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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勒姆的街道,是贗品,也是正品。

「我叫卡特·威廉姆斯。作為阿比蓋爾·威廉姆斯的叔父——現在正撫養著雙親被原住民所殺的阿比蓋爾」

惡魔毫不臉紅心跳地撒著謊。因為就是要扮演那樣的角色,惡魔是這麽說的。烏鴉形態的頭部,也變成了人類的樣子。由於實在是太過普通的臉,反而讓人嚇了一跳。

硬要說哪邊的話,我的樣貌才是異常的。我的金發,在喜好清貧的清教徒的土地上並不受到歡迎。雖不至於到忌諱的程度,即便是小孩子之間,也是淺黑色頭發的人更受歡迎。

不管怎樣,偽物的生活,平穩無恙的開始了。

「阿比蓋爾。你還記到什麽程度?關於原本的塞勒姆」

面向書桌而坐,惡魔向我問道。他頑固地,避免著叫我阿比。

為什麽要回避這樣做,他自己似乎也不明白。如果只是想利用我,明明選擇溫柔地欺騙更輕松些,他卻並不那麽做。

他將全部事都告訴了我。自己的真面目正是,那位偉大的所羅門王的魔術式的事。以及在所羅門王逝去之後,想要將人類以他們的手段救贖失敗了的事。還剩下的魔神柱,在失敗的基礎上探索各種各樣的方法的事。

惡魔、魔神柱、勞姆。那就是我的叔父大人的真面目——同時他,想要將這個塞勒姆,與『空想』重疊,呼喚來外神。

那對我來說,真是不得了的大事。

惡魔說。塞勒姆是被神明大人所拋棄的土地。不只是塞勒姆,這個世界本身,也既已被神明大人所拋棄。自所羅門王與神明大人訣別之後,救贖已是無處可尋。

熱情地講述著的惡魔,不僅沒有去欺騙誘惑我——不如說反而,像是失去了信仰的羔羊一樣。像是講述著信仰的神學家一樣。說不定,他對於自己被神明大人所舍棄這件事,比誰都要受傷。

我,沒有什麽學問。惡魔所講述的過於難懂,我做不到全部理解。

即使如此,我也明白了。

塞勒姆。開拓地。與原住民爭奪,與法蘭西爭吵,生存便必然無法回避死亡,最邊界之地。即使是我也明白,在這裏生存——神明大人是必要的,信仰是必要的。

無法相信的話,便無法生存。

也許如果神明大人不存在的話——如果祝福不存在的話——作為代替人類會尋求什麽,我幾近厭惡程度的知曉。因為那就是,生前的我所擁有的,最大的罪。

「……記得呢。我生前,是多麽的罪孽深重,是多麽的壞孩子。是魔女審判的事對吧?」

「是的。你是魔女審判的中心。一切都是從你開始的。那一點對於這個塞勒姆也沒有改變——所以我觀察著你。一直都在」

「……叔父大人,想要引起魔女審判嗎?」

「不,非也」

惡魔,靜靜地搖著頭。

還以為他肯定是要,像個惡魔一樣地欺騙、誘惑、洗腦人類,引起這個塞勒姆的悲劇。

但是想想看來,即使是史實的塞勒姆,和惡魔也毫無關聯。

我們是,以我們自己的手,於地上召至了地獄。

……惡魔已經告訴我,這個塞勒姆,是偽物的街道。被封鎖的世界。像箱庭一樣的世界。從塞勒姆出去是不可能的。居民們僅僅是,將過去在塞勒姆所居住的以魔術再現的事物而已。並且,我作為阿比蓋爾·威廉姆斯也是一樣的。

