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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肉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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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肉鍋子

一連下了兩三天的秋雨, 細細綿綿的雨絲不算大,但帶來的降溫是實打實的。

一場秋雨一場寒,十場秋雨穿上棉, 老祖宗的話一點不虛。

盡管外面秋風蕭瑟,雅間裏倒是暖意融融。

溫仲夏怕客人冷著, 專門在角落裏放了一盆炭火,不過現在看來怕是有些多餘。

餐桌上擺著的兔肉鍋子正咕咚咕咚冒著蒸騰的熱氣, 表面浮著一層紅油, 在沸湯中翻滾不停, 濃郁的麻辣味撲鼻而來,光是聞一聞,身體都不禁泛起熱意。

“伍老爺, 這是獵戶早上剛打著的兔子,每只都有足三斤多, 我想著您愛吃鍋子, 正好做個兔肉鍋。”

溫仲夏笑著為伍長貴介紹,並將各色配菜圍著鍋子一一布齊,擺滿了整張桌子。

伍長貴捋著胡須,滿意地點頭, “俗話說飛禽莫如鴣,走獸莫如兔,現在是吃兔子的好時節,我正好惦記這一口,溫掌櫃就和我想到一塊去了。”

柳氏瞧了眼紅通通的鍋子,有點發怵, 打趣道:“這也忒辣了,溫記的辣椒不要錢的吧。”

“夫人, 兔肉就要辣著吃才過癮,巴蜀那邊吃的比這還辣。”伍長貴還嫌不夠辣咧。

“那會兒你去巴蜀還年輕,也不瞧瞧自個兒現在一大把年紀,腸胃受不受得住。”柳氏斜眼嗔了一眼自家男人。

這話伍長貴不愛聽,“為夫現在也不老啊,身強力壯,就算抱你走個幾裏路不成問題。”

柳氏霎時羞得臉通紅,老夫老妻了,還當著外人的面突然說這個,也不嫌害臊。

一旁的伍婉娘以手撫額,沖溫仲夏偷偷撇了撇嘴,她也受不了自己爹娘時不時突如其來的膩歪。

溫仲夏抿了抿唇角的笑意,這對夫妻人到中年,還能有這麽好的感情真難得。

“兔兔煮好了沒有,我好想吃啊。”伍方早就饞壞了,舉著筷子就要往鍋子裏夾。

伍婉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不,你不想。”

伍方的嘴巴立馬嘟得能掛油瓶,“阿姐,你作甚攔我?”

溫仲夏揚起笑容,把另一個鍋子移到姐弟面前,“這一鍋酸湯兔是專門為夫人、婉娘和方兒準備的,湯底用了酸菜,酸香解膩還不辣。”

“還是你想得周到,所以別的酒樓再豪華我也不願去,就愛上你這兒來。”柳氏笑著說。

溫仲夏展顏道:“承蒙夫人照顧,我這小店的買賣才能越來越好。”

伍方對大人們寒暄來寒暄去不感興趣,就是想知道鍋子可不可以開吃了,不能吃辣,酸湯兔也很香。

“咱們開吃吧,方兒饞得眼睛都直了。”伍婉娘好笑道。

伍長貴率先舉筷,照例先從酸湯鍋裏夾了塊兔肉放到夫人碗裏,然後才去吃那麻辣鍋。

吃鍋子,兔肉得切得大塊才過癮,連骨帶肉裹滿了紅油,在調好的油碟裏滾一滾,一口下去,肉質極其嫩滑多汁。

稍微抿一抿,兔肉便脫了骨,夠麻夠辣,裹了香油和蒜泥後,香味愈發醇厚,甚至一些細小的骨頭嚼一嚼也能咽下,香極了。

伍長貴愛吃兔頭,撈起來後,以極其嫻熟的吃法將其從下顎處掰開,吮吸鮮美的汁水,臉頰肉賊嫩,兔舌柔韌,不能錯過。

柳氏對酸湯兔讚不絕口,顏色清淡,酸爽的味道恰到好處,入口便覺得食欲大開,也凸顯得兔肉格外的鮮嫩。

溫仲夏在湯裏還加了小塊的白蘿蔔,燉成了透明色,吃完兔肉,再來一塊白蘿蔔,軟乎乎的口感,回味甘甜,很是解膩。

伍婉娘要了碗紅油碟,酸湯兔肉往裏沾一沾,酸酸辣辣更好吃。

盡管吃不了爹爹的麻辣鍋,沾個紅油還是沒問題的。

伍方就是人菜癮大,吃著酸湯兔,還不死心地一個勁盯著那鍋麻辣兔。

“來,兒子,嘗一口。”

伍長貴挑了塊小的給他,柳氏見狀,忙道:“有你這麽當爹的麽,他吃不了這麽辣。”

伍長貴笑道:“男子漢哪有不能吃辣的,就該從小練起。”

柳氏想阻攔,可是伍方手很快,一口塞到嘴裏。

溫仲夏就笑,“夫人不怕的,我準備了溫牛乳,最是解辣。”

伍方嘴巴動了兩下,吐出兩塊骨頭,連聲道:“好吃好吃。”

此時瞧著沒事人一樣,可是幾個數之後,小孩兒猛地瞪大眼睛,吐出舌頭用手狂扇風。

辣勁上頭了。

舌頭又麻又痛,大人竟能吃得面不改色,太可怕了。

幾個大人都沒忍住笑了起來,伍婉娘不愧是親姐姐,笑得最大聲。

柳氏好氣又好笑,連忙接過溫仲夏遞過來的牛乳給伍方喝,“臭小子,真是不撞南墻不回頭。”

