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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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9
竈臺上鍋子發出高溫的滋滋聲，小鹿差點忘了還有魚在鍋裏幹燒，聽到聲音連忙轉身掀開鍋蓋，將事先倒好的一碗水倒了進去。
“哇，幸好還沒燒焦。”小鹿用鍋鏟撥了撥魚：“有一點點鍋焦的黑色，多倒點醬油就看不出來了吧。”
話音剛落，就聽見柯寧也下了樓，他看起來輕松而愉快。
“哥，沒什麽事的話一起來打牌吧。”
賀昀之循聲回頭，短暫停留片刻，還是朝他走過去。
柯寧打開電視，安靜的空間瞬間有了幾分嘈雜的生氣，他從茶幾下面拿出一副撲克，笑眉笑眼地理起牌來。
小鹿候在瓦斯前，鍋子裏紅燒魚咕嚕咕嚕地煮著，不起油鍋時便把抽油煙機關了，耳邊一下子靜了許多，客廳裏兩人聊天的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地傳進耳膜。
忍不住朝他們那邊看了幾眼，又回過頭。
柯寧一邊理牌，一邊小聲地說：“哥，心情不好嗎？”
賀昀之嘴角微微一扯：“應酬太累，冷落你了，別放心上。”
柯寧莞爾一笑。
“你要來也不提前說一聲。”賀昀之道。
“我只是一時興起。”柯寧低著頭：“我想……我想多看看他。我好奇這個人。”
賀昀之沈默片刻，忽的說：“你別再恨他。”
“……”
“他什麽都不記得了，較真……也沒意義。就當他已經死過一次，還清了之前欠下的債吧。”
柯寧情緒不辨，他的目光漸漸泛出一絲不可窺見的哀戚。
最後他垂下眼簾，輕輕地嘆了口氣。
…………
小鹿情緒有點低落，賀昀之對自己不冷不熱，卻對柯寧言語溫和，溫柔極了。
是自己太敏感了嗎？
他甚至覺得，柯寧看賀昀之的眼神也和看別人的不一樣。
“吃飯了！”小鹿喊道。
賀昀之聽到聲音，放下牌站起身對柯寧道：“吃飯吧。”
小鹿將做好的菜一一端上桌，又回廚房準備給幾人盛飯，賀昀之走了過來，說：“我來。”
三人圍著桌子吃飯，誰都沒說話，周圍回蕩著電視機裏傳來的社會新聞的聒噪聲。
直到柯寧夾了一筷子魚，被辣得直咳嗽，賀昀之放下筷子幫他拍背，把他面前的魚挪遠了，換了一盤清淡些的西芹炒百合。
小鹿執著筷子，看著他們。
賀昀之解釋道：“他不能吃辣的。”
小鹿看著他：“他們說你喜歡的。”
“……”
“我沒事，咳！——”柯寧緩過氣來，打斷道：“我沒和他說我有忌口的，太麻煩人了。”
“不麻煩的。”小鹿說，“對不起，我不是很會做菜，尖椒都糊了，在湯裏看不見。”他把黑乎乎的尖椒段從黑乎乎的醬油湯汁裏夾了出來。
賀昀之說：“算了，明天我問問廚師能不能上門。”
柯寧一副很抱歉的樣子：“我不會叨擾很久。”
“說什麽呢。”賀昀之道。
小鹿聽著他們說話，自己開始悶頭吃飯，用勺子舀了番茄蛋湯在飯裏，舀了整整一碗，喝稀飯似的把飯吃光了，也不吃其他的菜。
柯寧看到了，笑著說：“你怎麽這樣吃飯，也不吃別的。”
小鹿嘴角動了一下，笑出淺淡的一點紋路：“我喜歡這樣吃飯。”
賀昀之沒再說什麽，就著一個幹凈的碟子挑著一塊魚腹肉的刺，挑完挾到小鹿面前的碗裏，小鹿卻驚醒似的把碗挪開了。
賀昀之執筷的手停在半空。
“我吃好了，先生。”小鹿毫無眼色地說道：“你自己吃吧。”
賀昀之停頓了片刻，便又收了回去。
…………
晚上，小鹿收拾完了廚房，回到自己房間洗澡休息。
