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5.

這一次，我識相地走開了，我和李勇還有他的籃球去了離女同學最遠的空地。李勇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對那地方好像戀戀不舍，我說我死了在火葬場你都不一定這麽留戀吧？李勇倒是很誠實，他回答我，那片地真是風水寶地，到時候在那塊兒給你燒紙。

你敢當著刺頭的面燒嗎？我問他。

死者為大，你死後刺頭肯定寬宏大量允許我在那裏燒紙啦。李勇說話很氣人，他真當我死了，好像不是開玩笑，我仿佛成為了發黃老照片裏的死人。

這麽想著，打籃球也變得沒有意思了，我被李勇無故推搡六次，踩掉鞋三次，有兩次對著我爆粗口，我忍不了了，於是故意錘李勇的大脖筋，把他錘麻，李勇傻大個兒人仰馬翻，我正哈哈大笑，這時從後面突然竄出來一位女同學，她拿著冰水以中午放學搶烤肉拌飯的速度半跪在李勇身邊，還一直不停地搖他的肩膀，好像在問:這位病人還有意識嗎？李勇立馬睜眼，和她對上視線，遂兩個人開始嬉笑打鬧。

很無趣，很無聊，真的，我把籃球摔在地上，轉身就離開籃球場。

我巡視操場一圈，並未發現方霖的身影，於是我只能再巡視一圈，依然沒有發現，確實對他不了解，問了一下我們班同學才知道，方霖體育課自由時間從不放風，他選擇坐回教室裏寫作業。

理解不了，這是人能理解的？要知道一周六天（我們周六也上課），像蹲笆籬子似的密不透風，好不容易有幾次放風時間，這能放棄的？

我雖不理解，但也邁開腳步往教室走，因為我要和方霖談一談。

方霖在教室裏寫作業呢，他寫得無比認真，一只飛蟲、一只蝴蝶和一只螳螂路過，他都沒有發現。他手裏的黑色中性筆像仙女的魔法棒，反正在他的手裏變得無比秀氣，仿佛帶著青蘋果香味兒。

我在教室門口站了半天，我的腳正正好好踩在門檻上，小時候我媽總告誡我不要踩門檻，會不長個兒最後變成潘長江，但我從來不聽，我的叛逆打娘胎裏就生產了，我就踩，結果是我長得特別高。諸如此類的謠言不少，比如我媽還說不能在屋子裏打傘，會看見不明生物，我一直不明白她的不明生物指什麽，有可能是來自日本的貞子選手，有可能是來自美國的傑森帥哥，怎麽不能是外星人呢？

我站了得有五分鐘，烏龜王八此時也已經耗盡耐心。我咳嗽了一聲，想讓方霖註意到我，結果呢，他根本沒聽見，依舊在寫作業，並且越寫越投入，寫化學大題的速度比我抄作業還快，什麽天賦，主要是我抄不明白那堆非人類化學符號。

按道理來講，從遺傳基因的角度，我該遺傳到我爸或者我爺爺或者我太爺爺或者……我爸愛學化學，因為他能學得很好，他靠著化學競賽成績保送名牌大學，每一步都符合我爺爺給他制定的計劃。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熱淚盈眶地感激道爾頓創立原子論，還是和我一樣大喊，我.操整個世界。

16.

方霖不理我，我幹脆坐到他旁邊。

我伸出一根手指指著理綜卷子上的字，傻呵呵地問他，為什麽全會啊？

方霖終於放下筆，用迷茫的眼神看我，這哪來一個二傻子，他肯定是這麽想的，因為我的表情也夠傻。

怎麽不出去玩啊？大家都出去玩了，今天天氣特別好。我問他，我在用從眾心理綁架他。

他只當我是放屁，根本不搭茬，有點像我媽和早市賣鹵水點豆腐的小媳婦兒，我媽要硬一點的豆腐，做紅燒豆腐好吃，人家說根本點不了，我媽說怎麽點不了，不就是鹵水量多量少的問題？研究研究不行嗎？做買賣講就一個精益求精，開發一下新方法，造福大家行不。人家不回答她了，只當她是在放屁。

但方霖並不是完完全全心無旁騖，他寫作業的速度明顯變慢了，我從方霖的筆尖開始看起，一直看到方霖的鼻尖。方霖的鼻子長得很好看，和我們的鼻子有所不同，他的鼻子看起來格外秀氣，又不是李小夏那種塌鼻梁版的秀氣。這一刻我在想，李小夏是不是特別想要方霖這種鼻子啊，她的小塌鼻梁阻礙她吸收大自然的氧氣，方霖的高鼻梁可以吸收更多的氧氣，快把她的那份兒也吸走了。因為在方霖的鼻尖上聚精會神，我的鼻子仿佛瞬間進化成狗鼻子，每個鼻黏膜細胞擴大十倍，我聞到了學校操場邊上種植的桂花樹，這種淡淡的甜甜的桂花香與方霖合二為一，已經成為方霖每一寸肌膚散發出來的味道。

方霖突然冷笑一聲，把我從吳剛砍桂花樹的藝術氣氛中拉回現實。

“想和我做.愛？下輩子吧。”方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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