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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阿比蓋爾——阿比蓋爾·威廉姆斯。可以的話請叫我阿比吧。感覺我們很快就能成為朋友呢」

拉維妮婭·維特利是個聰明的孩子。

在塞勒姆的邊緣,可以看到海的小門,初次見面的時候,她一直盯著我,一時半會兒什麽都沒說。這樣視線一點都沒有從我轉移到別處地,筆直地被註視著還是頭一回,讓我稍微有一點羞恥。

事後想來,一定是,她已經覺察到了吧。

對我的不自然。

對記憶的不自然。

在夜晚的小門,月亮與星星的光芒照射下,只有海浪擊打的聲音靜靜地傳來。我沈默著,等待拉維妮婭的回應。拉維妮婭,仿佛是要永遠等下去的時間的沈默後,悄悄地顫抖著回答。

「拉維妮婭……拉維妮婭·維特利。……我的,名字」

太好了!

我的心中,湧起喜悅之情。打招呼是很重要的事情。名字是很重要的東西。將那些交換,是成為朋友的第一步。

不過,拉維妮婭的聲音,能讓人清楚的明白在顫抖著。她很動搖不安,但是想要將其掩藏起來的理性一看便知。

……要是說真心話。

我想要立刻跑過去,手牽起來,擁抱在一起。拉著手把她帶回家裏,想要跟她說各種各樣的事的想像浮現心頭。

我是,無法離開塞勒姆的。

雖然不知道生前是怎麽樣——史實的阿比蓋爾的記憶,魔女審判以後的部分盡管都模糊不清——現在的我,再怎麽想要出去也無法離開。對我而言的世界,就只有這個塞勒姆而已。

但她是,從塞勒姆之外的世界而來的貴客。

想要說很多話,想成為朋友,會有這種想法也無可奈何。但是同時,我也覺得,那大概是無法實現的。

要問為什麽的話——因為我,是罪人。證據就是,

「……閣下,是誰?是,什麽人」

拉維妮婭的眼睛,變得細長狹窄起來。

……當然的啦。

不能沮喪,我對自己說。叔父大人也說,會變成這樣的可能性很高。招致塞勒姆的人類,記憶似乎會被覆寫成從一開始就是塞勒姆的居民的狀態。但是,如果是擁有某種潛質的對象,或許就會完全無法起作用。

叔父大人,或許有叔父大人自己的考慮吧。邀請拉維妮婭·維特利,除了是我自己的願望,應該還有別的意義。

關於此事,我沒有深入追求的意思。我相信著叔父大人。那個人,想救濟人類想的不得了這件事和——即便那樣做,自己也無法得救這件事——我已經徹底明白了。

我們,既已是共犯者。

已經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是……是這樣呢。正如你所說的。我們,是初次見面」

「……阿比蓋爾。您的名字,是嗎?」

「對!是的。阿比蓋爾。叫我阿比吧」

我拼盡全力,向著拉維妮婭,調動出我最好的笑容。

向著在這盡是罪人的塞勒姆中,唯一毫無罪孽的少女。

向著沒有贖罪的願望的少女,帶著笑投去言語。並沒有拙劣地隱瞞的意思。我只是,對真相稍微保持了沈默。將我的願望,隱藏起來了而已。除那之外的,都向拉維妮婭傳達了。

這個塞勒姆是被制造之物。用叔父大人的魔術制造的,贗品的塞勒姆。視情況會被覆寫合適的記憶。潛質高的孩子則很難被覆寫。並且,誰都在扮演著角色。

我在最後,同微笑一起向拉維妮婭傳去。

「抱歉,我不太懂覆雜的事情——不過,我明白拉維妮婭是優秀的魔術師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說,那樣的話,呢」

「其實沒有什麽壞人的。即便有誰是罪人,那也不是惡喲。而且……一眼就明白了。拉維妮婭的事」

「…………」

對我的話,拉維妮婭沈默了。

但是我,並沒有說謊的意思。在這個塞勒姆居住的人,誰都是罪人。說不定,這個世界上居住的人,都被神明大人所愛著而生的,被從樂園流放而迷失於大地上的人類,或許誰都不是罪人。

