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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chapter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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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chapter048

每逢書雪瓊祭日, 陳書總是會早早飛到江城。

她會彎腰拿起掃帚親自打掃書雪瓊臨終時住過的三層小別墅,掃帚會細細掃過水磨青石板上每一粒梅花花瓣。

每個晚上,伴著寂靜的月色, 她安靜臥在書雪瓊的床上。

她蜷縮身體於小床上, 手指攥著細膩的棉質布料, 枕邊依稀有養母生前的氣息。

很多時候, 陳書都感激當年被送到陳家養大的人是她自己, 如果她沒有被送走, 生長在趙家, 說不準哪一天就會被謝有儀和榮伯康聯手害死, 即使沒被害死,可能也會變成一個心理扭曲的變態。

在陳家, 她得到了養母書雪瓊全部的愛。

養母得不到丈夫的愛,便將一腔愛意傾瀉在她身上——

窗外月影晃動, 室內香氣清淺,她睡意昏沈,漸漸闔上眼睛。

突兀的鈴聲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明顯。

望見漆黑屏幕上顯目的名字,她唇瓣抿得蒼白, 眉眼間流露出幾分戾氣。

“柯叔叔。”

身為陳郁文的心腹秘書, 柯富宏說話一貫是圓滑而富有技巧的, 他先講明陳書記如何公務繁忙如何心系百姓如何如何案牘勞形——

最後且憂且憾說一句,“大小姐,今年書記恐怕沒有閑暇到江城祭拜了。”

陳書終於不再忍耐, 冷冷道:“爸爸有閑暇到西疆泡溫泉, 卻沒有時間到江城來。千裏之遙的地方都能日夜趕赴, 眼皮子底下的地方卻沒時間過來!到底是爸爸的心不再江城!”

柯富宏無奈道:“大小姐,書記到西疆是去實地考察, 這是公事,這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

陳書已經不想說話。

她掛斷電話,起身走到窗前,仰頭看著天邊一輪空蕩蕩的明月。

養母從樓頂縱身而躍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像一縷單薄的輕煙,飄忽忽的悠然而落。

不過眼睛一眨的時間,已是滿攤血跡。

除了她,沒人關心養母死去。

陳郁文忙著封堵消息,遮掩風聲。

原配自殺是巨大醜聞,一時不慎,便可能毀掉他如日中天的仕途。

陳敏靜忙著幸災樂禍,她洋洋得意與計謀得逞,撕破她死對頭一貫溫柔如水的假象。

是的,養母一直是很溫柔的人,如三月的春風,輕柔而溫暖,唇邊總是帶著淡淡笑意,似乎從沒有事情可以煩擾到她。

可她卻有抑郁癥。

她一直在忍耐。

忍耐娘家對她的逼迫,忍耐大家族的陰謀詭譎,忍耐丈夫的冷漠和小姑的嬌蠻。

所以她帶著唯一在乎的養女來到江城,關起門來過與世無爭的小日子,但陳敏靜的出現打破這一切。

那一天,陳敏靜高昂著頭,得意說:“阿書是我的女兒,我跟她血脈相連,總有一天,她會回到我身邊。”

那一天,陳書還在上初中,背著書包下學。

她記得今天是母親的生日,特意沒叫司機跟著,偷偷溜到廣場商廈邊的花店裏,買了一束蓬勃的瑞典女王,她知道母親喜歡這個花。

推開花店的玻璃門,無意間看向不遠處廣場商廈的地標,一束輕渺的身影如薄紗般落下,似一支脫了線的風箏。

她沒認出那道身影是一向優雅端莊的母親。

直到在人群擁簇中,她看到血肉迷糊的人影。

陳郁文恨養母。

因為她在最人流秘集的地方自殺,讓他封鎖消息的難度呈幾何式上漲。

所以,她的祭日,他總是推三阻四不肯過來。

眨了眨眼睛,冰冷的淚水順著眼眶留下,緩了片刻,陳書深吸一口氣,撥通一則半生不熟的電話。

.

深夜裏,正在乘坐公務機前往江城的傅清瑜接到陳書的電話。

她啜泣著,滿腹委屈,“我恨你。”

她帶著哭腔,委委屈屈說:“因為你,我現在都不能光明正大找我哥訴苦!他以前明明很疼我,為了我,從國外轉學到江城上學!”

