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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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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山

魔軍又圍繞了過來,將明瓏和李堯光人包圍,卻被孔淵用眼神震退。

山海宗這燃燒著的靈火代表著什麽明瓏知道———江止以身祭法,護住了整個山海宗內的人。

此次魔族圍攻山海宗,搶奪鑄魂燭失敗。

這一戰中。

山海宗宗主江止身殞。

明瓏擡了擡手,又茫然垂下。雖一直懷疑著,雖剛才終於確定了下來……可真的看到孔淵站立在山海宗的對面,站於魔群之中的時候,背上涼意直躥而上。

當視線觸及到孔淵身後的那把劍,明瓏近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見明瓏未說話,孔淵的視線又看向李堯光,李堯光亦是將視線掃開。

孔淵只好將視線垂下,看向地面:“本不該是這樣的……我將你們分散引出山海宗阻在外面。只要師尊他願意將鑄魂燭交出,而山海宗所有人只會被困在山海宗裏,我知道山海宗有護宗大陣的,但不知道為什麽,護宗陣法突然沒了。然後他們都沖出來了……當我收到消息,趕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寧戚也死了。師尊他,他……”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像是只講給他自己聽一般。

突然,孔淵像是意識到什麽,他擡眼掃過所有看向自己的魔族戰士們,低喃的話音聲驟停。

停了幾秒,他開始笑了,剛開始是從胸膛裏悶出的笑聲,到最後的放聲笑到喘不上氣:

“噗,哈哈哈哈……明瓏你啊……你們啊,你們現在能拿我怎麽辦啊。”

笑完他一把將問淵從劍鞘裏拔出,邊道:“能殺我的時候你不殺,現在你們這副模樣難道是在後悔?這是你們人族應得的……這次就算你們走運,下次我看你們人族還能找出幾個江止這樣的死心眼半神出來獻祭!”

這把自從到他手中之後,就算是生死一線時也未曾讓它出過鞘的劍正握在他手中。

此時劍身兩面,一面映出孔淵狠絕的表情,一面映出明瓏空洞無波的表情。

他提劍指向明瓏,道:“我好像還未謝過你?”他微昂著下巴,斜睨著地上的明瓏兩人,繼續道:“那我便在此多謝明瓏師姐贈我此劍,覆興我魔族大業。”

不同路者,共乘過一艘船,這便叫緣分。下船後目的地不同,就該各奔東西。但凡其中一人遲遲不願好好道別,甚至稀裏糊塗想隨別人的道走下去,這便是孽緣了。

忽然,一方劍刃從他胸膛裏刺出。

孔淵怔怔,低頭看向自己傷處,看向那方露出來的劍刃花紋。

待看清之後,他眼裏沒有驚訝。是了然,或許,對這一場景,他早已做了無數次設想。

他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動,側過頭,看向身後執劍之人,他溫聲問道:“祈瑤……師姐這麽快就處理完回來了?覆鐘山的那片花海你也應該是看過了吧……”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落瑛劍也抽了出來。

“啊,看到了,”祈瑤身子在空中轉了一圈,神女的颯氣從她身上淋漓盡現。

“真惡心……當發現是中了你的計被引出山海宗時,那種惡心感……無以覆加。”落瑛劍在祈瑤手裏,劃出一道弧光,又劈向孔淵。

卻被龔芙及時以彎刀擋住,孔淵捂著傷口,黯淡哀怨的眸子看向祈瑤。

忽然他瞳孔驟縮,看向一旁:

後來的遲歸月越過重重魔軍,越過刀劍抵在一起的祈瑤和龔芙,綺霜劍直刺向孔淵,被一魔族將領所攔,見狀,遲歸月一個旋身,一腳踹向孔淵。

孔淵被從空中踹下。而那之下,李堯光握住明瓏的手將她甩向空中,明瓏手中凝聚起風刃,直向孔淵而去。

而周圍,更多的魔軍朝此聚來,拼了命的想要在這幾個修者手中保住他們的主上,保下他們魔族剛觸及到的希望。

既然道已不同,再相逢,便只能是刀劍相向的敵人。

孔淵做一切的沒有錯,他的選擇也沒錯,錯的向來是自己。多少次的選擇都被自己選錯,造成這一切的不是他,而是自己。是自己的婦人之仁,是自己的天真不懂世事,是自己不知道戰爭的殘酷。

