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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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自從在溫敏芝面前表了態, 柏弦青的微信上時不時就會彈出她發來的鏈接——
《新手必看！第一次追女孩，這些一定要註意》
《進階秘笈！做到以下五點，你愛的人才會愛上你》
《終極殺招！愛情保鮮劑, 為她做的一百件小事》
這天晚上，去四季雲景吃飯，溫敏芝關切詢問柏弦青的學習情況。
柏弦青舀了一碗山藥排骨湯, 把碗放下，隨手點開一條鏈接。
“這些文章純屬無稽之談, 什麽‘女人都愛浪漫, 陪她在大雨中狂奔’、‘愛她就帶她一起看淩晨兩點的星空’，您問問爸, 作為正常男人，怎麽舍得讓喜歡的人淋雨熬夜。”
柏敬山讚同：“弦青隨我, 比較務實，我們柏家的宗旨，不整那些毫無意義的事。
溫敏芝放下筷子, 看向柏弦青：“那你的計劃是？”
柏弦青想了想：“我打算先買輛車, 總是問爸借比較麻煩。”
“確實, 起碼讓人家女孩子看起來, 你物質上比較靠譜。”
溫敏芝讚同，“買輛好點的啊, 錢不夠，我和你爸讚助。”
“您放心, 管夠。”
車型柏弦青早就看好了，恰好林帆的好哥們在那家車企做汽車銷售。
價格合適又有輛現車在途, 他當場付了錢，三天後把車開走。
車子買了, 得找機會接人。而接人，又不能空手。
溫敏芝最近在研究曲奇餅幹的制作，柏弦青就和她順便學習了一下。
至於好不好吃，得小簡女士評判過後才知道。
——
為了防止噪音擾民，裝修施工有嚴格的時間規定。
工作日晚上六點前結束，周末和法定節假日休息。
因此，為了更大程度提高效率，節約人力物力成本，簡映然會在現場嚴格把控每個環節。
當然，她也沒忘記拍成vlog實時記錄，做好剪輯，上傳自媒體賬號做幹貨科普。
周五晚上，從柏家老宅出來，簡映然打車去顧宜的出租屋，和她一塊吃火鍋。
房子位於政府大樓對面，小戶型公寓，原本只是簡單的裝修，看起來空曠又寡淡。
被顧宜一點一點填滿裝飾，結合簡映然給的意見，布置成理想中精致的模樣。
客廳矮桌前，簡映然和顧宜坐在地墊上。
電煮鍋裏湯底翻滾，冒著熱氣。
簡映然先將菌菇放進去，而後又放入生菜和娃娃菜。
顧宜開了瓶紅酒，倒入兩只高腳杯中，拿起手機找了個不錯的角度，拍照發進朋友圈。
簡映然給她點了讚。
顧宜打開小紅薯，問簡映然的自媒體賬號叫什麽名。
簡映然如實告知，顧宜找到，看了眼數據，露出驚詫且羨慕的神情。
“你發了兩個視頻粉絲破千，我發了十個，只有可憐的個位數。”
簡映然的兩個視頻，一個墻體拆建，一個水電改造，也是目前施工進行到的地方。
她湊到顧宜手機前：“把你賬號點開，我看看。”
顧宜照做。
簡映然先掃了一眼主頁，緊接著點開視頻挨個審視過去。
顧宜拿起漏勺，撈出一些菜放進簡映然碗裏。
片刻過後，簡映然問道：“你做這個賬號的目的是什麽，進行純粹的日常分享，還是想要變現，賺取外快。”
顧宜夾起娃娃菜，蘸取海鮮醬。
“我們的工作性質，賺外快肯定是不行的，我就想記錄日常，不露臉的那種，順帶漲個粉，收獲精神上的滿足。獨居單身女青年，靠自己扛起生活的重擔，我這個人設還行吧，多麽勵志。”
“以漲粉為目的，那你的視頻內容得好好設計。”
簡映然喝了口紅酒，“想打造獨立的形象，可以拍下廚、搬重物、組裝家具這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拍你塗了指甲油的腳、淩亂堆在地上的鞋，以及衣簍裏沒洗的臟衣服。”
“我有設計。”
顧宜拿起魚丸和牛肉丸倒入鍋中，“我當時想著足夠真實，能夠引起大家的共鳴，畢竟一個人住，淩亂是常態。”
簡映然抽出紙巾，擦拭沾在桌上的湯汁。
“你說的這個，如果主角是明星，褪去光鮮亮麗的外表回歸正常生活，大家一看，她竟然私底下和我一樣，有新鮮感，才會達到你說的效果。”
“像我們普通人拍日常，還是得讓畫面看起來幹凈整潔，人嘛，都是視覺動物。你以為那些大博主隨手拍個視頻就能火，實際上，人家每一幀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可以找幾個同類型的賬號拆解學習一下。”
顧宜托著下巴打起退堂鼓： “所以，做自媒體也不是我想象中那麽輕松。”
簡映然咬了一口牛丸：“我一個視頻五分鐘，光是剪輯就做了三個小時，要想著怎麽輸出幹貨，怎麽提供情緒價值，還得和之後的視頻做出銜接，確實挺費腦子。”
顧宜在簡映然的主頁上點擊關註：“柏弦青可得好好感謝你，日後你火了，他們家房子成為網紅房，他就可以坐在門口收參觀費了。”
“是我該感謝他。”
簡映然加了點湯汁，往電火鍋裏放入肥牛，“提供這麽好的場地讓我折騰，給的費用不低，他爸媽也比較好說話，沒什麽架子，合作起來很舒服。”
顧宜：“他們家房子多少平。”
簡映然：“兩層加上院子，一共二百八。”
顧宜問簡映然預算，簡映然報出一個數。
顧宜驚了：“有這錢，幹嘛不買套新的，現在新房價格也下來了。”
