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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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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煙

“遲姑娘,今日無須備本王的飯菜。”蕭鳴澗找了遲水,吩咐道。

“王爺這是又要入宮?”

“項老將軍之子前些年外出鎮壓兵亂,今日歸京。項老將軍設下接風宴,給本王送了請帖。”

遲水點頭,又與蕭鳴澗客套了一番,就見愉放過來,他二人披了鬥篷便上馬往城中西邊去了。

他們這一去便去了好半天,晚間掌燈時分,才又聽得王爺府前傳來馬蹄聲。

遲水和雲桃恰好在院中閑步消食,一聽見聲,雲桃就拉著遲水往府門去,口中歡喜道:“愉放和王爺回來了,我們瞧瞧去。”

二人轉入前院,卻見蕭鳴澗身後跟著的,不止出門時的愉放一人,還多了個如柳樹般婀娜的女子,正與愉放並排同行。

幾人迎面碰上,愉放一瞧見雲桃,連忙往旁邊邁了幾步,拉遠了和那女子的距離。

雲桃給王爺請安後,自然就問起這女子的來由。

原來,今日項將軍府上設宴,還請了秀嬌樓內出名的幾位頭牌來歌舞幾曲。

院內賓客觥籌交錯,歡聲陣陣。

這笙歌餘音繞梁,美人舞姿千嬌百媚,再配上將軍府的好酒,一時就有人癡醉起來。

蕭鳴澗知今日在座,多是城內心性放蕩的世家子弟,知曉賓客名單時,他原不想赴宴,奈何皇兄政事繁忙便托他來撐個場子,不得已才收了這請帖。

好在這小項將軍為人性情,又同是軍中之人,二人今日第一次碰面,卻一見如故,止不住地談天說地起來。

二人仍未盡興時,卻見天色將晚,賓客也散去得只剩零散幾個,蕭鳴澗便作別。

小項將軍欲送他出府,但一時被幾個大臣拉著說是要好好聊聊,他們便在院子內道別後奔了各自的路去。

蕭鳴澗鮮少到皇都內的哪個官宦人家,恐迷路,不過項老將軍倒體貼,派了個丫頭給他們引路。

丫頭帶他們到了將軍府後門外的馬廄,又指了王爺府的方向,就往府內回了。

暮色漸濃,蕭鳴澗來了困意,和愉放上馬正準備回王爺府時,卻聽附近一巷子裏傳來呼救聲。

二人放下手中的馬鞭,又下了馬。

蕭鳴澗才剛聽出聲音的來向欲過去看看情況時,只聽得沈重幾聲腳步後,左邊巷子迎面就拐出來個衣裳被扯得有些破爛的女子。

她瘋了似的東張西望,見到了蕭鳴澗,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不顧一切地向他飛奔,接著“撲通”一聲跪倒在他跟前,不停地磕頭喊救命。

蕭鳴澗拉她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只好勸她起來,她卻不肯,只說有一個陌生男子醉了酒,直逼她行不軌之事。

聞此言,蕭鳴澗擡頭,的確瞧見她身後,拖著搖晃的步子走出來的男人臉上醉意明顯,腰帶和衣裳都松垮地掛在身上。

是哪個大臣家的不知道第幾個兒子。

今日來敬酒時便覺他一臉色相,不是好人,如今看來,還真是不出乎意料。

蕭鳴澗實在想不起來這位今日湊到自己眼前報過家門的禽獸的名字,正思量著言詞時,對方先開了口。

“禁北王殿下,可莫要擾了本公子的興致啊。”

禁北王當著他面將自己的眼睛翻了一翻,心下直罵這些所謂世家公子表面衣冠楚楚,結果喝了點酒就顯出自己骨子裏的卑劣來。

可他說出的話倒轉了幾個彎,變得委婉起來:“這位公子,你莫不是吃醉了,天又暗,認錯了人,這位姑娘和你好似不相識。”

“不相識?又如何?本公子給她幾兩銀子的事兒,何苦在這哭天搶地。”

地下跪臥著的姑娘顫抖,拉著蕭鳴澗的衣角不松手,卻回頭對那男人呵斥了一句:“我不是什麽青樓女子,就算你拿千金百兩,我也不可能屈服於你!”

