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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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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這個意思……”浮生殿內的江止餘光探向被群星光輝掩在其下的一個像是蒙塵了的星石———那是一顆正在下落失了光輝的星石,他的聲音穿透滿殿的星辰,繼續道:“星軌大陣是對這世間萬物的一種推演之法,它所呈現出的只能算是一種推演而非預言,不可全然倚靠於此。有時候一處細小地變動,得出的結論會南轅北轍。而星軌時刻在變,有些事情也並不能一步精確到位。”

“但讓人失望的是,它所推演出的那些論果往往都是以讓人措手不及的形式呈現在人面前。”

“遲逍遙的死比我預想中的要早太多,但現在看來,這也是他自己在已預料到最終結果的前提下,選了一條他認為更……”江止似乎在考慮用哪個詞來形容合適,他沈吟了好一會兒,才道:“他認為更值得的方式來舍棄自己的命。”

明瓏沈默了一會。

不管是哪個種族的的生命都是有價的,這一點自己雖然早就有感悟,但如此清晰地直面這個含義還是第一次。

雖然排斥,但還是想知道,師尊最終拿自己的命去換了什麽。

“師尊他……是因何而死。”

“鑄魂燭。他身殞前傳回消息:昔日魔族的聖物鑄魂燭並非只是魔族繁盛時期榮光的象征。它其實是件法器。歷來在魔族手裏,傳承而下,只有歷代魔尊知曉喚醒鑄魂燭的方法。而上次山海宗鑄魂燭被盜一事卻是由妖族九昭一手策劃的。那次的目的應該也只是想試探一下鑄魂燭的防守嚴度,可能九昭也沒想過,這樣一次的試探,卻被遲逍遙一路追查到他妖族境內。”

“只有魔尊能喚醒的法器,卻由此時勢大一些的妖族出手試探……”祝澤喃喃道。

“沒錯,其他三宗五門的宗主長老們也已經明了。妖族這次並不是站在人族這邊。而妖族已經在暗中助力過魔族多次了。”

“妖族如此做,又是為何?”明瓏問道。

伏令之擡手,一柱陣法之光在三人面前顯現。

一踏入,陣光大顯。再從陣光中走出時,已經回到了山海宗連翼峰的醫廬中。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十幾年前魔族與人族之間也算相安無事,而妖族被踩在最底。在經過十幾年前的那場人魔大戰後,妖族趁著那陣東風翻了身。九昭可能是想再覆刻十幾年的得利局勢吧?又或者……殘餘魔族提出了一些誘人的條件?”

鶴仙說完,擡眸看向出現在房內的三人,將手中茶盞放下。

祝澤對鶴仙微微頷首。鶴仙亦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明瓏,眼神略帶責備。卻也沒說什麽,起身配合著伏令之將明瓏放置於在醫廬榻上。

她顯然是早在這等著伏令之將明瓏送來,為明瓏治療。

“那師尊傳回的消息,有沒有提及他是被誰……”明瓏想起月逐星告訴她的妖王九昭。

“沒有,”鶴仙道:“遲逍遙的性子……他覺得這不重要。”

明瓏眼睫垂下,手虛捂著之前在河邊被靈蛇橫穿時所留下的傷口。

那晚在自己身後的那人果然是妖族的?遂又想起樹後的人……

事關大局,不能再瞞,思及此,明瓏又掙紮著想起身,“江叔!”

可才將明瓏放下,伏令之的身形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幾人眼前。

而鶴仙忽然將頭抵了過來,與明瓏近距離對視,道:“現在這一切已經是最優的一條路了,盡管後面的那段路上滿是荊棘……遲逍遙的身死為三宗五門敲了一記醒鐘。而你想要說的事情,山海宗已經在查了,覆蓋全宗。所以……”

明瓏:“所以……?”

