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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窮途末路赴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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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窮途末路赴九幽

“你笑甚麽?”南乙萬萬沒想到瑤禮竟會是這般反應,一時無法斷定接下來的手段。

瑤禮止住笑卻不應他,轉而問凈玉玦道:“蠻奇七說你們皆是不在梨花巷。”

“除了我,全被侍衛殺了。未免他們惹麻煩,我便叫他們暫且假裝死去莫現身。”凈玉玦嘆口氣,“本以為過段時日恩怨自了南乙便會消停,哪知你竟提劍沖過來。”

“我就怕卑鄙小人又拿你下手,一守完喪便想來算賬,不料看見你被人淩辱……”瞥一眼殿中那只案桌,他受到的打擊才總算是好一些,“幸好不是真的。”

雖不是真的,但回想一下仍是叫他胸口作痛。

高座上的南乙見瑤禮自言自語不搭理他,便是故意大聲冷笑道:“你是被嚇得失心瘋了麽?!”

閑聊被打斷,瑤禮睇向南乙沈下臉,彎腰撿起地上的劍:“我須得向你道個歉,原本許諾絕不再受半點傷的,一路從長平宮走來卻是挨了不少刀。眼下我定然還會再吃許多傷痛,但實屬無奈,你別惱我。”

“我惱你作甚,反正你死不了。”

“得你此言我便安心了。你且在一旁看著,今日我便做個了斷。”

南乙不見得凈玉玦,便是聽不明白瑤禮這幾句話是向誰而語的,臉上逐漸沒了猖狂喜色:“就憑你二人?!”

“蠻奇七,他留給我。”瑤禮拿劍指向南乙,“其他人隨你高興。”

“既然是幫小龍子,將玄也說不得我甚麽。”低聲兀自呢喃後,蠻奇七哢哢扭動脖子道,“我是頭一回對凡人動手,不當心下手狠了可別抱怨。”

瑤禮死死盯著南乙忽而怒目一笑:“就怕你不夠狠。”話音未落定他便沖向高座上的南乙。那被幻化成凈玉玦的案桌正好擋在路上,他半點不猶豫擡腳便是將其踢向房梁,順手劈了近身處幾名未穿衣的男子。

雖知是假的,可畢竟叫他看見了噩夢般的一幕,難免心中有怨憤。

為防生變故而暗中埋伏於殿內的侍衛驟然間傾巢皆出,長槍大刀齊齊向著瑤禮而去。瑤禮目光不移半分,直直跑向南乙。蠻奇七收回遭凈玉玦拒之的又一份禮放入懷中,迅速閃身至瑤禮背後轉向襲來的侍衛。

正要迎擊時他頓了頓,偏頭問凈玉玦道:“若是不當心弄死了幾個,你罰不罰我?”

凈玉玦單手接住此刻落下的案桌順勢放它在地坐了上去,老神在在睇向瑤禮,任憑身上忽而有傷:“若有錯,天道自會處罰你。”

蠻奇七思慮片刻,還是手下留情了許多。然而盡管處處有受力,可他畢竟是妖,難免總有錯手。

南乙看著眉頭未皺一下頃刻間便殺光了他精心培養出的特衛正苦惱的蠻奇七,連武器都未拿起便放棄了反抗,洩去渾身力氣頹坐席墊上怔怔發楞,就連瑤禮將劍擱在他肩上也無動於衷。

“王公!”丁照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宗公子手下留情!”

瑤禮不搭理他,淡漠睇著南乙:“當初便有此猜想了,你果然如我所料是條只能仗勢欺人的狗。”他放下劍赤手抓住南乙肩頭衣裳將他提起來扔下殿前。

丁照見此上前便要護,豈料蠻奇七打個噴嚏飛出的毛發化作根根細針定在他腳掌上,他疼得當即慘叫一聲就跪下了。

“抱歉。”蠻奇七揉揉鼻子,“近日在換毛。”

倒是誰也未怪罪他。

瑤禮慢慢下了臺階近得南乙跟前來,揮劍削下他臉上一片肉,趁他張嘴慘叫時強行塞入口中,死死捂住他的嘴不叫他將肉吐出來:“狗麽,要吃肉。順便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他說著伏下身去貼近南乙耳畔低聲道,“世上除了人,還有妖。你仔細琢磨琢磨,為何我的侍衛個個厲害殺人不費功夫,還有我這身衣裳,處處是破洞底下卻不見半點傷口。”

