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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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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第 19 章

桑榆本想追上去,但被任老叫住。

算了下時間,方致遠的手術也快結束了,方叔趕著回醫院,18班的家長自顧不暇全奔公司去了,其他校領導也各忙各的。

現在校長室只剩下他們兩個。

任老示意桑榆面對面坐下,然後掃了一眼林校幾罐珍藏的茶葉,挑了樣最貴的。

茶香四溢,入喉留甘。

“嘗嘗?”任老示意桑榆試試,或許他會喜歡。

桑榆搖頭,“我不喜歡喝茶。”

任老無奈地笑笑:“你爸是個茶癡,你卻不喜歡喝茶。”

桑榆不自然地動了動,調整坐姿,他似乎並不喜歡這個話題。

“小榆啊,你和你爸真的很像,但又完全不一樣……”

“任老師,要是沒事,我先回去了。”桑榆說著就要起身。

卻被任老一手壓住肩膀,他不得不重新坐回去。

“我說過,平時你喊我叔叔就好,我和你爸從小一起長大,擔待得起你一聲叔叔。”

雖然兩人同住17號街,任老也是從小看著桑榆長大,但兩人的關系說親不親,說疏不疏。任老一直想和桑榆建立更為親密的關系,但桑榆總是非常聰明地和他保持微妙的界線。

桑榆周圍就像有一道屏障,未經允許,無人能進。

任老有時是真的心疼這孩子……

“任叔叔。”桑榆喊了聲,他知道不應寒了任老的心。

“那行,我們今天聊聊別的。”任老嘆了口氣,“子曜的事我很抱歉,要是我能早點知道……”

“任叔叔,您並不用自責,這件事的責任在18班身上,與您無關。”桑榆打斷任老的話,他認真說,“您是我最尊敬的老師,您為夏城一中已經付出很多了。”

看著桑榆一本正經的模樣,任老恍惚了下。

有那麽一剎那,他從桑榆身上看到了桑榆父親當年拿著策劃書,在他跟前侃侃而談的模樣,意氣風發,敢想敢做,心思縝密。

也是那一年,任老放棄市直高級中學特聘教師的榮譽,回到小小的夏城,踏進母校一中。

春秋一晃又一晃,已經十一年過去了……

“小榆,這件事情我不想知道你是怎樣做到的,但我不喜歡並且不讚同你的處理方式。”任老緩緩喝了口茶。

桑榆沈默了下,說:“那您認為應該如何處理。”

“法律是公正唯一的判決書。”任老說,“除了法律沒人可以給他人判刑。”

他一直察覺到桑榆的思想存在某種危險性。

“那如果正義得不到聲張呢?”桑榆問。

任老盯著他的眼睛,說:“那就去相信法律、去等待公正,去挖掘有價值的證據,而不是以個人方式去審判他人。”

“不。”桑榆有一種超乎同齡人的冷靜,“如果正義得不到聲張,只能以暴制暴。”

“然後呢?”任老蹙眉,“兩敗俱傷,把自己也搭進去?”

“我不在乎。”桑榆握緊拳頭。

任老的眉頭擰得更緊,“你是不在乎,你是痛快了,其他人呢?”

“假如這件事情的性質進一步惡劣,你真的進去了。你媽媽怎麽辦?厲子曜和方致遠的良心過意得去?恐怕他們寧可你不幫他們,他們也不要你進去。”任老繼續說。

桑榆被戳到痛處,把頭瞥向一邊,“那我就什麽也不管?”

“當然不是。”任老捏緊手裏的瓷器茶杯,“你應該用正確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桑榆猛地站起來,“可是無恥的人往往比守規矩的人獲得更多。”

難道道個歉、賠個禮、給點醫藥費,就可以抹掉受害者一生的心理陰影?難道他們生來活該被打、活該被欺負?僅僅就因為別人看他們不順眼,甚至連個欺負他們的理由都不需要給!

“那你的處理方式就很對?”任老反問,“你打了人,有人給你兜底,然後抹了你的事;18班霸淩他人,他們父母給他們兜底,試圖平息這件事。都是利用特殊的手段,解決本應正確處理的事情,本質不都一樣嗎?”

現在18班家長的事全部被楊出來,很明顯就是有人給桑榆兜底,在擴大校園霸淩事件的同時,轉移桑榆打人這件事的註意力。

“我不需要別人給我兜底,我的責任我自己擔,我從沒想逃脫處罰。”桑榆冷著臉說,“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接受法律的任何判決!”

