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04.

方霖感冒了，他的鼻子像灌進了水泥，所有氣流被水泥堵在門外，他只能用嘴呼吸，這導致他的嘴唇很快因為缺水而幹裂。他沒有唇膏，很久之前他想過要不要買一支，但現在徹底放棄了這個想法，他有一種很怪誕的想法，他要用唇瓣上的傷口懲罰自己，懲罰思想不受控制的自己。

陸和平似乎生病了，他請假了，整整一周沒有來上學，這一周方霖過得很平靜，也很痛苦。

過幾日學校要舉辦春季運動會，是最輕松和放松的時間節點。方霖不喜歡運動會，因為他沒什麽朋友，坐在人群裏像稻草人一樣，一整天不和別人聊天，也沒人找他聊天。他不擅長體育競技，不能為班級爭光。他的口袋裏沒有多餘的錢為春季運動會準備零食，這些都是他不喜歡運動會的原因。

運動會前夕，陸和平返校，他背著空空如也的書包踏進班級，那一刻，方霖又像以前那樣下意識地向陸和平望去，陸和平看上去感冒沒痊愈，臉色蒼白，整個人瘦了一圈。很快，方霖收回了目光。

體委趕緊把運動會項目報名表遞給陸和平，陸和平接過看了幾眼，興致缺缺，又還給了體委，說了句都行，你隨便填吧。

陸和平的活力被損失大半，課間休息只有李勇自己出門活動，陸和平趴在書桌上，手指一動不動。

這並不公平，陸和平看上去像受到最多傷害的那個人，被打擊折磨的不行，可實際上他給予方霖的傷害要翻倍，現在，陸和平又用虛弱不堪折磨方霖的精神，像要把一切錯誤全部怪罪在方霖的身上。

一切都結束了，他和陸和平已經完蛋了。方霖告誡自己，一切必須要結束了。

105.

沈端正課間休息時帶著保溫杯來看望陸和平，他的保溫杯很可愛，是白色小狗造型，矮矮的，又胖嘟嘟的，沈端正一走進來，李小夏就很有眼力見兒立刻離開去上廁所。

沈端正把保溫杯打開，一股玫瑰草莓牛奶的味道飄了出來，很香很香，連遠處的方霖都聞到了。

“陸和平，喝點牛奶，我自己煮的。”沈端正把牛奶倒在小杯子裏遞到陸和平的面前。

“你喝吧，我不太想喝。”陸和平說完，又重重地趴在書桌上。

“你是不是又發燒了呀？”沈端正說著，把手背放在陸和平的額頭上，碰到陸和平的體溫，他確認陸和平沒有發燒，然後把手放在陸和平的背上，像捋一只大狗的背毛，一遍遍地撫著陸和平的後背。

班級裏起哄的聲音逐漸響起，沈端正停手，臉頰特別紅。

沈端正是一個很善良、很溫柔的人。方霖在內心深處這麽評價沈端正。不像方霖，方霖是一個矯揉造作覬覦別人東西的可惡的人，方霖這麽評價自己。

聽到起哄聲，陸和平終於做出點反應，他坐直，回頭看那幾個不懷好意的人，看了一圈，目光又落在平靜的方霖身上，方霖置若罔聞，一直在做題。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方霖更愛偽裝冰塊兒的人，而且還是偽裝一塊兒比金剛石還堅硬的冰塊兒。方霖的臉很清秀，但像湖面上的月亮一樣冷。

陸和平小時候看動漫最喜歡邪惡的宇智波家族，尤其是宇智波帶土，在宇智波帶土被全體中學生狂罵祖宗的年代，陸和平像個異類。他有時候感覺他就和宇智波家族一樣邪惡，比如此時，他的好勝心真想讓方霖卸下冷漠的面具。

陸和平站起來，沒去找那幾個起哄的男生，而是直奔方霖的書桌。

屬於陸和平的甜橙味兒出現，方霖手裏的筆停滯了一下，他擡頭，望著微笑的陸和平，陸和平露出這種表情，肯定沒準備說什麽好話。方霖緊緊握著筆，心裏的弓弦拉的很滿，他的呼吸甚至都有點不順暢，不知道怎麽變成現在這樣，他見陸和平就像耗子遇上貓。

“方學神，你帶身份證了嗎？能不能借我用用，我想晚上跟我男朋友開房。”

陸和平話音未落，起哄聲和笑聲響了起來，比臺風那天的雷聲還響。方霖呆住了，他的表情不再像一塊兒冰塊兒，方霖緊咬下唇，臉色陰沈難看，看上去快哭了。

這是第一次方霖在人群面前卸下用來自我保護的面具，陸和平此時有一種畸形的愉悅感，他又一次戰勝了方霖，他又一次做了上位者。

陸和平捏了捏方霖的肩膀說，“沒帶就算了，別緊張。”

“我沒帶，你去問別人吧。”方霖沒有擡頭看陸和平，他低著頭回答。

他認輸了，隨便陸和平怎樣，他去做個稻草人就行了，陸和平想看他窘迫的樣子，那他就不偽裝自己，他的難過和羞愧都擺在明面上，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連只會品鑒美食的劉小胖都看得出來，陸和平故意讓方霖難堪，而方霖的反應和表情說明一切，那就是陸和平和方霖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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