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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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第 133 章
宴習就這麽一直坐在院子門前, 從初陽東升坐到暮日西沈，他握住手裏的光立方仰頭靠在墻上一動不動。
微風吹來，樹葉莎莎。
突然一個人影落在他身上。
“桑榆！”宴習看向來人後，眼裏的光瞬間暗淡了下去, “是你啊……”
方致遠聽到他失落的聲音沈默了一瞬, 良久後開口說：“今天我生日, 晚上來吃飯。”
“生日快樂。”宴習扯了扯嘴角啞聲說。
“不用跟我說生日快樂, 我不快樂。”方致遠煩躁說。他的媽媽是生他的時候難產去世的, 所以方致遠並不覺得自己的生日有什麽可快樂。小時候方叔給他過過生日，但後來長大了方致遠就再也不過生日了。
但最近出了很多事，大家都一臉哀沈，所以方致遠想借著生日的由頭把大家聚在一起。起碼這樣……還能證明這個大家庭沒散。
“今晚8點, 來方記。”方致遠扔下一句擡腿就走。走了兩步他又忍不住折了回來, 一把捉住宴習的衣領, 咬牙罵道：“我就不明白了, 榆哥怎麽就眼瞎看上你了！”
方致遠經過一天一夜才勉強接受桑榆離開的事實，也說服了自己接受了宴習。從小到大無論桑榆想做什麽, 方致遠永遠第一個無條件支持。他跟著桑榆長大, 早就把桑榆當親哥。在方致遠心裏, 桑榆說的就是真理，桑榆做的就是道理。桑榆考第一, 他就努力學習；桑榆去參加比賽，他也跟著去報名；桑榆打架, 他第一時間抄起家夥沖上去……
18年的兄弟情，怎麽是一兩句話可以沖淡的。
既然桑榆選擇了宴習, 方致遠就尊重他的選擇。
但方致遠現在看不得宴習頹廢成廢人一樣，他把人從地上拽起來：“你他媽的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麽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榆哥死了, 你在哭喪！”
宴習垂下眼沒有說話，頭發亂糟糟，衣服還是昨天的。
“榆哥只是去了國外，既然他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你等他回來不就完了！！”方致遠朝宴習吼道。
但宴習卻喃喃自語：“桑榆不要我了……”
“媽的！”方致遠一聽就來火了，直接把宴習從門前的石階上拖下來，反手就是一拳：“我榆哥說喜歡你就喜歡你，哪來這麽多的屁話！他要是不要你了，早就跟你劃清界限了，還會管你死活？還會叫我們照顧你？你他媽的怎麽不用腦子想想！”
“桑榆喜歡我……？”宴習終於有了反應，但他語氣很快又沈了下去：“可他從來沒跟我說過……”
“我操你大爺！！”方致遠徹底被惹火了，他對著宴習的臉就是一拳，“你他媽的幾個意思！是說榆哥騙了你？還是我撒謊騙你？他在信息裏告訴我他喜歡你！！！”
宴習瞳孔一縮，猛地捉住方致遠：“什麽信息？給我看看！”
“不給！！！”方致遠大罵，“你這樣的廢物，不配我榆哥喜歡！而且你竟然懷疑他？你去死吧，宴習！”
方致遠脖子青筋暴起，吼完宴習就氣憤的轉身離開。他再也不想看到這個自暴自棄的廢人了，更不想看到這個懷疑榆哥感情的垃圾！
“方致遠——”
“別叫我！”
“我真的好想桑榆……”
聽到宴習的話，方致遠頓住腳步。
落日斜照而來，把兩個人影在空蕩的街道上拉長。
方致遠一轉身，就看到宴習帶著淚水的雙眼哀求地看著他。他別過臉去，宴習的眼神就像一把刀紮在他心裏。他又何嘗不想念桑榆……
眼淚一瞬間就在方致遠眼底湧了出來，他微微擡頭眨了眨眼睛，喉嚨不停地滾動吞咽。從兜裏摸出手機，把桑榆發來的消息截了屏發給宴習，但顫抖的指尖好幾次都無法準確按動綠色的發送鍵。
“發你了。”方致遠說完轉身就走，但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他微微偏頭說：“既然你喜歡榆哥，那就相信他。振作起來，別自暴自棄了，他不希望看到你這樣的。好好生活、好好過日子、好好地等他回來……”
宴習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喊了聲：“方致遠！”
“又幹嘛！！”
“謝謝。”
方致遠的身形很明顯怔了怔。
夏風貫穿街巷，摩擦著地面把地上的樹葉吹得嘩啦啦響。
過了好一會，方致遠才緩緩轉過身來，他紅著眼朝宴習笑了笑：“你以為我這樣就放過你？榆哥不在的這些日子，我會每分每秒都盯著你，你別想劈腿！”
宴習聽到他的話，也跟著驀地一笑：“放心吧，不會的。”
方致遠邊走邊揮了揮手，聲音遠遠地飄來：“今晚見。”
目送了方致遠離開，宴習回到屋子裏，點開方致遠發來的截圖，他盯著上面的五個字看了很久——
“我喜歡宴習。”
