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四章
徐霽拖著疲憊的步子到家時，已是正午。
門上紅漆畫的“死”字他還沒來得及擦，看著很讓人糟心。打開門後更糟心——
散落一地的快遞盒裏裝著各種糟心的東西。看著就讓人反胃的圖片、奇奇怪怪的惡心的蟲、長篇的充滿各種難聽字眼的辱罵的信……
徐霽把它們撿起來，想放進垃圾桶。可是垃圾桶已經滿了，塞不下了。他茫然地徘徊了一陣，又把它們重新放到了地上。
他想去廚房給自己做點什麽吃的，可是冰箱、櫥櫃都空空如也。
最終他在茶幾下找到了一盒泡面，酸蘿蔔老鴨湯味的。
徐霽接了開水把面泡上，用自己的書壓泡面盒蓋。只過了兩秒鐘他就後悔了，用遙控器替代書壓上去，撫摸著書封面上燙金的《玫瑰天堂》四個大字，嘆了口氣。
他摸出手機，想給謝明頌打個電話。卻不小心點到了推送，進入了微博界面。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點了返回鍵，退出了微博。
想都不用想，私信裏肯定是鋪天蓋地的謾罵。他不想看見那些倒不是因為怕，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清白的，而那些言論除了弄糟他的情緒之外毫無意義。
實在是沒必要自找不痛快。
徐霽從聯系人裏找到“謝明頌”，撥了他的電話。
那邊幾乎是立刻接通：“徐霽，你還好嗎？”
“不好。”他說，“我很難過。”
謝明頌聽著他的聲音，知道他是哭過了，然後說：“我過來找你。”
“別。”徐霽說，“小楚他們今天的回歸演唱會挺重要的吧。你今天應該走不開才對。”
“可是……”謝明頌知道他從來都是這樣理智的人，也知道自己現在離開的確不現實，可他真的很擔心徐霽，“那我晚點再過來找你，有什麽事隨時和我電話聯系。”
“知道了。”徐霽突然想起了自己打電話本來的目的，“老謝，你上次說的那房子租金多少來著？”
“因為是合租，所以是三千八，我覺得這個價格你正好能接受。”他說，“而且房主是我朋友，給你優惠了的，不然你上哪找這麽便宜的房子。”
“我這房子確實住不下去了。”徐霽把泡面挪到面前，用叉子攪了兩下，“只是我真的沒和別人合租過，還是有點擔心。”
“早就說叫你別住了。”謝明頌說，“和你合租的是個應屆畢業生，租這房子是為了方便實習，應該住不了多久。聽說是南華大學的，說起來你還算他學長呢。”
“我也住不了多久啊。我把這個房子賣了肯定要重新買個房子，等新房子裝修好了肯定就搬進新房子了。”
“反正都是臨時的，你倆就合住一段時間，以後可能就再也不會見了，有什麽好擔心的？而且我給你打聽了，這孩子沒什麽不良嗜好，是我那朋友的弟弟的室友，總比你跟外頭那些不知底細的人合租放心吧？你這預算自己單租也不太現實。”
“那就這樣定了吧。”徐霽說，“但願能和新室友相處得不錯。”
“那我和他說了啊，我這邊還有點事要處理，先掛了。”
“拜拜。”
徐霽掛了電話，揉了兩下自己的臉，然後計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盯著草稿紙思考這筆錢自己還能花多久。
“徐霽，你會熬過去的，對吧？”
他對自己說。
-
“合租？”夏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耳東哥，咱之前不是這麽說的吧？”
耳東哥本名陳言，是夏熾的另一個室友。不過早在三個月前就租了房子搬了出去，和女朋友一起住。
“哎呀，小火，這是哥的錯。是我沒跟我哥問清楚。”陳言很是抱歉，“但是那人吧，人挺好的，不是什麽烏七八糟的人。而且有人合租你房租驟減一半哎。你不是不想拿家裏的錢想自力更生嘛，你說你那一個月兩、三千的實習工資，負擔原來八千半年的房租，日子得過得多緊巴啊。”
“話是這麽說。”夏熾在心底飛快權衡了一下利弊，“但這不還是你哥違約了嘛，一開始沒有說合租的。”
“所以我哥說在你應付的基礎上再降三百，四千減三百是……哦對，三千七。”陳言說，“夠意思吧。”
“好吧。”夏熾想到了自己最近看上的那雙球鞋，“成交。”
“那什麽，你叫上渣哥、圓子，你們明天來我家吃飯，我順便把新合同給你你簽一下。”陳言的笑聲從電話另一端放肆地傳來，“你們這種單身狗平時沒人給你們做飯吧。明天你們嫂子親自下廚，你們可有口福了。”
“嘖，戀愛的酸臭味。”夏熾不屑，“你也就虐虐我和圓子，渣哥有玉姐，你酸不著他。”
“錯，是只虐你。”陳言笑得更大聲了，“咱們小圓子追人書店老板都一年了，我尋思多冷的冰山都該融化了。只有你，單身小夥，什麽都沒有。”