南乙瞪著驚懼的雙眼盯著瑤禮胸前,當下便不再胡亂掙紮。瑤禮進門時他就已覺得蹊蹺,那時一心只想著好好品鑒他見得莫強求遭羞辱後的模樣絲毫未細想,如今總算是明白了。

丁照拔去腿上的長針瘸著趕到南乙身旁,跪地前張開雙臂將他擋在身後向瑤禮祈求道:“我願代主翁受削肉之苦,求宗公子念在手足一場的份上放主翁一條生路。”

瑤禮瞥他一眼起了身:“琢磨明白了麽?”他轉身背對南乙與丁照慢慢走向凈玉玦牽了他站起來,“因為莫強求便是莫須有,是下凡來護佑我的神仙。你我至始至終便不相等,你能奈何得了誰啊?”

凈玉玦領會瑤禮的意思,雖是覺得麻煩,卻依然如他所願現出凡身叫南乙能瞧見:“為求自保,我只得以案化形。”

南乙錯愕許久總算回過神來,狠狠吐掉了嘴裏的肉罵道:“神仙?助紂為虐殘害生靈,也配稱作為神仙?!神的仁慈呢?悲天憫人呢?!放縱妖孽為禍人間,是神仙所行之事麽?!”

瑤禮上前一步擋去南乙朝凈玉玦而發的怒火:“禍根由何而來,你竟是從未想明白過。”

“是我又如何?我不過是一介凡人,只能憑借自己的雙手得到一切,他是神仙,憑什麽指摘怪罪凡人?!”南乙癲狂笑了幾聲,“我看他是魔才對。那我便是斬妖除魔的俠義之士,是正,是善!為禍人間的爾等才是邪,是惡!”

“從未有人能如此惹怒我,哈哈。”瑤禮壓著顫抖的嗓音陰沈地笑了兩聲,上前橫腿一飛踢向南乙下顎,不待他倒去地面便又拽住衣襟拉回來重重連扇了幾巴掌好讓他莫昏過去,“自己不如意便怨恨神明偏愛。”他怒目切齒繼續道,“為達目的殘害手足,若說是因為你有這個本事,那麽今日我殘害你也是因為我有‘凈玉玦’這個本事。於你而言我是魔,那於舟謙於上衍而言,你也是魔!不過是遇到個比你厲害的對手罷了,跟我扯甚麽歪門邪風裝正義。”

先前被踢中下顎那一腳使得南乙尚且未能回過神來,瑤禮見他無反應不禁更是氣憤,手上握起拳頭正欲再揍他一頓便被凈玉玦擡手隔空一拽給撈了回去。

“夠了。”凈玉玦略有嘆息道,“我本就不該插手凡間太多事。”

“我是邪?”此時南乙終於醒過來,摸過侍衛掉落的長槍搖搖晃晃站起身,“我在太祈王面前忍氣吞聲處處謹小慎微力求做個讓他滿意的兒子,可他卻在得知你還活著後就將我拋之一旁!神仙護佑你?你憑甚麽!這般孟就該是我的囊中之物!你憑甚麽和我搶?!”許是明白今日大難臨頭難覓生機,南乙再無懼怕,舉起長槍便朝瑤禮刺去,“我比你更懂如何做一個王!”

“退下!”瑤禮瞪眼大呵一聲,仿佛整座宮殿都因此而顫了顫,“我才是般孟的王!”

南乙竟當真是被他呵住再未往前半步,指向前方的長槍因他手臂的洩力緩緩往下沈去。爾後他回神眼色一聚,擡起長槍又朝瑤禮刺去:“我做不了王,你也休想!”

瑤禮推開凈玉玦握住槍桿往前面一扯,側身踹向南乙膝蓋。南乙力有不支朝前倒下,瑤禮便順勢頂起膝蓋撞向他肋下。

那瞬間,南乙喘不上氣抱腹彎下腰,瑤禮搶過長槍高高舉起正要刺,他餘光瞥見沖過來的丁照便拽住他衣裳猛然用力推向長槍趁此時機拔腿往外跑。蠻奇七一見,收起打不出噴嚏的嘴閃身追去擋住路,伸手摁住南乙的天靈蓋硬是將他壓得跪在地上。