“那是柏弦青爸媽的婚房，很有紀念意義。”
簡映然解釋，“不然你以為，這麽多年不去動，是因為什麽。之前我以為他們只是單純怕麻煩，深入了解才知道，都是比較戀舊的人。”
“柏弦青他們家條件是挺不錯的。”
顧宜回憶起來，“高中的時候我見到他，腳上那雙運動鞋就大幾千了，那可是十年前。”
簡映然撕開一盒芝麻醬：“即便這樣，他大學的時候就兼職做家教了，自己賺取生活費。”
“你沒有嗎？”
顧宜擡頭看向簡映然，“怎麽我印象裏，你又是去必勝客打工，又是去馬路上發傳單。”
“那是我室友。”
簡映然坦言，“雖然我大學的時候，獎學金沒少拿，但是回想起來，也挺不務正業的。”
“我知道，特指那場傷心傷情的戀愛。”
顧宜剪開下滑包裝，擠出顆粒狀放進鍋裏，“你從小到大哪都好，就是挑男人的眼光爛到可以。”
簡映然歪著頭看她，忍不住辯駁：“也還好吧，哪有這麽誇張。”
“好個屁。”
顧宜放下包裝袋，憤懣的握緊拳頭，“你那個前男友，PUA，冷暴力，整個就是一自戀狂。你人生中最大的汙點就是他，得虧沒讓我見到，不然我肯定給他一巴掌。”
簡映然撈出肥牛放進顧宜碗裏：“人家從國外鍍了金回來，現在可是跨國企業高管。”
顧宜目光如炬：“這你都知道，怎麽著，還惦記著啊。”
“我看起來像是什麽大怨種嗎？
簡映然反問，“今年S大要舉辦百年校慶，我被拉進校友群，剛好看到別人在議論。 ”
“你沒想著藕斷絲連就行。”
顧宜舉起高腳杯和簡映然相碰，“我談過幾場戀愛下來，發現還是單身好，一個人多自由啊，男人只會讓我生氣，影響血液循環流動。”
簡映然饒有興致看她：“可是我怎麽聽說，有個弟弟天天往你車頭上插一支大紅色的玫瑰花。”
“你聽誰說的。”
顧宜背脊繃直，抱緊卡皮巴拉玩偶，斜眼看過去，“周春麗？”
周春麗是顧宜同事，近期有裝修的打算，顧宜便把簡映然的微信推給她。
簡映然予以肯定的回答：“她問我弟弟是誰，我說我也不知道啊。”
簡映然沖顧宜眨眨眼，一副“你老實交代”的刨根問底模樣。
顧宜拿起筷子，吃著肥牛，輕描淡寫：“附近開花店的，花賣不掉，天天把我車當回收站，誰知道安的什麽心。”
簡映然“噢”了長長一聲：“改明兒我也去買輛車，停你旁邊，看看有沒有這麽好的事。”
……
簡映然今晚沒回去，在顧宜家住下。
倆人上次同睡一張床，要追溯到三年前，顧宜去北方找她玩。
簡映然的出租屋，床只有一米二，顧宜這的有一米五，寬敞不少。
按照顧宜的設想，今晚要徹夜長談。
結果簡映然洗完澡出來，做著睡前的護膚工作，顧宜撐著惺忪的睡眼告訴她熬不住了。
簡映然和她說了晚安，沒過多久，均勻的呼吸聲在臥室中響起。
簡映然輕手輕腳，躺在床的另一側。
十點半，她沒什麽倦意，把手機亮度調低，刷起小紅薯。
有條筆記講述著物理學界的最新技術成果，她截了張圖，在微信上發給柏弦青。
巧的是，上方系統提示“對方正在輸入”。
這意味著，柏弦青也有事要找她。
柏弦青的消息很快回來，沒有先說自己事，而是在截圖上圈出一個人的名字。
【柏弦青】：王教授是我的碩導，也是中科院院士，主攻方向光電物理學。
【柏弦青】：這個項目我讀研的時候也有參與，年前教授把它攻克下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給我打了電話。
簡映然粗略算了算。
【簡映然】：有四五年了吧，這麽久，聽著就很不容易。
【柏弦青】：這還算短的，在科研領域，十年二十年堅守初心的大有人在。
簡映然把項目名稱輸入搜索引擎，查看具體介紹。
驀地，她眼前一亮，又截了張給柏弦青發過去。
【簡映然】：成果展示裏，有你名字哎。
【柏弦青】：我看到的時候也很意外，教授人好，只要參與了都有份，還發獎金。
【柏弦青】：我回欒市這幾年和他一直保持聯系，有物理研討會，他也會喊我參加。
【簡映然】：你應該是他的得意門生。
【柏弦青】：他帶的學生，很多都比我厲害，可能是因為我和他比較像，做起研究來都是一身反骨，專挑那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隔著屏幕，簡映然看不到柏弦青的表情。
可是看著他提到導師、提到科研時的滔滔不絕，她忽然好奇，按動手機鍵盤。
【簡映然】：那你為什麽不繼續跟著王教授，反而回來當老師。
【柏弦青】：欒市是我家鄉，作為新時代的大好青年，當然還是建設家鄉更加重要。
這個理由……
很像小學時候胡編亂造的作文，又大又空。
簡映然蹙眉，從內心深處覺得，根本站不住腳。
轉瞬間，柏弦青發來新消息。
【柏弦青】：不說這個了，明天中午能不能陪我去趟老宅。
【柏弦青】：裝修動工之後，我都還沒去看過。
柏弦青周六有課，只有中午空閑。
但是簡映然有個宴席要參加，小侄子的十歲生日。
【柏弦青】：那就晚上。
【柏弦青】：不是我的晚自習，稍稍懈怠一下好像也沒關系。
簡映然聽溫敏芝說過，柏弦青的日常生活，學校、家、老宅三點一線。
過分單調，也過分忙碌，難得他有這樣的覺悟。簡映然按動鍵盤提議。
【簡映然】：那就一起吃個晚飯。
【柏弦青】：想吃什麽。
【簡映然】：去老宅的路上會經過美食街，到時候再看。