那是書雪瓊剛去世的暑假,陳敏靜和陳郁文強硬命她回平城上學,她吞了十幾粒安眠藥,寧死都不肯離開。

最後陳敏靜將所有的傭人抽調走,偌大別墅留她一個人,將她變相放逐在江城。

是趙孟殊不放心她,從倫敦轉學回國,親自擔起照顧她的責任。

本來他不用留在江城多上一年高中,他早早便拿到常春藤入學資格。

傅清瑜坐在真皮座椅上,筆電在桌子上攤開,聞言,她平靜將手機開了免提,陳書的抱怨和哭訴瞬間湧滿整個機艙。

只有孫婉聽不見。

她帶著厚厚的耳塞,仰躺在座椅上睡覺。

正在閉目養神的趙孟殊徐徐睜開眼,他靜靜看了傅清瑜一眼,傅清瑜眼神示意他可以任意處置她的手機。

她身體傾斜,湊近他耳邊,清幽的香氣自呼吸發散,語調輕柔動聽,“阿書心情不好,你安慰她一下。”

這是傅清瑜慣常做得事情。

誰上門找茬,她就將事情幹幹凈凈脫手,交給適合處理這件事的人。

對陳敏靜如此,對待陳書一樣如此。

趙孟殊斂眸,修長如玉的手指拿起手機,他沒說什麽,只說了一句話,“阿書,是我。”

瞬間,似乎像卸了發條的機器人,陳書停下一切哭訴抱怨,時間在此刻靜止。

掛上電話之後,趙孟殊將手機物歸原主。

傅清瑜以為趙孟殊會叮囑些什麽。

比如說,臨近舅母祭日,阿書心情不好,你該多體諒她——

但趙孟殊什麽都沒說,他依舊仰靠在真皮座椅上,一向深邃淡漠的雙眸微闔,繼續剛剛的閉目養神。

機艙很靜。

傅清瑜偏頭想了下,覺得自己有些無情,便微微傾身,柔軟的掌心覆住他微冷的手背,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下。

而後如翩翩蝴蝶般,而後抽身離開。

他何其敏銳,在她動作之前便已經睜開眼睛,卻沒有阻止,靜靜望著她蜻蜓點水的調情。

他眼眸漆黑深邃,令人捉摸不透。

傅清瑜不去琢磨他的心思,她知道他是安全的。

趙孟殊沈默著沒有說什麽,只是修長手指張合,攏住她的手指,扣在掌心裏。

傅清瑜頓了下,微微傾身,靠在他肩膀上。

趙孟殊微微側臉,瞥她,“這樣很舒服?”

傅清瑜望著他的眼,下意識想要說些動人的情話,忍了忍,還是將情話咽下。

她微垂眼睛,輕輕“嗯”一下。

下一刻,他擡手攬住她纖瘦的肩膀,讓她更深嵌在他懷裏。

.

公務機落地機場,江城分公司的總經理已經在機場外等候。

“董事長還是住在老地方?”總經理坐在勞斯萊斯副駕駛上,“院子已經收拾好,按您的吩咐收拾了兩棟相鄰的小院,方便您跟傅總下榻。”

傅清瑜正耐心為孫婉系著安全帶,聞言,含笑問詢,“董事長不跟阿書小姐住在一起嗎?”

總經理笑道:“傅總,董事長來江城一直都是單獨住,從沒有跟阿書小姐合住的習慣。”他柔聲補充,“您要是想跟阿書小姐一起玩也很容易,董事長安排的院子離阿書小姐的院子也很近,十分鐘的距離。”

傅清瑜點了點頭,垂眸撥弄手機,給酒店管家發消息,她今天不會入住酒店。

陳書是當日中午來到傅清瑜的小院。

紫藤花架下有一個編織漂亮的秋千,孫婉坐在秋千上,垂著臉,腳尖一點一點吃著新鮮的水果。

望見陌生人,她微微一楞。

陳書笑了笑,怕嚇著她,很友善道:“我是來找熙熙的,她在裏面嗎?”

孫婉不回答,抿著唇不說話。

她像被家長交代不跟陌生人說話的小朋友,有種笨拙的天真。

陳書沒有往裏面走,四處望了望。

這處別墅地理位置很好。

購入時,專門找風水師算過,是上佳的風水寶地。

她曾經問趙孟殊要過這間房子,他沒給,現在卻到了傅清瑜手中。

陳書隨意坐紫藤花一側的石凳上,清風徐來,她緊蹙著眉,心底一團亂麻。

坐了不到五分鐘,眼前的水磨青石板上緩緩出現一道人影。

她步伐還是那麽輕緩,優雅從容。

仰起眸,望見一張昳麗秾艷的臉。

無論何時見傅清瑜,陳書總覺得她帶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清傲。

陳書斂去覆雜神思,含笑,“沒想到你會跟來江城,看來你跟我哥已經和好了?”

