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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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柏弦青坐在椅子上, 單手臂繃直落在腿邊。
簡映然站在他身後，明眸低垂，將男人的身形一覽無餘。
目光灼熱, 她抿了抿唇，大腦宕機了幾秒，立刻反應過來。
“差點忘了, 我包裏有止痛藥，我去給你拿。”
空氣中充斥著燥熱因子。
簡映然呼吸微亂, 離開的腳步沒有任何猶豫。
柏弦青赤身的畫面歷歷在目。
健碩的手臂肌肉, 性感的腹肌和人魚線，以及再往下……
簡映然拿起茶幾上的玻璃杯, 將水一飲而盡，緊接著從包裏找出止痛藥。
“小簡。”
柏弦青的聲音從衛生間傳來, “幫我去臥室的衣櫃裏拿件睡袍，深藍色的。”
他的睡衣是襯衫短袖，有一排紐扣, 穿脫多有不便, 睡袍是冬天穿的, 家裏開著空調, 拿來應急沒什麽大問題。
簡映然站在衛生間門口，把頭別過去, 伸手遞上睡袍。
柏弦青接過，單手穿還算輕松, 只是睡袍的標配還有一根綁帶。
他系不了，只好請求簡映然的援助。
柏弦青往前走了兩步, 把綁帶送到簡映然手中：“幫我。”
簡映然閉著眼，動作緩慢地, 在他的腹部系上一個蝴蝶結。
柏弦青攬住她的腰，止不住發笑：“我不吃人，你不用這麽……視死如歸。”
緊緊相貼，簡映然把眼睛睜開，迎上柏弦青的目光。
病患有開玩笑和任性的權利，作為陪護者，她必須保持冷靜和理智。
簡映然一臉嚴肅，不容置喙的口吻。
“出去把止痛藥吃了，然後回房睡覺。”
柏弦青乖巧點了點頭，跟著簡映然來到客廳。
簡映然把水杯和止痛藥遞給他，拿上睡衣去洗澡。
出來的時候，柏弦青坐在沙發上，背倚靠枕。
他閉著眼，臉色不是很好，想來止痛藥還沒發揮作用。簡映然在柏弦青身邊坐下，握緊他的手：“不是讓你回房睡覺的嗎？”
柏弦青把手抽出，摟著她的肩膀。簡映然穩住重心，沒敢把後背壓向他。
柏弦青輕聲開口：“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他在等她。
簡映然洗耳恭聽。
柏弦青繼續道：“我能不能在你床邊打個地鋪，看不到你，我睡不著。”
次臥也就十來平，床和衣櫃占據大部分。
柏弦青一米八五的個子，根本伸展不開，何況他還有傷。
簡映然想了想：“我去主臥陪你躺會，你睡著了，我再走。”
柏弦青很滿意這個方案，起身拉著簡映然往主臥走，一點也不帶遲疑。
他率先在床的右側躺下，拍拍左側空位示意，簡映然順勢躺在他的身邊。
窗簾緊閉，燈也沒有開，整個空間漆黑一片。
簡映然躺下以後，柏弦青握住她的手，閉上眼，十指緊緊相牽。
黑暗中，周身安靜，全部感官都變得敏銳。
聆聽身旁人的呼吸，簡映然睜著眼，輕聲問詢：“有沒有感覺好點。”
柏弦青“嗯”了聲：“止痛藥起效，舒服多了。”
眼皮有點沈，簡映然問道：“明早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柏弦青反問：“我六點起床，你要和我一起？”
手機沒拿進來，簡映然回答：“過會我定個鬧鐘，應該問題不大。”
柏弦青指明方位：“書香苑大門右拐，有家小徐包子店。”
簡映然對這家店有印象。
閉上眼，打了個哈欠，這才詢問種類和數量。
柏弦青回答：“一只鮮肉包和一只香菇青菜包。”
簡映然的聲音變得更輕：“好，我記住了。”
頓了頓，柏弦青又說：“其實我去學校的時候可以順路買。”
話音落下，身旁沒有回應傳來。
柏弦青側過頭，壓著聲喊道：“小簡？”
均勻的呼吸聲在耳邊回蕩，簡映然已經睡熟。
握緊的手沒有松開，柏弦青唇角輕揚，只覺得空氣都蕩漾著清甜。
這一夜，過得還算安穩，第二天早上，柏弦青根據生物鐘準時醒來。
沒有驚擾簡映然，幫她蓋好被子，他輕手輕腳下床，去衛生間洗漱。
止痛藥的藥效只能維持一段時間，傷口的疼痛悄然蔓延。
柏弦青右手使不上勁，還是只能用左手，擰開水龍頭，往漱口杯裏註滿水。
牙刷平放在洗手臺上，柏弦青拿起牙膏打開蓋。
手肘碰到牙刷柄，掉落在地，柏弦青彎腰正準備撿起，簡映然先他一步，拿過牙膏擠好，遞回去給他。
柏弦青接過牙刷：“現在才六點，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說了要去給你買早餐。”
簡映然仰頭看他，“你起床都不喊我，差點我就成為言而無信的人了。”
柏弦青：“那我走了以後你再繼續睡，好不好？”
簡映然：“我也是這麽想的。”
柏弦青後退一步，把洗手池讓給她，做出請的手勢。
漱口杯是柏弦青準備的情侶款，簡映然昨晚已經用過。
洗漱完，她把衣服換好，又打開冰箱拿了兩顆雞蛋下鍋煮。
簡映然跑到衛生間門口，叮囑柏弦青：“你看著點火，我去去就回。”
夏季的天亮得比較早。天空湛藍，漂浮著綿白的雲朵。
太陽露出大半的臉，呼吸著新鮮空氣，簡映然很快找到包子店。
開在小區大門外，對面又是學校。一大早，包子店門前就聚集了不少人。
好在店家動作麻利，簡映然很快拎著購物袋從人群擁擠中逃離，又去隔壁買了一份小餛飩。
