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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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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靈谷道人拊掌道:“好一對神仙眷侶。”

話音未落,他搖動骨鈴,下令道:“阿厭,殺了靳玄野。”

陸厭自是不肯,體內殘餘的十根肋骨霎時疼得難以言表,更是牽動了通體的筋脈,與陣痛呼應,逼得他泌出一層熱汗,猶如堪堪被人從水中打撈出來。

他吸了口氣,透過盈著汗珠的羽睫望向靳玄野,厲聲道:“快走!”

靳玄野矢口拒絕:“我絕不會拋下師叔與我們的骨肉。”

“你改日再來救我們便是,今日你且先走罷。”陸厭見自己不受自控地朝著靳玄野走去,五內俱焚,“快走,我怕自己會殺了你。”

靳玄野搖首道:“不走。”

“走罷。”陸厭寬慰道,“師父舍不得殺我,亦舍不得殺我們的孩子,你放心罷,走,快走。”

靳玄野並不認為靈谷道人心存善念,陸厭這般說若不是在騙他,便是陸厭及其腹中的胎兒對靈谷道人有用。

有用……

“莫不是……”他怒目而視,“你莫不是想將他們做成藥人?”

靈谷道人糾正道:“阿厭本就是貧道的藥人,不過是中途行差踏錯,脫離了貧道的掌控而已,至於阿厭所孕育的骨肉,想必亦是做藥人的好材料。”

“好徒孫,說來你還得感謝師祖將你師叔做成了藥人,否則,就算你將你師叔□□了去,他都不可能懷上你的種。”

他和顏悅色地瞧著自己的徒孫,襯著竹林被風拂過而發出的沙沙聲,若不聽他所言,當真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我感謝你這老不死的做甚麽,厚顏無恥。我才不想師叔懷上我的骨肉,我不忍見師叔受罪,且師叔並非心甘情願。”靳玄野格開謝君川一劍,於劍嘯中,猝然聽得陸厭道:“不,我是心甘情願的,我先前不知自己能懷孕,但能懷上你的骨肉,我很是歡喜。”

靳玄野端詳著陸厭圓滾滾的肚子道:“很是歡喜?”

“嗯,很是歡喜。”既然已經表白過了,這沒甚麽不可說的,陸厭的面色柔和了下來,“快些走罷。”

“我不走。”靳玄野眼見羊水從陸厭腿間洶湧而下,憂心忡忡地道,“師叔,你還好麽?”

“無妨。”陸厭當然撒了謊,而今的他一點都不好,甚至覺得可能會胎死腹中,但他不會說與靳玄野聽。

他拼了命地阻止,奈何他的身體仍是在骨鈴的操控之下與師兄一道對靳玄野形成了夾擊之勢。

靳玄野生怕傷著陸厭,左右夾擊之下,不久便傷上加傷。

靈谷道人盤腿調息,陸厭在劍尖擦過靳玄野面頰之際,低聲道:“你且先將那老不死的藏在衣袂的匣子破開。”

靳玄野微微頷了頷首,而後,足尖一點,到了靈谷道人面前。

他背後空門大開,陸厭不顧疼痛,違背命令,擋下了師兄的攻擊,以護住靳玄野。

明明每一寸皮肉俱是顫抖得不成樣子,陸厭卻是面無表情,動作亦是幹凈漂亮的。

靳玄野趁靈谷道人不備,刺穿了匣子。

待靈谷道人反應過來,困於匣子當中的三魂七魄業已飛入謝君川體內。

不過謝君川身上尚且纏滿了傀儡絲,擺脫不了靈谷道人的鉗制。

靈谷道人趕忙命謝君川擊殺靳玄野。

陸厭渾身濕漉漉的,一面替靳玄野抵擋謝君川的攻勢,一面急聲道:“師兄,師兄,你清醒些!”

“小師弟……小師弟!”謝君川急急收回刺向陸厭心口的劍。

傀儡絲令謝君川再刺,謝君川不肯,頓時被傀儡絲割出了無數道傷口。

陸厭忍著疼痛,提起“清朗”,催動內息,刺目的劍光利落地切斷了謝君川身上大部分的傀儡絲。

緊接著,劍光一滯,陸厭一手捂住肚皮,一手切斷了餘下的傀儡絲。

“啊……”他以劍尖點地,以支撐自己的身體。

謝君川的目光定在了陸厭渾圓的肚子,蹙眉道:“為何會如此?”

陸厭直截了當地道:“我懷上了玄野的孩子。”

謝君川心下疑問甚多,不過如今並非發問的良機,他飛身至靳玄野身側,與其一同對付靈谷道人。

師徒倆人是第一次聯手對敵,配合不佳,所幸終究是師徒,過了一會兒,便默契起來了。

靈谷道人不斷地搖晃骨鈴,害得陸厭險些控制不住自己,數度提劍偷襲靳玄野與謝君川,致使倆人背後長出了好幾道口子,好在並不致命。

靈谷道人心知大勢已去,自是瘋狂反撲。

眨眼間,傀儡絲遮天蔽日,不止是三魂七魄堪堪歸位的謝君川,連陸厭與靳玄野身上亦纏滿了傀儡絲。

——傀儡絲極其耗費心神,若非事態不妙,他絕不會動用如此多的傀儡絲。

他正欲操控著三人自相殘殺,“哢嚓”一聲,他的脖子赫然被扭斷了,軟塌塌地垂了下來。

他死命地回過首去,見是陸厭,不由瞪大了雙眼。

骨鈴尚在他手中,要違背他的命令已是困難,更何況陸厭臨盆在即,他甚至已從陸厭下裳看到類似嬰兒手臂的形狀。

這樣的陸厭居然還有餘力扭斷他的脖子!