她早猜到他們已經和好。

不然飛機上,哥哥不會用傅清瑜的手機接了她的電話。

傅清瑜目光平靜自陳書臉上掃過,幽幽淡淡,比一陣風還要輕盈,她沒有說話,緩步走到孫婉身前,俯身細細詢問她有沒有不舒服。

孫婉認真搖頭,“沒有!熙熙,我很喜歡這裏!”

江城氣候溫暖濕潤,風景雅致如畫,確實是個好地方。

傅清瑜撫了撫孫婉柔順發絲,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講話,她聲音溫柔,全無平日的清冷,似三月的春風。

陳書抿下唇,總覺得似曾相識。

像去世多年的養母。

她曾經攬她入懷,柔聲喚她小名。

深吸一口氣,陳書朗聲道:“傅總知道我為什麽要打電話給你要你去幫桑榆嗎?”

傅清瑜依舊沒有應她的話,轉眸看向候在檐下的護工阿蘭,柔和說:“帶母親去外面逛一逛,買一點吃的玩的,天黑前回來就可以。”

阿蘭點點頭,快步上前,拉起孫婉。

孫婉轉臉認真說:“熙熙,我會帶好吃的回來的!”

傅清瑜笑著應下。

隨著兩人一起離去的,還有緊跟其後的保鏢。

院子靜了,紛飛的梅花飄揚落下,傅清瑜坐在秋千上,擡起纖細白皙的手,粉白的花瓣悠悠落入掌心,香氣清淺。

無論跟誰談話,傅清瑜都喜歡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對待陳書,當然也是如此。

她擡起眼眸,並沒有回答陳書剛剛的問題,而是凝望陳書倔強的雙眼,語氣是一種憐惜的溫柔,“阿書,我知道你為什麽不喜歡我,更喜歡桑小姐——”頓了頓,她眸中微微露出一點笑意,“當然,這個原因你哥哥也是心知肚明的。”

陳書抿起唇,立刻撇開視線。

似乎被戳破心事,她面色有些蒼白。

陳書生得跟趙孟殊並不像。

趙孟殊五官像陳敏靜,五官清雋雅致,輪廓冷峻深邃,陳書臉上則帶著趙昀和的影子。

當然,她的性格是像陳敏靜的。

看似嬌蠻,其實好處盡占,用莽撞來掩飾心機。

傅清瑜微笑道:“阿書,其實,你跟陳夫人並沒有什麽不同。”

陳書輕輕攥緊手指。

傅清瑜慢條斯理說:“陳夫人一直期盼有個聽話的兒媳婦,通過這個兒媳婦,她可以輕而易拒拿捏住兒子,如此便可最大程度上實現自己的利益。”

“你也是一樣的。”傅清瑜眼神很清,透著看破一切的澄澈,唇角笑意深濃,“你希望你的哥哥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妻子,這樣,你才可以借調解哥嫂關系的名義輕而易舉插手你哥哥的後院,當起趙家事實上的女主人。”

“一個沒有主見的、沖動天真的小姑娘,是最合適的對象,她很好拿捏,可以任你們隨意利用處置。而更妙的一點,是趙孟殊不喜歡她。”

“所以你跟陳夫人不約而同都選擇了桑榆。”傅清瑜偏頭含笑,“她很好控制,不是嗎?”

陳書身體僵直,抿唇,“我不是這樣的人,我是真的在意哥哥,因為你不愛他利用他,所以我才討厭你!”她直直盯著傅清瑜,“傅清瑜,我知道你聰明,但你不要輕易猜測別人的心思!你根本猜不透!”

傅清瑜並不為她的嚴厲語氣所影響,慢悠悠道:“既然,你因為我利用孟殊而討厭我,那你為什麽喜歡桑榆呢?她也害過你的哥哥,她的母親和哥哥幾次置你哥哥於死地,你全然不在乎,依舊把她當親妹妹對待,如果要論傷害,我帶給你哥哥的傷害是拍馬不及桑榆母女的。”

“你在意你的哥哥,卻撮合他跟不愛的女人在一起,撮合一個屢屢帶給他傷害的女人在一起,這是為什麽呢?”

傅清瑜一錘定音,道:“阿書,剛剛的話只是你的借口而已。”

陳書垂下臉,細長手攥起,掌心發冷發潮。

四周很冷,陽光很亮,她似乎被赤裸裸扒光。

似乎她有這樣的意圖,但一直隱在暗處,自己都窺不透察覺不出,傅清瑜卻一眼看破。

過了會兒,她維持住鎮定的表情,聲線微微發顫,“你剛剛說,哥哥也知道?”他也這樣想她嗎?