回到家，柏弦青已經把雞蛋從鍋裏取出，衣服也已經換好。
淺灰色T恤，搭配黑色及膝短褲，穿起來不費勁，他一個人就能搞定。
簡映然在餐桌前坐下，剝起水煮蛋，柏弦青一只，她一只。
緊接著，打開裝有小餛飩的餐盒，把蛋放進湯裏。
柏弦青打開冰箱，取出在半島買的鮮牛奶。
簡映然不喝，他給自己熱了一杯，坐在她旁邊的位置。
簡映然一手托著下巴，另一手拿著勺子。
吃了只小餛飩，她忽然意識到什麽：“千算萬算，昨晚的床還是白鋪了。”
她是指次臥那張。
柏弦青輕笑：“很遺憾？”
簡映然否認：“倒也沒有，睡得還挺好。”
柏弦青喝了口牛奶：“如果在隔壁，你憂心又焦慮，隔幾分鐘就想來看我一次，還不如睡我旁邊，比較安穩。”
“我合理懷疑，這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簡映然斜眼看他，“老謀深算啊，柏弦青。”
柏弦青輕咳了兩聲：“我從到到尾都沒有攔著，不讓你走啊。”
昨晚是誰說，看不到她，就睡不著的？
簡映然懶得揭穿：“行，是我定力不夠，抵擋不住柏老師的魅力。”
手上不小心沾了小餛飩湯汁，柏弦青拿了兩張紙巾遞給簡映然。
“柏老師自認為身材還可以，不輸那些年輕的男孩子。”
面上是自信驕傲的神色。
簡映然沒忍住，丟了個白眼給他：“第一次發現，你這麽不要臉。”
“臉早沒了。”
柏弦青發出一聲冗長的嘆息，抓住簡映然的手乞求，“該看的，不該看的，都被你看了，要對我負責，小簡女士。”
“……”
柏弦青生怕她把昨晚洗手池前的畫面忘記，又再度提及。
臉頰有灼熱感，簡映然看向柏弦青的傷口，立刻把話題扯開：“你今天去學校免不了被圍觀，領導同事問起來，打算怎麽說？”
思緒被簡映然勾過來，柏弦青吃完早餐回答：“關秋的家務事，照實說對她影響不太好，可是昨晚的動員會，我們都沒參加，想瞞也比較困難。”
很棘手的情況。
柏弦青身處兩難，簡映然支招：“就說入室搶劫，其他信息都可以模糊，本來這也是事實，沒什麽好遮掩。”
“我明白你的意思。”
柏弦青若有所思，“有的人不配被提及，永久失去姓名是個不錯的法子。”
——
關秋今天早上和江言一塊坐公交去學校。
這班車途經欒市最大的菜市場，老年卡又有公交免費政策，不少大爺大媽拎著菜籃子。
熟悉的鄉音吵吵嚷嚷，車廂裏滿是喧鬧。沒有位置坐，關秋站在後門處，抱著立柱，江言站在她身側抓緊頂部扶手。
關秋昨晚睡得不是很好。
閉上眼，腦海中的畫面回到那間破舊的、漏著雨的屋子。
她和關秀英蜷縮在角落，武學德揮舞菜刀的猙獰面容在眼前閃現，刀片劃過柏弦青的手臂，溢出鮮紅的血，她嚇得一哆嗦，立刻清醒，全無了睡意。
公交司機一個急剎車，關秋站得很穩，反倒是江言一個踉蹌顯些栽倒。
幸而關秋及時反應過來，穩穩扶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和她同樣抓緊立柱。
下車站點距離一中五百米。
沐浴著清晨的陽光，江言和關秋聊起學習的話題轉移她的註意力。
快到校門口的時候，腳步停住，江言指向馬路對面的包子店：“我去買兩只肉包，你先進去吧。”
早餐是在禦水灣吃的，江言點的外賣。
住他家，哪能再讓他花錢。關秋看了眼小票，主動把早餐錢給他，用的是現金。
早餐種類很豐盛，關秋都吃撐了。
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她記得江言也沒少吃，怎麽又餓了。
可能男生的代謝就是比較快吧。
這麽想著，關秋回覆一個“好”，和江言告別。
江言註視著她的背影，莞然而笑。買肉包是假，兩個人一塊進校門太高調才是真。
他要把自己對她的影響降到最低。
書包還在教室，作業也沒寫。
關秋獨自步入校門，憂心忡忡，倏然間，身後有道聲音喊著她的名字。
轉頭看去，王蔓蔓推著粉色小電驢，朝她小跑過來。
王蔓蔓打量著關秋，如釋重負：“我擔心了一晚上，還好你沒事，江言這個臭小子，居然忘記給我報平安。到底什麽情況，連柏老師都去找你了。”
和柏弦青一樣，關秋也在犯愁這事要怎麽說。
早餐的時候，江言給她支招：“就說入室搶劫，那個男人提都不用提。”
如果簡映然知道，一定會驚奇，屬實是姐弟共腦。
關秋陪王蔓蔓去停車。在一中，每個班都有專門的停車位。
她按照江言教的方法輕描淡寫敘述，末了，告訴王蔓蔓：“人在警局拘留，柏老師也因為這件事受了傷，我絕對不會放過他，最好是牢底坐穿。”
王蔓蔓挽著關秋的手臂，意外之至：“難得見你硬氣一回，可喜可賀啊。”
關秋從小到大，不爭不搶不愛計較，被人欺負了，有苦都是自己咽。
她以為這樣便可息事寧人，經歷過昨晚，才發現全是天真。
“我不能再軟弱了。”
關秋言語堅定，“只有硬氣起來，才能去保護身邊的人。”
“沒錯。”
王蔓蔓讚同，“你脾氣越好，那些欺負你的人只會越變本加厲。”
步入教學樓，她繼續道：“那你現在住哪，要不要來我家過渡幾天？”
關秋當然不能說是江言家，謝過王蔓蔓的好意之後，換了種說辭。
“我住在一個姐姐家，她是我見過最好看最溫柔的人了。”
閑談間，走進教室，同學們已經來了大半。
以往關秋都是第一個到，事出反常，免不了有詫異的目光朝她看過來。