說罷,她又將頭碰到地上,直求這位王爺救命。

蕭鳴澗依舊勸她不起,就怒聲對那男人道:“這位公子怕是嬌生慣養起來的,本王今日須得教教你,這世上事物千萬種,許多皆是你拿銀子砸也砸不出來的。”

他對愉放使了個眼神,愉放會意走上前,逼近了那個男人。

他繼續說道:“譬如,有一些打,就算你拿所有身家來抵,也是要挨的。”

蕭鳴澗話音剛落,愉放就一拳將男人打倒在地,而後,落在男人身上的拳頭不停,不過幾句話功夫就把他打得連連喊爹喊娘。

蕭鳴澗卻沒管他,只是蹲下身,道了句“姑娘,失禮了”便把女子扶起,又把自己身上的鬥篷脫了遞給她。

女子接過後,他喊停了愉放,走到滾在地上的男人跟前,踹了一腳後,開口道:“你且記住今晚的事兒,你輕薄良家婦女,被禁北王身旁侍衛路見不平,揍了一頓,將女子救下。若是你不服,任你去你爹那還是去朝廷鬧,本王都不懼。”

男人胸腔有團火在燒,奈何實在無法動禁北王,只好在地上趴著連連稱不敢。

蕭鳴澗斜眼瞪他,罵道:“快滾。”

男人在地上爬了又爬,摔了又摔,出了數十步的路才終於得以重新站起,一溜煙跑了。

這邊女子見男人離遠去,才徹底松了口氣,對蕭鳴澗道謝。

蕭鳴澗問道:“姑娘可有去處?”

“回王爺,民女並無去處。”

這場景,蕭鳴澗總覺有些熟悉,但他沒過多考究,而是很快地說:“那姑娘若不嫌棄,便隨我們回王爺府吧。有事,我們路上說。”

女子說了幾句托詞,就跟上了蕭鳴澗二人。

路上,三人二馬,蕭鳴澗走得時急時緩,和女子的交談中得知她名喚秋煙煙,是城外村裏人,因著家裏揭不開鍋了,父親才強扭著她到城內,欲將她賣與秀嬌樓,她趁人不註意逃出,卻迷了路,忽然就被那男人拖了走,才有了這檔子事。

“秋姑娘在府上小住,雲桃,勞你去給她收拾間廂房出來。愉放,打盆熱水,到本王臥房來。秋姑娘,你跟著雲丫頭去吧。遲姑娘,天寒又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雲桃幾個知曉今日之事的來龍去脈後,蕭鳴澗極快地就吩咐了一番話,自己往臥房大步流星去了。

合上房門,他立馬就竄進了被裘裏,抱著自己的身子,抖得不行。

適才他將鬥篷一脫下,那寒風就刮得他簡直心疼,可秋煙煙衣裳確實被整得破爛,他也看不得一姑娘家家在冷天裏受凍,於是幾乎被凍結的腦子下,他府上又莫名多出一個女子,而他幾乎快被冷死在路上卻又不能表現任何凍意,可把他苦得呀。

愉放打進水來,蕭鳴澗將手放入水中的那一刻,像碰到滾滾開水般彈射起來。

愉放疑惑,用手試了試水溫,分明剛剛好。再看自家王爺的手,不知何時從白玉制品般的成了紅腫豬蹄似的。

“王爺!你的手!”

“無妨,無妨,”蕭鳴澗擺擺手,又試圖將手伸到水裏暖暖,“明日記得叫秋姑娘把鬥篷還我便好。”

那邊,雲桃讓遲水先回屋,自己打算領著秋煙煙去廂房,可遲水方才便一言不發,這會子卻硬要跟著她二人去。

秋煙煙笑容滿面,柔聲道:“那就有勞二位姑娘了。”

三個人便到了與遲水所住廂房一墻之隔的屋子內,沒一會兒就給秋煙煙收拾了個床鋪出來。

秋煙煙又是道謝,並將她二人送到房門口,說道:“祝二位姑娘睡個好覺,我們明日見。”

“秋姑娘也是。”

說罷,雲桃就要走,卻見遲水只看著秋煙煙不說話,便來拉她:“阿水,走啊,你怎麽了?”

“遲姑娘這是,很喜歡這間廂房嗎?”