時間仿佛在這刻靜止，宴習的心終於恢覆了跳動。
他忽然傻笑起來：“桑榆說……他喜歡我……”眼淚滴落在手機屏幕上，像煙花一樣綻開。
宴習雙手捂著臉，肩膀無聲地發顫，哽咽的哭聲碎裂在秒鐘走動的嘀嗒聲中……
***
“嗡嗡——”有人來電。
宴習躺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伸手摸索桌面震動的手機。
“餵。”他是聲音啞如砂紙。
那邊傳來律師的聲音：“宴先生，您和您父親的官司馬上要開庭了。我們需要告知您一聲，但請您放心，我們律師團隊會全力以赴。”
“我知道了。”
“另外，您繼承的遺產在官司勝訴後就能順利過到您的名下。但如果對方要求上訴二審，那就還需要一些時間。”
“好的，辛苦了。”宴習掛斷了電話。他對繼承遺產的事並不著急，反正宴誠也不可能打贏官司。
從沙發上起身，宴習走進房間拉開櫃子，找了件幹凈的衣服去洗漱，可一轉身就看到床頭上的一杯水，他的心抽搐地痛了一下。
去往浴室的時候，走到一半宴習突然腳步一拐進了廚房，一拉開冰箱門，就看到裏面滿滿當當塞滿東西。每樣東西分門別類擺好，有各種的水果零食飲料，還有……
宴習把視線落在中間那層隔間，那是仔細打包好的飯菜，最外面那道就是糖醋排骨。
你看，桑榆做事就是那麽細心。
細心到不在食物上下迷藥，生怕宴習餓了渴了沒東西吃喝。所以而是在唇上抹了迷藥……
***
鎖好了門，宴習踩著點走去方記。路過花店的時候，宴習停下腳步，隔著馬路看過去。
花店周圍的警示帶已經撤走，房屋裏外都黑焦一片，放眼望去一片狼藉。花店兩旁都有條小巷子和其他建築相隔，巧妙地形成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所以哪怕著火了也沒波及其他商鋪。也不知道當初選址的時候，是故意在這開店還是巧合……
宴習收回視線，決定明天重新把花店翻新一遍。
“嗡——轟——”一陣機車聲由遠及近而來，十幾輛改裝過的摩托從宴習身旁飛馳而過。
宴習以為是莫鴻回來了，但定眼一看那些人的身形，並不是莫鴻。
方記門口的鐵卷門拉了一半下來，宴習彎腰走進去。店鋪的門要是只拉一半，那就意味著裏面雖然有人，但不做生意。
“來了。”方致遠剛好從廚房出來。
“嗯。”宴習應了聲，平時熱鬧的方記此時只有一桌坐了人，“只有我們幾個？”
“子曜的電話還是打不通，陸叔叔陸阿姨工廠有事不能來。”方致遠拉開椅子坐下。他以為過生日厲子曜會回來，沒想到還是沒回來。
陸小梅看著方致遠旁邊的兩個空位子，心裏很不是滋味。何媛媛給宴習倒了杯茶，她自從上次和爸媽吵架後就一直住在陸小梅家。
偌大的一張八人桌，四個人坐下顯得很空曠。
方叔捧著第一道菜出來，全部人看著桌上的糖醋排骨陷入沈默。
“哦，我忘了，小榆不在……”方叔失魂落魄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你們先吃，還有好幾道菜沒做完。吃、別客氣！”
但誰都沒動筷。
寂靜的方記只聽到廚房的煎炒聲。
直到方叔把最後一道菜擺上來，他從褲兜裏翻出個煙盒，倒出一根煙叼著嘴裏：“你們吃吧，我不餓，我到外面透透氣。”轉身坐在外面的臺階上。
宴習看去，發現方叔頭上多了不少白頭發。自從桑懷和白凝心出事，方叔就受到很大的打擊，這幾天方記都沒開門做生意。而且桑榆又走了，他的心情就更沈重。他一直都很愧疚，愧疚自己那天沒察覺到桑懷的不對勁、愧疚沒關心厲子曜的行蹤、愧疚沒及時攔下桑榆，覺得自己連兩個好友的兒子都沒照顧好。
方致遠捉起筷子，招呼說：“吃吧，別客氣。”
大家開始動筷，但這頓飯吃得很沈默，風扇的咿呀聲在寂靜的室內無限放大。飯桌中心的那道糖醋排骨更是沒人碰過。
“叔，今天做生意嗎？”小淩和他的相好路過看見方記開著燈，就過來碰碰運氣，要是方記做生意他今晚就不叫外賣了。
“行，想吃什麽？叔給你做。”方叔叼著煙發呆，閑著胡思亂想倒不如去廚房做兩道菜。
小淩和他的相好跟著方叔彎腰進了方記，一眼就看到宴習他們。
方致遠主動邀請：“今天我生日，一起！”
小淩不好打擾他們聚餐，於是拒絕了，和相好坐到角落裏。方叔手腳麻利，很快就炒了兩道菜出來，又摸了摸褲兜要拿煙，才發現煙抽完了。
何媛媛站起來：“方叔，我去給你買。”
“不用、不用。”
“沒事，小賣部也就隔兩條街而已。您坐著歇一會吧。”
方叔沒再拒絕，坐在櫃臺旁發呆。何媛媛才剛前腳離開，方記就後腳響起刺耳的機車聲。
“老板，有什麽好酒都端上來！再給老子炒幾個菜！”一群人粗暴地嘩啦拉開鐵卷門，勾肩搭背地走進來。
方叔蹙了蹙眉，瞥了眼他們身上的奇裝異服，毫不客氣說：“今天不做生意。”
“喲~不做生意？是怕爺爺我沒錢給你吧！”有人從兜裏掏出幾張紅票子，直接甩方叔臉上。這個人的動作引得同行的其他人一陣譏諷嘲笑。
“我再說一遍，今天不做生意！”方叔臉很黑。
“我管你做不做生意，你收了老子的錢就得給老子伺候妥帖了！”