【柏弦青】：行，隨機抽取，你喜歡什麽，我們就去。
第二天中午，簡映然參加完生日宴，又被親戚們拉去KTV。
傍晚的時候，她給柏弦青發了定位，等他回來消息，從包廂提前撤退。
人到了門口，一輛黑色寶馬緩緩停在面前。
簡映然起初以為，這車是來接別人的。
直到柏弦青降下車窗，些許詫異過後，她拉開副駕門坐進去。
“怎麽換車了，我都沒認出來。”
車子是嶄新的，空間也很寬敞。
簡映然四下環顧，柏弦青提醒她系好安全帶，轉動方向盤駛入城市大道。
“剛買的，是不是還不錯。”
簡映然予以肯定的回答，緊接著問他。
“怎麽突然想買了，你就住學校對面，難道還要開車去上班啊。”
“那倒不至於，我是覺得有車終歸會方便一些。”
柏弦青回答，“你願意讓我多接幾次，車費和油費不就賺回來了。”
簡映然受不起：“你是甲方，要接也是我去接你。”
“那也行。”
柏弦青接受得很坦然，“要不現在換你來開？我改了一下午試卷，肩膀有點酸。”
“我敢開，你敢坐嗎？”
簡映然婉拒，打開背包，“我這有萬能膏藥，專治各類酸痛，給你來兩張。”
柏弦青詫異： “怎麽這東西都隨身帶。”
“久坐職業病，以備不時之需。”
簡映然把膏藥放進柏弦青的風衣口袋，“這個牌子是我測下來，最管用的，味道也好聞。睡前貼，第二天早上保證你生龍活虎。”
前方便是美食街，簡映然選擇了一家面館，帶著柏弦青進去。
第一次來，幸好沒有踩雷，味道服務各方面都不錯。
車是柏弦青開的，簡映然覺得自己也得做點貢獻，把單買了。
柏弦青也沒和她搶，默默琢磨著，下次請回來。
抵達新元裏，已是晚間時分。
天幕深邃，圓月高懸，稀稀疏疏的星辰閃爍著淡淡的光。
老宅院落裏，堆放著施工建材。
柏弦青沒把車開進去，停在離新元裏最近的停車場，和簡映然步行前往。
春日氣溫回暖，晚風拂面，舒爽怡人。
暖黃路燈照亮著整條道路，隨處可見慢跑的人群。
河岸邊楊柳低垂，長長的枝條隨風舞動，蕩漾出一個又一個波紋。
柏弦青推開院落門，簡映然用手機打著光。
回到屋子裏開燈，整個空間亮堂堂的，簡映然帶著柏弦青參觀起來。
“現在水電改造已經完成了，接下來的任務是做防水、鋪地暖和貼磚。”
站在一層空間，簡映然認真匯報進度，“下周我會和全屋定制的廠家聯系，讓他們再上門量下尺寸，把樣式定下來，立刻動工，這樣等我們這邊搞完，他們也能過來安裝了。”
柏弦青點了點頭，註意到鋼架澆築的旋轉樓梯。
簡映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旋轉樓梯用成品造價太高，我把各個部分切割開，單獨找人做，現在骨架搭好了，還有踏步，玻璃扶手和燈帶。
“走吧，上樓看看。”
鋼結構鏤空，邁上臺階時，柏弦青的視線一刻也沒從簡映然身上挪開。
來到二樓，各個房間走了一遍，簡映然帶他前往露臺：“這邊有個特別有意思的設計。”
推開門，柏弦青跟著她上去。
簡映然停下腳步，伸手按動屋內開關，驟然間，屋頂上鋪築的暖黃色燈串瞬間亮起，纏繞在木制座椅周圍。
簡映然手指過去，向柏弦青介紹：“敏芝姐說，她很懷念小時候，經常能爬上屋頂去玩，我說現在也可以啊，就把屋頂延伸下來，做成人可以步行上去的高度。”
柏弦青眼前一亮：“這是臨時改的嗎？我沒有在你PPT上看到。”
簡映然肯定道：“還好敏芝姐提的早，到後期就不太好弄了。以後，她可以和你爸爸一起，坐在上面曬太陽，看星空，或者約朋友小酌，都特別有情調。”
“我們先替他們上去坐坐。”
話音剛落，柏弦青走上去，簡映然從包裏取出濕巾將木制座椅擦拭幹凈。
並肩而坐，望著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簡映然的心緒平靜下來。
“這個時候，要是有罐啤酒就更完美了。”她托著下巴，說道。
“想喝的話，我去買。”
柏弦青起身，“剛好去車裏拿點東西。”
這一片柏弦青比較熟，哪裏有小賣部他肯定知道。
簡映然沖他眨眨眼：“快去快回，我等你。”
十分鐘後，柏弦青回來了。
除了啤酒，還遞給簡映然一只牛皮紙袋。
“打開看看。”
這是……
簡映然接過，先晃了晃紙袋，掂重量。挺沈的。
隨即撕開貼紙，裏面是用包裝袋封好的一塊塊小餅幹。
簡映然隨手拿出一塊，圖案是卡通小熊。
“敏芝姐又開辟餅幹賽道了，好可愛啊。”
柏弦青：“不是她做的。”
簡映然詫異： “難道是你？”
柏弦青輕“嗯”：“我媽做的時候，我順便學了一下，你嘗嘗，有巧克力、抹茶和黃油三種口味。”
簡映然表示受寵若驚。
她手裏的是黃油味，立刻拆開，送進嘴裏，毫不遲疑。
奶香味很濃，也不是特別甜，入口即化，很絲滑的感覺。
簡映然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
“如果學校把你開除，去對面開個甜品店，保證生意紅紅火火，客流量源源不絕。”
柏弦青把啤酒擰開遞給她：“能不能盼著我點好。”
簡映然接過，喝了一口啤酒，又拆開一袋巧克力味的餅幹。
“你工作這麽忙，哪來的時間做這些。”
“也就是下了晚自習，順便加個班的事。”
柏弦青也給自己擰開一罐啤酒，“我忙歸忙，不用風吹日曬雨淋，相反，你每天盯裝修，還要這裏跑那裏跑，比我辛苦多了，你覺得好吃，那我這班就沒有白加。”
