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66.

和方霖吵架以後，我很快就不去上學了。陸豐幾乎以光的速度請學校把我調去十五班，去和沈端正做同學。陸豐對命運卑恭欺膝的態度讓人嘆服，若是你挖苦他幾句，他會講這麽多年當生意人的心酸，他雖是走在給無數病人逆天改命開發新藥的道路上，但命運的安排他永遠接受，與命運迎頭反抗，只會碎成老化的塑料渣子在風裏飄零。

我不去上學，固執地在家裏躺著，精神算不上好，我終於有時間思考，他們每個人是否愛我。

可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想起不久前做的噩夢——我和方霖莫名其妙被關在一個奢華的商場裏，具體時間不清楚，我們的身邊還有不少人，我們就這麽無故被鎖在如此現代化的購物中心，突然旋轉電梯裏出現已經變異的女僵屍，她的一只手拿著發出巨大噪音的電鋸，她開始奔跑，好像要把這裏的人都殘忍地殺掉或者吃掉。

我被噩夢嚇得無法正常喘氣，只能一直不斷地喝水。喝了許多純凈水後，我的眼睛漸漸濕潤，我打開手機，用紙擦了擦眼睛才看清手機屏幕，方霖給我發來了消息：想你。

我和方霖微信上的聊天一直很簡潔，我們用最直接的詞匯表達感受，比如每天晚上我會拍一下我的睡褲，並配文：我石更了。

方霖通常是先發起聊天的那個人，會問我吃飯了嗎？吃了什麽？什麽時候睡？問了幾句後會發給我：去玩吧。

我覺得像主人摸了一通小狗，又拍拍小狗的後背，說去玩吧，去尋找你的快樂。

此時此刻在手機上看到他發來的想你二字，我的腦電波達到了新的高峰。我沒有回覆他，因為我仿佛已經沒有任何表達愛意的能力，我剩下的能力只有求救，救救我的人生。

67.

兩天後，陸秋艷把我從床上薅下來，行使她做母親的權利，先是把我一團糟鳥窩似的頭發梳的利落一點，最後把我的校服拉鎖拉到最頂端，她冷笑，對我的萎靡不振十分看不上，這簡直不像她的孩子，她從青春期開始，做一個智商在金字塔頂端的女人，心態和臉皮成為最堅硬的鎧甲。她開始爹味兒十足的發言：你這麽軟弱無能哪能成大事呢？

我不成大事，大事都讓你們這幫臉皮厚的聰明人做，我做孫子可以嗎，或者我做垃圾。

陸秋燕還是要比陸豐民主一點，她點點頭，似乎覺得我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她開始低頭沈思，思考一會兒又問我：你不想順應命運的安排，那你想怎樣呢？當命運的審判來臨那一刻，你做好了準備嗎？

我也思考了一會兒，我想那天或許是個陰沈悶熱的天氣，我在傍晚、天已經擦黑的時間接受審判。

我回答她，直接去死。

陸秋燕認為我繼承了她和陸豐的自毀傾向，並且遠遠超過了他倆，我更加的自毀自己，塑造偉大的別人。

我重返校園，一次比一次難堪，其實我也想念方霖，不然不會乖乖坐在陸秋燕的車上，我肯定一個加速度像野驢一樣逃走了。

班主任告訴我，十五班有兩個新學生，除了我，還有轉校來的我的死對頭虞惟新。因為在療養院我們兩個總是混在一起，出院後他倒是覺得十分寂寞，他需要身邊有一個病友和小醜陪襯他。

我走到十五班的後窗戶旁邊，看見坐在第一排的正是精明帥氣的虞惟新，他的病顯然已經好多了，為什麽？因為他渾身散發著的孔雀開屏一樣的雄競氣質與當初並無二致，我觀察他有一會兒了，當物理老師滿頭大汗講完試卷最後一道大題的最後三問，虞惟新迅速舉起手，說老師這道題至少有三種解法。

虞惟新爽了自己、惡心別人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課間十分鐘，虞惟新用投影儀大屏幕大講特講當今新藥高質量發展之路要如何走？產業鏈與模塊化如何創新升級？

他的存在對於老師和同學都是一種討伐，他致力於找到老師解題思路和過程的漏洞，如果太過陳舊也不行，他嫌解題方法腐朽，同時他生怕每位同學少寫一點作業、少鞏固一下知識點。有個被他問的發懵的老師下課忘記留作業了，馬上被他提醒，並大聲呼喊五百次：老師！您忘記留作業啦！老師！您再多留一些作業吧！完全不夠寫呀！

以上虞惟新的行為非常屬實，沒有一點本人的瞎編亂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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