宴習聞聲回頭，發現那人正是大飛。看來莫鴻不在的這段日子，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了。
大飛也認出了他，還看到了角落裏的小淩。這下就更是不會走了，是時候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大飛一揮手，一群人跟在他身後。他一屁股坐在宴習和方致遠中間的空位上。
宴習無聲地瞇了瞇眼，這是桑榆的位置。
大飛隨手拿起根筷子，往每個菜都翻了翻，表情嘲諷地說：“嘖嘖嘖，就吃這些啊……這不是給豬吃的嗎？”
“哈哈哈……”身後的小弟聽後全部笑起來，笑聲難聽惡心。
就在大飛把筷子伸向那道糖醋排骨的時候，宴習忽然伸手一把捉住他的筷子，扭頭眼神不善地看向他：“今天不做生意，撿起你的錢滾。”
“呦呦呦，這麽大火氣做什麽？”聽到宴習的話，大飛不怒反笑，起身看向陸小梅：“這小妞長得不錯，就是……”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陸小梅：“胸不夠大。”
“哈哈哈……”那群小弟瘋狂吹口哨，一個個的眼睛往陸小梅身上瞟，那凝視的眼神著實令人反胃。
陸小梅反瞪回去：“我大你全家！”
方致遠握緊拳頭。
有人喊：“大哥，你不要給我們兄弟啊，這小妞夠辣，我們喜歡。”接著又是一陣猴叫。
宴習和方致遠無聲地站起來。
但大飛仗著人多，一點也不怵。他走到小淩那桌，雙手撐住桌沿，眼底閃過狠辣：“莫鴻呢？”
小淩不屑一笑：“想念被主人打的日子呢？”
大飛一聽，臉色當場變了變，直接一把掀了桌子。其他小弟收到信號，全部開始發難圍了上來，有人拉過桌子跳上去用棍棒砸了監控。
“你們幹什麽！”方叔大喝一聲。
大飛抄起家夥沖方叔罵道：“老東西，沒你什麽事！滾！”
“你們在我的地盤鬧事，還敢叫我滾？”
“兄弟們，把這全砸了，給這個老東西點顏色看看！”那十幾個小弟早就蠢蠢欲動，瘦子一聽到大飛的話就興奮地把方記的桌椅砸了個稀巴爛。
“媽的，你們都別想走出這裏！”方致遠沖上去和瘦子幹了起來。
宴習擒賊先擒王，直接鎖定大飛，一腳把他踢倒在地，大飛扒拉著墻邊的東西站起來，扭了扭脖子作出攻擊的姿勢。
“大哥，這小妞我們要了！”有人發出禽獸的聲音。
大飛吐了口唾沫，臉上的笑容比陰溝裏的蛆還惡心：“直接拉去小巷子，你們一個接一個上！”
“哈哈哈……謝謝大哥。”好幾個一起向陸小梅圍去。
宴習一拳把大飛的嘴打爛，大飛趴在地上吐了口血，其他小弟見狀趕緊過來圍攻宴習，他們仗著人多占了上風。但小淩和他相好也不是吃素的，在角落裏找了個趁手的東西就跑來幫忙。
陸小梅看著眼前逼近的那幾個混混絲毫不怕，她捉過桌上的啤酒瓶狠狠砸碎，眼神鋒利：“來啊，以為老娘怕你們？老娘未成年人，捅死你們也不用坐牢！”
“小妞還挺辣，哈哈哈，我喜歡！”
“脫了衣服就更喜歡！”
“嘭——”一張塑料椅重重砸過來。那幾個混混被嚇了一跳，轉頭一看發現是那個廚子。但他瞪大的眼睛恐怖可怕，繃緊的肌肉爆發出嚇人的力量。
方叔把陸小梅護在身後：“別怕，在叔後面呆著。”他朝那幾個混混走去，握緊的拳頭劈啪響：“我也挺喜歡你們幾個的，要是打殘了我就更喜歡。”
幾個混混後退了幾步，相互對視一眼：這老家夥雖然看起來能打，但我們人多。分工合作，前面的人負責斷手，後面的砍腿！
方叔半瞇著眼，抄起棍子就走過去。方致遠幹倒瘦子，立刻來幫方叔，這樣一來父子二人反而前後夾擊了那幾個混混！
一瞬間，整個方記雜亂一團，破碎的碗筷、桌椅木屑到處都是。
陸小梅趕緊打電話報警。
宴習手臂挨了好幾棍，忍著發麻發疼捉住大飛的頭發把人從地面拖行，撞倒不少東西砸在身上。
大飛捂著頭皮吃痛叫喊，但其他小弟自顧不暇自然沒人去幫他。大飛伸手往兜裏摸，宴習一腳踹在他腳腕上，一把刀從大飛手上貼著地面甩出。
宴習早就料到他這一招了！
這麽陰險的手段讓宴習怒火中燒，直接騎在大飛身上狠狠砸了好幾拳，大飛滿嘴是血地喊道：“住手……我錯了、我錯了，不要打了……”
聽到大飛認錯，其他被揍的小弟也立刻滑跪：“我們也錯了，求求你們不要打了……”
方叔四周看了眼，對方的人幾乎都被制止住了。雖然店鋪被砸了，但對方也吃了不少虧。這件事到這裏就差不多了，再鬧下去要是出了事就麻煩了：
“這次就放過你們，滾！”
宴習和小淩收到方叔的眼神，都把人放開。
大飛從地上爬起來，順勢把匕首放回衣服口袋裏，憋著一股氣：“我們走！”
大飛騎上機車，擰動油門轟一聲，就在車輛即將發動的時候何媛媛跑著回來：“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這麽吵？”
就在何媛媛與大飛擦身而過的瞬間，大飛突然一把摟過何媛媛把人撈上車，一擰油門跑了！
“我操你媽！”方致遠最快反應過來，抄起收銀臺上的車鑰匙就跳上面包車追去。
方叔立刻騎上靠在墻邊的自行車去追，其他人無法只能靠跑。
“嗡嗡——轟——”
方致遠緊跟前面的摩托，找了好幾次機會想把它別停，但大飛很狡猾楞是讓他逃了。
