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9.

轉眼我就趴在狹小的課桌上睡著了，本來我的課桌面積很大，我根本不帶幾本書，但正因如此，被李小夏欺負了，她畫了一條三八線，畫得很離譜，幾乎要將我劃到對面去了，她摞了厚厚的練習冊和課本，旁邊還放著她媽媽削好的放在樂扣保鮮盒裏的煙臺紅蘋果，我被擠得沒有地方睡個好覺，但最後竟然也習慣了，所以說我也是個賤骨頭，被李小夏騎在頭上只會隱忍。

在夢裏，我居然夢見方霖。

夢裏，我和方霖成為我謊言裏的真正擁有農村戶口的人，我們倆早出晚歸，為了秋收黃豆忙活著，我們倆沒有高達幾百萬的大型聯合收割機，只能靠著最初級的鐮刀把黃豆斬首了。正當我和方霖滿頭大汗在田間忙活的時候，李勇開著一輛接近一千萬的約翰迪爾收割機徐徐駛來，那是一臺草綠色機器，中間塗著一條亮眼的明黃色把整個車身一分為二，李勇正開心地駕駛著這臺人民幣堆成的收割機器，我和方霖直起腰身，都為了看他而直面下午兩點的陽光，正當大家都極其羨慕李勇的種地技術與時俱進十分現代化的時候，李勇突然高興地說，今天我開收割機去結.紮。

是真的，在夢裏的李勇必須被我安排去結.紮，就像給公豬絕.育。

於是廣大人民群眾也不羨慕他了，大家都繼續彎下腰幹活，只有方霖還在聚精會神地看著那輛已經走遠的收割機，我問他，這麽喜歡？我趕明兒給你買一臺就是了。

夢裏我的精神狀態和現實有三分之一連接，居然還想著刷爆陸豐的卡，倘若我刷了陸豐的一千萬，那麽他必不會像從前那樣鎮定自若，他肯定大發雷霆然後仔細一看，他兒子用一千萬換了一輛綠色的收割機，當然這些只能在夢裏出現了，因為我用著那麽平常和平和的語氣與方霖說話，我們就像一對五十歲的夫妻，還是天天在一起種地的，對彼此知根知底，甚至可以說我把生値器放褲襠左邊還是右邊他都知道，也可能是親手摸過，這個我在夢裏還不知道，沒探究過。

天色已晚，我和方霖放下鐮刀準備回家，方霖背了一兜茄子，說晚上做茄子燉土豆。怎麽說呢，這是我最討厭吃的一道菜，曾經與陸豐絕食抗爭靠的就是這道菜，我從心底裏覺得茄子和土豆廝混在一起就像發黴了，大黴特黴，除了茄子，我還不愛吃土豆絲，不愛吃辣椒，我不愛吃的東西太多了。

吃過方霖做的難吃的晚飯，我們省去了娛樂活動這一環節，有可能是為了省電，因為我們在夢裏是需要扶貧攻堅的那個標準的人民。方霖關掉燈，燈還是裸露的電燈泡那種簡易電燈，靠著手拉一根麻繩打開和關閉開關。

方霖關上燈以後，立馬脫下褲子爬到熱炕上對我說，來吧，我們睡覺吧。

20.

我應該是被人推醒的，推醒我的那個人就是李小夏，我睜開惺忪睡眼，看見李小夏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圓。我回頭看，李勇的小眼睛縫也努力地睜開了，睜到一個不用彎頭勾子夾住上下就不能達到的程度，我再一次回頭看，最不愛瞪大眼睛的劉小胖也瞪開了雙眼，這是我認識他以來，眼睛最大的一次，平時他發現面包裏有毛毛蟲和大黑粗腿母蜘蛛也沒這麽震驚。

“我咋了？”

我撓了撓頭，覺得這詭異氣氛真的好像養殖大王要給小公豬絕.育，如果小公豬們有第六感的話，這濃濃的劁豬氣息誰能不害怕？誰能不發抖，四條金華火腿都得抖成LC-MS基線。

“幹嘛？別嚇唬人啊！”

我拍了拍李小夏的肩膀，說實話動作有點親密，有點越界，起碼已經越了那道霸王條款三八線了，沒辦法，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只能求助於李小夏了，我使勁朝她使眼色，意思是趕緊把我從這濃濃的劁豬氛圍解救出來，不能因為你是母的，就不解救我了，我還想要我的蛋，不想它們腐爛於養殖場的黑泥地裏。

李小夏果然開口，她大聲地問我，那聲線又正直又鐵面無情，“陸和平，你幹嘛做夢叫方霖老婆啊？你這都影響大家學習了……”

啊？

我再次確認他們的眼神，那些眼神裏透露出來的不解和疑惑，還有替我尷尬的體面，還有想替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決絕，我確定這次李小夏沒有寒磣我，也沒有報覆我，她說得完完全全是一分鐘前發生的神奇怪事。

最後我才去看方霖，他的臉由白轉紅，臉上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很難不認為，如果此時此刻我在他的三八線之內的話，會馬上被他撕碎，然後狠狠揚起，變成秋天的六角形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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