“你!……”任老被他氣到。

桑榆和18班的事說到底屬於鬥毆,兩邊都有錯。如果警察來了,也會首先讓兩邊人進行調解,然後再看最後的情況做決定。就算18班的家長嘴再硬,也不是說想翻天就翻天,一切都得按法律來,畢竟有警察在旁邊盯著。

例如醫藥費賠償,有傷殘就按傷殘等級賠償,沒傷殘就按普通賠償,並不是他們說多少就是多少!

還有厲子曜被校園霸淩的事,報警才是最正確的處理方式。

一味的一意孤行,只會把事情的性質進一步擴大,最終朝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桑榆現在這個脾性,完全不顧後果,甚至不惜以傷害自己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長期以往,終會傷了自己。

“如若人人如此,法律將形同虛無、社會將大廈崩塌、文明將不覆存在!”任老也猛地站起,“法律規範正義、懲罰罪惡、警醒世人、保護公民。法律即公正!沒人可以越過紅線,挑釁公正;沒人可以踩住底線,曲解正義!”

桑榆胸膛快速起伏,呼吸亂了節奏,他用一種無法言語的眼神看著任老。

其實桑榆並沒有撒謊,他的確沒想過用任何方法逃脫懲罰,只是霸淩事件上了熱榜,太容易讓其他人聯想以為他借此脫身。

至於18家長不追究桑榆打他們孩子的事,說到底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任老穩住情緒,他只是關心則亂,緩了一下語氣說:“小榆,對不起,我的語氣太沖了。我本意只想你用正確的方式處理問題,凡事不要過於激進。你現在的這種思想很危險,我怕你以後會出事。我沒責備你的意思……”

“如果哪一天我犯罪了,連你也會親手送我進去?”

桑榆已經不想多聽,他此刻只想要一個答案。

“對……”

“呵。”桑榆自嘲一笑,“就像我父親罪有應得那樣嗎!”

說完,桑榆就沖了出去,連帶著椅子哐當幾聲倒地。

“小榆!!!”

***

桑榆跑出教室辦公樓,游蕩到籃球場,坐在小腿高的臺階上,失神地看著遠處留校的同學打籃球。

綠樹成蔭,連片的大樹種在校園大道旁,樹上的年輪見證著夏城一中的發展,凹凸不平的樹節子雕刻著每一代學子的記憶。

樹葉婆娑搖曳,地上映出桑榆坐著的背影。

只有他一個人的背影。

擡眼望去,籃球場上七八個男生追逐搶籃,腳下是一團相互交疊碰撞的影子。

地上的人在跑,地面的影子再追,多熱鬧。

桑榆收回視線,楞楞地盯著前面自己的影子。

忽的,他擡腳踩住自己的影子,然後笑了笑。

推開416的宿舍門,陽光從陽臺灑進來,恰好鋪在宴習身上。

宴習一腳勾住書桌腿,背靠椅子往後傾斜35度,一手置於胸前,另一手捧書,整個人側身背對著門口。

聽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也沒回頭看一眼。

桑榆摘掉他的右耳耳機,低頭看了眼。

右耳戴左耳耳機?

桑榆嘴角輕輕翹起,沒戳穿宴習,問:“看書啊?”

宴習學習“很認真”,人家沒聽見。

“書拿反了。”桑榆把宴習手上的書上下翻轉過來,“現在好了。”

“我有特殊的讀書技巧,你不樂意?”宴習像小孩置氣那樣,故意把書翻過來。

“那行,我考考你。”桑榆把單詞冊拿過來,隨手翻了翻,問,“動詞apologize怎麽拼?”

“抱歉,聽不懂英文,麻煩說中文。”宴習腔不著調,“OK?”

很明顯,宴習還在生氣。

桑榆還真沒怎麽哄過人,技術生疏。

“抱歉啊。”桑榆提議道,“你要是還生氣難過,要不你抱著我哭一頓?”