以他的觀察來看，賀昀之與柯寧想必有聊不完的天，敘不完的舊。他們在外說著話，電視機的聲音掩蓋了他們的談天內容，小鹿卻是累了，不願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忽的感覺微弱光線透過眼皮，隨後身旁床墊一沈，一股帶著潮濕氣息的沐浴液香氣若有若無地傳了過來。
小鹿有些醒了，卻不說話，兩人誰都沒說話。
就這麽過了不知多久，小鹿維持著一個姿勢有點累，猜測著對方可能睡著了，便很輕地翻了個身和他面對面。
賀昀之半垂著眼睫，聽到他的動靜便睜開了眼睛。
小鹿迎著月光，意料之外地對上他的視線，嚇了一跳。
賀昀之反倒被他一驚一乍的樣子逗樂了，伸手摟住了他的腰。
“沒睡著嗎？”
“你們聊完了？”
兩人同時開口。
賀昀之摸了摸他腦袋：“我處理工作去了，哪有那麽多話好聊的。”
小鹿湊近了他一點，輕輕聞著他身上那股淡香，那味道有種難以言說的熟悉，還附帶有一種奇特的安全感。他囈語似的道：“我好想你。”
賀昀之眸光微動，撫住他腦袋的手忽的微微用力。
小鹿在那力道下擡頭，他的吻就落了下去，伴隨一聲喟嘆般的沈悶鼻息。
小鹿熱烈地迎上了那密實的親吻。
兩人抱在一起迷亂地接著吻，小鹿摟著他的脖子，細長微涼的手指一寸寸撫摸過他背肌。
…………
但是沒多久，門外就隱隱傳來柯寧不適的嘔吐聲。
房門雖隔音良好，但兩間房離得近，柯寧似乎又出了門，小鹿聽覺靈敏，還是捕捉到了那無法控制的、痙攣般的嘔吐聲。
他一時沒有出聲，賀昀之依舊埋在他頸間舔吻輕咬著，大概還未察覺。
小鹿正想著要不要裝沒聽見，下一刻便聽到有什麽重物倒下碎裂的聲音。
賀昀之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
小鹿喃喃地嘀咕了一句：“他怎麽啦……”
賀昀之抱了他一會兒，待呼吸稍微平覆，起身說道：“我去看看他。”
臥室門開了又關，間隙看到屋外有燈光。
小鹿猜測著，大概是柯寧實在不舒服，去廚房倒水，碰倒了樓梯那邊的花瓶。
許久，賀昀之都沒回來，小鹿穿上衣服推開門去看情況。
站在二樓走廊，看到賀昀之已經換上長褲長袖，半扶著柯寧正往車庫方向走。
小鹿一時情急，問道：“你——你們去哪兒？”
賀昀之攬著柯寧，聽到聲音回頭說：“我帶他去醫院，可能是急性腸胃炎，你先自己休息。”
“我也去。”小鹿說。
柯寧一副難受至極的模樣，頭靠在賀昀之肩頭，面色蒼白，半句話也說不出。
“說不定要熬夜打點滴，沒必要都去，你回去休息。”
“不！”
“聽話。”賀昀之道：“回去睡覺。”
小鹿依舊站著，默默地看著兩人背影，直到他們徹底離開。
…………
兩人一夜未歸，小鹿一面想著賀先生說好是來看自己的，現在卻與柯寧在一起，守了他一夜。一面又想著或許是因為吃了自己做的飯，柯寧才腸胃不適被送去醫院，內心酸澀又焦慮，夜裏輾轉反側根本就睡不著。
早晨天微微亮，賀昀之打了個電話給黃助理：“幫我聯系一下鹿記的主廚……具體的你去安排吧，他手機一直關機……我知道，這小子，上門就說是他表哥找他。”
六七點鐘，柯寧睡眼惺忪地在醫院醒來，賀昀之柔聲安撫了幾句，幫他辦妥了手續，開車載他回去。
打完點滴休息一夜之後，身體已經恢覆，只是難免虛弱乏力。
醫生囑咐可以吃點清淡飲食，這個點沿街的早餐鋪也陸續開了，賀昀之便道：“找家店吃完早餐再回去吧。”
柯寧打著哈欠，“嗯”了一聲。
車在一家人氣挺旺的粥鋪附近停了下來。
柯寧解安全帶，笑了聲說：“聽說你最近都很忙，今天行程應該也很滿吧，在外面耽擱太久，可能會趕不及回公司。”
“嗯。”過了會，賀昀之又說：“不然回去也沒東西吃。”