“我好感動。”
簡映然抱著紙袋，像抱著寶貝似的，“下次我要在小紅薯上發篇筆記，標題就叫做《我的神仙甲方》。”
柏弦青笑言：“那我就沒事多刷刷小紅薯，等著大數據推送。”
簡映然舉起啤酒罐：“柏老師，我敬您。”
柏弦青和她碰杯，簡映然又說：“你今晚不在學校，你們班學生肯定很高興。”
柏弦青喝了一口啤酒：“將心比心，咱們上學的時候，不是也很討厭被班主任盯著。”
“那是你。”
簡映然笑言，“老師願意盯我，證明她對我的重視。”
柏弦青：“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解讀，怪不得你能穩坐班長寶座。”
“開個玩笑。”
簡映然放下啤酒罐，又從紙袋裏拿出抹茶味的曲奇。
本想撕開包裝，動作瞬間停住，又把曲奇放了回去，“我要省著點。”
柏弦青把曲奇拿出來，遞給她：“想吃就吃，吃完了再給你做。”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簡映然吃完餅幹，又挑起新的話題，“江言這幾天在忙保送的事，如果沒什麽意外，他應該會去A大，成為你的學弟。”
“張老師天天在辦公室裏提，他特別為江言驕傲。”
柏弦青轉而問，“他選的什麽專業。”
“飛行器制造。”
簡映然回答，“江言從小的夢想就是造火箭，也算圓滿了。”
“挺好的。”
柏弦青誇讚，“我們A大又多了一位航天學領域的新星。”
簡映然：“你們都去A大，顯得我當年去S大好奇葩。”
“你這叫獨樹一幟。”
柏弦青說，“我有時候會想，如果當時，你和我一起留在南方，或者我和你一起去了北方，現在會是什麽樣。”
“你當時跟我說，也想去S大，我都懷疑你腦子進水了。”
簡映然高舉啤酒罐，舒坦地伸了個懶腰，“還好你被我罵醒，迷途知返，要是放棄A大物理系，我不僅會看不起你，還會跟你絕交，老死不相往來。”
柏弦青雙手撐在座椅上，側頭看她。
“但是我們後來，好像和絕交，沒什麽差別。”
他是在說這些年斷聯的事。
簡映然苦著臉，毫無底氣：“其實我想找你的，但是我不敢。”
柏弦青開玩笑打趣：“我是抓住了你的把柄，還是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你可別瞎說。”
簡映然轉頭，直視他的目光，“你在我同學錄上，寫了什麽，還記不記得。”
怎麽可能不記得。
同學錄的贈言，有一整面，柏弦青卻只寫了四個字——
頂峰相見。
簡映然認真解釋：“你的話，我奉為圭臬，我甚至想過，你要是拿了諾貝爾物理學獎，我不管花多少錢，都要去給你頒。但是結果，你也看到了，我就混得一般般，也不太好意思戳開你的聊天框。”
柏弦青：“你對我的期望是諾貝爾物理學獎，那我的現實情況，其實比你更加糟糕。”
“你不找我也是這個原因？”
簡映然反應過來，“也就大一開學的時候我們聊過，後面你突然跟人間蒸發了一樣，連我微信都沒加。”
柏弦青自嘲地笑了笑：“好像是有點過分。”
簡映然輕嗤：“你也知道啊。”
柏弦青擡頭，仰望著無垠夜幕。
“你那個時候談戀愛了，我是不是要和你保持距離。”
“原來是因為這個。”
簡映然驚詫，“我當時想，你不理我，可能是搞科研很忙，或者更嚴重一些，你失憶了。”
“……”
柏弦青一時語塞，緘默微秒才開口，“失憶好，比變成植物人強。”
“你倒挺會做心理建樹的。”
簡映然笑出了聲。喝完最後一口啤酒，把易拉罐捏扁。
她看向空空如也的購物袋，很是遺憾：“你就買了兩罐啊。”
柏弦青一本正經教育：“消遣的玩意兒，嘗嘗鮮就可以，喝多了對身體沒有好處。”
“可是你不覺得，喝酒是件特別讓人開心的事。”
簡映然捧著雙頰，聲音輕輕，“我在北方的時候，心情不好就會買酒，一個人在出租屋裏喝，喝醉了就呼呼大睡，什麽煩惱都忘了。”
“以後，你有任何煩惱，都可以跟我說。”
柏弦青溫柔的言語在簡映然耳際輕輕摩挲，“不管是感情，還是事業，我願意做你最真實的聽眾。”
身旁人給予的關愛太滿，微醺之際，暖意游走在渾身血液中。
簡映然遺憾於她和柏弦青毫無交集的那些年，但又覺得很幸運，時間給予饋贈，讓她們能夠再度相逢。
“柏弦青，我有點困了，你的肩膀能不能借我靠一下。”
沒有任何遲疑，柏弦青往簡映然身邊挪了挪：“一分鐘一塊，六十塊起借。”
簡映然側頭，臉頰輕輕靠上去。
閉上眼，輕聲呢喃：“咱們這關系，你不給我打五折，就是黑心商販。”
柏弦青：“那我給你免單。”
簡映然搖搖頭：“怕你對我有非分之想。”
肩上仿佛托著全世界的重量。
柏弦青看向白皙的側臉，眸光中散落著星芒：“如果我真有呢？”
那頭沒有回應傳來，呼吸聲落在柏弦青耳畔。
可即便這樣，滿足的感覺也充盈了他整個胸腔。
世界是極致的安靜。
柏弦青望著滿目湖水，回憶起他和簡映然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在時間的長河裏穿梭過後，如今他的想法已經悄然改變。
十年前寫下的“頂峰相見”，他想換成這樣一句——