腦袋昏昏沈沈，關秋無暇顧及，在位置上坐下，江言的身影從教室外閃過。
他沒有朝她看過來，關秋很快將視線收回。中午她要去服裝廠找關秀英吃飯，到時候一塊去看看出租房，總不能一直賴在別人家裏，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從抽屜裏取出試卷和練習冊，關秋向王蔓蔓詢問昨晚布置的作業。
王蔓蔓正給她講解，猛不丁察覺到強大的氣場逼近，往教室門口看去。
班裏女生少只有八個，都坐在第二排。
王蔓蔓和關秋的位置在講臺附近，離門口只有三五步路。
頎長的身影入眼，表情嚴肅而冷冽，王蔓蔓戳了戳關秋的手臂：“柏老師來了。”
柏弦青到校，比平時晚了十分鐘。經王蔓蔓提醒，關秋擡頭，看向他。
柏老師左手臂上纏起的繃帶，惹眼又吸睛，即使簡映然和江言都說無礙，關秋的眉頭還是緊緊皺了起來。
早讀課結束，關秋第一時間去辦公室找柏弦青。
意料之中，柏弦青坐在椅子上，整理著辦公用品，問道：“昨晚睡得怎麽樣？”
“挺好的。”
關秋主動幫柏弦青搭了把手，將試卷擱在角落，“老師您呢？”
“和你一樣，還算安穩，中途也沒醒。”
柏弦青回答，“昨晚鄭警官給我打過電話，下午去醫院換完藥，我也去警局做個筆錄，開張驗傷單交給他們。”
關秋點了點頭：“您去醫院的花費，媽媽說，該由我們來出。”
“不用了。”
柏弦青婉拒，“醫保能報，剩下的也沒多少。老師希望你記住，對於傷害過我們的人，一定要用法律武器，讓他們得到應有的制裁。”
關秋認真臉：“老師您放心，吃一塹長一智，您的傷我不會讓它白受。”
“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及時跟我說。”
柏弦青關切道，“當然，還是要以學習為重，路是你自己的，高考在即，別被影響。”
關秋眉目舒展：“謝謝柏老師，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柏弦青莞爾：“好了，回教室吧，馬上就要上課了。”
中午，在服裝廠食堂吃飯，關秀英向關秋詢問柏弦青的傷勢。
縫了十針，手上纏著好幾圈繃帶，並且婉拒了她要出醫藥費的提議。
關秋如實告知，關秀英憂心又有些過意不去：“錢不收，我們買些保養品和水果送去柏老師家，怎麽樣？”
關秋並不讚同：“柏老師教師節都只收賀卡，就算送了，他也會讓我們原封不動拎回去。”
馮軍端著餐盤在關秀英旁邊坐下，恰好聽見她們的對話。
昨晚的事，關秀英告知於他，義憤填膺的同時，也對柏弦青心存感激。
“不如定制一面錦旗，送去學校領導那，多幫柏老師美言幾句，以後他升職加薪什麽的，也許能用得上。”
——
解救遭遇入室搶劫的學生，而身負重傷。柏弦青的事跡，很快傳遍一中校園。
他每天都會收到無數問候，從領導同事到門衛大叔和保潔阿姨，無一例外。
今天是縫針的第四天。
繃帶換成敷貼，線還沒拆，不過疼痛明顯減輕了不少。
柏弦青活動了下手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推開。是楊校長，以及一同前來的關秀英。
楊校長外出參加交流會，上午剛回來。
關秀英來得也比較巧，帶著錦旗去他辦公室，把柏弦青的事跡詳盡敘述。
特地點明，這麽好的老師，理應得到校方重視。
楊校長一聽，立刻帶著關秀英過來，開展錦旗交接儀式。還喊來攝影師拍照留念。
關秀英把錦旗展開，鄭重遞給柏弦青：“柏老師，感謝您對我和關秋的幫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從業三年，柏弦青第一次收到錦旗。
接過，向關秀英道謝，攝影師小吳說道：“站好別動，我給你們拍兩張。”
仨人同框，柏弦青拿著錦旗，左右兩側分別是楊校長和關秀英。
拍好後，小吳把成圖給他們看，楊校長很滿意，拍了拍柏弦青的肩膀。
“柏老師，那天的事，關秋媽媽都和我說了，你在第一時間正確處理，給年輕教師做出了表率。下次開會，我要重點表揚你，號召大家都向你學習。你再寫份發言稿，聊聊當時的感受和心得體會。”
那份沒來得及使用的發言稿，柏弦青也是一點一點擠出來的。
寫到這東西，一個頭兩個大，何況，他並不覺得有表揚的必要。
“不用了校長。”
柏弦青婉言拒絕，“這是我分內的事，換做任何一個老師，他們都會這麽做。”
“柏老師，你就別謙虛了。”
楊校長用欣賞的目光打量著柏弦青，又產生新的想法，“光表揚還不夠，我要請電視臺、報社以及網絡媒體朋友過來，對你做個專訪。以後你就是一中的形象代言人，今年投放招生廣告，就用你照片，小吳，趁熱打鐵，現在就幫柏老師拍幾張。”
小吳再度舉起相機。
柏弦青不為所動：“校長，可否借一步說話。”
柏弦青邀請楊校長來到教學樓外的小花園。
烈日當空，他找了處陰涼地，有樹木作為遮蔽，旁邊是小池塘。
站在鵝卵石步道上，柏弦青坦言。
“招生廣告用我照片，會涉及虛假宣傳。”
楊校長不解看他。
柏弦青道出實情：“等這幫學生高考完，我就準備辭職了。”
——
午間時分，簡映然從柏家老宅出來，照例去了那家名叫“回味”的家常菜館。