自己沒時間在這裏久留，總不能讓家裏那個特地早起了來給他煮粥。
早餐只簡單點了白粥和若幹下粥小菜，沒什麽特別的滋味，不過是看那粥是鍋裏現煮的，衛生新鮮。
柯寧怕燙，吃得慢，賀昀之吃了些，便坐著邊看手機邊等他。
手機上一大早的消息就一個接著一個。
臨近八點半，賀昀之起身去付款，順便又在窗口點了些吃的讓打包。
回到座位時說道：“阿寧，公司有事，我先走一步，你一會兒自己打車回去。”
“嗯。”
“這些打包的帶回去給小鹿，我先走了。”他指指桌上打包盒。
“好。”柯寧點點頭。
賀昀之開車離去，柯寧也差不多吃好，打車軟件上叫了輛出租。
目光在那打包盒上停留片刻，到了時間，拎起那打包盒起身出門。
在街邊又等了幾分鐘，終於接到司機電話。
“餵您好，久等了，能麻煩您過個馬路嗎？我到了。”
“好的。”等待過馬路時，他忽感一陣煩躁，隨手把手中打包的早餐扔進了旁邊垃圾桶。
回到家，小鹿已經起床，拿著抹布在擦桌子。
看到柯寧進門，去看他身後，卻沒有看到賀昀之。
柯寧說道：“別看了，他回公司了。”
小鹿眼睛下面掛著兩個淡淡的黑眼圈，他晚上睡眠不足，卻依舊很早起床，不過是想再見見他，聽到這個消息，心頭的小火苗一下子熄滅了。
“你吃早飯嗎？我煮了很清淡的粥。”小鹿只得說。
“不用啦。”柯寧走到樓梯邊，“我跟賀先生回來的時候一起吃過了。”
“……”
“我先上樓休息會兒。”
“嗯。”
小鹿盛了粥，抱著碗一邊吃，一邊看電視。
電視劇卻無法吸引他的註意力，又打開手機給賀昀之發信息，但賀昀之一直沒有回覆，接下來他也就不再繼續發了。
吃完早飯在沙發上打了個盹，直到被耳邊紛紛擾擾的聲音吵醒。
“柯少爺，怎、怎麽你開的門哈？小鹿呢？”黃助理搓著手，四顧大廳，身後有人陸續端著盤子放上餐桌。
“沒留意，可能睡回籠覺去了。”柯寧的聲音溫溫柔柔地響起。
小鹿正埋在背對他們的沙發裏迷迷瞪瞪地揉眼睛。
“哦！”黃助理訕笑著，“本來是想找鹿記的主廚上門做飯的，但他可能也得過兩天才有空。賀先生怕你們在家都吃不好，所以特地找星級酒店定了餐，聽說柯少爺腸胃不適，點的也都是清淡適口的。”
“辛苦了。”柯寧說道。
黃助理對人情世故非常敏銳，既然幹這些活計之前都做過功課，那麽這個“老板曾經的未婚妻的親弟弟”也必然不會疏漏。
柯家人做生意雷厲風行沒有下限，家主柯老先生名聲在外，堪稱人渣中的人渣，實在很難相信他能養出性子這麽溫文的兒子，更何況柯家與賀家是有恩怨在的。
這麽想了一遭，竟也就從柯寧那簡單的三個字中聽出了幾分冷漠與應付。
“賀先生知道你的口味，特地找了個粵菜主廚做的菜呢，還有什麽想吃的盡管提哈，我們都給你送來。”
“好，謝謝。”
“嗯嗯。”
橫豎事情辦完了，黃助理說了一番漂亮話就腳底抹油飛快地離開了。
小鹿這才從沙發椅背探出頭來。
柯寧走過去，在扶手邊緣落座，垂頭看著他。
小鹿半裹著小毯，睡意未褪地看著餐廳那邊人員來往著端盤、布置碗筷。他想著黃助理方才那席話，不知是不是剛剛醒來精神衰弱，觸動了什麽似的，整個人怔怔的。
柯寧忽而輕聲道：“我倒是突然明白了……”
他為什麽那麽輕易就會原諒你。
小鹿沈浸在難以形容的澀然情緒中，沒有在意他說了什麽。
柯寧摸了一把他蓬松茂密的棕色頭發，有一種想要狠狠拉扯住他，剜瞎他那雙眼睛的沖動。他松開手，說道：“我很抱歉，昨晚你原本是期待著能和賀先生在一起的吧。”
“……”
“都是因為我。”
小鹿回神，連忙道：“不，你都生病了。”
“……”
“這種事，怎麽能怪到這上面來。”小鹿垂下頭說：“可能真的是我太差勁了，做的飯不能吃吧。”