方致遠看了眼前面的路況，此時除了車燈的照明四周黑漆漆一片。要是再開下去就要進田地裏了，地裏全是一人高的雜草。如果他跟丟了大飛，那何媛媛的後果將不堪設想。方致遠索性一咬牙，一腳踩下油門，直直朝大飛的摩托撞去！
“嘶——嘭——”
一輛摩托貼著地面滑行了幾米，從車上滾下兩個人。方致遠腦袋當場一片空白，他立刻打開車門跌跌撞撞地跑去。
他把何媛媛靠在胸口，顫抖著聲音喊道：“媛媛！你醒醒，別嚇我！”
何媛媛慢慢睜開眼：“致遠……”
“你怎麽樣了？別怕，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其實方致遠當時撞擊的力度不算大，他是貼著車尾撞的，所以何媛媛除了四肢滾落地面擦傷外不算傷得很嚴重。
“沒森*晚*整*理事，只是有點疼而已……”
方致遠松了口氣，才發現自己的腿都是軟的：“那就好，我們先回去。”
就在方致遠抱起何媛媛起身的時候，突然身後被人勒住脖子往後拖！
方致遠拼命掙紮，指甲嵌入大飛的手臂。
何媛媛見狀捉起路邊的石頭就往大飛的腦袋上砸，大飛發怒扇了何媛媛一巴掌，何媛媛當場暈了過去。
但方致遠卻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他立刻掙脫大飛，兩人撲在一塊扭打起來。
混亂中，一個銀色的東西從大飛的衣袋裏甩了出來，在微弱的月光下閃著冷光。
大飛仗著力氣大占了優勢，他騎在方致遠身上，雙手下了狠勁地掐住方致遠的脖子，任由方致遠怎樣捶打都不松手。大飛眼圈發紅，嘴角逐漸瘋狂地裂開，他手下力度不停加大，掐住方致遠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方致遠逐漸窒息，腦袋一片昏沈，慢慢翻白眼。空氣被截斷在喉腔，他無法呼吸，手臂在最後的求生欲裏胡亂掙紮，直到無力地垂到地面。
在僅剩的一絲意識裏，他感知到指尖碰到一個冰冷的東西，方致遠憑著本能在最後一口氣徹底消失前猛地捉住那個東西，往大飛的肚子捅去！
一瞬間，空氣湧進了喉管，方致遠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緩了好一會，意識才逐漸清醒。他推開趴在身上的大飛，支起上半身坐在地面。
一陣夜風吹來，一身的冷汗讓他打了個寒顫。方致遠剛想站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身上黏糊糊的，一股刺鼻鐵銹味直沖鼻腔。他楞了一下，伸手摸了把衣服，低頭一看，手掌上全是紅色的血……
順著血跡看去，竟是從大飛身上流出了的！
方致遠慌張地手腳並用地往後退，他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大飛怔住了很久，腦袋一片空白。
方叔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但他站在原地僅僅是楞了幾秒，而後就跑過來奪走方致遠手上的刀，抹掉上面的指紋。
方致遠終於回神，他驚慌地捉住方叔：“爸！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方叔捂住他的嘴，悄聲說：“別胡說，你沒殺人。人不是你殺的！”
“不！是我殺的，我親手殺了大飛！！”
“兒子，你沒殺人。是爸殺的。”方叔捉住方致遠的肩膀，迫使他和自己對視。
“爸，你說什麽！”
“兒子，你有大好前程，你不能毀在這件事上。”
“爸，我是正當防衛，不會坐牢的！而且……而且我才17，我未成年……”
“兒子！”方叔厲聲打斷他，“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已經18歲了。你忘了嗎……”
方致遠頓住，他忘了今天他已經成年了。
“沒、沒關系的，我是正當防衛……”
“可是法律上的正當防衛和防衛過當的界限並不清晰，爸不能讓你冒一點的風險。爸只有你這一個兒子，我賭不起！”
“不行！”方致遠哭著大喊，“我會跟警察實話實說的，你別想給我頂罪！！”
方叔把匕首當著方致遠的面對準自己喉嚨，眼神堅定：“你如果不聽我的，我就現在死在你面前，我說到做到！！！”
“爸……”方致遠哭著跪在方叔面前，“我求你了……”
“兒子，聽爸的。”方叔眼角含淚地笑著摸了摸方致遠的頭，“當時你被掐著脖子無法反抗。是爸剛好趕來看到地上有把匕首，情急之下為了救你就失手殺了大飛。記住了嗎？”
“爸……”方致遠跪在地上泣不成聲，他無力地搖頭：“我記不住……”
“你要是記不住，我就死在你面前！”
十五分鐘後，警笛聲響徹整個夏城。
在藍紅閃爍的警燈中，方叔被壓上警車，臨上車前他看了方致遠一眼。