照顧柏弦青的這幾天，她每天都從“回味”打包午餐帶回去，今天是現做的黑魚豆腐湯，以及有皮蛋和肉腸碎的上湯娃娃菜。水果冰箱裏也有不少，蘋果、獼猴桃、黃杏、藍莓，每天換著來，營養充足，對於傷口的恢覆大有裨益。
簡映然回到書香苑，把鞋換好。
食品袋放上餐桌，湯汁撒了些出來，她從廚房取出兩只湯盆，將黑魚豆腐湯和娃娃菜分別倒入。
給柏弦青發消息，得知他已經到了小區門口，提前把家門打開，虛掩著。
五分鐘後，開門聲傳來。
簡映然朝柏弦青走去，見他手裏拿著卷起來的錦旗，打開，念出上面的字。
“傳道解惑，德才兼顧；教學有方，良師益友。”落款是關秀英，也就是關秋的媽媽。
每個字句，都是柏弦青的真實寫照。
在教師生涯落幕前，得到這樣的肯定，不失為一種圓滿。
簡映然興沖沖踩上沙發，把錦旗掛在墻上。
拍了張照存在手機裏，和柏弦青在餐桌前坐下，聽他說起上午的經歷。
“關秋媽媽先去找了校長，他們一塊來的我辦公室。校長說要在教職工大會上表揚我，還提出把我的照片放進宣傳視頻裏，我立刻表明準備辭職，免得被舉報虛假宣傳。”
簡映然盛了碗魚湯遞給柏弦青：“一切都成了閉環，當年你成為高考狀元的時候，學校也將你用作宣傳賣點，我聽顧宜說，我們之後的那一屆，生源質量確實蠻高的。”
柏弦青喝了兩口魚湯：“其實每屆都不錯，一中的本科上線率，從來都是欒市第一。”
簡映然好奇：“你說辭職，校長什麽反應，有沒有對你表現出依依不舍。”
柏弦青：“他以為我是被別的學校挖走，很生氣，指責我忘本，我說沒有，打算回歸科研，他握住我的手，祝福我早日拿獎，為母校爭光。”
傳說中的一秒變臉。簡映然輕笑。
柏弦青喝完魚湯，她把裝有米飯的餐盒打開。也是從餐館打包回來的。很軟，口感不錯。
先前簡映然都會打包兩份米飯，今天只有一份。陪柏弦青吃了幾天清淡的食物，她想換換口味，點了酸辣粉。
五分鐘後，簡映然下樓把外賣取回來，打開餐盒蓋，酸辣粉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
裏面的配料很豐盛，滿滿一大碗。
簡映然取出筷子，柏弦青羨慕道：“能不能給我嘗一口。”
線還沒拆，簡映然果斷搖搖頭：“不勾你了，我去陽臺吃。”
正準備起身，柏弦青按住她的手：“不用，我努力克制。”
“再忍忍。”
簡映然沖他眨眨眼，“熬過禁欲期，想吃什麽，我都會滿足你。”
“禁欲期……”
柏弦青就這個問題思考起來，“下午換藥我去問問秦醫生，吃飯有忌口，做應該可以吧。”
吃飯……做飯……
吃……做……
瞥見柏弦青彎起的唇角，簡映然頓時反應過來，睜大眼睛看向他。
“你從哪裏學的這些——”頓了頓，她想出形容詞，“汙言穢語。”
柏弦青：“有句話叫做，實踐出真知。”
簡映然：“？”
柏弦青拿起筷子，不比先前那樣握不穩，如今行動自如。
他夾起娃娃菜，拔高音量：“我申請五分鐘控訴時間。”
簡映然不解：“你要控訴誰？”
柏弦青迎上她的目光：“屋子裏就我們倆。”
簡映然秒懂，輕哂：“行，你說說，我怎麽了。”
柏弦青放下筷子，認真臉：“住我家的第一晚，把我看了也睡了。”
這話聽起來，她像極了采花賊。
簡映然辯解：“當時你喊傷口疼，我擔心你的安慰才轉頭，又不是故意的，看都看了，我也沒辦法嘛。睡覺的時候，雖然我們躺在一張床上，我碰你了嗎？還不是怕你見不到我睡不著才留下來的，好心沒好報。”
柏弦青又問：“住我家的第二晚，摸我腹肌和胸肌不肯撒手，你要怎麽解釋？”
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晚的矜持，到了第二晚全然被簡映然拋諸腦後。
她吃了口牛丸，滿臉堆笑，語氣瞬間軟了下來：“男色當前，我只是犯了所有女人都會犯的錯。”
柏弦青沈著臉，簡映然挽住他的手臂，撒嬌道：“手感不錯，摸摸怎麽了嘛。人家也是第一次犯罪，還不是因為你誘惑太大。”
“昨天第三晚，更是不堪入目。”
柏弦青輕哼，“不知道小簡女士還記得多少，需不需要我來幫你回憶。”
昨晚她起了玩心，用腳足曾他來著。柏弦青讓她別鬧，她也沒聽。
柏弦青僵直躺在那，繃緊神經很是煎熬，最後實在忍不了，伏在簡映然上面，按住她的手：“就這麽想試試？”
起玩心可以，但是真要試，簡映然沒準備好。
她當了逃兵，去了次臥，沒忘記把門反鎖。
至於柏弦青……左手還能用。
慚愧。無言面對。
簡映然默默把手從柏弦青手臂上移開，繼續吃起酸辣粉。
“江言說，關秋找到新住處，已經把東西搬走了，我今晚回家住，免得打擾別人的清靜。”
“我們約定過，有問題及時解決，這才是我控訴的初衷。”
柏弦青認真說，“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除非你打算始亂終棄，不過我想，小簡女士應該舍不得。”
身旁人很自信，但是沒有任何誇張摻假的成分。
簡映然自知理虧，承認柏弦青說得很有道理，轉頭看他。
“那你說，要我怎麽做。”
柏弦青湊到簡映然面前，和她鼻尖相抵：“在我這放的火，也該由你自己澆滅。”
簡映然呼吸微窒，柏弦青輕呼出聲，繼續道：“放輕松，用享受的心態去面對這件事，從今晚開始，我們一起循序漸近，慢慢開發，我會陪你卸下防備，直到你願意接納一個完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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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弦青坐在椅子上, 單手臂繃直落在腿邊。