伍方大灌了幾口,口腔才舒服一些,又夾了塊紅糖炸牛乳,試圖用糖壓過辣味。

那種痛苦留給大人吧,還是甜甜的,更好吃。

兔肉吃不過癮,鮮切羊肉、蝦滑丸子、牛肚、牛筋肉等一一下鍋。

不到半程,大夥兒都吃得身上熱乎乎的,真是舒坦。

溫仲夏倒了一杯酒,雙手舉起,朝伍長貴笑道:“伍老爺,晚輩以薄酒一杯敬您,恭喜伍老爺當選東京行會行首。”

說罷一飲而盡。

伍長貴詫異道:“溫掌櫃,你消息夠靈通啊,這還沒對外公布你就知道了。”

溫仲夏笑著坦誠:“不瞞您說,我確實有個小靈通。”

伍婉娘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嘿嘿一笑,“小靈通就是我。”

伍長貴即將接任新一任行首的消息,便是好姐妹婉娘透露給她的。

溫仲夏本想攜禮物上門道賀,可是從婉娘那兒得知,恭喜可以,禮就不必送了。伍長貴不想落人口舌,這回什麽禮都不收。

好些個提前得知內幕消息的商戶上門送禮巴結,都是怎麽來,怎麽原樣拎回去。

溫仲夏思來想去,不送禮,那就請伍老爺一家吃頓飯好了,便有了今天的這頓兔肉鍋子宴。

伍長貴對閨女生不了氣,只是無奈道:“都說了暫時不要在外面到處說,行會到時自會公布。”

柳氏開口:“夏兒又不是別人,告訴她不要緊。”

“就是就是。”伍婉娘仗著有娘親撐腰,一點也不怕。

“伍老爺盡管放心,我不會四處宣揚的,我是真心為您高興,您當了行會之首,那是咱們東京所有商人的福氣啊。”溫仲夏笑吟吟道。

東京商業繁榮,行會眾多,譬如酒行、藥行、布行、食飯行,城西花團等等,幾乎每個行當都組織了自己的行會,這些行會在官府登記在冊。

如果你要想從事某個行當的買賣,也必須在相應的行會掛上號才能開始經營。

溫仲夏在開溫記百味時便第一時間在食飯行登了記,入行的商戶叫行戶。

上一任行首是藥行的行頭,他因年過古稀,身體欠佳,便主動退位,經過一番不足對外人道的明爭暗鬥,總之,現一任的行首被伍長貴取得。

伍長貴本就是布行的行頭,他的布匹買賣做到了海外,為人八面玲瓏,在商場上極其擅經營,再加上其夫人柳氏的娘家還有官場那邊的背景,他能取得行首的位置,一點不奇怪。

伍長貴謙虛了一下,“其實論資排輩,哪輪得上我,只是承蒙大家看得起我伍某人罷了。”

“伍老爺說哪裏話,往後要托您多多關照我們小商戶才是。”溫仲夏又敬了他一杯酒。

柳氏聽不下去了,好笑道:“你們不要再客套了,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伍長貴朗聲大笑,涮好的嫩羊肉吃下一大口,又沖溫仲夏道:“你現在可不是小商戶了,我聽說你下一步打算開酒樓,可有此事?”

溫仲夏挑起眉頭,“伍老爺,您的消息才叫靈通咧。”

“我是聽說你在請老章幫忙尋摸哪家酒樓要轉手,這才多久都要開酒樓了,還是在馬行街,後生可畏啊。”

最初聽到這則消息時,伍長貴確實有些驚訝,溫仲夏的野心比他想象中還要大。

東京有不少做買賣的女人,但多數就是開食店、成衣鋪,或者賣賣胭脂水粉。這些買賣與女人息息相關,她們能做,但多數也就僅限於此,開上一間店,能養活一家人便夠了。

像溫仲夏這樣白手起家,開了一間又一間,連帶面坊,現在又謀劃大酒樓的女人,他是頭一回碰見。

而且人家不開則已,一開就瞧上了馬行街的地段,不簡單啊。

溫仲夏淺淺一笑,“伍老爺,在商場上您是前輩,我以後要是真開酒樓,好多地方還要請教您呢。”

既然提到了酒樓這事,伍長貴便放下筷子,認真問她未來對酒樓到底有什麽規劃。

溫仲夏也沒有藏著掖著,將目前的打算說給他聽。

柳氏見他們二人聊著聊著又談正事,無奈搖頭,一刻不得消停。

伍長貴習慣性一下一下捋著胡須沈思,嗓音慢悠悠,“要在那個地段開酒樓,投入可不小,你就不怕血本無歸?”

“想掙錢不冒些風險,那還叫做買賣麽?”溫仲夏道。

“此話有理。”

“不過我有自知之明,在商場我還嫩得很,除了有些廚藝,也沒其他過硬的本錢,說完全不擔心那是假話。”

溫仲夏十分坦誠。

伍長貴飲了杯熱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溫掌櫃想找人分擔風險?”

溫仲夏唇角微揚,“前輩果然是前輩,和您說話就是痛快,不知道伍老爺對酒樓可有興趣?”

這兩天她大致打探了一下馬行街的行情,在那裏投資酒樓花費實屬高,單她一人有些吃力,要是有人合作入股,那就好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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