後來經過警察的審訊，方叔對殺了大飛的事供認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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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習就這麽一直坐在院子門前, 從初陽東升坐到暮日西沈，他握住手裏的光立方仰頭靠在墻上一動不動。
微風吹來，樹葉莎莎。
突然一個人影落在他身上。
“桑榆！”宴習看向來人後，眼裏的光瞬間暗淡了下去, “是你啊……”
方致遠聽到他失落的聲音沈默了一瞬, 良久後開口說：“今天我生日, 晚上來吃飯。”
“生日快樂。”宴習扯了扯嘴角啞聲說。
“不用跟我說生日快樂, 我不快樂。”方致遠煩躁說。他的媽媽是生他的時候難產去世的, 所以方致遠並不覺得自己的生日有什麽可快樂。小時候方叔給他過過生日，但後來長大了方致遠就再也不過生日了。
但最近出了很多事，大家都一臉哀沈，所以方致遠想借著生日的由頭把大家聚在一起。起碼這樣……還能證明這個大家庭沒散。
“今晚8點, 來方記。”方致遠扔下一句擡腿就走。走了兩步他又忍不住折了回來, 一把捉住宴習的衣領, 咬牙罵道：“我就不明白了, 榆哥怎麽就眼瞎看上你了！”
方致遠經過一天一夜才勉強接受桑榆離開的事實，也說服了自己接受了宴習。從小到大無論桑榆想做什麽, 方致遠永遠第一個無條件支持。他跟著桑榆長大, 早就把桑榆當親哥。在方致遠心裏, 桑榆說的就是真理，桑榆做的就是道理。桑榆考第一, 他就努力學習；桑榆去參加比賽，他也跟著去報名；桑榆打架, 他第一時間抄起家夥沖上去……
18年的兄弟情，怎麽是一兩句話可以沖淡的。
既然桑榆選擇了宴習, 方致遠就尊重他的選擇。
但方致遠現在看不得宴習頹廢成廢人一樣，他把人從地上拽起來：“你他媽的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麽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榆哥死了, 你在哭喪！”
宴習垂下眼沒有說話，頭發亂糟糟，衣服還是昨天的。
“榆哥只是去了國外，既然他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你等他回來不就完了！！”方致遠朝宴習吼道。
但宴習卻喃喃自語：“桑榆不要我了……”
“媽的！”方致遠一聽就來火了，直接把宴習從門前的石階上拖下來，反手就是一拳：“我榆哥說喜歡你就喜歡你，哪來這麽多的屁話！他要是不要你了，早就跟你劃清界限了，還會管你死活？還會叫我們照顧你？你他媽的怎麽不用腦子想想！”
“桑榆喜歡我……？”宴習終於有了反應，但他語氣很快又沈了下去：“可他從來沒跟我說過……”
“我操你大爺！！”方致遠徹底被惹火了，他對著宴習的臉就是一拳，“你他媽的幾個意思！是說榆哥騙了你？還是我撒謊騙你？他在信息裏告訴我他喜歡你！！！”
宴習瞳孔一縮，猛地捉住方致遠：“什麽信息？給我看看！”
“不給！！！”方致遠大罵，“你這樣的廢物，不配我榆哥喜歡！而且你竟然懷疑他？你去死吧，宴習！”
方致遠脖子青筋暴起，吼完宴習就氣憤的轉身離開。他再也不想看到這個自暴自棄的廢人了，更不想看到這個懷疑榆哥感情的垃圾！
“方致遠——”
“別叫我！”
“我真的好想桑榆……”
聽到宴習的話，方致遠頓住腳步。
落日斜照而來，把兩個人影在空蕩的街道上拉長。
方致遠一轉身，就看到宴習帶著淚水的雙眼哀求地看著他。他別過臉去，宴習的眼神就像一把刀紮在他心裏。他又何嘗不想念桑榆……
眼淚一瞬間就在方致遠眼底湧了出來，他微微擡頭眨了眨眼睛，喉嚨不停地滾動吞咽。從兜裏摸出手機，把桑榆發來的消息截了屏發給宴習，但顫抖的指尖好幾次都無法準確按動綠色的發送鍵。
“發你了。”方致遠說完轉身就走，但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他微微偏頭說：“既然你喜歡榆哥，那就相信他。振作起來，別自暴自棄了，他不希望看到你這樣的。好好生活、好好過日子、好好地等他回來……”
宴習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喊了聲：“方致遠！”
“又幹嘛！！”
“謝謝。”
方致遠的身形很明顯怔了怔。
夏風貫穿街巷，摩擦著地面把地上的樹葉吹得嘩啦啦響。
過了好一會，方致遠才緩緩轉過身來，他紅著眼朝宴習笑了笑：“你以為我這樣就放過你？榆哥不在的這些日子，我會每分每秒都盯著你，你別想劈腿！”
宴習聽到他的話，也跟著驀地一笑：“放心吧，不會的。”
方致遠邊走邊揮了揮手，聲音遠遠地飄來：“今晚見。”
目送了方致遠離開，宴習回到屋子裏，點開方致遠發來的截圖，他盯著上面的五個字看了很久——
“我喜歡宴習。”
時間仿佛在這刻靜止，宴習的心終於恢覆了跳動。
他忽然傻笑起來：“桑榆說……他喜歡我……”眼淚滴落在手機屏幕上，像煙花一樣綻開。