簡映然站在他身後，明眸低垂，將男人的身形一覽無餘。
目光灼熱, 她抿了抿唇，大腦宕機了幾秒，立刻反應過來。
“差點忘了, 我包裏有止痛藥，我去給你拿。”
空氣中充斥著燥熱因子。
簡映然呼吸微亂, 離開的腳步沒有任何猶豫。
柏弦青赤身的畫面歷歷在目。
健碩的手臂肌肉, 性感的腹肌和人魚線，以及再往下……
簡映然拿起茶幾上的玻璃杯, 將水一飲而盡，緊接著從包裏找出止痛藥。
“小簡。”
柏弦青的聲音從衛生間傳來, “幫我去臥室的衣櫃裏拿件睡袍，深藍色的。”
他的睡衣是襯衫短袖，有一排紐扣, 穿脫多有不便, 睡袍是冬天穿的, 家裏開著空調, 拿來應急沒什麽大問題。
簡映然站在衛生間門口，把頭別過去, 伸手遞上睡袍。
柏弦青接過，單手穿還算輕松, 只是睡袍的標配還有一根綁帶。
他系不了，只好請求簡映然的援助。
柏弦青往前走了兩步, 把綁帶送到簡映然手中：“幫我。”
簡映然閉著眼，動作緩慢地, 在他的腹部系上一個蝴蝶結。
柏弦青攬住她的腰，止不住發笑：“我不吃人，你不用這麽……視死如歸。”
緊緊相貼，簡映然把眼睛睜開，迎上柏弦青的目光。
病患有開玩笑和任性的權利，作為陪護者，她必須保持冷靜和理智。
簡映然一臉嚴肅，不容置喙的口吻。
“出去把止痛藥吃了，然後回房睡覺。”
柏弦青乖巧點了點頭，跟著簡映然來到客廳。
簡映然把水杯和止痛藥遞給他，拿上睡衣去洗澡。
出來的時候，柏弦青坐在沙發上，背倚靠枕。
他閉著眼，臉色不是很好，想來止痛藥還沒發揮作用。簡映然在柏弦青身邊坐下，握緊他的手：“不是讓你回房睡覺的嗎？”
柏弦青把手抽出，摟著她的肩膀。簡映然穩住重心，沒敢把後背壓向他。
柏弦青輕聲開口：“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他在等她。
簡映然洗耳恭聽。
柏弦青繼續道：“我能不能在你床邊打個地鋪，看不到你，我睡不著。”
次臥也就十來平，床和衣櫃占據大部分。
柏弦青一米八五的個子，根本伸展不開，何況他還有傷。
簡映然想了想：“我去主臥陪你躺會，你睡著了，我再走。”
柏弦青很滿意這個方案，起身拉著簡映然往主臥走，一點也不帶遲疑。
他率先在床的右側躺下，拍拍左側空位示意，簡映然順勢躺在他的身邊。
窗簾緊閉，燈也沒有開，整個空間漆黑一片。
簡映然躺下以後，柏弦青握住她的手，閉上眼，十指緊緊相牽。
黑暗中，周身安靜，全部感官都變得敏銳。
聆聽身旁人的呼吸，簡映然睜著眼，輕聲問詢：“有沒有感覺好點。”
柏弦青“嗯”了聲：“止痛藥起效，舒服多了。”
眼皮有點沈，簡映然問道：“明早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柏弦青反問：“我六點起床，你要和我一起？”
手機沒拿進來，簡映然回答：“過會我定個鬧鐘，應該問題不大。”
柏弦青指明方位：“書香苑大門右拐，有家小徐包子店。”
簡映然對這家店有印象。
閉上眼，打了個哈欠，這才詢問種類和數量。
柏弦青回答：“一只鮮肉包和一只香菇青菜包。”
簡映然的聲音變得更輕：“好，我記住了。”
頓了頓，柏弦青又說：“其實我去學校的時候可以順路買。”
話音落下，身旁沒有回應傳來。
柏弦青側過頭，壓著聲喊道：“小簡？”
均勻的呼吸聲在耳邊回蕩，簡映然已經睡熟。
握緊的手沒有松開，柏弦青唇角輕揚，只覺得空氣都蕩漾著清甜。
這一夜，過得還算安穩，第二天早上，柏弦青根據生物鐘準時醒來。
沒有驚擾簡映然，幫她蓋好被子，他輕手輕腳下床，去衛生間洗漱。
止痛藥的藥效只能維持一段時間，傷口的疼痛悄然蔓延。
柏弦青右手使不上勁，還是只能用左手，擰開水龍頭，往漱口杯裏註滿水。
牙刷平放在洗手臺上，柏弦青拿起牙膏打開蓋。
手肘碰到牙刷柄，掉落在地，柏弦青彎腰正準備撿起，簡映然先他一步，拿過牙膏擠好，遞回去給他。
柏弦青接過牙刷：“現在才六點，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說了要去給你買早餐。”
簡映然仰頭看他，“你起床都不喊我，差點我就成為言而無信的人了。”
柏弦青：“那我走了以後你再繼續睡，好不好？”
簡映然：“我也是這麽想的。”
柏弦青後退一步，把洗手池讓給她，做出請的手勢。
漱口杯是柏弦青準備的情侶款，簡映然昨晚已經用過。
洗漱完，她把衣服換好，又打開冰箱拿了兩顆雞蛋下鍋煮。
簡映然跑到衛生間門口，叮囑柏弦青：“你看著點火，我去去就回。”
夏季的天亮得比較早。天空湛藍，漂浮著綿白的雲朵。
太陽露出大半的臉，呼吸著新鮮空氣，簡映然很快找到包子店。
開在小區大門外，對面又是學校。一大早，包子店門前就聚集了不少人。
好在店家動作麻利，簡映然很快拎著購物袋從人群擁擠中逃離，又去隔壁買了一份小餛飩。
回到家，柏弦青已經把雞蛋從鍋裏取出，衣服也已經換好。