“陪你一起登頂，坐在最高處，欣賞獨屬於我們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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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殺招！愛情保鮮劑, 為她做的一百件小事》
這天晚上，去四季雲景吃飯，溫敏芝關切詢問柏弦青的學習情況。
柏弦青舀了一碗山藥排骨湯, 把碗放下，隨手點開一條鏈接。
“這些文章純屬無稽之談, 什麽‘女人都愛浪漫, 陪她在大雨中狂奔’、‘愛她就帶她一起看淩晨兩點的星空’，您問問爸, 作為正常男人，怎麽舍得讓喜歡的人淋雨熬夜。”
柏敬山讚同：“弦青隨我, 比較務實，我們柏家的宗旨，不整那些毫無意義的事。
溫敏芝放下筷子, 看向柏弦青：“那你的計劃是？”
柏弦青想了想：“我打算先買輛車, 總是問爸借比較麻煩。”
“確實, 起碼讓人家女孩子看起來, 你物質上比較靠譜。”
溫敏芝讚同，“買輛好點的啊, 錢不夠，我和你爸讚助。”
“您放心, 管夠。”
車型柏弦青早就看好了，恰好林帆的好哥們在那家車企做汽車銷售。
價格合適又有輛現車在途, 他當場付了錢，三天後把車開走。
車子買了, 得找機會接人。而接人，又不能空手。
溫敏芝最近在研究曲奇餅幹的制作，柏弦青就和她順便學習了一下。
至於好不好吃，得小簡女士評判過後才知道。
——
為了防止噪音擾民，裝修施工有嚴格的時間規定。
工作日晚上六點前結束，周末和法定節假日休息。
因此，為了更大程度提高效率，節約人力物力成本，簡映然會在現場嚴格把控每個環節。
當然，她也沒忘記拍成vlog實時記錄，做好剪輯，上傳自媒體賬號做幹貨科普。
周五晚上，從柏家老宅出來，簡映然打車去顧宜的出租屋，和她一塊吃火鍋。
房子位於政府大樓對面，小戶型公寓，原本只是簡單的裝修，看起來空曠又寡淡。
被顧宜一點一點填滿裝飾，結合簡映然給的意見，布置成理想中精致的模樣。
客廳矮桌前，簡映然和顧宜坐在地墊上。
電煮鍋裏湯底翻滾，冒著熱氣。
簡映然先將菌菇放進去，而後又放入生菜和娃娃菜。
顧宜開了瓶紅酒，倒入兩只高腳杯中，拿起手機找了個不錯的角度，拍照發進朋友圈。
簡映然給她點了讚。
顧宜打開小紅薯，問簡映然的自媒體賬號叫什麽名。
簡映然如實告知，顧宜找到，看了眼數據，露出驚詫且羨慕的神情。
“你發了兩個視頻粉絲破千，我發了十個，只有可憐的個位數。”
簡映然的兩個視頻，一個墻體拆建，一個水電改造，也是目前施工進行到的地方。
她湊到顧宜手機前：“把你賬號點開，我看看。”
顧宜照做。
簡映然先掃了一眼主頁，緊接著點開視頻挨個審視過去。
顧宜拿起漏勺，撈出一些菜放進簡映然碗裏。
片刻過後，簡映然問道：“你做這個賬號的目的是什麽，進行純粹的日常分享，還是想要變現，賺取外快。”
顧宜夾起娃娃菜，蘸取海鮮醬。
“我們的工作性質，賺外快肯定是不行的，我就想記錄日常，不露臉的那種，順帶漲個粉，收獲精神上的滿足。獨居單身女青年，靠自己扛起生活的重擔，我這個人設還行吧，多麽勵志。”
“以漲粉為目的，那你的視頻內容得好好設計。”
簡映然喝了口紅酒，“想打造獨立的形象，可以拍下廚、搬重物、組裝家具這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拍你塗了指甲油的腳、淩亂堆在地上的鞋，以及衣簍裏沒洗的臟衣服。”
“我有設計。”
顧宜拿起魚丸和牛肉丸倒入鍋中，“我當時想著足夠真實，能夠引起大家的共鳴，畢竟一個人住，淩亂是常態。”
簡映然抽出紙巾，擦拭沾在桌上的湯汁。
“你說的這個，如果主角是明星，褪去光鮮亮麗的外表回歸正常生活，大家一看，她竟然私底下和我一樣，有新鮮感，才會達到你說的效果。”
“像我們普通人拍日常，還是得讓畫面看起來幹凈整潔，人嘛，都是視覺動物。你以為那些大博主隨手拍個視頻就能火，實際上，人家每一幀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可以找幾個同類型的賬號拆解學習一下。”
顧宜托著下巴打起退堂鼓： “所以，做自媒體也不是我想象中那麽輕松。”
簡映然咬了一口牛丸：“我一個視頻五分鐘，光是剪輯就做了三個小時，要想著怎麽輸出幹貨，怎麽提供情緒價值，還得和之後的視頻做出銜接，確實挺費腦子。”
顧宜在簡映然的主頁上點擊關註：“柏弦青可得好好感謝你，日後你火了，他們家房子成為網紅房，他就可以坐在門口收參觀費了。”
“是我該感謝他。”
簡映然加了點湯汁，往電火鍋裏放入肥牛，“提供這麽好的場地讓我折騰，給的費用不低，他爸媽也比較好說話，沒什麽架子，合作起來很舒服。”
顧宜：“他們家房子多少平。”
簡映然：“兩層加上院子，一共二百八。”
顧宜問簡映然預算，簡映然報出一個數。
顧宜驚了：“有這錢，幹嘛不買套新的，現在新房價格也下來了。”
“那是柏弦青爸媽的婚房，很有紀念意義。”
簡映然解釋，“不然你以為，這麽多年不去動，是因為什麽。之前我以為他們只是單純怕麻煩，深入了解才知道，都是比較戀舊的人。”