“所以你別再逞強了。”鶴仙兩指戳著明瓏的額頭將她按回榻上。此時祝澤已經端著各式銀針刀具過來,擺在了床邊的小桌上,鶴仙接著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太糟了,畢竟你也不想錯過幾日後的遲逍遙的安魂禮吧?”

山海宗內的所有人,死後都會在舉行的一場悼念儀式。

鶴仙拿過其中的一把小刀,視線從刀尖移向明瓏,話鋒一轉,問道:“還是說,你心裏已經有懷疑的對向了?”

她等了幾秒,見明瓏仍是怔怔,嘴唇張合幾次都未能說出半個字,

“不確定的事你不想說那便不說……相信我們,更要相信你江叔不是?”她擡手開始聚起靈流探進明瓏的身體各傷處,聲音未停:“話說,江止那些小把戲終於被你發現了?”

鶴仙指的應該是江叔用自己操控的木人充代長老一事。

思緒飄忽之間,忽然脖頸處傳來一瞬微弱的刺痛感。

應該是鶴仙為後面的施療順手紮入的銀針。

“那地約長老也是如此嗎?”

山海宗四位長老,地約長老比之伏令之更加神秘,聽說只在江止宣布她成為長老的那一刻,出現過一面。

提到地約,鶴仙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之事般,忽然一掌拍在了躺著的明瓏身上。這一舉動驚得祝澤連忙將她手挪開,像是怕她再做出有害明瓏的舉動一般,將兩人隔了一段距離。

“地約雖然不是江止操控的機關木偶,只不過她也是被江止請來的。江止創辦山海宗之初,什麽都不會。現在這些宗規啊都是一條一條補上的,你們所能看到的每一條宗規也都是有故事的……他看別的宗門都有著四五位長老的,他就以為都需要這樣。所以到處求人求神地來補齊山海宗長老的空缺。地約據說是被江止煩的不行了,才答應做這個掛名長老的。”

鶴仙大約是想起當年的開心事了,她拉了個凳子,坐於一旁,繪聲繪色地講起以前的事,說到好笑的事情就猛拍祝澤肩膀,她道:“說真的,要不是我那時受了傷,落在這山裏修養太長一段時間。覺得總拒絕他,顯得太不厚道了。不然我也不想答應來做這個長老的,江止這個人你們也知道的,不會說話。求人辦事說話還幹巴巴地,沒一點吸引力。”

“好了……差不多了,我們還要……”祝澤可能是被鶴仙拍痛了,當鶴仙手再拍下來的時候,他側了一下身,但他說出的話還是被鶴仙打斷。

“明瓏你知道嗎,你師尊遲逍遙是唯一自願加入山海宗的長老,他當時是帶著他師妹一起來的。這才讓江止時隔幾百年終於湊齊了四位長老。”

師尊的名字一出來,明瓏想強打起精神來聽的,可腦袋逐漸昏昏沈沈起來。

鶴仙對明瓏的狀態似是沒察,仍在滔滔不絕地講著:“誒?!他師妹明瓏應該知道的吧。叫……誒,都過去好多年了。我想想,他師妹就是小堯光的母親啊。不愛與人說話,比遲逍遙還一板一眼,腰後別雙劍,誰多看她劍一眼,都要被瞪回去。你說這樣一女子竟然被李奉生那病秧子給拐走了,真是造孽……早勸過她了,她不能進那李家。世家多規矩,且李家又最不喜修仙之人……而且就她那性子,過剛易折過剛易折!”

