,擋在她面前笑,“小姑娘,不說名字今天不讓進,或者告訴我,家住哪?”

小姑娘揚起腦袋看她,眼睛亮晶晶,清澈見底,是幹凈純潔的色彩。

她盯著看了半響,意識到蕭書沅說的不是玩笑話,於是往外指了指,說:“住驛館。”

蕭書沅睜眼,回頭和林運對視一眼,表情耐人尋味,“你爹當官的?”

小姑娘遲疑半刻點頭,這話也沒錯,她爹就是當官的,不過是大官,最大的官。

南城百姓有所耳聞,說現任知府做到頭了,接替他的人已經在路上,不會就是眼前小姑娘的爹吧。

蕭書沅挑眉看林運一眼,兩人心照不宣,猜測一樣。原來這是新任知府的女兒啊,難怪出門都是丫鬟隨從的,走路姿勢牛逼哄哄的,姿態就像惹不起的人物。

“那個,你爹既然是當官的,你天天來這做什麽,他能放心啊。”

小姑娘實話實說,“我來看看你。”

蕭書沅噗嗤一下笑出聲,接著又後知後覺的收斂,怕傷了孩子的心,“哦,行,你玩吧。”

這小家夥今日過來準備的齊全,身邊的丫鬟拎著食盒,帶了點心來,時不時幫她擦汗,照顧的周到細致。

她在遠處看了片刻,摸著下巴想,她的女兒好像也這般大了,不知長得像她,還是像賀蘭亭?最好是像自己,自己生的,憑什麽像他。

蕭書沅陷入沈思,就連那個小家夥何時到自己跟前也不知。她揚起腦袋,忽然問她:“你成親了嗎?”

她低頭,看著她笑,“我喪夫,把他克死了。”

小姑娘垂眸哦了聲,又問:“那你有孩子嗎?有幾個。”

“一個。”回答的幹脆利落。

小姑娘捂唇偷笑,笑得很漂亮,蕭書沅不知她笑什麽,於是問了句,小姑娘不肯說,她便也沒再問。

她轉身要進後堂,結果一轉身,就感受到一股阻力,衣服被人扯住了。蕭書沅低頭瞧,不明所以的盯著她。

“怎麽了?”

“我餓了,中午沒吃飯。”

沒吃飯呀,簡單,她指著不遠處的酒樓,說:“那家味道不錯,你去吧。”

“你陪我去。”

蕭書沅張張唇,本想拒絕,但瞧著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子,她不忍心,於是點了點頭,說了句好吧。接著回頭對林運道:“我出去一會。”

林運看見她拉著小姑娘的手,猜著她十有八九想到自己女兒,於是嘆氣,“去吧。”

哎,兩人相識有些年頭了,從前兩人對彼此的事只字不提,後來時日久了,難免想起往事,想起來就免不了一番感慨。在這裏沒熟人,他們對彼此就是最熟悉的人,所以有些事也就說了。

蕭書沅領著孩子進門,正是飯點,人多得很,吵吵鬧鬧的,她聽了頭疼。

直接拍著桌子對掌櫃說要去二樓,找個清凈的地,二樓包廂肯定有,就是價格貴些。掌櫃也認識她,笑呵呵的說:“蕭大夫,你坐樓下得了,省點錢。”

她和林運的大名整個南城無人不知,當然,是好名聲。他們開醫館,家裏窮的百姓不收藥錢,去鄉下看病也不收錢,偶爾還弄個義診,又不收錢,一年到頭其實掙不到幾個錢。好些人都怕他們掙不到錢,醫館開不下去,還好,他們堅持了快四年。

掌櫃讓她省點錢,也是為她好。這話要平時,蕭書沅肯定聽,可今天不是帶著個孩子嘛,樓下太吵了,她怕嬌養的小姑娘受不了。

“這小姑娘是新上任知府的千金,你好好招待,到時候她回去跟她爹一說,有你的好。”

掌櫃趴在桌上往下看,這才看見她不是一人來的,而是帶著個漂亮的小姑娘。掌櫃喜笑顏開,狹小的眼睜的老大,“知府千金?好好,那就二樓請,我再送你一盤牛肉怎麽樣?”

她靠著懶洋洋笑,“送我,還是送她的。”

“自然是送蕭大夫你的。”

蕭書沅輕笑,心情大好,“多謝掌櫃。”

幾人大搖大擺上樓,進了裏邊的包廂,霎時,耳邊清凈了,腦袋也不疼了。

-

蕭書沅吃飽了,坐在那喝茶休息,喝了一杯茶,擡頭看對面的小姑娘,見她細嚼慢咽的,吃相相當優雅,但是速度太慢,她等了好一會,她還沒吃完,有點沒耐心。

“吃的差不多了,我先回醫館了,等會你就自己回家吧。”

小姑娘一聽,立馬停止動作,把肉放回碗裏不吃了。

“你要走了嗎?我沒吃完。”

她摸下她腦袋,好言好語的說:“醫館還有事,不能陪你了。”

小姑娘眨巴眼睛,粉嫩的臉頰鼓鼓的,特別委屈的眼神看她。蕭書沅頓時心煩意燥,說不上的感覺,有點心慌。

“你怎麽這樣,我沒吃完就要走。”她撅著一張唇,質問的語氣對她說:“不是說陪我嗎?你對自己孩子也這樣?你愧疚嗎?”