“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夏熾知道他是開玩笑，可卻沒來由地覺得不高興，“我單身我驕傲。”
“行了啊，我給我哥回電話去了，只只寶貝拜拜。”
“嘶。”夏熾覺得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別惡心我。”
夏熾掛了電話，去購物平臺下單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雙球鞋。
他以為自己應該會很高興，但是並沒有。
“我究竟是怎麽了呢？”
他癱倒在床上，望著宿舍的天花板出神。
-
徐霽搬家的那天，謝明頌來給他幫忙。元洛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消息，也跑來幫忙。
“元洛，我真的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徐霽的話平靜卻殘忍，“我們沒可能的。”
“我知道啊。”元洛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勉強，“我從喜歡上你那天起就做過所有壞結果的預測了。最壞的結果就是你討厭我了，你現在只是不喜歡我，還不算最壞的，不是嗎？沒有到最壞的時候就還有餘地，你就讓我再努力一下嘛，犯人表現好還可以減刑呢。”
“元洛，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會有結果的。”徐霽把他手裏的紙箱接過來，自己往車上搬，“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元洛固執地搬起另一個箱子，“我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元洛，你是很好的人，我不希望你受傷。我不值得你這樣，我不好的，你及時止損吧。”
徐霽本來沒想把話說得這樣絕情，只是元洛真的太固執了。
謝明頌看著元洛落寞的背影，拿肩膀撞了下徐霽的肩膀，道：“真這麽絕情？他對你挺認真的，堅持追了一年呢。老徐，你都25歲了，從小徐熬成老徐了，但一次戀愛都沒談過，你不會是打算出家吧？”
“他就是太固執了。”徐霽說，“我真的拒絕過很多次了。至於出家是不會出家的，談戀愛也不是說談就談了，這個得看緣分、看感覺的。我對元洛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跟哥說句實話。”謝明頌攬住他的肩，“是不是還對那個學弟念念不忘呢？”
徐霽沒說話。
“得。果然還惦記著。”
“謝明頌，你是來搬東西的，不是來八卦的。”
“我這怎麽能叫八卦！”謝明頌不服，“我這是關心我最好的兄弟的人生大事！”
“老謝，你也從小謝熬成老謝了，你不也還沒談過嘛。”他說，“再說，我好歹還有過暗戀史，你不暗戀史都沒有嘛。”
“徐霽！你就這麽對你的免費勞動力是吧！”
徐霽忍住笑意，說：“好了免費勞動力，再不搬天就黑了。”
謝明頌搬起紙箱，磨了磨牙，道：“你徐霽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系，這輩子才有你謝哥這樣的朋友！”
“是是是。”徐霽到底沒忍住，笑了起來。
-
徐霽他們到的時候，新室友已經把房子打掃過了。
他也已經率先挑了房間，把自己的東西歸置好了。
“徐霽，你這室友可以啊。”謝明頌說，“他先來還挑了漏水的那個房間。”
徐霽這才看到，那人房間裏放了一個膠盆，接著從天花板漏下的水。
“我那朋友說了一下的，有個房間和廁所挨著，因為廁所水管漏，那房間也跟著漏。要明天工人才會來維修壞掉的水管。”
徐霽走近了，看到那人門上貼了一張便利貼，他揭下來，看見上面寫著——
“哈嘍我的新室友，我去樓下買東西了，一會兒再回來和你正式認識。整個房子我都打掃過了，你拎包入住就行。很抱歉沒有和你商量就先選了房間，所以客廳茶幾上的蛋糕是賠罪禮，希望我們接下來的合租生活能愉快相處。”
一看就是個很陽光、很開朗、很好相處的人呢。
他想。
他走到茶幾前，拎起那個可愛的小包裝盒，很認真地打量它，仿佛這樣就能窺見留下它的人的形象。
“徐霽，你的書架放哪兒？”
“我來看看。”徐霽拎著小蛋糕來到他的房間，“放右邊吧。”
徐霽把小蛋糕隨手放到書桌上，開始和謝明頌一起收拾屋子。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徐霽拖著疲憊的步子到家時，已是正午。