獲得了□□的幽靈一般的存在,惡魔說。

說實話,並沒有實感。但是,有記憶的混濁。從牽到惡魔的手時,我的記憶就重合、混雜在一起。與正品的、生前的、與魔女審判所關聯的阿比蓋爾·威廉姆斯的記憶。

現在在這個塞勒姆生活的我,並沒有什麽魔女審判經驗。

可是我的記憶裏,卻已經經歷過了魔女審判。那簡直就像,提前知曉了未來的記憶一樣。如此說來——

「……我,會把蒂圖巴,告發為魔女?」

按照史實,就會變成那樣。因為史實的我,就是會那樣做。那就是,我的罪。雖說如此——我並沒有特別有實感。

為什麽……為什麽史實的我,會做出,那樣的事呢。

蒂圖巴明明並不是壞人。明明並沒有罪。即便交給我了養育她的土地的巫術,也絕對不是壞魔女才對。

明明並沒有,要被絞刑的理由之類的。

為什麽,將蒂圖巴。

為什麽,史實的我要。

引起魔女審判呢——再怎麽思考,也得不出答案。明明都是自己。惡魔說了,我有巫女的潛質。是因為那個嗎,即便這樣詢問惡魔,他也仍是搖頭,

「魔女審判,是被引發之物。由並非他物的人類自己之手。你即便不做任何事,魔女裁判也會在名為塞勒姆的土地上引發。我也同樣,什麽行動也不會做。我的角色,只會進行觀測……只是舞臺之客而已」

「……您似乎並不滿足於叔父的角色呢。叔父大人,意外的興致勃勃,想站在舞臺上呢」

「那是你的誤解,阿比蓋爾」

「叫我阿比」

對於我的話語,惡魔稍稍皺起了眉頭。那動作過於人性化了,我不禁微笑。

惡魔故意咳嗽起來,

「……阿比蓋爾。我和你的關系,是虛假的。所謂叔父和侄女也僅僅是演技。沒有親近的必要。」

「是這樣嗎。我,是壞孩子。和惡魔,說不定能成為家人呢。」

……我明白的。

我現在,受到沖擊,內心相當動搖這回事。失去了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自己是幽靈一樣的東西,並且被告知了生前的我的罪孽,腦袋裏一片混亂。

即便如此也沒有哭出來,是因為有惡魔在我的身邊。

因為如同真正的叔父一般,嚴厲而溫柔地對待我。

並且——被神所拋棄一般的惡魔,我對其產生了共鳴。

我,思考著。

惡魔,盡管訴說著救贖人類。

我、惡魔也同樣,渴望著救贖。

我不能不許願:他也,說不定能被救贖。

「……對我來說,什麽都不是必要的。有什麽是必要著的,只有人類——那樣是機能不全。我,正確的工作著……不,但是。如是那樣,為何,在那座神殿——」

「吶,叔父大人」

我,打斷了惡魔的話語。

惡魔自己或許沒有註意到,但他的自言自語,有時會暴走。就好像做不到將自己的體內存在的回答——過去——直視一般,他的思考總是白白轉個不停。答案明明出現了,卻因為無法認同,持續不斷地錯開著視線。

看不下那份苦惱,我直接從中打斷。惡魔恍然驚醒,然後露出嚴肅的表情,看向我。

「如果魔女審判沒有發生,我們,會一直這樣做家人嗎」

「阿比蓋爾。那樣——意味著人類,永遠無法被救濟」

惡魔的話語中,如同被擠出一般,滲出些許苦惱。

好像在期待著,好像沒有期待著。

好像在憎恨著,好像沒有憎恨著。

惡魔自己也難以計量一般的,就是那樣的聲音。

我沒有提及除那之外,相關的那些事。在詢問的時候,惡魔又會繼續自問自答吧。盡管本人並沒有察覺,惡魔就像人類一般苦惱著。

所以我,作為代替,加深笑意說。

「如果沒有發生魔女審判,就用松餅來慶祝吧?滿滿的蜂蜜和,熱騰騰的培根也要喲?」

「——是啊。那樣,也不錯」

面對我的提議,惡魔鮮少的,好像笑容一般的東西,稍稍從嘴角浮現出來。看著那些,我的笑容也愈發濃厚。

……我是,樂觀的。

魔女審判如果不發生。史實的塞勒姆發生了魔女裁判,是我的緣故。因為我告發了蒂圖巴,才導致了塞勒姆的悲劇。在知道那些後,我理應不會再做出那樣的事。

但是我,還不曾理解。

所謂人類這種生物的,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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