“不。秋姑娘,我睡眠淺,我們的臥房離得這般近,所以遲水想問問秋姑娘睡覺時可會弄出什麽大動靜?若是秋姑娘會有夢囈等事,遲水可以去與雲桃同睡。”

秋煙煙笑意加深,直搖頭:“遲姑娘莫擔心,我睡覺安穩得很,不會吵到遲姑娘。聽聞遲姑娘燒得一手好菜,煙煙很是期待。”

雲桃站在遲水身後,沒看見她給秋煙煙狠狠來了一記眼刀,只看見秋煙煙笑得眉眼都彎起來。

翌日午間,困意攀滿整座王爺府,府上人都打盹去了。

秋煙煙正在府內邊走邊記,突然一支袖箭射到她眼前,正好釘在窗屜子上,遮住她往前看的雙眼。

她往來箭的方向看去,只見遲水倚著柱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秋煙煙輕笑出聲,將那支袖箭拔出,在指間轉著,走向遲水。

二人臨近了,秋煙煙笑道:“沒想到你當真叛了謝家。你的小萂和阿琰,都不要了?”

秋煙煙逼近遲水,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

遲水抓過眼前人手裏的袖箭,一個轉身,將秋煙煙壓在柱子上,又將袖箭插入她頭頂的柱子,手就借著袖箭的力撐起身體。

她俯身,直直地看著秋煙煙,說道:“我只是不想殺姓蕭的,何曾叛了謝家?”

秋煙煙冷笑幾聲:“真是奇了,從前,我們的霜姑娘下刀向來利落,如今這般磨蹭,莫非對這位王爺動了情?”

此番話一出,倒引得遲水笑起來:“說什麽笑話?我不過覺得,蕭鳴澗他不是壞人。”

秋煙煙伸手撫上遲水的鬢發,幽幽說道:“難不成,你是好人?”

遲水眼神一厲,打開了秋煙煙的手。

“他心裏記掛百姓,煙煙,我們不能殺這樣的人。”

“他記掛百姓,與我們何關?你難道還想告知他你的身份?如若他知道我們為謝家殺了那麽多人,他絕不可能護著我們。你我身份一旦揭露,我們身上的蠱毒且不說,只怕你我不是死在謝家手上就是死在蕭家的劊子手刀下。”

遲水松了手,一時沒了話。

“你的夜行衣借我,我的包袱沒帶上。你不殺,我來。盡管在陰溝裏活著,可起碼活著,說不定哪日就見了太陽。你若助我,便還有可挽回的餘地。”

遲水抿著唇沒說話,但還是搖了搖頭,說:“謝家,我自己去交代。我不會助你殺蕭鳴澗。”

秋煙煙滿臉皆是不理解,二人都無話。

遲水又看了一眼秋煙煙,邁腿走了。

秋煙煙正欲站直身子,卻覺自己的頭發給什麽東西纏住,拉得頭皮發痛。

她伸手一摸,原是遲水方才將那袖箭穿過了她的發髻才狠狠地插進了柱子裏。

她用了好大氣力才將袖箭拔出,與此同時飄下來柳絮似的她的斷發。

秋煙煙氣得將袖箭朝著遲水的後腦勺一擲,卻被遲水一偏頭躲過,只釘進了遲水前頭的柱子上。

遲水路過時順手將袖箭一拔,在手裏拋著,側頭對秋煙煙笑得狡黠。

她這幅模樣可讓秋煙煙更來了火氣,不過遲水已經拐過一間屋子,看不見後頭的秋煙煙握緊了拳,在原地直跺腳。

秋煙煙在遲水幾乎不離身的監視下,安分了幾日,可遲水知她是在熟悉王爺府的屋子坐落,便一直不敢掉以輕心。

這日,遲水被雲桃鬧得沒法,二人上街一起采買。

出發前,她找了各種理由讓雲桃拉秋煙煙同去,奈何秋煙煙臥在廂房裏裝起病來,她只好言語上警告了一番,又將自己的屋子鎖了,才和雲桃出門去。

今日恰逢趕集,街上盡是賣菜的攤子,不少人提著個籮筐出來挑選,吆喝聲陣陣,簡直熱鬧非凡。

遲水和雲桃這個攤子瞧瞧,那個攤子看看,除了蔬果外,又買了好些零嘴。

又有販賣家用器物的,雲桃拉著遲水過去又是一番挑揀,為著給王爺府上一些壞了的物件選出好用的替換品。

雲桃正蹲著身子選得認真,遲水閑來無事,站著隨意張望。

忽然就飄過來陣陣熱氣,裹挾著撲鼻的噴香。

她順著那水氣望過去,只見那邊好多賣吃食的攤子揭開鍋,樣樣食物在團團熱氣的包裹下,看起來都那麽誘人。

恰好雲桃給了銀子,把東西都裝好,直起了身。

“雲丫頭,我們去那邊瞧瞧。”