淺灰色T恤，搭配黑色及膝短褲，穿起來不費勁，他一個人就能搞定。
簡映然在餐桌前坐下，剝起水煮蛋，柏弦青一只，她一只。
緊接著，打開裝有小餛飩的餐盒，把蛋放進湯裏。
柏弦青打開冰箱，取出在半島買的鮮牛奶。
簡映然不喝，他給自己熱了一杯，坐在她旁邊的位置。
簡映然一手托著下巴，另一手拿著勺子。
吃了只小餛飩，她忽然意識到什麽：“千算萬算，昨晚的床還是白鋪了。”
她是指次臥那張。
柏弦青輕笑：“很遺憾？”
簡映然否認：“倒也沒有，睡得還挺好。”
柏弦青喝了口牛奶：“如果在隔壁，你憂心又焦慮，隔幾分鐘就想來看我一次，還不如睡我旁邊，比較安穩。”
“我合理懷疑，這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簡映然斜眼看他，“老謀深算啊，柏弦青。”
柏弦青輕咳了兩聲：“我從到到尾都沒有攔著，不讓你走啊。”
昨晚是誰說，看不到她，就睡不著的？
簡映然懶得揭穿：“行，是我定力不夠，抵擋不住柏老師的魅力。”
手上不小心沾了小餛飩湯汁，柏弦青拿了兩張紙巾遞給簡映然。
“柏老師自認為身材還可以，不輸那些年輕的男孩子。”
面上是自信驕傲的神色。
簡映然沒忍住，丟了個白眼給他：“第一次發現，你這麽不要臉。”
“臉早沒了。”
柏弦青發出一聲冗長的嘆息，抓住簡映然的手乞求，“該看的，不該看的，都被你看了，要對我負責，小簡女士。”
“……”
柏弦青生怕她把昨晚洗手池前的畫面忘記，又再度提及。
臉頰有灼熱感，簡映然看向柏弦青的傷口，立刻把話題扯開：“你今天去學校免不了被圍觀，領導同事問起來，打算怎麽說？”
思緒被簡映然勾過來，柏弦青吃完早餐回答：“關秋的家務事，照實說對她影響不太好，可是昨晚的動員會，我們都沒參加，想瞞也比較困難。”
很棘手的情況。
柏弦青身處兩難，簡映然支招：“就說入室搶劫，其他信息都可以模糊，本來這也是事實，沒什麽好遮掩。”
“我明白你的意思。”
柏弦青若有所思，“有的人不配被提及，永久失去姓名是個不錯的法子。”
——
關秋今天早上和江言一塊坐公交去學校。
這班車途經欒市最大的菜市場，老年卡又有公交免費政策，不少大爺大媽拎著菜籃子。
熟悉的鄉音吵吵嚷嚷，車廂裏滿是喧鬧。沒有位置坐，關秋站在後門處，抱著立柱，江言站在她身側抓緊頂部扶手。
關秋昨晚睡得不是很好。
閉上眼，腦海中的畫面回到那間破舊的、漏著雨的屋子。
她和關秀英蜷縮在角落，武學德揮舞菜刀的猙獰面容在眼前閃現，刀片劃過柏弦青的手臂，溢出鮮紅的血，她嚇得一哆嗦，立刻清醒，全無了睡意。
公交司機一個急剎車，關秋站得很穩，反倒是江言一個踉蹌顯些栽倒。
幸而關秋及時反應過來，穩穩扶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和她同樣抓緊立柱。
下車站點距離一中五百米。
沐浴著清晨的陽光，江言和關秋聊起學習的話題轉移她的註意力。
快到校門口的時候，腳步停住，江言指向馬路對面的包子店：“我去買兩只肉包，你先進去吧。”
早餐是在禦水灣吃的，江言點的外賣。
住他家，哪能再讓他花錢。關秋看了眼小票，主動把早餐錢給他，用的是現金。
早餐種類很豐盛，關秋都吃撐了。
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她記得江言也沒少吃，怎麽又餓了。
可能男生的代謝就是比較快吧。
這麽想著，關秋回覆一個“好”，和江言告別。
江言註視著她的背影，莞然而笑。買肉包是假，兩個人一塊進校門太高調才是真。
他要把自己對她的影響降到最低。
書包還在教室，作業也沒寫。
關秋獨自步入校門，憂心忡忡，倏然間，身後有道聲音喊著她的名字。
轉頭看去，王蔓蔓推著粉色小電驢，朝她小跑過來。
王蔓蔓打量著關秋，如釋重負：“我擔心了一晚上，還好你沒事，江言這個臭小子，居然忘記給我報平安。到底什麽情況，連柏老師都去找你了。”
和柏弦青一樣，關秋也在犯愁這事要怎麽說。
早餐的時候，江言給她支招：“就說入室搶劫，那個男人提都不用提。”
如果簡映然知道，一定會驚奇，屬實是姐弟共腦。
關秋陪王蔓蔓去停車。在一中，每個班都有專門的停車位。
她按照江言教的方法輕描淡寫敘述，末了，告訴王蔓蔓：“人在警局拘留，柏老師也因為這件事受了傷，我絕對不會放過他，最好是牢底坐穿。”
王蔓蔓挽著關秋的手臂，意外之至：“難得見你硬氣一回，可喜可賀啊。”
關秋從小到大，不爭不搶不愛計較，被人欺負了，有苦都是自己咽。
她以為這樣便可息事寧人，經歷過昨晚，才發現全是天真。
“我不能再軟弱了。”
關秋言語堅定，“只有硬氣起來，才能去保護身邊的人。”
“沒錯。”
王蔓蔓讚同，“你脾氣越好，那些欺負你的人只會越變本加厲。”
步入教學樓，她繼續道：“那你現在住哪，要不要來我家過渡幾天？”
關秋當然不能說是江言家，謝過王蔓蔓的好意之後，換了種說辭。
“我住在一個姐姐家，她是我見過最好看最溫柔的人了。”
閑談間，走進教室，同學們已經來了大半。
以往關秋都是第一個到，事出反常，免不了有詫異的目光朝她看過來。
腦袋昏昏沈沈，關秋無暇顧及，在位置上坐下，江言的身影從教室外閃過。