只因瑤禮來不及收回長槍使得丁照撞上來險些被刺穿。他拼著最後一口氣握住瑤禮的手,揚起頭祈求道:“求求您,饒他一命……您回來前,太祈王一直是將他作為後繼來栽培……他是氣不過才會……才會……”隨著他聲聲話音斷斷續續,自體內上湧的鮮血不斷從口中冒出,“我自知命賤抵不上甚麽……只要能讓您解一丁點對他的怨恨……將我剁碎了……餵狗……亦……好……”

握住瑤禮的雙手脫力滑落,長槍也因丁照的倒地而從瑤禮手中松脫。

此前丁照幫著南乙作惡之時瑤禮對他恨之入骨,如今這人去了,臨死前所思所念仍舊只關於南乙,倒是讓瑤禮心生了些許敬佩。然而縱然他不計較,可走投無路的上衍與死去的舟謙又如何能不計劃呢。

“裳羽在麽?”瑤禮轉頭對凈玉玦道,“勞她去公子府請上衍過來。”

凈玉玦由丁照身上收回目光靜靜睇得瑤禮片刻,末了輕嘆一聲擡手招來裳羽差她往公子府上去。

得知宮中事變南乙被擒,尚且來不及痛快大笑的上衍拉上玉銀兒快馬趕來,搶在各位將軍帶兵入宮前來到太和殿,見得南乙狼狽跪在院中滿臉是血不由得停下步子。他夢裏夢外設想過無數回這般情形,可那些怒發沖冠與抓心撓肝的仇恨並未如期而至。血液極致澎湃反倒使得他腦中空白不知當如何是好,雙手也顫抖得拿不穩殺死舟謙的那把匕首。

他咽了咽唾沫上前彎腰抹開南乙臉上的血,忽而渾身便沒了力氣跌坐地上與他四目相對,眼淚自行湧了出來:“你也有今天。”

南乙悶聲笑起來:“為了舟謙你殺了扶持體貼你的妻子,你與我有何區別?你們與我,又有何區別?!”

“的確沒有區別,成王敗寇罷了。既然已入局,輸贏勝負便各憑本事。”瑤禮又對上衍道,“我與他之間的恩怨已了,是否留他一命由你來決定。”

他當然得死,必須死。

上衍撲向南乙就著猛勢將匕首桶入他肚中狠狠攪動:“你我皆被人奪走畢生索求,雙手沾滿鮮血也無法翻身。不過有你墊背,我心裏總歸是好受些許。”他說罷將匕首拔出來又狠狠刺入第二下,“你到了九幽地府別急著走,等等我,我要親眼看看你被鬼差送去哪一獄受折磨。”

“好,好!”南乙使出全身最後力氣發狠地緊緊掐住上衍的脖子,“一起下地獄,誰也逃不掉。”

見那二位皆是要置對方於死地不罷休的態度,凈玉玦尚在遲疑是否當做些什麽時瑤禮便忽然上前掰開了南乙的手反扣在他身後:“地獄路窄,你一人剛好。”

南乙努力仰頭看向立於背後俯視而下的瑤禮,嗑嗑咬響了幾聲牙,只恨至死都未能教訓到他一回:“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你試試。”

最後,聽聞有變領著士兵趕來的吳將軍只見得瑤禮扶了把上衍起身,先前還能跪住的南乙無聲無息歪頭倒在地上,終究沒能等來援軍。

南乙王上位不足一年便死於謀害,自有士卿為他鳴不平嚷嚷著要去皇帝跟前告狀。許是大仇得報再無生死牽掛,在國君派大臣來細究原委而士卿將領唇槍舌劍直指瑤禮弒兄奪權時,上衍端著殺死南乙的匕首堂堂正正走入殿堂之上向來訪的司寇行禮。

“我對南乙積怨已久,一是妒忌他有父王寵愛,二是妒忌他受百官擁戴。宗公子曾告訴過我安分守己。然而父王過世,百官推舉南乙接管般孟,此事不合傳統規矩,我出於不可遏制的憤怒用這把匕首將他殺害。此事與宗公子無關,望皇帝陛下明察。”

司寇看了看上衍雙掌之上的匕首:“陛下的意思,是平息諸位公子的兄弟相爭,繼承太祈王的遺志治理好般孟。官內鬥,民受難。”

上衍直起身來,雙目奕奕堅定:“請司寇大人回稟陛下——般孟有瑤禮王,定會安居樂業無災無難。”

“按例,般孟諸侯之位的確當有宗公子瑤禮來繼承,陛下也是這個意思。”司寇說著睇得瑤禮一眼,末了轉而問身後的士卿道,“諸位大人以為呢?”