但那,本不該是惡。

被扔石頭,被處以絞刑,都本不該是惡。

誰都是平等的罪人的話,誰都應該是平等地活著才對。被神明大人所愛的孩子。被神明大人從樂園流放的孩子,即便是罪人也沒有任何錯。

正因如此我才,向叔父大人拜托了。

——將沒有被神明大人所愛過的孩子。

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被愛過,就沒被趕出的罪的話。

如果是沒有贖罪的願望的孩子的話。

既不是罪人,也不是壞人的話。

一定——能夠將我制裁,不會錯。

那樣一來,於這個塞勒姆的儀式,一定就能結束。因為大家不得不痛苦,是因為沒有魔女存在。因為沒有要對著說是那家夥不好的對象。因為不存在造成一切的不幸與痛苦的原因。

我想,那就由我,來那樣做吧。

要救濟一切的話,就成為一切的惡。

但是為了那個目的,將魔女指出的存在是必要的。沒有絲毫罪,能夠扔石頭的存在。能夠將我的躊躇消去,按下最後的按鈕的誰人能。

……啊啊,神明大人。

我是明白的,我的願望是,多麽的罪孽深重。

因為我明白,我在做非常過分的事情。因為我將拉維妮婭,僅僅是為了能作為將我的存在殺死的最後一劍這個目的,招來了這個塞勒姆。如果是她的話一定,能將我制裁吧,我那樣期望著。

我,將拉□□婭——賦予了生前的阿比蓋爾的角色。

將把魔女指出的,告發者的角色。

我明明知道,那是多麽過分的事情,多麽罪孽深重的事情。明明身為阿比蓋爾的我,比任何人都,再清楚不過的。

為了人類的救濟這一課題,利用了拉維妮婭——為了逃離那份罪惡感,我意圖和拉維妮婭成為朋友。因為利用了這邊的情況,至少要代替神明大人去給予愛,甚至那樣想著。

……啊啊,神明大人。

阿比蓋爾,是非常,壞的孩子。

即便明白著那些也——已經無法回頭的壞孩子。

我向拉維妮婭微笑著。

除了微笑著,什麽都做不到了。一邊微笑著,一邊將玩偶中的一個送了出去。沒有名字的孩子。將從叔父大人那裏收到的,我的寶物的,一半。

「吶,我們做朋友吧。可以的話,能把這個孩子給你嗎?我很重視的孩子。想要把它給你。因為我能給的,基本就沒有了」

那是真心的——正因如此,才胸口發痛。

其實,和拉維妮婭,想單純的只成為朋友。她是聰明、理性、又充滿魅力的人,我立刻就知道了。講話磕磕巴巴,只是單純的喉嚨的問題,她的思考其實非常的敏銳。

如果能成為朋友的話,那該是多麽快樂啊。

從拉維妮婭那裏,聽到很多的傳聞。

作為交換,我則講鯨魚、塞勒姆等的事情。

兩人一邊吃著松餅,一邊尋找穿過夜晚的掃帚星。

但是,我們是,沒有那樣的未來的。我是只能在這個塞勒姆生,在塞勒姆死的存在。本來,並沒有和拉維妮婭相遇的歷史。正因為是在這歪曲的、贗品的世界,我們才相遇了。

本應能變得幸福什麽的,不存在。

「……不,不需要……對我來說,不是必要的。朋友,之類的,不需要」

在拉維妮婭,沒有收下玩偶的時候——我內心的哪裏,輕松了些。盡管很悲傷,很寂寞……同時,稍微有一點點,安心了。

也許,不用讓她傷心就能終結也說不定。

不用把辛苦的角色強加給她就能終結也說不定。

只需一起度過,很短暫的時間——然後,就能出到塞勒姆的外面。僅僅如此就一切結束了,我做了那樣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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