宴習雙手捂著臉，肩膀無聲地發顫，哽咽的哭聲碎裂在秒鐘走動的嘀嗒聲中……
***
“嗡嗡——”有人來電。
宴習躺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伸手摸索桌面震動的手機。
“餵。”他是聲音啞如砂紙。
那邊傳來律師的聲音：“宴先生，您和您父親的官司馬上要開庭了。我們需要告知您一聲，但請您放心，我們律師團隊會全力以赴。”
“我知道了。”
“另外，您繼承的遺產在官司勝訴後就能順利過到您的名下。但如果對方要求上訴二審，那就還需要一些時間。”
“好的，辛苦了。”宴習掛斷了電話。他對繼承遺產的事並不著急，反正宴誠也不可能打贏官司。
從沙發上起身，宴習走進房間拉開櫃子，找了件幹凈的衣服去洗漱，可一轉身就看到床頭上的一杯水，他的心抽搐地痛了一下。
去往浴室的時候，走到一半宴習突然腳步一拐進了廚房，一拉開冰箱門，就看到裏面滿滿當當塞滿東西。每樣東西分門別類擺好，有各種的水果零食飲料，還有……
宴習把視線落在中間那層隔間，那是仔細打包好的飯菜，最外面那道就是糖醋排骨。
你看，桑榆做事就是那麽細心。
細心到不在食物上下迷藥，生怕宴習餓了渴了沒東西吃喝。所以而是在唇上抹了迷藥……
***
鎖好了門，宴習踩著點走去方記。路過花店的時候，宴習停下腳步，隔著馬路看過去。
花店周圍的警示帶已經撤走，房屋裏外都黑焦一片，放眼望去一片狼藉。花店兩旁都有條小巷子和其他建築相隔，巧妙地形成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所以哪怕著火了也沒波及其他商鋪。也不知道當初選址的時候，是故意在這開店還是巧合……
宴習收回視線，決定明天重新把花店翻新一遍。
“嗡——轟——”一陣機車聲由遠及近而來，十幾輛改裝過的摩托從宴習身旁飛馳而過。
宴習以為是莫鴻回來了，但定眼一看那些人的身形，並不是莫鴻。
方記門口的鐵卷門拉了一半下來，宴習彎腰走進去。店鋪的門要是只拉一半，那就意味著裏面雖然有人，但不做生意。
“來了。”方致遠剛好從廚房出來。
“嗯。”宴習應了聲，平時熱鬧的方記此時只有一桌坐了人，“只有我們幾個？”
“子曜的電話還是打不通，陸叔叔陸阿姨工廠有事不能來。”方致遠拉開椅子坐下。他以為過生日厲子曜會回來，沒想到還是沒回來。
陸小梅看著方致遠旁邊的兩個空位子，心裏很不是滋味。何媛媛給宴習倒了杯茶，她自從上次和爸媽吵架後就一直住在陸小梅家。
偌大的一張八人桌，四個人坐下顯得很空曠。
方叔捧著第一道菜出來，全部人看著桌上的糖醋排骨陷入沈默。
“哦，我忘了，小榆不在……”方叔失魂落魄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你們先吃，還有好幾道菜沒做完。吃、別客氣！”
但誰都沒動筷。
寂靜的方記只聽到廚房的煎炒聲。
直到方叔把最後一道菜擺上來，他從褲兜裏翻出個煙盒，倒出一根煙叼著嘴裏：“你們吃吧，我不餓，我到外面透透氣。”轉身坐在外面的臺階上。
宴習看去，發現方叔頭上多了不少白頭發。自從桑懷和白凝心出事，方叔就受到很大的打擊，這幾天方記都沒開門做生意。而且桑榆又走了，他的心情就更沈重。他一直都很愧疚，愧疚自己那天沒察覺到桑懷的不對勁、愧疚沒關心厲子曜的行蹤、愧疚沒及時攔下桑榆，覺得自己連兩個好友的兒子都沒照顧好。
方致遠捉起筷子，招呼說：“吃吧，別客氣。”
大家開始動筷，但這頓飯吃得很沈默，風扇的咿呀聲在寂靜的室內無限放大。飯桌中心的那道糖醋排骨更是沒人碰過。
“叔，今天做生意嗎？”小淩和他的相好路過看見方記開著燈，就過來碰碰運氣，要是方記做生意他今晚就不叫外賣了。
“行，想吃什麽？叔給你做。”方叔叼著煙發呆，閑著胡思亂想倒不如去廚房做兩道菜。
小淩和他的相好跟著方叔彎腰進了方記，一眼就看到宴習他們。
方致遠主動邀請：“今天我生日，一起！”
小淩不好打擾他們聚餐，於是拒絕了，和相好坐到角落裏。方叔手腳麻利，很快就炒了兩道菜出來，又摸了摸褲兜要拿煙，才發現煙抽完了。
何媛媛站起來：“方叔，我去給你買。”
“不用、不用。”
“沒事，小賣部也就隔兩條街而已。您坐著歇一會吧。”
方叔沒再拒絕，坐在櫃臺旁發呆。何媛媛才剛前腳離開，方記就後腳響起刺耳的機車聲。
“老板，有什麽好酒都端上來！再給老子炒幾個菜！”一群人粗暴地嘩啦拉開鐵卷門，勾肩搭背地走進來。
方叔蹙了蹙眉，瞥了眼他們身上的奇裝異服，毫不客氣說：“今天不做生意。”
“喲~不做生意？是怕爺爺我沒錢給你吧！”有人從兜裏掏出幾張紅票子，直接甩方叔臉上。這個人的動作引得同行的其他人一陣譏諷嘲笑。
“我再說一遍，今天不做生意！”方叔臉很黑。
“我管你做不做生意，你收了老子的錢就得給老子伺候妥帖了！”
宴習聞聲回頭，發現那人正是大飛。看來莫鴻不在的這段日子，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了。