南乙未能覲見陛下受封禮,但的的確確坐上過王位,得益於此的諸位士卿豈會輕易放棄。便以最年長的士大夫為首毅然向皇城來客稟道:“太祈王離世,宗公子瑤禮耽溺男色,唯有公子南乙承下大責。如今南乙王雖來不及得皇恩受禮便遭奸人所害——”言語間他意有所指般想瑤禮投去目光,只一眼便又收回,“但其長公子子人如今也年已十八將弱冠,無論氣度還是智慧皆是不輸前人先輩。下臣以為,當由宗公子子人為王更妥當。”

大司寇沈默看得這位士大夫半晌,才問道:“大人的意思是,般孟之王可枉顧正統禮數、無視帝威擅自封王?非宗公子、先王無詔且未能被陛下受禮者,按律,不享諸侯之位。”

士大夫凝神踟躇一番,又道:“下臣以為,選王當選賢能者。”

瑤禮鄙薄輕笑:“倘若南乙賢能,父王生前為何執意要接我回般孟?況且,南乙可有父王的詔書?”見士卿臉上神情一滯,他了然啊了一聲又道,“是因打從一開始便謀劃著要殺了我,故而才以為有無詔書都不打緊麽。”

好歹是有些道行在身上的老官妖,士大夫並未因此顯露動搖,反倒像是聽得一則打胡話而呵呵笑起來:“屠了自己滿門的是公子上衍,為一男子而拋棄己任弒兄奪位的是宗公子瑤禮。南乙王何曾有過要殺您的舉動?”

“弒兄的是我,與宗公子何幹?”上衍轉頭定定看著瑤禮,千言萬語似乎全然已在雙目之中。爾後他收回目光走上前對大司寇道,“南乙殘害手足,以我同母胞兄的性命相要挾,令我刺殺宗公子。我辦事不利,致使胞兄去世故而才伺機殺了他。上衍句句屬實,以死自證。”他話剛落下,便握住匕首刺向了自己的頸部。

頃刻間,飛血濺三丈,飆得大殿之上一片鮮紅。

瑤禮最先回過神來沖前去替他按住傷口,驚慌失措的大司寇呼喊著醫士。周遭亂哄哄的,上衍已是不在意了。他抓住瑤禮的衣裳張了幾次嘴才吐出一句話來:“別將我……葬在哥哥旁邊……我怕……怕他……罵我……”

隨後,上衍死在了瑤禮懷中。好歹瑤禮也算是哥哥的,他走得也不算是太孤單。

最後向他投來的目光中所傳達的意思瑤禮終於明白了。他緊緊抱住上衍的屍首嗚咽痛哭,哭得傷心處更是擡頭對不知所措的士卿破口大罵:“你們一個個非要逼死我們兄弟究竟安的甚麽心腸?!是要先王的兒子全都死了才罷休?!我與上衍擋了你們掌控般孟朝權的登天路不成!先是般孟,最後莫非連整個封殷也要被你們吃下?!真是好一出造反的戲碼!”

聽得造反二字,先前還一副滿面從容的士卿嚇得立馬跪地伏身叫冤認錯,半點不敢再數落瑤禮的不是生怕坐實了罪名。

上衍以自己的窮途末路換來瑤禮的柳暗花明。

只是瑤禮並未因此而開心多少,甚至有些責怪上衍決定赴死前不與他商量。要擺脫那些老東西的控訴又豈止自戕這一個選擇。他越想越是覺得生氣,為了將自己的不滿告知九泉之下的上衍特意命人打開了舟謙的陵寢將上衍的棺槨擡進去,就放在舟謙棺槨旁的墓室挨著。

這頓罵,反正一定是要讓上衍挨的。

“若是上衍知道你和玉銀兒是神仙,陪伴他多年的雲染是妖,他還會自戕麽?”

想來,定是會的。他一早就做好了要赴死的打算。

待得上衍出殯入葬後,大司寇才離開般孟。而那些“死而覆生”的莫家奴奚嚇得當日斬殺他們的侍衛魂不附體。輕彩與雲染更是有意報覆,半夜裝鬼依次跑去他們床前鬧,未多幾日終於嚇死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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