孔淵閉著眼,問淵在他手中靈光陣陣,可孔淵卻未揮動它……

可就在明瓏的風刃在快要觸及到他時,一道黑影掠過,孔淵終是被其中一個魔族救走。

緊接著,魔族大軍頓時消失。

徒留下一片荒蕪。

是的一片荒蕪……山海宗的靈火在魔軍隊伍消失的那刻便滅了,在那瞬間,明瓏在內的所有人也終於再也感受不到那山海宗靈氣充裕的感覺了,他們眼前的這座山儼然是一座死山了。

幾人擡目望去,本來山川綿延,山巒樹綠,仙霧繚繞的整個山海宗,一日之間。綠草全荒,大樹全枯,鳥獸盡散,落葉千裏。

結界在這時似乎又被重新開啟了,瞬間將剛才那靈火和結界交接的間隙所展露出的山海宗目前的真貌又遮掩了起來。

明瓏一晃神,眼前的山海宗此刻又像他們每次從外面回來時所看到的一樣了,仿佛剛才的那一瞬間是他們看錯了。

有一人從山海宗結界裏走了出來,穿一身白衣,他越走越快。

是祝澤。

他視線一直停在明瓏身上,上下掃量著明瓏,張了張嘴,卻因離得太遠,終是沒開口。然後他轉頭看向身後越來越多湧出來的自發都穿一身白衣的修者們,最後在祈瑤前面不遠處停了下來。

有陽光刺眼,飄過一片巨大的雲,將投射在山海宗的所有陽光盡數遮去。所有修者站姿規整有序,朝著祈瑤行下一禮……

身體還小的時候,明瓏每次被歸月師姐追著比試修煉時,就常一個人跑去淩霄峰下,且每每都能碰見江止。

他也從來不問明瓏是為什麽而來,牽著明瓏就在這山海宗裏到處逛,每次都能帶她發現她以前沒察覺到的美景。

他還會和明瓏講一講這整座山的經歷,他說:“這世間萬物皆有靈,山也是。只要經歷的時間夠長,它便能生出神識,再經歷夠長的一段時間,它便能化形,而山上的所有一樹一石,都是山的孩子。”

“那山有神識的時候,它每天在想什麽呢?在這又不能動,它會不會覺得無聊。”小明瓏問道。

因為她覺得無聊了,每天就呆在山海宗裏面,躲歸月師姐,還要假裝比此時才幾歲的李堯光笨,不然顯得太聰明,李堯光會生氣,他一生氣就眼睛紅紅的瞪著自己不跟自己說話,卻也不讓自己離他太遠。

江止思索了會,才道:“它每天會聽星星說話,會關註自己身上樹木草葉以及所有生靈的情況……”

“那它每天是不是很忙?!”明瓏覺得新奇,明明一座山坐落在那,安靜祥和無比,哪有半分忙碌的樣子:“那它這麽忙,為什麽還要化出人形?不怕忙不過來嗎?”

小小的手搭在江止手中。江止明明是個看起來是個十分清冷不愛說話的半神,手卻時刻溫暖。明瓏仰頭看向白發攏在耳後,露出俊逸側臉的江止,聽見他道:

“因為那山上來了一群不夠聽話,卻又很是獨特的生靈。他們很有趣,時不時會想要走出這座山,去體驗遠處的風,去涉遠處的水……等累了,又會想回來。當他們回來時,就會想將他們去到遠處經歷的故事講給誰聽,而這座山想成為他們的傾聽者,且想給他們回應。想成為他們累時,理所當然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歸處。所以它化出了人形,想與他們毫無隔閡的接觸。”

忽然江止腳步停了,他將牽著小明瓏的手遞向前。

小明瓏的小手被送到鶴仙手中。

當明瓏再回頭時,身後一片虛無……人不見了,山也荒了。

*

江止的安魂禮本應該三宗五門所有宗主長老都會來參加。

然時世不利。魔族總能在人意想不到之時突然集中猛攻某一個村莊或某一個宗派,讓人難防難守。一時之間,所有的宗派都不敢貿然讓自己宗內處於人手不足的狀態。

符生門由鏡首暫時主理。而萬靈門門下弟子散的散,有志者或加入了其他門派。其他暫無定論,只留下了一個無人看守的門派。

而山海宗,歡聲再無,每人每天都是來去匆匆,但凡有能力單獨伐魔除妖者,每天都有各種任務要外出執行。

所以江止的安魂禮一拖再拖,終於不得不放棄那些繁瑣流程———有閑者,便來參加。

於今天舉行。

明瓏收回遠眺山海宗半空的視線,轉回身,背朝山海宗又走了幾步,手握著一柄長劍,拖在身後,在她走過的土地上劃出一條長長的溝壑。

這劍是她在山海宗周邊徘徊時,從遇到的來探聽山海宗情況的魔族手中奪得的。這劍上還沾著血。

找了個順眼的地方,蹲在土丘上,持劍在地上寫寫畫畫起來。

龔柏……九昭……孔淵,還有暫時消息全無的百青。

魔族前不久才攻打了佛門,令佛門元氣大傷,要不是其他門派救援及時,差點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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