遲水雲桃兩個,迎著吃食的香氣尋去,入眼皆是包子鋪、餛飩鋪、點心攤等等,幾乎應有盡有。

她們只覺這些乖乖躺著的吃食都像長了手似的,對她們不停搖著,說道:“來呀,快來呀,快來吃我們呀~”

遲水扭頭,眼睛卻沒離開那些攤子,問道:“我們去嘗嘗?”

雲桃同樣是這般姿態,答道:“我們去嘗嘗!”

“肉包子!”

“來兩個!”

“炒栗子!”

“來小半袋!”

“餛飩鋪!”

“來……來一碗吧,再拿個小碗!”

二人最後在餛飩鋪裏落座,一個接一個地吃著方才的戰利品。

“東方公子,畫得可真好!”

遲水被這話吸引了目光,她擡頭,見一男子在這鬧市裏竟支了書案並筆墨紙硯等一眾文墨用品,忽覺有趣,便告知雲桃一聲,走了幾步到這公子跟前。

“許吾一盞茶,予君一丹青……東方尋文。”遲水口內嘟囔,原來竟還能用這般方法賺錢。

東方尋文研好磨,問道:“這位姑娘可是想來一幅?”

遲水看了許久,只道幾聲“有趣”,還未來得及回眼前人的話,那東方公子倒先把話頭岔開了。

他將目光略過遲水,笑意愈加溫和起來:“小萂姑娘,你來了。”

遲水轉身回眸,與知萂對了個正著。

遲水幾乎下意識地就要喊一句“小萂”,卻忽然憶及雲桃還在不遠處,便忙住了嘴。

知萂也默契地把遲水變得透明,只紅著臉對東方尋文應聲。

那邊,雲桃在餛飩鋪對遲水招手,喊她快些回來吃餛飩。

遲水點點頭,眼底滿是疑惑地回望了知萂與東方尋文一眼,就往餛飩鋪去了。

幸而,她坐的位置,正對著東方尋文的鋪子,可以把他們的所有舉動都攬入眼裏。

約莫是遇見了遲水的原因,知萂今日動作顯得疏離不少,可他們二人望向對方時嘴角壓不住的笑還是讓遲水起了疑。

雲桃見遲水憤憤地盯著前方不知何處,便推推她的肩,問道:“阿水,你作甚呢?”

遲水此刻內心活動得緊,嘴上就隨便應付了幾句,依舊怒視前方。

方才便見不少姑娘擁著那東方尋文,遲水只覺自家妹妹被什麽采花大盜騙了個徹底,心裏早盤算著少說也讓這東方尋文有了一百種死法。

東方尋文又遞給知萂一封信,知萂則放下幾張疊好的紙,二人又含笑著對視一番,知萂便走了。

遲水將勺子一摔,雙手環胸,氣得歪了嘴:這臭小子,人都走遠了,還巴巴地望著,誰知道他在貪圖小萂的什麽!

而她身旁的雲桃被飛濺出來的熱湯嚇得一激靈,更為吃驚地問:“阿水?這餛飩裏有毒還是怎麽?你怎麽像吃了火藥?”

遲水的思緒這才被拉回,她連聲道歉,忙給雲桃拿手帕子擦臉,又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

待一切完畢了,她二人回到王爺府,就各自忙去了。

遲水在廚房忙了兩頓,每餐飯食結束後,她都緊蹙著眉思索知萂和東方尋文是否真有什麽微妙的,一時間就忘了管那在房裏裝病了一日而未出的秋煙煙。

晚間,她沐浴時,腦子猛地閃過一靈光——小萂今日出門竟沒帶錦珠,看來是偷偷摸摸的,這絕對有什麽問題!

“可惡!”

遲水啐了一口,也沒管自己口水掉進沐浴的水裏,只覺為知萂不平。

待她穿好衣裳,回到屋內,就歪到了床上,望著窗外那輪明月楞神。

就在險些墜入夢網之時,她彈簧似地坐起。旋即下床搬出衣箱,一陣翻找後,她心中大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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