“柏弦青他們家條件是挺不錯的。”
顧宜回憶起來，“高中的時候我見到他，腳上那雙運動鞋就大幾千了，那可是十年前。”
簡映然撕開一盒芝麻醬：“即便這樣，他大學的時候就兼職做家教了，自己賺取生活費。”
“你沒有嗎？”
顧宜擡頭看向簡映然，“怎麽我印象裏，你又是去必勝客打工，又是去馬路上發傳單。”
“那是我室友。”
簡映然坦言，“雖然我大學的時候，獎學金沒少拿，但是回想起來，也挺不務正業的。”
“我知道，特指那場傷心傷情的戀愛。”
顧宜剪開下滑包裝，擠出顆粒狀放進鍋裏，“你從小到大哪都好，就是挑男人的眼光爛到可以。”
簡映然歪著頭看她，忍不住辯駁：“也還好吧，哪有這麽誇張。”
“好個屁。”
顧宜放下包裝袋，憤懣的握緊拳頭，“你那個前男友，PUA，冷暴力，整個就是一自戀狂。你人生中最大的汙點就是他，得虧沒讓我見到，不然我肯定給他一巴掌。”
簡映然撈出肥牛放進顧宜碗裏：“人家從國外鍍了金回來，現在可是跨國企業高管。”
顧宜目光如炬：“這你都知道，怎麽著，還惦記著啊。”
“我看起來像是什麽大怨種嗎？
簡映然反問，“今年S大要舉辦百年校慶，我被拉進校友群，剛好看到別人在議論。 ”
“你沒想著藕斷絲連就行。”
顧宜舉起高腳杯和簡映然相碰，“我談過幾場戀愛下來，發現還是單身好，一個人多自由啊，男人只會讓我生氣，影響血液循環流動。”
簡映然饒有興致看她：“可是我怎麽聽說，有個弟弟天天往你車頭上插一支大紅色的玫瑰花。”
“你聽誰說的。”
顧宜背脊繃直，抱緊卡皮巴拉玩偶，斜眼看過去，“周春麗？”
周春麗是顧宜同事，近期有裝修的打算，顧宜便把簡映然的微信推給她。
簡映然予以肯定的回答：“她問我弟弟是誰，我說我也不知道啊。”
簡映然沖顧宜眨眨眼，一副“你老實交代”的刨根問底模樣。
顧宜拿起筷子，吃著肥牛，輕描淡寫：“附近開花店的，花賣不掉，天天把我車當回收站，誰知道安的什麽心。”
簡映然“噢”了長長一聲：“改明兒我也去買輛車，停你旁邊，看看有沒有這麽好的事。”
……
簡映然今晚沒回去，在顧宜家住下。
倆人上次同睡一張床，要追溯到三年前，顧宜去北方找她玩。
簡映然的出租屋，床只有一米二，顧宜這的有一米五，寬敞不少。
按照顧宜的設想，今晚要徹夜長談。
結果簡映然洗完澡出來，做著睡前的護膚工作，顧宜撐著惺忪的睡眼告訴她熬不住了。
簡映然和她說了晚安，沒過多久，均勻的呼吸聲在臥室中響起。
簡映然輕手輕腳，躺在床的另一側。
十點半，她沒什麽倦意，把手機亮度調低，刷起小紅薯。
有條筆記講述著物理學界的最新技術成果，她截了張圖，在微信上發給柏弦青。
巧的是，上方系統提示“對方正在輸入”。
這意味著，柏弦青也有事要找她。
柏弦青的消息很快回來，沒有先說自己事，而是在截圖上圈出一個人的名字。
【柏弦青】：王教授是我的碩導，也是中科院院士，主攻方向光電物理學。
【柏弦青】：這個項目我讀研的時候也有參與，年前教授把它攻克下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給我打了電話。
簡映然粗略算了算。
【簡映然】：有四五年了吧，這麽久，聽著就很不容易。
【柏弦青】：這還算短的，在科研領域，十年二十年堅守初心的大有人在。
簡映然把項目名稱輸入搜索引擎，查看具體介紹。
驀地，她眼前一亮，又截了張給柏弦青發過去。
【簡映然】：成果展示裏，有你名字哎。
【柏弦青】：我看到的時候也很意外，教授人好，只要參與了都有份，還發獎金。
【柏弦青】：我回欒市這幾年和他一直保持聯系，有物理研討會，他也會喊我參加。
【簡映然】：你應該是他的得意門生。
【柏弦青】：他帶的學生，很多都比我厲害，可能是因為我和他比較像，做起研究來都是一身反骨，專挑那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隔著屏幕，簡映然看不到柏弦青的表情。
可是看著他提到導師、提到科研時的滔滔不絕，她忽然好奇，按動手機鍵盤。
【簡映然】：那你為什麽不繼續跟著王教授，反而回來當老師。
【柏弦青】：欒市是我家鄉，作為新時代的大好青年，當然還是建設家鄉更加重要。
這個理由……
很像小學時候胡編亂造的作文，又大又空。
簡映然蹙眉，從內心深處覺得，根本站不住腳。
轉瞬間，柏弦青發來新消息。
【柏弦青】：不說這個了，明天中午能不能陪我去趟老宅。
【柏弦青】：裝修動工之後，我都還沒去看過。
柏弦青周六有課，只有中午空閑。
但是簡映然有個宴席要參加，小侄子的十歲生日。
【柏弦青】：那就晚上。
【柏弦青】：不是我的晚自習，稍稍懈怠一下好像也沒關系。
簡映然聽溫敏芝說過，柏弦青的日常生活，學校、家、老宅三點一線。
過分單調，也過分忙碌，難得他有這樣的覺悟。簡映然按動鍵盤提議。
【簡映然】：那就一起吃個晚飯。
【柏弦青】：想吃什麽。
【簡映然】：去老宅的路上會經過美食街，到時候再看。
【柏弦青】：行，隨機抽取，你喜歡什麽，我們就去。
第二天中午，簡映然參加完生日宴，又被親戚們拉去KTV。
傍晚的時候，她給柏弦青發了定位，等他回來消息，從包廂提前撤退。
人到了門口，一輛黑色寶馬緩緩停在面前。