以前方致遠和陸小梅他們難過的時候,都是跑過來抱著桑榆一頓哭,哭完就差不多好了。

宴習轉頭看他,滿臉問號。

桑榆尷尬地幹咳幾聲,也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那個……我是說對不起,失手打了你。”

“哦,原來是道歉的。”宴習站起來,半倚在護梯上,站沒站樣,一臉拽樣。

桑榆認真:“我真不是故意的,可能跟你待久了,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一時沒控制住腦內神經,就動手打了你。腦內神經有多難控制,你肯定比誰都清楚。所以對不起,我很希望你能原諒我。”

第一次聽到如此“別出新意”的道歉,宴習震驚得無與倫比。

“???”罵誰神經病呢!

“就算你不原諒我也沒關系,我願意努力彌補給你帶來的傷害……”

桑榆還在道歉,宴習已經捉住護梯要爬上床了。

“好了、好了好了……”桑榆捉住宴習不讓他爬上床,難得對宴習溫柔一次,“對不起,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宴習用懷疑的目光看向他,問:“真錯了?”

桑榆點頭,“真錯了。”

“撒個嬌聽聽。”

“???”

“不撒?沒誠意!”說完,宴習又要爬上床了。

桑榆深呼一口氣,咬牙,一副壯士斷腕的模樣:“撒!”

宴習得逞,上翹的嘴角怎麽壓都壓不平。

他轉過身,又恢覆一張冷臉,擡了擡下巴,說:“撒唄!”

桑榆沈默了幾秒,最後終於鼓起信念,張了張嘴。

宴習的笑容隨著桑榆張嘴的幅度,逐漸變態。

最後,桑榆猛地閉上唇瓣。

“!!!”宴習懵了,“怎麽不撒了?”

“撒不出口。”桑榆說。

“和有什麽撒不出口,來來來,跟我學!”宴習清了清嗓子,聲線忽然夾起來,“宴哥哥~你不要生氣氣啦~~原諒人家嘛~~~”

“……你好像有大病。”

“你就說撒不撒吧。”

“宴哥哥—你不要生氣氣啦——原諒人家嘛———”

毫無起伏的語調,標準的機器聲,比AI還沒感情。

桑榆只是把宴習的話重覆了一般,毫無掌握到精髓,聲音沒夾起來,尾音沒浪蕩起來。

不僅完全沒騷起來,還像極了掃黃大隊進青樓——一本正經。

“可否加點感情?”

“否。”

桑榆拒絕得幹脆利落,他肯說出這句話已經是宴習天大的面子了。

宴習一擺手,算了。他已經感受到桑榆忍耐到極限了,再作下去,他相信桑榆會不回頭地轉身就走。

但他難得在氣勢上壓桑榆一回,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道歉……”宴習眼珠子盯著桑榆手上的塑料袋,“就空手來?”

“給你帶了禮物。”桑榆把袋子往桌上一放,發出嘭的一聲,看來裏面的東西還挺重。

宴習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沒想到鄙人在桑榆心中的分量居然這麽重。

“我給你買了兩瓶橘子味洗衣液。”

宴習的笑容僵在臉上,問森*晚*整*理:“我在你心裏就值19.8?”

“不值……”桑榆到嘴的話轉了個彎,“咳!我是說不止。路過超市大減價,兩瓶9.9。”

“……”

“便宜耐用,我想你一定喜歡。”

宴習頂了頂腮,抿了抿唇,45度仰望天花板,他忽然有些憂傷。

“橘子味的,我猜你一定高興。”

宴習默默地轉身,他累了,需要上床躺一會。

你可以拋棄我,但不能羞辱我……

桑榆一把拉住宴習,有點不耐煩了,“你到底想怎麽樣?”

宴習忽然覺得,桑榆一直說他不正常,那也沒有一種可能,就是其實所有人都正常,不正常的是桑榆本人!

“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原諒你。”宴習說。

“可以。”

“有空了去三甲醫院看看。”宴習認真建議,“記得掛精神科。”

“……”桑榆眨了眨眼睛,好耳熟的話。

桑榆認真想了想,覺得最近的確有點不對勁,是該去看看了。例如,無緣無故扇人耳光……

“那行,一起吧。”桑榆答。

就這樣,兩人一起約好去看精神病……

“對了,記得加我微信好友。”宴習終於爬上床了,往下面喊。

桑榆跟著他爬上床,兩人頭對著頭躺下。

通過宴習的好友,桑榆看到宴習的頭像是地球大爆炸,昵稱是“俏皮小辣椒。”

桑榆:“……”

宴習伸手拿過桑榆的手機,26鍵盤一通按後把手機還給桑榆。

桑榆看了眼,發現備註改了——

價值百萬的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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