小姑娘語出驚人,蕭書沅平靜的心瞬間激起波濤,她張張唇,半響沒說話,倒不是覺得愧疚她,而是她說到自己的孩子。

孩子嗎?她就跟她相處了一個多月,長大的模樣也沒見過,她是有愧疚,偶爾會後悔,但是,她從不提起,越提越難受。

手指撐在桌沿,慢慢收攏,最後無力垂在身側。

“小孩別管太多。”她回眸,對站著的丫鬟使眼色,“帶她回去。”

本來就不熟,她沒空幫人帶孩子。

小姑娘是真生氣了,眼眶蓄滿淚,吧嗒吧嗒掉下,驚的蕭書沅沒脾氣,楞在原地好一會。正想彎身哄兩句,小姑娘重重的朝她哼了聲,跑走了。

一陣咚咚響,包廂內就剩她一人,蕭書沅嘆氣,這叫什麽事,她不會哄孩子,再說,也不是自己的孩子,語氣重了輕了都不行。哎,真煩,不過也好,小姑娘以後應該不會來找她了。

煩悶的情緒稍稍好了不不少,偏頭一瞥,看見對面凳子上有塊玉佩,玉質溫潤,一看就是上好的東西。

蕭書沅拿起瞧瞧,玉佩花紋是一朵花,好像是蘭花,再看背面,是一個“心”字,想來是她的名字。她握在掌心,從窗外往外看,沒看見小姑娘人,應該是回去了。

沒法子,只好她送過去了。

小姑娘說她住在驛館,不知是不是真的?只好她跑一趟了。

這頓飯最後還是她付錢,花了不少銀子,肉疼。掌櫃最後看她的眼神也帶著可惜,還以為是知府千金付錢呢,原來不是。走時掌櫃還說下次來,免費請她吃一頓,蕭書沅沒當真,附近誰不知道,掌櫃最喜歡說這話,但是沒一個人能不花錢走出來,最多送點茶點。

蕭書沅徑直去驛館,走到門口不意外被擋住,守衛不讓她進去,說是通傳。

她點頭,便在外邊等著,確信小姑娘說的話是真的,她住這。

蕭書沅捏著玉佩到處看,等了片刻,守衛出來告訴她,小姑娘沒回來,大抵是和主子出門了。她哦了聲,沒大在意,低頭看玉佩,想把它交給守衛,然後自己回去,不想唇微啟,話沒說出來,遠處就傳來小姑娘歡快的聲音。

“爹,糖葫蘆真好吃。”

“不生氣了嗎?”

“不氣了。”

蕭書沅背脊一僵,楞在原地好久才轉身,陽光刺眼,她瞇著眼望去,呼吸瞬間一滯。那邊父女兩腳步停頓,紛紛註視她。

小姑娘拿著糖葫蘆歡喜不已,想跑過來,又想起什麽,仰頭去看男人神色,終究站在原地沒動。

捏在掌心的玉佩發熱,質感極好,她捏了又捏。猛然懂了玉佩的意思,蕙心蘭質,賀蘭心,她怎麽沒猜到呢?

蕭書沅感覺自己的心跳的好快,咚咚的,控制不住的狂跳。手腳顫抖發軟,想挪動步子,但動不了一下。

曾經在夜裏,在夢裏,她幻想著孩子的面貌,偶爾也會夢見那個對自己溫柔又強迫的男人,醒來時她會心緒不寧,會失落難受。可是現在,她的身體被慌張支配,不敢面對。

她垂眸,忽視那道炙熱滾燙的眼神,那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肌膚燒灼,泛起了無盡的癢意,遠遠比盛夏的溫度照在身上的滾燙火熱。比當年更甚。

“娘…”

軟糯糯的嗓音落在耳畔,她所有的偽裝和堅硬,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

回春堂下午較為忙碌,只有林運一人坐診,忙得不可開交,水都沒時間喝。林運擦了一把汗,瞧見人回來,就跟看見了救星似的。

“蕭大夫,你總算回來了,快過來幫忙。”

林運對她招手,她視若無睹,垂著腦袋有氣無力的,跟霜打的茄子樣,沒點精神氣。

“你怎麽啦?”

“自個忙吧,辛苦了。”

說完就進了後園,回房待著。

林運一頭霧水,問身邊的夥計,“她怎麽了?”

“不知道呀,出門好好的。”夥計眼一亮,小聲嘀咕:“是不是那個來了?”

林運錘他腦袋,“別胡說,日子沒到。”

夥計撇撇嘴,日子到沒到您倒是記得清楚。

林運當沒聽見夥計的話,就是對蕭書沅的狀態好奇,太反常了。以往遇到再難得事,她也不會如此低落,今個是怎的了?

