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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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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初入幻境之時, 兩人的記憶全都被重新洗刷過一遍,除了自己的身心為真之外,其餘全部為假。

邱意婉被賦予了刑部尚書之女的角色, 一睜開眼睛就躺在一張極為精致的架子床上, 身邊還不斷有丫鬟在搖晃她的手臂, 急切不已地呼喊她:“小姐!小姐!別睡了, 快醒醒呀,歲將軍馬上就要到了!”

歲將軍?

她迷茫地呆楞了好長一會兒, 才在逐漸清晰的記憶中搜羅到了和歲將軍有關的信息:歲崇, 她的心上人。

她的心上人?

她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滿心驚愕,因為她的內心深處對歲崇這個人根本沒有一點點的思慕之情,他怎的就成了她的心上人?

她的內心感情和她的記憶完全不符。

甚至連歲崇這個人的外形模樣都是後知後覺才回想起來的:身姿筆挺,劍眉星目, 瞳孔卻是琥珀色的, 透著一股如寒冰般的威嚴冷峻之感, 再配上那一頭濃密銀發, 更為他增添了幾分妖冶之氣。

但在幻境之中, 根本無人在意他那一頭與眾不同的銀發, 皆是習以為常的態度。

她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自己丫鬟, 連身詢問道:“他怎就成了我的心上人?誰告訴你說他是我的心上人?”

小丫鬟看向她的神色中流露出了驚訝和擔憂:“小姐,你怎麽了呀?你可別嚇唬我呀,你愛慕歲將軍的事情可是人盡皆知呀!”

她大驚失色:“什麽?怎會如此!”

小丫鬟急慌慌地說道:“難道您都忘了麽?兩月前,歲將軍才剛一回到都城您就對他一見鐘情了,打聽到他至今孤身未娶之後您更是高興壞了, 不停地央求咱們老爺去替您說親,老爺拗不過您, 只能找媒婆上門說親,結果卻被歲將軍無情拒絕了,您還傷心地大哭了一場呢。”

“啊?”她真真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但奇怪的是,在小丫鬟說完這些話之後,她的腦海中竟漸漸地浮現出了相關記憶,讓她倍感真實。

小丫鬟又繼續道:“您雖然傷心,但卻沒死心,一直愛慕著歲將軍,千方百計地接近他追求她,像是瘋魔了一般愛慕他,鬧得滿城風雨呀!”

她:“……”相關記憶又是後續才浮現出了腦海,每一個片段都如此的深刻難忘,令她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恨不得直接吊死!

小丫鬟:“老爺和夫人看不得您如此辛苦憔悴,才趁著百花盛開的好時節在府內舉辦了賞春宴,還特意邀請了歲將軍前來參宴,就是今日呀,歲將軍已經快到了呀,您趕緊起床梳洗打扮吧,女為悅己者容呀!”

她:“……”打扮個屁!

記憶告訴她,她真是愛慕極了歲崇,但內心的真實感情卻與記憶截然不同。

她自然是選擇順從內心。

起床之後,她只是簡單地梳洗了一番,而後就素面朝天地走出了房間,連上穿著的衣裳都懶得好好挑選。

刑部尚書,也就是她在幻境中的親爹,攜帶著府內全體家眷一同站在府門之外迎接驍騎大將軍的蒞臨。

歲崇騎著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而來,銀發高高束起,身穿黑色長袍,腰懸凜凜長劍,風吹衣袂獵獵作響,整個人威風至極,氣宇軒昂。

行至府門前,他從馬背上跳下了來,第一時間就開始用目光在人群中掃視尋找了起來。她也一直在盯著他看,感覺熟悉又陌生的。

然而當他們倆的目光終於交匯到一起之後,卻又猛然分開了,各自彈開了各自的目光,誰也不再看誰,臉色一個比一個冷,誰都看不上誰。

整個賞春宴的過程中,他們之間也沒有產生過任何交流,甚至連眼神上的對視交流都沒有,直至賞春宴的結尾,府內出了怪事,一位賓客離奇身死,案件同時牽扯到了他們兩人。為了查明真相力證清白,他們倆才不情不願地和對方說了話。

“哼,人家當時也是在努力地找線索破案子,你卻總嫌棄人家礙事。”邱意婉的俏臉一冷,不高興地埋怨道,“你就是看不上人家,不喜歡人家!”