簡映然起初以為，這車是來接別人的。
直到柏弦青降下車窗，些許詫異過後，她拉開副駕門坐進去。
“怎麽換車了，我都沒認出來。”
車子是嶄新的，空間也很寬敞。
簡映然四下環顧，柏弦青提醒她系好安全帶，轉動方向盤駛入城市大道。
“剛買的，是不是還不錯。”
簡映然予以肯定的回答，緊接著問他。
“怎麽突然想買了，你就住學校對面，難道還要開車去上班啊。”
“那倒不至於，我是覺得有車終歸會方便一些。”
柏弦青回答，“你願意讓我多接幾次，車費和油費不就賺回來了。”
簡映然受不起：“你是甲方，要接也是我去接你。”
“那也行。”
柏弦青接受得很坦然，“要不現在換你來開？我改了一下午試卷，肩膀有點酸。”
“我敢開，你敢坐嗎？”
簡映然婉拒，打開背包，“我這有萬能膏藥，專治各類酸痛，給你來兩張。”
柏弦青詫異： “怎麽這東西都隨身帶。”
“久坐職業病，以備不時之需。”
簡映然把膏藥放進柏弦青的風衣口袋，“這個牌子是我測下來，最管用的，味道也好聞。睡前貼，第二天早上保證你生龍活虎。”
前方便是美食街，簡映然選擇了一家面館，帶著柏弦青進去。
第一次來，幸好沒有踩雷，味道服務各方面都不錯。
車是柏弦青開的，簡映然覺得自己也得做點貢獻，把單買了。
柏弦青也沒和她搶，默默琢磨著，下次請回來。
抵達新元裏，已是晚間時分。
天幕深邃，圓月高懸，稀稀疏疏的星辰閃爍著淡淡的光。
老宅院落裏，堆放著施工建材。
柏弦青沒把車開進去，停在離新元裏最近的停車場，和簡映然步行前往。
春日氣溫回暖，晚風拂面，舒爽怡人。
暖黃路燈照亮著整條道路，隨處可見慢跑的人群。
河岸邊楊柳低垂，長長的枝條隨風舞動，蕩漾出一個又一個波紋。
柏弦青推開院落門，簡映然用手機打著光。
回到屋子裏開燈，整個空間亮堂堂的，簡映然帶著柏弦青參觀起來。
“現在水電改造已經完成了，接下來的任務是做防水、鋪地暖和貼磚。”
站在一層空間，簡映然認真匯報進度，“下周我會和全屋定制的廠家聯系，讓他們再上門量下尺寸，把樣式定下來，立刻動工，這樣等我們這邊搞完，他們也能過來安裝了。”
柏弦青點了點頭，註意到鋼架澆築的旋轉樓梯。
簡映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旋轉樓梯用成品造價太高，我把各個部分切割開，單獨找人做，現在骨架搭好了，還有踏步，玻璃扶手和燈帶。
“走吧，上樓看看。”
鋼結構鏤空，邁上臺階時，柏弦青的視線一刻也沒從簡映然身上挪開。
來到二樓，各個房間走了一遍，簡映然帶他前往露臺：“這邊有個特別有意思的設計。”
推開門，柏弦青跟著她上去。
簡映然停下腳步，伸手按動屋內開關，驟然間，屋頂上鋪築的暖黃色燈串瞬間亮起，纏繞在木制座椅周圍。
簡映然手指過去，向柏弦青介紹：“敏芝姐說，她很懷念小時候，經常能爬上屋頂去玩，我說現在也可以啊，就把屋頂延伸下來，做成人可以步行上去的高度。”
柏弦青眼前一亮：“這是臨時改的嗎？我沒有在你PPT上看到。”
簡映然肯定道：“還好敏芝姐提的早，到後期就不太好弄了。以後，她可以和你爸爸一起，坐在上面曬太陽，看星空，或者約朋友小酌，都特別有情調。”
“我們先替他們上去坐坐。”
話音剛落，柏弦青走上去，簡映然從包裏取出濕巾將木制座椅擦拭幹凈。
並肩而坐，望著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簡映然的心緒平靜下來。
“這個時候，要是有罐啤酒就更完美了。”她托著下巴，說道。
“想喝的話，我去買。”
柏弦青起身，“剛好去車裏拿點東西。”
這一片柏弦青比較熟，哪裏有小賣部他肯定知道。
簡映然沖他眨眨眼：“快去快回，我等你。”
十分鐘後，柏弦青回來了。
除了啤酒，還遞給簡映然一只牛皮紙袋。
“打開看看。”
這是……
簡映然接過，先晃了晃紙袋，掂重量。挺沈的。
隨即撕開貼紙，裏面是用包裝袋封好的一塊塊小餅幹。
簡映然隨手拿出一塊，圖案是卡通小熊。
“敏芝姐又開辟餅幹賽道了，好可愛啊。”
柏弦青：“不是她做的。”
簡映然詫異： “難道是你？”
柏弦青輕“嗯”：“我媽做的時候，我順便學了一下，你嘗嘗，有巧克力、抹茶和黃油三種口味。”
簡映然表示受寵若驚。
她手裏的是黃油味，立刻拆開，送進嘴裏，毫不遲疑。
奶香味很濃，也不是特別甜，入口即化，很絲滑的感覺。
簡映然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
“如果學校把你開除，去對面開個甜品店，保證生意紅紅火火，客流量源源不絕。”
柏弦青把啤酒擰開遞給她：“能不能盼著我點好。”
簡映然接過，喝了一口啤酒，又拆開一袋巧克力味的餅幹。
“你工作這麽忙，哪來的時間做這些。”
“也就是下了晚自習，順便加個班的事。”
柏弦青也給自己擰開一罐啤酒，“我忙歸忙，不用風吹日曬雨淋，相反，你每天盯裝修，還要這裏跑那裏跑，比我辛苦多了，你覺得好吃，那我這班就沒有白加。”
“我好感動。”
簡映然抱著紙袋，像抱著寶貝似的，“下次我要在小紅薯上發篇筆記，標題就叫做《我的神仙甲方》。”