下午忙完,林運去敲她的房門,讓她出來吃飯,裏邊很安靜,過了半刻傳來她低啞的聲音,有點不對勁。林運便讓她開門,想進去瞧瞧,蕭書沅說沒事,自己不餓,就是太累了,想休息,讓他們別來打擾。

林運思忖半刻,無奈應了聲,便去忙了。

從下午到深夜,蕭書沅躲在房內沒見人,直到次日一早,才從屋內出來。

頂著紅腫的雙眼,神態疲倦,顯然是一夜沒睡,很有可能還哭了。

林運摸不準,瞧著她模樣嚇一跳,“怎麽回事?得,煮個雞蛋給你。”

“嗯,謝了。”

她靠後園的石桌上,兩手揉揉太陽穴,一臉的疲憊,因為一夜沒睡的緣故,眼睛又酸又疼,難受。

而此時前院,則來了位她意想不到的人。

“喲,小姑娘,你又來了。”夥計跟賀蘭心打招呼,轉頭又看向她身邊的男子,高大挺拔,模樣俊美,冷峻的神情很有壓迫感,他看了眼,下意識吞咽下。

“這位公子拿藥還是看病?”

賀蘭亭沒說話,倒是賀蘭心先開口,“我找我娘。”

“你娘是誰?”夥計皺眉,掃了圈,屋內暫時沒婦人,她娘是誰啊?

這時,面前的男人直截了當的開口:“蕭書沅。”

“什麽?”

夥計看看他們,又回頭看後園,表情滑稽。

林運聽見動靜過來,手裏拿著雞蛋,盯著父女看了半響,然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哦,原來就是你啊。”

賀蘭亭面色冷峻,眸色沈沈,“她提我了。”

林運沒說話,拿著雞蛋去後院叫人。想著有場好戲看,別提多有趣,步子都輕快不少。

雞蛋溫熱,最適合消腫,林運給她,笑得賊兮兮的,“誒,跟你說個事。”

“說吧。”她嘆氣。

昨個下午回來就失魂落魄的,這會又嘆氣,看來她很煩啊。

林運看了眼外邊,低聲道:“那個小妾很多的混蛋來了。”

“在哪裏?”

蕭書沅立馬跳起來,瞧她這慌張的模樣,林運覺得不會錯,外邊那兩人是她前夫和女兒。看來昨天就知道了,不然不會情緒煩躁。

“那小姑娘真是你女兒,叫賀蘭心沒錯吧。”

她緊抿著唇,臉色難看,“你別問了。”

蕭書沅跑出去,一掀開簾就看見賀蘭亭站那,身姿卓越,高貴不可一世。視線望過來,蘊著些許溫柔。

她像觸電般縮了回來,深吸兩下,然後鼓起勇氣出去。

站在賀蘭亭面前,她頓時無措,來自身後的數道目光讓她極其不自在,她回頭看,他們立馬收回目光,裝作忙碌的樣子。

於是蕭書沅低頭說了句:“出去說。”

隨後出了醫館,徑直去了不遠處的茶樓。賀蘭亭牽著孩子的手,銳利的眸掃了圈,緊接著跟出去。

醫館內的幾人趴在滿口望,竊竊私語,“誒,那孩子真是蕭大夫女兒?”

“是吧,我就說有點像。那男人真夠威嚴的,我都不敢看。”

“長得好俊,看他那氣質,不是一般人。”

“林大夫,你知道那男人家裏是做什麽的嗎?”

林運看見人進了茶樓,興致盎然的收回視線,聳肩道:“我哪知道,回去幹活,不忙啊。”

-

茶樓內,蕭書沅坐的比直,極力的鎮定平靜,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慌張。但是心裏很慌,特別是賀蘭亭把孩子支開,包廂內只有他們兩人。

本來兩人面對面坐著,誰知賀蘭亭厚著臉皮挪過來。

“坐這裏方便說話。”他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

她抿口茶,臀下往旁邊移,“來了多久?”

窗沒開,屋內略顯悶熱,整個後背都在發熱發燙,特別是茶水下肚,臉上也開始發熱。

賀蘭亭側身看她,“七日。”

她點頭,來了南城七日,賀蘭心連續來找她四日,她竟沒認出來,還嫌她煩。蕭書沅苦笑,她不是合格的母親,找她做什麽。

“打算停留多久。”

“不知。”

蕭書沅終於側頭打量他,流年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就說賀蘭亭,戾氣似乎沒那麽重,當然,也可能藏起來,畢竟他的偽裝無懈可擊。

三十好幾的男人,沈穩內斂,比從前更迷人。

她眨眨眼,一瞬間的晃神,“孩子…”

“她想見你,也很想你,總是念著你。”

她垂眸,無言以對。

“晚上來驛館陪她吃飯,你昨天惹她生氣了。”

昨天是她錯了,應該陪她吃完的。

“嗯,知道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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