他沒有朝她看過來，關秋很快將視線收回。中午她要去服裝廠找關秀英吃飯，到時候一塊去看看出租房，總不能一直賴在別人家裏，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從抽屜裏取出試卷和練習冊，關秋向王蔓蔓詢問昨晚布置的作業。
王蔓蔓正給她講解，猛不丁察覺到強大的氣場逼近，往教室門口看去。
班裏女生少只有八個，都坐在第二排。
王蔓蔓和關秋的位置在講臺附近，離門口只有三五步路。
頎長的身影入眼，表情嚴肅而冷冽，王蔓蔓戳了戳關秋的手臂：“柏老師來了。”
柏弦青到校，比平時晚了十分鐘。經王蔓蔓提醒，關秋擡頭，看向他。
柏老師左手臂上纏起的繃帶，惹眼又吸睛，即使簡映然和江言都說無礙，關秋的眉頭還是緊緊皺了起來。
早讀課結束，關秋第一時間去辦公室找柏弦青。
意料之中，柏弦青坐在椅子上，整理著辦公用品，問道：“昨晚睡得怎麽樣？”
“挺好的。”
關秋主動幫柏弦青搭了把手，將試卷擱在角落，“老師您呢？”
“和你一樣，還算安穩，中途也沒醒。”
柏弦青回答，“昨晚鄭警官給我打過電話，下午去醫院換完藥，我也去警局做個筆錄，開張驗傷單交給他們。”
關秋點了點頭：“您去醫院的花費，媽媽說，該由我們來出。”
“不用了。”
柏弦青婉拒，“醫保能報，剩下的也沒多少。老師希望你記住，對於傷害過我們的人，一定要用法律武器，讓他們得到應有的制裁。”
關秋認真臉：“老師您放心，吃一塹長一智，您的傷我不會讓它白受。”
“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及時跟我說。”
柏弦青關切道，“當然，還是要以學習為重，路是你自己的，高考在即，別被影響。”
關秋眉目舒展：“謝謝柏老師，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柏弦青莞爾：“好了，回教室吧，馬上就要上課了。”
中午，在服裝廠食堂吃飯，關秀英向關秋詢問柏弦青的傷勢。
縫了十針，手上纏著好幾圈繃帶，並且婉拒了她要出醫藥費的提議。
關秋如實告知，關秀英憂心又有些過意不去：“錢不收，我們買些保養品和水果送去柏老師家，怎麽樣？”
關秋並不讚同：“柏老師教師節都只收賀卡，就算送了，他也會讓我們原封不動拎回去。”
馮軍端著餐盤在關秀英旁邊坐下，恰好聽見她們的對話。
昨晚的事，關秀英告知於他，義憤填膺的同時，也對柏弦青心存感激。
“不如定制一面錦旗，送去學校領導那，多幫柏老師美言幾句，以後他升職加薪什麽的，也許能用得上。”
——
解救遭遇入室搶劫的學生，而身負重傷。柏弦青的事跡，很快傳遍一中校園。
他每天都會收到無數問候，從領導同事到門衛大叔和保潔阿姨，無一例外。
今天是縫針的第四天。
繃帶換成敷貼，線還沒拆，不過疼痛明顯減輕了不少。
柏弦青活動了下手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推開。是楊校長，以及一同前來的關秀英。
楊校長外出參加交流會，上午剛回來。
關秀英來得也比較巧，帶著錦旗去他辦公室，把柏弦青的事跡詳盡敘述。
特地點明，這麽好的老師，理應得到校方重視。
楊校長一聽，立刻帶著關秀英過來，開展錦旗交接儀式。還喊來攝影師拍照留念。
關秀英把錦旗展開，鄭重遞給柏弦青：“柏老師，感謝您對我和關秋的幫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從業三年，柏弦青第一次收到錦旗。
接過，向關秀英道謝，攝影師小吳說道：“站好別動，我給你們拍兩張。”
仨人同框，柏弦青拿著錦旗，左右兩側分別是楊校長和關秀英。
拍好後，小吳把成圖給他們看，楊校長很滿意，拍了拍柏弦青的肩膀。
“柏老師，那天的事，關秋媽媽都和我說了，你在第一時間正確處理，給年輕教師做出了表率。下次開會，我要重點表揚你，號召大家都向你學習。你再寫份發言稿，聊聊當時的感受和心得體會。”
那份沒來得及使用的發言稿，柏弦青也是一點一點擠出來的。
寫到這東西，一個頭兩個大，何況，他並不覺得有表揚的必要。
“不用了校長。”
柏弦青婉言拒絕，“這是我分內的事，換做任何一個老師，他們都會這麽做。”
“柏老師，你就別謙虛了。”
楊校長用欣賞的目光打量著柏弦青，又產生新的想法，“光表揚還不夠，我要請電視臺、報社以及網絡媒體朋友過來，對你做個專訪。以後你就是一中的形象代言人，今年投放招生廣告，就用你照片，小吳，趁熱打鐵，現在就幫柏老師拍幾張。”
小吳再度舉起相機。
柏弦青不為所動：“校長，可否借一步說話。”
柏弦青邀請楊校長來到教學樓外的小花園。
烈日當空，他找了處陰涼地，有樹木作為遮蔽，旁邊是小池塘。
站在鵝卵石步道上，柏弦青坦言。
“招生廣告用我照片，會涉及虛假宣傳。”
楊校長不解看他。
柏弦青道出實情：“等這幫學生高考完，我就準備辭職了。”
——
午間時分，簡映然從柏家老宅出來，照例去了那家名叫“回味”的家常菜館。
照顧柏弦青的這幾天，她每天都從“回味”打包午餐帶回去，今天是現做的黑魚豆腐湯，以及有皮蛋和肉腸碎的上湯娃娃菜。水果冰箱裏也有不少，蘋果、獼猴桃、黃杏、藍莓，每天換著來，營養充足，對於傷口的恢覆大有裨益。