“你不也一樣麽?”歲崇先攬住了邱意婉的纖腰,把她抱進了自己懷中,而後自然而然地上移,嫻熟地捏住了她,“我說東你偏要說西,處處和我對著幹。”

邱意婉:“誰讓你那麽高傲的?你還拒絕人家的示愛,看不上人家!”

歲崇哭笑不得:“那可不是我拒絕的,是你自己在書裏寫的。”

邱意婉理直氣壯:“我不管,反正幻境給人家安排的就是這種記憶。”那個萬山鬼谷的幻境還頗為狡詐,為了迷惑他們二人、增添他們在幻境中的真實感,只是根據邱意婉記憶中的小說內容篡改了他們二人的身份,卻沒有改動他們的名字,以至於他們從一開始就沈浸在其中了,沒有發現絲毫破綻。

歲崇笑著說:“幻境還給我安排了你對我死纏不放窮追不舍的記憶呢。”

“所以你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對人家愛答不理了麽?”邱意婉又沒好氣推了推歲崇的手臂,“不許再捏人家了!”

歲崇卻不為所動,就像是什麽都沒聽到一樣我行我素,語氣中倒是充滿了好奇和疑惑:“你這書也沒寫完,最後設定的結局是什麽?”

“當然是要讓高傲自大的將軍後悔呀!”邱意婉情竇初開之年迷戀上看情愛小說,看多了之後就觸發了創作靈感,大筆一揮就自己動手寫了起來,還鄭重其事地自己動手給自己裝訂了本書,但寫著寫著就覺得無趣了,還頗為費腦累眼,然後就把這半本沒寫完的小說給扔到了書架子上,卻還依舊記得自己當初設定的結局,“小姐前期那般愛慕將軍,甚至願意放下女兒家的矜持和身段去主動追求他,但將軍卻鐵石心腸,視小姐的真心如敝履,相當絕情過分,所以我設定的結局是小姐嫁給了真心愛她的人,讓將軍後悔去,追都追不回來!”

歲崇:“將軍後悔的前提是他也愛小姐吧?”

邱意婉解說道:“那肯定的呀,只不過他太高傲了,沒發現自己的愛意而已。”

歲崇舒了口氣:“看來我比他強些,沒讓心愛的女子嫁給他人。”

邱意婉嗔了他一眼:“哼,你剛開始的時候也沒比他強到哪裏去!”

歲崇神不改色,動作也不停:“那時你也不喜歡我呀,後來我喜歡你了,你還是不喜歡我。”

“那人家最後喜歡你了還不行麽?小氣鬼!”邱意婉又沒好氣地推了推歲崇的手臂,“別動了,一會兒衣服濕了!”

歲崇:“不是剛餵完麽?”

邱意婉紅著臉嗔了他一眼:“那也經不住你一直這麽折騰呀?”她的身體不受控制,會自行配合他。邱意婉又氣鼓鼓地說道:“人家的閨房向來是又香又幹凈,你這臭男人隨隨便便進人家的閨房也就算了,竟然還在人家的閨房裏面對人家做出這種無恥的事情!”

歲崇目光淡然,語調漫不經心:“我是第一個進你閨房的男人?”

邱意婉沒好氣:“還有我爹、我大哥我三哥呢!”不過這也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長大後爹爹和哥哥們就沒再踏入過她和二姐的院子。

歲崇:“沒了?”

邱意婉瞪了他一眼:“沒了!”又道,“他無論如何也是外姓男子,還是和我親哥哥有些區別的,怎能隨意進我們女兒家的院子?成何體統?”

歲崇這才滿足地牽起了唇角。

邱意婉:“就你愛計較愛吃味!”