“你表面上看似為桑榆處處鳴不公,卻沒有真正為她做過什麽,她真正陷入為難時你從不出手相救,她只是你手中的一把劍,用來破壞我跟你哥哥之前的關系。”

傅清晗也是她手中的一把劍,她未必有多麽喜歡傅清晗,但她一定很清楚,趙孟殊很忌諱傅清晗,就如同她忌諱桑榆一般。

面對陳書詢問,傅清瑜終於大發慈悲回覆她一次,“你哥哥當然是知道的,曾經他是可以為了陪你放棄倫敦學業回到江城讀中學的人。”

現在呢?

現在他們兄妹倆是如水的淡漠。

趙孟殊為陳書做的事情不止有回國讀書這件事。

若不是趙孟殊,陳書在陳家的日子不會過得如此快活。

陳郁文雖然疼養女,但最疼的是自己妹妹,若不是趙孟殊出手護著,陳書早就被陳敏靜折磨得丟進傲骨。

一個母親想對付自己不聽話的女兒,總是有非常多的手段。

這是天然的壓制。

陳書很苦澀一笑,“我說他怎麽突然對我態度好起來,原來不是因為良心發現,是哥哥護著我。”

傅清瑜垂下眼睛,不再出聲,她漫不經心數著地上的落梅花瓣,不過片刻時間,落梅鋪滿青石地面。

她聽到嗚咽的啜泣聲,極其輕微,伴隨著風聲一起,隨著枯瘦枝幹晃動。

陳書埋首在膝邊,哭得一塌糊塗。

傅清瑜沒看她,擡步上樓。

趙孟殊來得時候,陳書正哭得眼眶通紅。

聽到聲音,她仰起臉,嗚咽著道歉,“哥,對不起……”

“怎麽回事?”

趙孟殊長身鶴立,垂眸望她。

陳書仰眸看他,總覺得他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威壓。

腦子裏已經想不出他溫柔寵溺的模樣。

“哥,你是什麽時候開始討厭我的?”陳書擦幹凈眼淚,冷靜問。

趙孟殊平靜道:“說什麽傻話,我從來沒有討厭你。”

“也只是不討厭了。”陳書喃喃道。

“原來她說得是真的。”她垂眸怔忪,良久,帶著淚的面頰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她好懂你,你們真是天生一對。”

趙孟殊並不好奇她話中的含義,只是淡淡道:“明天我會陪你去祭拜舅母,好好休息。”

陳書直起腰,笑了一下,“好。”

趙孟殊一進外門,傅清瑜便覺察到了,她沒有下樓,小心湊在窗前看,窗戶留了小縫,兄妹兩人的交談全部落入她耳中。

陳書失魂落魄走出院門,似丟了一條魂。

傅清瑜淺淺勾了勾唇,眼底露出一絲諷意。

趙孟殊遠遠沒有她剛剛說得那麽無情,要是真無情,就會如陳郁文一般遠遠躲開不來祭拜,而不是跨越千裏之遙,日夜趕赴來江城。

書雪瓊對陳書有大恩,對趙孟殊可沒有,他是為了陳書才過來的,他怕她孤單。

而陳書之所以會反應這樣大,只能說明,她剛剛確實戳破她的心事,她也意識到她確實對不起一母同胞的哥哥。

他可真是可憐,付出那麽多,回報卻奇低無比。

連她自己也是其中忘恩負義的一個。

傅清瑜垂眸出神。

風吹窗欞,她猛然回神,立刻直起身體。

這麽久了,趙孟殊也該上樓了。

回過身,書房軟榻上倚靠著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他慢慢翻著書,神色孤清冷寂。

察覺到她的註視,才微微掀起眼,眼底慢慢浮出溫和。

他沒有提起在院子裏發生的事情,淡漠寡凈的姿態,“又在算計誰?”