大飛也認出了他，還看到了角落裏的小淩。這下就更是不會走了，是時候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大飛一揮手，一群人跟在他身後。他一屁股坐在宴習和方致遠中間的空位上。
宴習無聲地瞇了瞇眼，這是桑榆的位置。
大飛隨手拿起根筷子，往每個菜都翻了翻，表情嘲諷地說：“嘖嘖嘖，就吃這些啊……這不是給豬吃的嗎？”
“哈哈哈……”身後的小弟聽後全部笑起來，笑聲難聽惡心。
就在大飛把筷子伸向那道糖醋排骨的時候，宴習忽然伸手一把捉住他的筷子，扭頭眼神不善地看向他：“今天不做生意，撿起你的錢滾。”
“呦呦呦，這麽大火氣做什麽？”聽到宴習的話，大飛不怒反笑，起身看向陸小梅：“這小妞長得不錯，就是……”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陸小梅：“胸不夠大。”
“哈哈哈……”那群小弟瘋狂吹口哨，一個個的眼睛往陸小梅身上瞟，那凝視的眼神著實令人反胃。
陸小梅反瞪回去：“我大你全家！”
方致遠握緊拳頭。
有人喊：“大哥，你不要給我們兄弟啊，這小妞夠辣，我們喜歡。”接著又是一陣猴叫。
宴習和方致遠無聲地站起來。
但大飛仗著人多，一點也不怵。他走到小淩那桌，雙手撐住桌沿，眼底閃過狠辣：“莫鴻呢？”
小淩不屑一笑：“想念被主人打的日子呢？”
大飛一聽，臉色當場變了變，直接一把掀了桌子。其他小弟收到信號，全部開始發難圍了上來，有人拉過桌子跳上去用棍棒砸了監控。
“你們幹什麽！”方叔大喝一聲。
大飛抄起家夥沖方叔罵道：“老東西，沒你什麽事！滾！”
“你們在我的地盤鬧事，還敢叫我滾？”
“兄弟們，把這全砸了，給這個老東西點顏色看看！”那十幾個小弟早就蠢蠢欲動，瘦子一聽到大飛的話就興奮地把方記的桌椅砸了個稀巴爛。
“媽的，你們都別想走出這裏！”方致遠沖上去和瘦子幹了起來。
宴習擒賊先擒王，直接鎖定大飛，一腳把他踢倒在地，大飛扒拉著墻邊的東西站起來，扭了扭脖子作出攻擊的姿勢。
“大哥，這小妞我們要了！”有人發出禽獸的聲音。
大飛吐了口唾沫，臉上的笑容比陰溝裏的蛆還惡心：“直接拉去小巷子，你們一個接一個上！”
“哈哈哈……謝謝大哥。”好幾個一起向陸小梅圍去。
宴習一拳把大飛的嘴打爛，大飛趴在地上吐了口血，其他小弟見狀趕緊過來圍攻宴習，他們仗著人多占了上風。但小淩和他相好也不是吃素的，在角落裏找了個趁手的東西就跑來幫忙。
陸小梅看著眼前逼近的那幾個混混絲毫不怕，她捉過桌上的啤酒瓶狠狠砸碎，眼神鋒利：“來啊，以為老娘怕你們？老娘未成年人，捅死你們也不用坐牢！”
“小妞還挺辣，哈哈哈，我喜歡！”
“脫了衣服就更喜歡！”
“嘭——”一張塑料椅重重砸過來。那幾個混混被嚇了一跳，轉頭一看發現是那個廚子。但他瞪大的眼睛恐怖可怕，繃緊的肌肉爆發出嚇人的力量。
方叔把陸小梅護在身後：“別怕，在叔後面呆著。”他朝那幾個混混走去，握緊的拳頭劈啪響：“我也挺喜歡你們幾個的，要是打殘了我就更喜歡。”
幾個混混後退了幾步，相互對視一眼：這老家夥雖然看起來能打，但我們人多。分工合作，前面的人負責斷手，後面的砍腿！
方叔半瞇著眼，抄起棍子就走過去。方致遠幹倒瘦子，立刻來幫方叔，這樣一來父子二人反而前後夾擊了那幾個混混！
一瞬間，整個方記雜亂一團，破碎的碗筷、桌椅木屑到處都是。
陸小梅趕緊打電話報警。
宴習手臂挨了好幾棍，忍著發麻發疼捉住大飛的頭發把人從地面拖行，撞倒不少東西砸在身上。
大飛捂著頭皮吃痛叫喊，但其他小弟自顧不暇自然沒人去幫他。大飛伸手往兜裏摸，宴習一腳踹在他腳腕上，一把刀從大飛手上貼著地面甩出。
宴習早就料到他這一招了！
這麽陰險的手段讓宴習怒火中燒，直接騎在大飛身上狠狠砸了好幾拳，大飛滿嘴是血地喊道：“住手……我錯了、我錯了，不要打了……”
聽到大飛認錯，其他被揍的小弟也立刻滑跪：“我們也錯了，求求你們不要打了……”
方叔四周看了眼，對方的人幾乎都被制止住了。雖然店鋪被砸了，但對方也吃了不少虧。這件事到這裏就差不多了，再鬧下去要是出了事就麻煩了：
“這次就放過你們，滾！”
宴習和小淩收到方叔的眼神，都把人放開。
大飛從地上爬起來，順勢把匕首放回衣服口袋裏，憋著一股氣：“我們走！”
大飛騎上機車，擰動油門轟一聲，就在車輛即將發動的時候何媛媛跑著回來：“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這麽吵？”
就在何媛媛與大飛擦身而過的瞬間，大飛突然一把摟過何媛媛把人撈上車，一擰油門跑了！
“我操你媽！”方致遠最快反應過來，抄起收銀臺上的車鑰匙就跳上面包車追去。
方叔立刻騎上靠在墻邊的自行車去追，其他人無法只能靠跑。
“嗡嗡——轟——”
方致遠緊跟前面的摩托，找了好幾次機會想把它別停，但大飛很狡猾楞是讓他逃了。