門上紅漆畫的“死”字他還沒來得及擦，看著很讓人糟心。打開門後更糟心——
散落一地的快遞盒裏裝著各種糟心的東西。看著就讓人反胃的圖片、奇奇怪怪的惡心的蟲、長篇的充滿各種難聽字眼的辱罵的信……
徐霽把它們撿起來，想放進垃圾桶。可是垃圾桶已經滿了，塞不下了。他茫然地徘徊了一陣，又把它們重新放到了地上。
他想去廚房給自己做點什麽吃的，可是冰箱、櫥櫃都空空如也。
最終他在茶幾下找到了一盒泡面，酸蘿蔔老鴨湯味的。
徐霽接了開水把面泡上，用自己的書壓泡面盒蓋。只過了兩秒鐘他就後悔了，用遙控器替代書壓上去，撫摸著書封面上燙金的《玫瑰天堂》四個大字，嘆了口氣。
他摸出手機，想給謝明頌打個電話。卻不小心點到了推送，進入了微博界面。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點了返回鍵，退出了微博。
想都不用想，私信裏肯定是鋪天蓋地的謾罵。他不想看見那些倒不是因為怕，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清白的，而那些言論除了弄糟他的情緒之外毫無意義。
實在是沒必要自找不痛快。
徐霽從聯系人裏找到“謝明頌”，撥了他的電話。
那邊幾乎是立刻接通：“徐霽，你還好嗎？”
“不好。”他說，“我很難過。”
謝明頌聽著他的聲音，知道他是哭過了，然後說：“我過來找你。”
“別。”徐霽說，“小楚他們今天的回歸演唱會挺重要的吧。你今天應該走不開才對。”
“可是……”謝明頌知道他從來都是這樣理智的人，也知道自己現在離開的確不現實，可他真的很擔心徐霽，“那我晚點再過來找你，有什麽事隨時和我電話聯系。”
“知道了。”徐霽突然想起了自己打電話本來的目的，“老謝，你上次說的那房子租金多少來著？”
“因為是合租，所以是三千八，我覺得這個價格你正好能接受。”他說，“而且房主是我朋友，給你優惠了的，不然你上哪找這麽便宜的房子。”
“我這房子確實住不下去了。”徐霽把泡面挪到面前，用叉子攪了兩下，“只是我真的沒和別人合租過，還是有點擔心。”
“早就說叫你別住了。”謝明頌說，“和你合租的是個應屆畢業生，租這房子是為了方便實習，應該住不了多久。聽說是南華大學的，說起來你還算他學長呢。”
“我也住不了多久啊。我把這個房子賣了肯定要重新買個房子，等新房子裝修好了肯定就搬進新房子了。”
“反正都是臨時的，你倆就合住一段時間，以後可能就再也不會見了，有什麽好擔心的？而且我給你打聽了，這孩子沒什麽不良嗜好，是我那朋友的弟弟的室友，總比你跟外頭那些不知底細的人合租放心吧？你這預算自己單租也不太現實。”
“那就這樣定了吧。”徐霽說，“但願能和新室友相處得不錯。”
“那我和他說了啊，我這邊還有點事要處理，先掛了。”
“拜拜。”
徐霽掛了電話，揉了兩下自己的臉，然後計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盯著草稿紙思考這筆錢自己還能花多久。
“徐霽，你會熬過去的，對吧？”
他對自己說。
-
“合租？”夏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耳東哥，咱之前不是這麽說的吧？”
耳東哥本名陳言，是夏熾的另一個室友。不過早在三個月前就租了房子搬了出去，和女朋友一起住。
“哎呀，小火，這是哥的錯。是我沒跟我哥問清楚。”陳言很是抱歉，“但是那人吧，人挺好的，不是什麽烏七八糟的人。而且有人合租你房租驟減一半哎。你不是不想拿家裏的錢想自力更生嘛，你說你那一個月兩、三千的實習工資，負擔原來八千半年的房租，日子得過得多緊巴啊。”
“話是這麽說。”夏熾在心底飛快權衡了一下利弊，“但這不還是你哥違約了嘛，一開始沒有說合租的。”
“所以我哥說在你應付的基礎上再降三百，四千減三百是……哦對，三千七。”陳言說，“夠意思吧。”
“好吧。”夏熾想到了自己最近看上的那雙球鞋，“成交。”
“那什麽，你叫上渣哥、圓子，你們明天來我家吃飯，我順便把新合同給你你簽一下。”陳言的笑聲從電話另一端放肆地傳來，“你們這種單身狗平時沒人給你們做飯吧。明天你們嫂子親自下廚，你們可有口福了。”
“嘖，戀愛的酸臭味。”夏熾不屑，“你也就虐虐我和圓子，渣哥有玉姐，你酸不著他。”
“錯，是只虐你。”陳言笑得更大聲了，“咱們小圓子追人書店老板都一年了，我尋思多冷的冰山都該融化了。只有你，單身小夥，什麽都沒有。”