傅清瑜迅速擡眸望他一眼,落下視線,腳步輕快去櫃子裏尋茶葉,纖長指尖在茶葉盒掃過,垂眸掩住思索。

他心情不好。

平城無事發生,她不認為自己跟陳書的口角可以惹怒他。

壓下心思,傅清瑜拿著茶葉盒,在軟榻前的小幾上,細細沖一壺鳳凰單樅。

涼風從窗隙裏掃過,吹散一室茶香。

她將最好的一盞茶遞給趙孟殊,“喝茶。”

趙孟殊指腹摩挲著紫砂茶盞,慢慢道:“我記得你喜歡喝大紅袍。”

傅清瑜輕撫裙擺,坐在厚厚的長絨地毯上,她捧著茶盞,慢慢喝,熱氣熏濕纖長濃密的睫毛。

“我對茶葉沒有特殊的愛好,通常別人準備什麽我就喝什麽,至於喜歡喝大紅袍——”她彎唇笑了下,“因為某段時間,它最貴。”

她坐在軟榻前的地毯上,纖瘦背脊對著他,露出一截瑩白如玉的後頸,並不看他的眼睛。

這是她的體貼之處。

既然他心煩,就給他一個發洩煩躁的空間,省得還要對著她的眼睛裝溫潤。

“阿書說,你很懂我,對嗎?”趙孟殊並不體察她的好意,伸手,慢慢撫上那一截細膩的皮膚,主動挑起被她刻意忽略的話題。

傅清瑜覺得後頸有些癢,回眸看他,“心情不好就直說。”

趙孟殊平靜笑了笑,確實很懂他。

他垂眸,語調溫和不辨喜怒,“熙熙,趙昀和快要死了。”或者說,他已經死了,陷入昏迷沈睡,再不可能醒來,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間,端看他願不願意費些錢財吊著他一條命。

這在傅清瑜意料之中。

趙昀和只要進去,便絕不會活著出來。

他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趙氏一姓赫赫煌煌,動了太多人的蛋糕。

天下太多人想要他的命。

趙孟殊護著倒還好,若是不護著,趙昀和的生與死只是遲早的事。

她一時有些沈默,嫁到趙家三年,她並不是很了解趙昀和跟趙孟殊的愛恨糾葛,她了解到的,僅僅是他們父子相爭時的刀光劍影。

或許,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們還有一段溫情時光?

她安慰人是外行,斟酌說:“如果你實在傷心,可以把心裏話說給我聽,我絕不會外傳。”

趙孟殊挑了挑眉,“誰告訴你我很傷心?”

“我的直覺。”傅清瑜轉過身,纖細腰肢筆直,仰眸看他,目光瑩潤含光,“如果是我的直覺錯了,你告訴我。”

趙孟殊沈默片刻,垂眸對上她的眼眸,“你的直覺沒錯。”

他可以任由趙昀和去死,卻不能讓他死在自己手裏,可要救他,卻又是堵心至極。

“熙熙,我要吊著他的命嗎?”他神色沈靜,慢慢垂眸品茶,心底已經定了主意。

他淡淡想,當然不會。

他該像傅清瑜學習,絕不再分給趙昀和一絲目光。

傅清瑜察覺到他的心思,柔軟的身體慢慢伏在他臂膀上,柔和說:“你可真是心軟,如果是我知道傅冕死了,我一定得辦一場大喜事來慶賀。”

趙孟殊放下茶盞,攬住她柔軟沈實的身體,似乎勾起興趣,“你要辦什麽樣的大喜事?”

“辦一場婚禮吧,他的祭日就做我的結婚紀念日。”說著,又輕笑起來,“不行,這樣太晦氣了,對不住我的丈夫,還是換一個寓意好的日子。”

趙孟殊似笑非笑,“哪天傅總真的要結婚可要提前通知我,邀我喝一杯喜酒。”

傅清瑜望了望他,認真搖頭,“還是不要了。”她一副為未來丈夫著想的模樣,“董事長這樣位高權重的人蒞臨婚禮,肯定會眾星捧月,把我丈夫的風頭搶了怎麽辦呢?他肯定會失落的,我不忍心他傷心。”

即使知道她只是隨意胡說,趙孟殊心底還是忍不住湧上酸意。

她多細心啊,連影也沒有的丈夫的心情都會顧及到。

若說趙孟殊剛剛的神色只是孤寂冷清,現在則是面色發沈,薄唇輕抿,他移開視線,呼吸都發沈起來。

傅清瑜猜到他又是老毛病犯了,支著下頜嘆氣,“其實我剛剛說謊了。”

“說什麽慌?”他聲線沈冷。

傅清瑜一本正經,“其實我不是為了照顧未來丈夫的面子才不讓你來婚禮的,我是擔心啊,你一露面我的心就被你勾走了,我擔心自己會忍不住跟你私奔!”

說著,她環住他腰身,仰臉輕輕問:“董事長到時候會帶我走嗎?”

趙孟殊擡手捏住她下頜,眉心松緩下來,語調溫和,“總是喜歡滿嘴鬼話騙人。”

傅清瑜在心底默默道,她也不想滿嘴鬼話啊,本來都要改邪歸正了,可他偏偏吃這一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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