明瓏的眼睛好不容易睜大了,又控制不住地緩緩合起。

鶴仙還要說,終於讓祝澤著了個時機打斷,他道:“師尊,明瓏已經入睡了……開始施療吧。”

“誒?……哦哦,好。”鶴仙有些遺憾般,嘆出一口氣,起身的時候又瞟了一眼祝澤,道:“祝澤你想聽嗎,那李奉生怎麽追到修仙界著名大美人的故事。”

祝澤躬身將明瓏被風拂到面上的發絲輕輕撥開,道:“不想聽。”

但他的抗議好像沒用,鶴仙只是自己想講,而祝澤有沒有聽沒聽進去,她似乎並不在意。

她邊為明瓏傳輸著靈力邊繼續道:“我早跟遲逍遙提醒過,告訴他四世家裏,李家出了名的排斥修者,人家幾百年的弄權世家,怎麽可能憑他一病秧子李奉生一己之力能改變得了的。這不,小堯光他娘才跟他下山才多少年,為他生下四個孩子,他還不是轉身娶了旁人。說什麽是被家裏族長安排的……要不是他死的早,不然我每年都想下山去剮他一遍。他當初借著拜神的名義,從山海宗山腳一路磕頭,磕到山腰,磕到堯光他娘的鞋面上,這才引起堯光他娘的註意力的。我就說他是裝的,他家族的腐朽程度和看不起修者的思想灌輸下,他李奉生怎麽可能因病體就來山海宗拜神……還好堯光他那些哥姐當年爭氣……”

鶴仙滔滔不絕,講訴著當年她心難平之事。

*

從連翼峰到青鸞峰本可以直接禦風而至———師尊的安魂禮即將在青鸞峰舉辦。

可明瓏站在連翼峰山腳下等了等,才終於等來了兔妖,而他手裏果然又捧著一根蘿蔔。

在連翼峰養傷的這段時間,他每天都送來一根。

“都送給我了。你種的那塊地,如今還剩多少?”明瓏隨意問道。

鶴仙醫術縱然了得,但殘破的身體依然難恢覆如初,如今雖然能正常運靈了,但身體強斷不如以前。

“……”兔妖眼睛眨了眨,毫不避諱道:“我的那些,還沒長出來……常辰師兄說可能還要過一陣子。”

“那這是……?”明瓏擡手掂了掂手中的蘿蔔問道。

“堯光師兄帶我去外面買的,”他說著往後看了看,李堯光正站在宗門外,與葉姝說著什麽。

只見葉姝將一柄劍遞給了李堯光,李堯光雙手托著劍仔細打量著劍鞘,又將劍從劍鞘中抽出幾分細細察看,鳳眼微垂,一寸一寸打量著劍身,嘴角弧度輕揚……這柄劍應是被鍛造的很不錯,能讓身為劍修的李堯光滿意,可見一斑。

只見李堯光一把將劍入鞘,握在手中,他的身側還掛著赤華劍。

他又與葉姝聊了幾句,葉姝便轉身離開了。

看情形葉姝是專門來送此劍的。

難怪上次在春月樓,柳魚間說百煉宗的弟子愛以次充好誆騙其他宗門,師兄那麽大的反應,原來是因為他早在葉姝手中花了大筆靈石煉制新劍了。想來應該是祈福大會那次拖葉姝幫忙鍛劍的。

現在的山海宗宗門口左右兩邊時時刻刻都值守著六人,結界也明顯加強了很多。正有兩名花隱門的兩名弟子等著識靈完畢,放行進入山海宗。

自從人族與妖族明面上開始對立以來,三宗五門各弟子之間的交流明顯加強了。

鏡首和慶佳就排在兩位花隱門弟子後面。慶佳見到明瓏揚了揚手,明瓏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李堯光側目看到明瓏就站在不遠處,微微有些詫異,他視線掃過自己手中新得的劍,走了過來,步伐有些猶豫。

待李堯光走近,明瓏嘴角掛著笑:“恭喜師兄新得寶劍。”

見師兄已至,兔妖先走出兩步,走在兩人前面,明瓏也跟著轉身向青鸞峰。

“師妹……”

“?”明瓏聞聲回頭,腳步未停。

右側袖子卻被李堯光攥住一小角,輕輕扯了扯,“師妹等等……”

明瓏正要踏上一階石梯的動作停住,側過身,面帶疑惑地看著耳尖莫名紅透了的李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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