簡映然回到書香苑，把鞋換好。
食品袋放上餐桌，湯汁撒了些出來，她從廚房取出兩只湯盆，將黑魚豆腐湯和娃娃菜分別倒入。
給柏弦青發消息，得知他已經到了小區門口，提前把家門打開，虛掩著。
五分鐘後，開門聲傳來。
簡映然朝柏弦青走去，見他手裏拿著卷起來的錦旗，打開，念出上面的字。
“傳道解惑，德才兼顧；教學有方，良師益友。”落款是關秀英，也就是關秋的媽媽。
每個字句，都是柏弦青的真實寫照。
在教師生涯落幕前，得到這樣的肯定，不失為一種圓滿。
簡映然興沖沖踩上沙發，把錦旗掛在墻上。
拍了張照存在手機裏，和柏弦青在餐桌前坐下，聽他說起上午的經歷。
“關秋媽媽先去找了校長，他們一塊來的我辦公室。校長說要在教職工大會上表揚我，還提出把我的照片放進宣傳視頻裏，我立刻表明準備辭職，免得被舉報虛假宣傳。”
簡映然盛了碗魚湯遞給柏弦青：“一切都成了閉環，當年你成為高考狀元的時候，學校也將你用作宣傳賣點，我聽顧宜說，我們之後的那一屆，生源質量確實蠻高的。”
柏弦青喝了兩口魚湯：“其實每屆都不錯，一中的本科上線率，從來都是欒市第一。”
簡映然好奇：“你說辭職，校長什麽反應，有沒有對你表現出依依不舍。”
柏弦青：“他以為我是被別的學校挖走，很生氣，指責我忘本，我說沒有，打算回歸科研，他握住我的手，祝福我早日拿獎，為母校爭光。”
傳說中的一秒變臉。簡映然輕笑。
柏弦青喝完魚湯，她把裝有米飯的餐盒打開。也是從餐館打包回來的。很軟，口感不錯。
先前簡映然都會打包兩份米飯，今天只有一份。陪柏弦青吃了幾天清淡的食物，她想換換口味，點了酸辣粉。
五分鐘後，簡映然下樓把外賣取回來，打開餐盒蓋，酸辣粉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
裏面的配料很豐盛，滿滿一大碗。
簡映然取出筷子，柏弦青羨慕道：“能不能給我嘗一口。”
線還沒拆，簡映然果斷搖搖頭：“不勾你了，我去陽臺吃。”
正準備起身，柏弦青按住她的手：“不用，我努力克制。”
“再忍忍。”
簡映然沖他眨眨眼，“熬過禁欲期，想吃什麽，我都會滿足你。”
“禁欲期……”
柏弦青就這個問題思考起來，“下午換藥我去問問秦醫生，吃飯有忌口，做應該可以吧。”
吃飯……做飯……
吃……做……
瞥見柏弦青彎起的唇角，簡映然頓時反應過來，睜大眼睛看向他。
“你從哪裏學的這些——”頓了頓，她想出形容詞，“汙言穢語。”
柏弦青：“有句話叫做，實踐出真知。”
簡映然：“？”
柏弦青拿起筷子，不比先前那樣握不穩，如今行動自如。
他夾起娃娃菜，拔高音量：“我申請五分鐘控訴時間。”
簡映然不解：“你要控訴誰？”
柏弦青迎上她的目光：“屋子裏就我們倆。”
簡映然秒懂，輕哂：“行，你說說，我怎麽了。”
柏弦青放下筷子，認真臉：“住我家的第一晚，把我看了也睡了。”
這話聽起來，她像極了采花賊。
簡映然辯解：“當時你喊傷口疼，我擔心你的安慰才轉頭，又不是故意的，看都看了，我也沒辦法嘛。睡覺的時候，雖然我們躺在一張床上，我碰你了嗎？還不是怕你見不到我睡不著才留下來的，好心沒好報。”
柏弦青又問：“住我家的第二晚，摸我腹肌和胸肌不肯撒手，你要怎麽解釋？”
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晚的矜持，到了第二晚全然被簡映然拋諸腦後。
她吃了口牛丸，滿臉堆笑，語氣瞬間軟了下來：“男色當前，我只是犯了所有女人都會犯的錯。”
柏弦青沈著臉，簡映然挽住他的手臂，撒嬌道：“手感不錯，摸摸怎麽了嘛。人家也是第一次犯罪，還不是因為你誘惑太大。”
“昨天第三晚，更是不堪入目。”
柏弦青輕哼，“不知道小簡女士還記得多少，需不需要我來幫你回憶。”
昨晚她起了玩心，用腳足曾他來著。柏弦青讓她別鬧，她也沒聽。
柏弦青僵直躺在那，繃緊神經很是煎熬，最後實在忍不了，伏在簡映然上面，按住她的手：“就這麽想試試？”
起玩心可以，但是真要試，簡映然沒準備好。
她當了逃兵，去了次臥，沒忘記把門反鎖。
至於柏弦青……左手還能用。
慚愧。無言面對。
簡映然默默把手從柏弦青手臂上移開，繼續吃起酸辣粉。
“江言說，關秋找到新住處，已經把東西搬走了，我今晚回家住，免得打擾別人的清靜。”
“我們約定過，有問題及時解決，這才是我控訴的初衷。”
柏弦青認真說，“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除非你打算始亂終棄，不過我想，小簡女士應該舍不得。”
身旁人很自信，但是沒有任何誇張摻假的成分。
簡映然自知理虧，承認柏弦青說得很有道理，轉頭看他。
“那你說，要我怎麽做。”
柏弦青湊到簡映然面前，和她鼻尖相抵：“在我這放的火，也該由你自己澆滅。”
簡映然呼吸微窒，柏弦青輕呼出聲，繼續道：“放輕松，用享受的心態去面對這件事，從今晚開始，我們一起循序漸近，慢慢開發，我會陪你卸下防備，直到你願意接納一個完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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