柯寧笑了笑，說道：“平安夜還有兩天了，他本要去那場發布會應酬的。我安排你們約會，就當做補償吧……”
“啊……”
“我會把這裏，布置得和情人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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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候在瓦斯前，鍋子裏紅燒魚咕嚕咕嚕地煮著，不起油鍋時便把抽油煙機關了，耳邊一下子靜了許多，客廳裏兩人聊天的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地傳進耳膜。
忍不住朝他們那邊看了幾眼，又回過頭。
柯寧一邊理牌，一邊小聲地說：“哥，心情不好嗎？”
賀昀之嘴角微微一扯：“應酬太累，冷落你了，別放心上。”
柯寧莞爾一笑。
“你要來也不提前說一聲。”賀昀之道。
“我只是一時興起。”柯寧低著頭：“我想……我想多看看他。我好奇這個人。”
賀昀之沈默片刻，忽的說：“你別再恨他。”
“……”
“他什麽都不記得了，較真……也沒意義。就當他已經死過一次，還清了之前欠下的債吧。”
柯寧情緒不辨，他的目光漸漸泛出一絲不可窺見的哀戚。
最後他垂下眼簾，輕輕地嘆了口氣。
…………
小鹿情緒有點低落，賀昀之對自己不冷不熱，卻對柯寧言語溫和，溫柔極了。
是自己太敏感了嗎？
他甚至覺得，柯寧看賀昀之的眼神也和看別人的不一樣。
“吃飯了！”小鹿喊道。
賀昀之聽到聲音，放下牌站起身對柯寧道：“吃飯吧。”
小鹿將做好的菜一一端上桌，又回廚房準備給幾人盛飯，賀昀之走了過來，說：“我來。”
三人圍著桌子吃飯，誰都沒說話，周圍回蕩著電視機裏傳來的社會新聞的聒噪聲。
直到柯寧夾了一筷子魚，被辣得直咳嗽，賀昀之放下筷子幫他拍背，把他面前的魚挪遠了，換了一盤清淡些的西芹炒百合。
小鹿執著筷子，看著他們。
賀昀之解釋道：“他不能吃辣的。”
小鹿看著他：“他們說你喜歡的。”
“……”
“我沒事，咳！——”柯寧緩過氣來，打斷道：“我沒和他說我有忌口的，太麻煩人了。”
“不麻煩的。”小鹿說，“對不起，我不是很會做菜，尖椒都糊了，在湯裏看不見。”他把黑乎乎的尖椒段從黑乎乎的醬油湯汁裏夾了出來。
賀昀之說：“算了，明天我問問廚師能不能上門。”
柯寧一副很抱歉的樣子：“我不會叨擾很久。”
“說什麽呢。”賀昀之道。
小鹿聽著他們說話，自己開始悶頭吃飯，用勺子舀了番茄蛋湯在飯裏，舀了整整一碗，喝稀飯似的把飯吃光了，也不吃其他的菜。
柯寧看到了，笑著說：“你怎麽這樣吃飯，也不吃別的。”
小鹿嘴角動了一下，笑出淺淡的一點紋路：“我喜歡這樣吃飯。”
賀昀之沒再說什麽，就著一個幹凈的碟子挑著一塊魚腹肉的刺，挑完挾到小鹿面前的碗裏，小鹿卻驚醒似的把碗挪開了。
賀昀之執筷的手停在半空。
“我吃好了，先生。”小鹿毫無眼色地說道：“你自己吃吧。”
賀昀之停頓了片刻，便又收了回去。
…………
晚上，小鹿收拾完了廚房，回到自己房間洗澡休息。
以他的觀察來看，賀昀之與柯寧想必有聊不完的天，敘不完的舊。他們在外說著話，電視機的聲音掩蓋了他們的談天內容，小鹿卻是累了，不願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忽的感覺微弱光線透過眼皮，隨後身旁床墊一沈，一股帶著潮濕氣息的沐浴液香氣若有若無地傳了過來。