方致遠看了眼前面的路況，此時除了車燈的照明四周黑漆漆一片。要是再開下去就要進田地裏了，地裏全是一人高的雜草。如果他跟丟了大飛，那何媛媛的後果將不堪設想。方致遠索性一咬牙，一腳踩下油門，直直朝大飛的摩托撞去！
“嘶——嘭——”
一輛摩托貼著地面滑行了幾米，從車上滾下兩個人。方致遠腦袋當場一片空白，他立刻打開車門跌跌撞撞地跑去。
他把何媛媛靠在胸口，顫抖著聲音喊道：“媛媛！你醒醒，別嚇我！”
何媛媛慢慢睜開眼：“致遠……”
“你怎麽樣了？別怕，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其實方致遠當時撞擊的力度不算大，他是貼著車尾撞的，所以何媛媛除了四肢滾落地面擦傷外不算傷得很嚴重。
“沒森*晚*整*理事，只是有點疼而已……”
方致遠松了口氣，才發現自己的腿都是軟的：“那就好，我們先回去。”
就在方致遠抱起何媛媛起身的時候，突然身後被人勒住脖子往後拖！
方致遠拼命掙紮，指甲嵌入大飛的手臂。
何媛媛見狀捉起路邊的石頭就往大飛的腦袋上砸，大飛發怒扇了何媛媛一巴掌，何媛媛當場暈了過去。
但方致遠卻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他立刻掙脫大飛，兩人撲在一塊扭打起來。
混亂中，一個銀色的東西從大飛的衣袋裏甩了出來，在微弱的月光下閃著冷光。
大飛仗著力氣大占了優勢，他騎在方致遠身上，雙手下了狠勁地掐住方致遠的脖子，任由方致遠怎樣捶打都不松手。大飛眼圈發紅，嘴角逐漸瘋狂地裂開，他手下力度不停加大，掐住方致遠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方致遠逐漸窒息，腦袋一片昏沈，慢慢翻白眼。空氣被截斷在喉腔，他無法呼吸，手臂在最後的求生欲裏胡亂掙紮，直到無力地垂到地面。
在僅剩的一絲意識裏，他感知到指尖碰到一個冰冷的東西，方致遠憑著本能在最後一口氣徹底消失前猛地捉住那個東西，往大飛的肚子捅去！
一瞬間，空氣湧進了喉管，方致遠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緩了好一會，意識才逐漸清醒。他推開趴在身上的大飛，支起上半身坐在地面。
一陣夜風吹來，一身的冷汗讓他打了個寒顫。方致遠剛想站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身上黏糊糊的，一股刺鼻鐵銹味直沖鼻腔。他楞了一下，伸手摸了把衣服，低頭一看，手掌上全是紅色的血……
順著血跡看去，竟是從大飛身上流出了的！
方致遠慌張地手腳並用地往後退，他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大飛怔住了很久，腦袋一片空白。
方叔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但他站在原地僅僅是楞了幾秒，而後就跑過來奪走方致遠手上的刀，抹掉上面的指紋。
方致遠終於回神，他驚慌地捉住方叔：“爸！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方叔捂住他的嘴，悄聲說：“別胡說，你沒殺人。人不是你殺的！”
“不！是我殺的，我親手殺了大飛！！”
“兒子，你沒殺人。是爸殺的。”方叔捉住方致遠的肩膀，迫使他和自己對視。
“爸，你說什麽！”
“兒子，你有大好前程，你不能毀在這件事上。”
“爸，我是正當防衛，不會坐牢的！而且……而且我才17，我未成年……”
“兒子！”方叔厲聲打斷他，“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已經18歲了。你忘了嗎……”
方致遠頓住，他忘了今天他已經成年了。
“沒、沒關系的，我是正當防衛……”
“可是法律上的正當防衛和防衛過當的界限並不清晰，爸不能讓你冒一點的風險。爸只有你這一個兒子，我賭不起！”
“不行！”方致遠哭著大喊，“我會跟警察實話實說的，你別想給我頂罪！！”
方叔把匕首當著方致遠的面對準自己喉嚨，眼神堅定：“你如果不聽我的，我就現在死在你面前，我說到做到！！！”
“爸……”方致遠哭著跪在方叔面前，“我求你了……”
“兒子，聽爸的。”方叔眼角含淚地笑著摸了摸方致遠的頭，“當時你被掐著脖子無法反抗。是爸剛好趕來看到地上有把匕首，情急之下為了救你就失手殺了大飛。記住了嗎？”
“爸……”方致遠跪在地上泣不成聲，他無力地搖頭：“我記不住……”
“你要是記不住，我就死在你面前！”
十五分鐘後，警笛聲響徹整個夏城。
在藍紅閃爍的警燈中，方叔被壓上警車，臨上車前他看了方致遠一眼。
後來經過警察的審訊，方叔對殺了大飛的事供認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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