柏弦青笑言：“那我就沒事多刷刷小紅薯，等著大數據推送。”
簡映然舉起啤酒罐：“柏老師，我敬您。”
柏弦青和她碰杯，簡映然又說：“你今晚不在學校，你們班學生肯定很高興。”
柏弦青喝了一口啤酒：“將心比心，咱們上學的時候，不是也很討厭被班主任盯著。”
“那是你。”
簡映然笑言，“老師願意盯我，證明她對我的重視。”
柏弦青：“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解讀，怪不得你能穩坐班長寶座。”
“開個玩笑。”
簡映然放下啤酒罐，又從紙袋裏拿出抹茶味的曲奇。
本想撕開包裝，動作瞬間停住，又把曲奇放了回去，“我要省著點。”
柏弦青把曲奇拿出來，遞給她：“想吃就吃，吃完了再給你做。”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簡映然吃完餅幹，又挑起新的話題，“江言這幾天在忙保送的事，如果沒什麽意外，他應該會去A大，成為你的學弟。”
“張老師天天在辦公室裏提，他特別為江言驕傲。”
柏弦青轉而問，“他選的什麽專業。”
“飛行器制造。”
簡映然回答，“江言從小的夢想就是造火箭，也算圓滿了。”
“挺好的。”
柏弦青誇讚，“我們A大又多了一位航天學領域的新星。”
簡映然：“你們都去A大，顯得我當年去S大好奇葩。”
“你這叫獨樹一幟。”
柏弦青說，“我有時候會想，如果當時，你和我一起留在南方，或者我和你一起去了北方，現在會是什麽樣。”
“你當時跟我說，也想去S大，我都懷疑你腦子進水了。”
簡映然高舉啤酒罐，舒坦地伸了個懶腰，“還好你被我罵醒，迷途知返，要是放棄A大物理系，我不僅會看不起你，還會跟你絕交，老死不相往來。”
柏弦青雙手撐在座椅上，側頭看她。
“但是我們後來，好像和絕交，沒什麽差別。”
他是在說這些年斷聯的事。
簡映然苦著臉，毫無底氣：“其實我想找你的，但是我不敢。”
柏弦青開玩笑打趣：“我是抓住了你的把柄，還是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你可別瞎說。”
簡映然轉頭，直視他的目光，“你在我同學錄上，寫了什麽，還記不記得。”
怎麽可能不記得。
同學錄的贈言，有一整面，柏弦青卻只寫了四個字——
頂峰相見。
簡映然認真解釋：“你的話，我奉為圭臬，我甚至想過，你要是拿了諾貝爾物理學獎，我不管花多少錢，都要去給你頒。但是結果，你也看到了，我就混得一般般，也不太好意思戳開你的聊天框。”
柏弦青：“你對我的期望是諾貝爾物理學獎，那我的現實情況，其實比你更加糟糕。”
“你不找我也是這個原因？”
簡映然反應過來，“也就大一開學的時候我們聊過，後面你突然跟人間蒸發了一樣，連我微信都沒加。”
柏弦青自嘲地笑了笑：“好像是有點過分。”
簡映然輕嗤：“你也知道啊。”
柏弦青擡頭，仰望著無垠夜幕。
“你那個時候談戀愛了，我是不是要和你保持距離。”
“原來是因為這個。”
簡映然驚詫，“我當時想，你不理我，可能是搞科研很忙，或者更嚴重一些，你失憶了。”
“……”
柏弦青一時語塞，緘默微秒才開口，“失憶好，比變成植物人強。”
“你倒挺會做心理建樹的。”
簡映然笑出了聲。喝完最後一口啤酒，把易拉罐捏扁。
她看向空空如也的購物袋，很是遺憾：“你就買了兩罐啊。”
柏弦青一本正經教育：“消遣的玩意兒，嘗嘗鮮就可以，喝多了對身體沒有好處。”
“可是你不覺得，喝酒是件特別讓人開心的事。”
簡映然捧著雙頰，聲音輕輕，“我在北方的時候，心情不好就會買酒，一個人在出租屋裏喝，喝醉了就呼呼大睡，什麽煩惱都忘了。”
“以後，你有任何煩惱，都可以跟我說。”
柏弦青溫柔的言語在簡映然耳際輕輕摩挲，“不管是感情，還是事業，我願意做你最真實的聽眾。”
身旁人給予的關愛太滿，微醺之際，暖意游走在渾身血液中。
簡映然遺憾於她和柏弦青毫無交集的那些年，但又覺得很幸運，時間給予饋贈，讓她們能夠再度相逢。
“柏弦青，我有點困了，你的肩膀能不能借我靠一下。”
沒有任何遲疑，柏弦青往簡映然身邊挪了挪：“一分鐘一塊，六十塊起借。”
簡映然側頭，臉頰輕輕靠上去。
閉上眼，輕聲呢喃：“咱們這關系，你不給我打五折，就是黑心商販。”
柏弦青：“那我給你免單。”
簡映然搖搖頭：“怕你對我有非分之想。”
肩上仿佛托著全世界的重量。
柏弦青看向白皙的側臉，眸光中散落著星芒：“如果我真有呢？”
那頭沒有回應傳來，呼吸聲落在柏弦青耳畔。
可即便這樣，滿足的感覺也充盈了他整個胸腔。
世界是極致的安靜。
柏弦青望著滿目湖水，回憶起他和簡映然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在時間的長河裏穿梭過後，如今他的想法已經悄然改變。
十年前寫下的“頂峰相見”，他想換成這樣一句——
“陪你一起登頂，坐在最高處，欣賞獨屬於我們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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