“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夏熾知道他是開玩笑，可卻沒來由地覺得不高興，“我單身我驕傲。”
“行了啊，我給我哥回電話去了，只只寶貝拜拜。”
“嘶。”夏熾覺得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別惡心我。”
夏熾掛了電話，去購物平臺下單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雙球鞋。
他以為自己應該會很高興，但是並沒有。
“我究竟是怎麽了呢？”
他癱倒在床上，望著宿舍的天花板出神。
-
徐霽搬家的那天，謝明頌來給他幫忙。元洛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消息，也跑來幫忙。
“元洛，我真的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徐霽的話平靜卻殘忍，“我們沒可能的。”
“我知道啊。”元洛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勉強，“我從喜歡上你那天起就做過所有壞結果的預測了。最壞的結果就是你討厭我了，你現在只是不喜歡我，還不算最壞的，不是嗎？沒有到最壞的時候就還有餘地，你就讓我再努力一下嘛，犯人表現好還可以減刑呢。”
“元洛，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會有結果的。”徐霽把他手裏的紙箱接過來，自己往車上搬，“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元洛固執地搬起另一個箱子，“我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元洛，你是很好的人，我不希望你受傷。我不值得你這樣，我不好的，你及時止損吧。”
徐霽本來沒想把話說得這樣絕情，只是元洛真的太固執了。
謝明頌看著元洛落寞的背影，拿肩膀撞了下徐霽的肩膀，道：“真這麽絕情？他對你挺認真的，堅持追了一年呢。老徐，你都25歲了，從小徐熬成老徐了，但一次戀愛都沒談過，你不會是打算出家吧？”
“他就是太固執了。”徐霽說，“我真的拒絕過很多次了。至於出家是不會出家的，談戀愛也不是說談就談了，這個得看緣分、看感覺的。我對元洛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跟哥說句實話。”謝明頌攬住他的肩，“是不是還對那個學弟念念不忘呢？”
徐霽沒說話。
“得。果然還惦記著。”
“謝明頌，你是來搬東西的，不是來八卦的。”
“我這怎麽能叫八卦！”謝明頌不服，“我這是關心我最好的兄弟的人生大事！”
“老謝，你也從小謝熬成老謝了，你不也還沒談過嘛。”他說，“再說，我好歹還有過暗戀史，你不暗戀史都沒有嘛。”
“徐霽！你就這麽對你的免費勞動力是吧！”
徐霽忍住笑意，說：“好了免費勞動力，再不搬天就黑了。”
謝明頌搬起紙箱，磨了磨牙，道：“你徐霽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系，這輩子才有你謝哥這樣的朋友！”
“是是是。”徐霽到底沒忍住，笑了起來。
-
徐霽他們到的時候，新室友已經把房子打掃過了。
他也已經率先挑了房間，把自己的東西歸置好了。
“徐霽，你這室友可以啊。”謝明頌說，“他先來還挑了漏水的那個房間。”
徐霽這才看到，那人房間裏放了一個膠盆，接著從天花板漏下的水。
“我那朋友說了一下的，有個房間和廁所挨著，因為廁所水管漏，那房間也跟著漏。要明天工人才會來維修壞掉的水管。”
徐霽走近了，看到那人門上貼了一張便利貼，他揭下來，看見上面寫著——
“哈嘍我的新室友，我去樓下買東西了，一會兒再回來和你正式認識。整個房子我都打掃過了，你拎包入住就行。很抱歉沒有和你商量就先選了房間，所以客廳茶幾上的蛋糕是賠罪禮，希望我們接下來的合租生活能愉快相處。”
一看就是個很陽光、很開朗、很好相處的人呢。
他想。
他走到茶幾前，拎起那個可愛的小包裝盒，很認真地打量它，仿佛這樣就能窺見留下它的人的形象。
“徐霽，你的書架放哪兒？”
“我來看看。”徐霽拎著小蛋糕來到他的房間，“放右邊吧。”
徐霽把小蛋糕隨手放到書桌上，開始和謝明頌一起收拾屋子。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