小鹿有些醒了，卻不說話，兩人誰都沒說話。
就這麽過了不知多久，小鹿維持著一個姿勢有點累，猜測著對方可能睡著了，便很輕地翻了個身和他面對面。
賀昀之半垂著眼睫，聽到他的動靜便睜開了眼睛。
小鹿迎著月光，意料之外地對上他的視線，嚇了一跳。
賀昀之反倒被他一驚一乍的樣子逗樂了，伸手摟住了他的腰。
“沒睡著嗎？”
“你們聊完了？”
兩人同時開口。
賀昀之摸了摸他腦袋：“我處理工作去了，哪有那麽多話好聊的。”
小鹿湊近了他一點，輕輕聞著他身上那股淡香，那味道有種難以言說的熟悉，還附帶有一種奇特的安全感。他囈語似的道：“我好想你。”
賀昀之眸光微動，撫住他腦袋的手忽的微微用力。
小鹿在那力道下擡頭，他的吻就落了下去，伴隨一聲喟嘆般的沈悶鼻息。
小鹿熱烈地迎上了那密實的親吻。
兩人抱在一起迷亂地接著吻，小鹿摟著他的脖子，細長微涼的手指一寸寸撫摸過他背肌。
…………
但是沒多久，門外就隱隱傳來柯寧不適的嘔吐聲。
房門雖隔音良好，但兩間房離得近，柯寧似乎又出了門，小鹿聽覺靈敏，還是捕捉到了那無法控制的、痙攣般的嘔吐聲。
他一時沒有出聲，賀昀之依舊埋在他頸間舔吻輕咬著，大概還未察覺。
小鹿正想著要不要裝沒聽見，下一刻便聽到有什麽重物倒下碎裂的聲音。
賀昀之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
小鹿喃喃地嘀咕了一句：“他怎麽啦……”
賀昀之抱了他一會兒，待呼吸稍微平覆，起身說道：“我去看看他。”
臥室門開了又關，間隙看到屋外有燈光。
小鹿猜測著，大概是柯寧實在不舒服，去廚房倒水，碰倒了樓梯那邊的花瓶。
許久，賀昀之都沒回來，小鹿穿上衣服推開門去看情況。
站在二樓走廊，看到賀昀之已經換上長褲長袖，半扶著柯寧正往車庫方向走。
小鹿一時情急，問道：“你——你們去哪兒？”
賀昀之攬著柯寧，聽到聲音回頭說：“我帶他去醫院，可能是急性腸胃炎，你先自己休息。”
“我也去。”小鹿說。
柯寧一副難受至極的模樣，頭靠在賀昀之肩頭，面色蒼白，半句話也說不出。
“說不定要熬夜打點滴，沒必要都去，你回去休息。”
“不！”
“聽話。”賀昀之道：“回去睡覺。”
小鹿依舊站著，默默地看著兩人背影，直到他們徹底離開。
…………
兩人一夜未歸，小鹿一面想著賀先生說好是來看自己的，現在卻與柯寧在一起，守了他一夜。一面又想著或許是因為吃了自己做的飯，柯寧才腸胃不適被送去醫院，內心酸澀又焦慮，夜裏輾轉反側根本就睡不著。
早晨天微微亮，賀昀之打了個電話給黃助理：“幫我聯系一下鹿記的主廚……具體的你去安排吧，他手機一直關機……我知道，這小子，上門就說是他表哥找他。”
六七點鐘，柯寧睡眼惺忪地在醫院醒來，賀昀之柔聲安撫了幾句，幫他辦妥了手續，開車載他回去。
打完點滴休息一夜之後，身體已經恢覆，只是難免虛弱乏力。
醫生囑咐可以吃點清淡飲食，這個點沿街的早餐鋪也陸續開了，賀昀之便道：“找家店吃完早餐再回去吧。”
柯寧打著哈欠，“嗯”了一聲。
車在一家人氣挺旺的粥鋪附近停了下來。
柯寧解安全帶，笑了聲說：“聽說你最近都很忙，今天行程應該也很滿吧，在外面耽擱太久，可能會趕不及回公司。”
“嗯。”過了會，賀昀之又說：“不然回去也沒東西吃。”
自己沒時間在這裏久留，總不能讓家裏那個特地早起了來給他煮粥。
早餐只簡單點了白粥和若幹下粥小菜，沒什麽特別的滋味，不過是看那粥是鍋裏現煮的，衛生新鮮。
柯寧怕燙，吃得慢，賀昀之吃了些，便坐著邊看手機邊等他。
手機上一大早的消息就一個接著一個。
臨近八點半，賀昀之起身去付款，順便又在窗口點了些吃的讓打包。