陸厭手一松,靈谷道人即刻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他尚不解氣,“清朗”劍氣如虹,將靈谷道人碎屍萬段,其手中的骨鈴亦被他砍成了齏粉。

做完這些,他有氣無力地對靳玄野道:“我要生了。”

打鬥間,竹屋早已不成樣子,靳玄野剝下自己的外衣、中衣,鋪於地上,扶陸厭躺下,後又剝下了陸厭的下裳。

嬰兒稚嫩的猩紅的手臂竄入了他的眼簾,他一邊為陸厭處理身上的傷,一邊故作鎮定地問陸厭:“我要如何做?”

應當是燒熱水來,但眼下燒不了熱水。

是以,陸厭只道:“別害怕,握著我的手。”

謝君川不會接生,生怕陸厭難產,找產婆去了。

靳玄野握著陸厭的手,瑟瑟發抖,被陸厭嘲笑道:“我生還是你生?”

“我生,我替師叔生。”靳玄野不假思索地道。

“你可替不了,別怕,我們的孩子適才還保護了我,並非普通的孩子,定會平安降生。”陸厭已然被疼痛折磨得沒力氣了,積蓄些力氣,方才用力。

聽仇大夫說嬰孩的腦袋先出來容易順產,而這孩子先出來的是手。

於是,他對靳玄野道:“你伸手進去,讓孩子的頭先出來。”

靳玄野煞白著臉:“我……”

他想說“我不會,我不行,我害怕”,但他別無選擇。

陸厭遍體鱗傷,不過全身的傷所出的血加起來都及不上下.體所出的血。

靳玄野重重地闔了闔眼,方才探入手去。

陸厭生怕自己疼得咬斷舌頭,自己撕了一片衣袂,塞入口中。

被靳玄野的手進入下.體的滋味甚是詭異,靳玄野的手似乎顫抖得厲害,亦或許是他自己顫抖得厲害。

他用眼神描摹著靳玄野如臨大敵的眉眼,想說些甚麽以寬慰靳玄野,卻又想起自己眼下說不出話來。

他是在三月初將靳玄野趕出九霄門的,算算日子,已有八個半月不曾見過靳玄野。

待他產下孩子,他便帶孩子走,再也不見靳玄野。

縱然靳玄野對他餘情未了,他亦不能插足靳玄野與俞晚,這關乎他的自尊與原則。

靳玄野看著自己血淋淋的手,顫聲問陸厭:“可以了麽?”

陸厭慘白著臉,頷了頷首。

靳玄野不忍心看,又擔心自己少看一眼陸厭便會有所不測,遂一眨不眨地盯著陸厭。

陸厭顧不得羞恥,告訴自己用力,再用力些。

血,很多很多的血……

靳玄野懷疑自己的眼球被染紅了,不然為何會看見這麽多血從陸厭體內流淌出來?

他不久前為陸厭包紮的傷口全數裂開了,陸厭的下.體亦撕裂了,猩紅的內壁清晰可見。

他頓時對自己恨意叢生,上一世,他害死了陸厭,而這一世陸厭危在旦夕。

假使他早些知曉是自己害得陸厭走火入魔,進而對自己下了情毒該有多好?

若是如此,這一世,他絕不會餵陸厭喝下情毒,亦不會同陸厭交.歡,那麽如今的陸厭便不會狼狽不堪,痛苦萬分地生產,而該光風霽月地坐於九霄門品茗,或是橫劍縱馬於天地間,平天下不平事。

但是他心悅於陸厭,當真能忍得住?

能,一年,兩年,三年……

只消陸厭安好,他定能忍得住。

一聲嬰孩的啼哭倏地炸開,使得他甚麽都想不得了。

他不去瞧自己的孩子,而是猛地抱住了陸厭:“師叔,師叔,師叔,你可無恙?”

陸厭面無人色,被靳玄野取出口中團成團的衣袂後,幾乎是氣若游絲地道:“給我看看孩子。”

“好,好。”靳玄野連聲應下,小心翼翼地抱起皺皺巴巴的嬰孩給陸厭看。

是男孩,還沒張開,看不出更像誰。

“師兄應當快回來了,你毋庸擔心我與孩子,走罷。”

除卻虛弱些,陸厭自認口吻與往常一般。

靳玄野不敢置信地道:“師叔趕我走?師叔拼死生下了我們的骨肉,卻要趕我走?“

“我會好生撫養他長大的,你走罷。”晚斷不如早斷,陸厭催促道,“快些回家去罷,別讓你娘子久等。我們有過一段露水姻緣,更該避嫌。多謝你助我一臂之力,如今那老東西死了,你滯留在此無甚意義,回家去罷。”

卻原來陸厭誤會了。

靳玄野趕忙解釋道:“我並未同俞姑娘成親,且已退婚了,師叔如若願意……如若願意可否與我結為道侶?”

他直覺得自己厚顏無恥,明明虧欠陸厭良多,卻觍著臉向陸厭求愛。

“你並未同俞姑娘成親?”陸厭怔怔地重覆道。

“嗯,我並未同俞姑娘成親,且對爹娘坦白了我心悅於師叔。”靳玄野耍賴道,“師……娘子若不要我,我便孤獨終老。”

“好。”陸厭情不自禁地道。

靳玄野驚愕地道:“娘子答應了?”

陸厭正色道:“我答應了,若你不嫌棄我曾對你下過情毒。”

靳玄野戰戰兢兢地道:“都是我害得娘子走火入魔的錯,娘子願意原諒我麽?”

“我從未怨恨過你,趕你走,是希望你能回頭是岸。”陸厭直白地道,“玄野,我心悅於你。”

陸厭雙目含情的模樣教靳玄野心如擂鼓,他面紅耳赤地道:“娘子,我亦心悅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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