狼族天生有領地意識,無論是對於領土、獵物還是愛人都具有極強的占有欲,絕不容他人搶占侵犯。

一生一世一雙人更是狼族的求偶原則,至死方休。

“你是我老婆,我當然要計較。”歲崇理所應當地說道,“你只能是我的,我也只能是你的。”

邱意婉明知這頭死狼可沒那份細膩的心腸去故意說一些撩人的情話,但偏就是被他這種自然而然的平常語氣給打動到了,臉頰莫名一熱,羞臊地說了句:“行了你,趕緊去睡吧,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歲崇卻沒松手:“你答應我的承諾還沒兌現呢。”

邱意婉一楞:“我承諾你什麽了?”

這就忘了?

歲崇不得不提醒她:“給我記了一功,獎勵我。”

邱意婉:“……”說你愛計較你就一點兒也不吃虧!

邱意婉只好踮起了腳尖,揚起下巴在歲崇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行了吧?”

歲崇卻並不滿意:“就這麽簡單?”

“你還想幹嘛呀?孩子正睡著呢!”邱意婉緊張又害羞地瞟了一眼對面的架子床,“別再給他吵醒了!”又可憐兮兮地說道,“都趕了好幾天的路了,又折騰了一晚,人家也累了呀,你就不心疼人家麽?”

歲崇無奈,終於松開了她:“暫且放你一馬,日後補給我。”

“知道了~”邱意婉嬌滴滴地挽住了歲崇的手臂,和他一同朝著對側臥房走了過去。

方才邱意婉把小歲歲放到床上的時候,孩子還是側躺著睡的,這才過了沒多久,就變成撅著小屁股趴著睡了。

邱意婉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肉嘟嘟白嫩嫩的小屁股上輕輕拍了一巴掌:“小胖狼。”

白蓬蓬的小狼尾巴立即搖動了起來。

邱意婉嚇了一跳,又趕緊用手輕撫了倆下孩子的後背,一個字也不敢再說了,唯恐小家夥真的醒了。

歲崇忍俊不禁,等到小狼尾巴不再動了,他才敢開口說話,但也不敢

太大聲:“這床太小了,睡不下咱們一家三口,我去那張臥榻上睡。”

這張架子床還是邱意婉當姑娘時睡的床,並不寬敞,頂多只能睡得下她們母子。

臥榻在床側靠墻的位置,正對著梳妝臺。過去邱意婉晚上害怕睡不著時,會讓她的小丫鬟喜桃睡在那張榻上陪著她。

聽聞歲的話後,邱意婉點了點頭:“嗯,床單被褥都在榻旁的櫃子裏,你自己去取吧,我去打點水,風塵仆仆一路了睡前還是想洗洗,不然身子難受。”現在府內的丫鬟仆人們全都被娘親“怪病”給嚇跑了,凡事只能親力親為。

歲崇趕忙說道:“罷了,外面太黑了你別去,我去。”說罷就邁開了長腿,闊步要往屋外走,邱意婉立即去追,“你知道打水的地方在哪兒麽你就去?”

歲崇:“不就是門外的那片池塘麽?”

邱意婉無奈:“你當我們人族和你們這種野獸一般隨便呀,跳進池塘就能洗了?我們打水用井!”

歲崇不解道:“不都是天賜的水麽?”

他們的先祖生於自然長於自然,所有的水源皆是天賜之水。狼境之內的天賜之水皆來自於落雪。

“不一樣!”邱意婉態度堅決,“你要是真想心疼人家你就去後院的水井給人家打水。”

狼王肯定是心疼老婆的,不假思索地就點了頭:“行。”

邱意婉又叮囑道:“記的打兩桶水,一桶不夠用。”

“好。”歲崇應下之後就離開了屋子。

邱意婉擡起了手臂,聞了聞自己的袖子,倒是沒什麽異味,依舊香香的,就是感覺身上黏了一層汗,不太爽,而且自己胸前的衣料還是濕了。

都怪那頭死狼!

邱意婉也真是有些困乏了,便坐到了床邊,將腦袋靠在了床架上,一邊等著歲崇打水回來一邊閉目養神。

夜色靜謐,萬籟俱寂,空氣中唯有蟬鳴聲。

忽然間,邱意婉聽到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聲音近在耳畔,緊接著,方位不定的虛空中又有人喊起了她的名字:“邱意婉,聽吾召喚,速速歸來!”