回到座位時說道：“阿寧，公司有事，我先走一步，你一會兒自己打車回去。”
“嗯。”
“這些打包的帶回去給小鹿，我先走了。”他指指桌上打包盒。
“好。”柯寧點點頭。
賀昀之開車離去，柯寧也差不多吃好，打車軟件上叫了輛出租。
目光在那打包盒上停留片刻，到了時間，拎起那打包盒起身出門。
在街邊又等了幾分鐘，終於接到司機電話。
“餵您好，久等了，能麻煩您過個馬路嗎？我到了。”
“好的。”等待過馬路時，他忽感一陣煩躁，隨手把手中打包的早餐扔進了旁邊垃圾桶。
回到家，小鹿已經起床，拿著抹布在擦桌子。
看到柯寧進門，去看他身後，卻沒有看到賀昀之。
柯寧說道：“別看了，他回公司了。”
小鹿眼睛下面掛著兩個淡淡的黑眼圈，他晚上睡眠不足，卻依舊很早起床，不過是想再見見他，聽到這個消息，心頭的小火苗一下子熄滅了。
“你吃早飯嗎？我煮了很清淡的粥。”小鹿只得說。
“不用啦。”柯寧走到樓梯邊，“我跟賀先生回來的時候一起吃過了。”
“……”
“我先上樓休息會兒。”
“嗯。”
小鹿盛了粥，抱著碗一邊吃，一邊看電視。
電視劇卻無法吸引他的註意力，又打開手機給賀昀之發信息，但賀昀之一直沒有回覆，接下來他也就不再繼續發了。
吃完早飯在沙發上打了個盹，直到被耳邊紛紛擾擾的聲音吵醒。
“柯少爺，怎、怎麽你開的門哈？小鹿呢？”黃助理搓著手，四顧大廳，身後有人陸續端著盤子放上餐桌。
“沒留意，可能睡回籠覺去了。”柯寧的聲音溫溫柔柔地響起。
小鹿正埋在背對他們的沙發裏迷迷瞪瞪地揉眼睛。
“哦！”黃助理訕笑著，“本來是想找鹿記的主廚上門做飯的，但他可能也得過兩天才有空。賀先生怕你們在家都吃不好，所以特地找星級酒店定了餐，聽說柯少爺腸胃不適，點的也都是清淡適口的。”
“辛苦了。”柯寧說道。
黃助理對人情世故非常敏銳，既然幹這些活計之前都做過功課，那麽這個“老板曾經的未婚妻的親弟弟”也必然不會疏漏。
柯家人做生意雷厲風行沒有下限，家主柯老先生名聲在外，堪稱人渣中的人渣，實在很難相信他能養出性子這麽溫文的兒子，更何況柯家與賀家是有恩怨在的。
這麽想了一遭，竟也就從柯寧那簡單的三個字中聽出了幾分冷漠與應付。
“賀先生知道你的口味，特地找了個粵菜主廚做的菜呢，還有什麽想吃的盡管提哈，我們都給你送來。”
“好，謝謝。”
“嗯嗯。”
橫豎事情辦完了，黃助理說了一番漂亮話就腳底抹油飛快地離開了。
小鹿這才從沙發椅背探出頭來。
柯寧走過去，在扶手邊緣落座，垂頭看著他。
小鹿半裹著小毯，睡意未褪地看著餐廳那邊人員來往著端盤、布置碗筷。他想著黃助理方才那席話，不知是不是剛剛醒來精神衰弱，觸動了什麽似的，整個人怔怔的。
柯寧忽而輕聲道：“我倒是突然明白了……”
他為什麽那麽輕易就會原諒你。
小鹿沈浸在難以形容的澀然情緒中，沒有在意他說了什麽。
柯寧摸了一把他蓬松茂密的棕色頭發，有一種想要狠狠拉扯住他，剜瞎他那雙眼睛的沖動。他松開手，說道：“我很抱歉，昨晚你原本是期待著能和賀先生在一起的吧。”
“……”
“都是因為我。”
小鹿回神，連忙道：“不，你都生病了。”
“……”
“這種事，怎麽能怪到這上面來。”小鹿垂下頭說：“可能真的是我太差勁了，做的飯不能吃吧。”
柯寧笑了笑，說道：“平安夜還有兩天了，他本要去那場發布會應酬的。我安排你們約會，就當做補償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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