“邱意婉,聽吾召喚,速速歸來!”

邱意婉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到的場景卻不再是自己的閨房,而是一條鋪滿了山花的小路。

路兩側皆是白茫茫的濃霧。

召喚聲就在路的前方。

邱意婉目光空洞地從床邊站了起來,順從地邁開了腳步,應和著召喚聲,一步步地順著那條鋪滿了山花的小路走了出去。

這還是一條極其筆直的路,花香四溢五彩斑斕,卻始終看不到盡頭。

召喚聲似有若無,虛無空靈,接連不斷。

鈴鐺聲卻相當清脆,每一聲都能攪進她的耳朵裏,像是趕屍人手中的那枚攝魂鈴。

邱意婉的意識很清醒,甚至可以說是格外清醒,但她的腦海中卻已經沒有了其它想法,只剩下了唯一一條清晰的念頭:不能停,一直走,必須一路走到盡頭為止。

雖然她也不知曉路的盡頭到底有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旁側的濃霧中竟突然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激烈犬吠聲,其中一道尤其痛苦慘烈。

緊接著,她的身前就閃現出了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她覺得這道身影很熟悉,卻無論如何就是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她還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像是他的臉上蒙了一層霧,令他面容模糊了起來。

那人忽然擡起手,兩指合並直刺她的眉心。他修長有力的指尖處還閃著鋒利的血紅色光芒,像是要殺了她。

邱意婉大驚失色,瞬時側身閃躲。她也自知自己的近戰能力不行,但身法足夠迅速輕盈,成功躲過了那人的一記偷襲之後就運足了輕功,一個翻身就輕輕松松地從那人的頭頂越了過去,繼而拔腿就跑,甚至用上了邱家的獨門武功流星步。

那人卻窮追不舍,也不出聲,只是拼了命地追她。他的身法也極其迅捷,一個縱躍就落至了她的身前,旋身的同時再度並指襲擊向了她的眉心。

那道血紅色的鋒利光芒再度閃爍了起來,令邱意婉膽戰心驚,不由使盡了渾身解數去躲避,向後下腰的同時擡臂格擋,再借力調轉身形,靈活地使了個鷂子翻身,成功地躲過了對方的第二次襲擊。

她雖然看不清楚對方的真實容貌,卻能清楚地判斷出來,他的身法絕不在她之下,硬碰硬對自己絕無好處,所以在躲避過對方的第二次攻擊之後,邱意婉的第一反應還是逃跑。

然而跑出了還沒幾步,她的耳旁忽然響起了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聲:“邱意婉,殺了他,他要殺你!”

他要殺我。

他要殺我!

邱意婉接收到了命令,內心不受控制地充滿了憤恨與殺意,逃跑的想法瞬間被拋之腦後,朝著對方轉過身的同時果斷握住了戴在右手上的銀鐲,擡手對準了那人的身軀:“我要殺了你!”

萬千道尖細的銀針如同漫天的細雨一般齊刷刷地朝著那人飛刺了過去,如同一張鋪天蓋地的巨網,網上還淬了劇毒,能夠令這世間萬物瞬間化為一灘黑臭的血水。

此乃邱家獨門暗器,秋雨落花。

邱意婉還在心中冷笑了一聲:去死吧!

孰料對方的身法竟比她想象中還要敏捷萬分,飛針從銀鐲中彈出的瞬間,他就如同一片輕盈的竹葉似的瞬間向後方滑出了數丈遠。

針與針之間的間隙在不斷擴大,如同一張不斷放大的銀網,頃刻間就追至了那人面前。

邱意婉篤定此人絕對必死無疑了,但他卻又在驟然間平地起躍,如同一陣疾風似的輾轉騰挪,竟將那些細密的毒針無一例外地全部閃躲開了,並且毫無停頓,針雨過去之後,他僅是用腳尖輕輕地點了一下地面,就飛身朝著她撲了過來,再度並指刺向了她的眉心。

這一切皆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邱意婉甚至都來不及震驚這世間竟然還有人能夠躲過“秋雨落花”,那人的指尖就已經如閃電般迅速地點上了她的眉心。

邱意婉瞬間就被定住了,再也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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