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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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紀閑臨一怔，心裏頃刻被一塊大石堵住。
他看著倒在地上崩潰大哭的姜肆，眼尾也跟著紅了，明明做的不是一件錯事，紀閑臨卻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人，他如果睜一只眼閉一眼，不主動挑亮這盞燈，夜還是會一如既往的沈靜。
他睚眥必報，也不是什麽好人。
“對不起，姜肆。”
醫院走廊無數聲的對不起在此刻重新蕩起，原封不動地還給姜肆。
簡誠周握住紀閑臨的雙肩。
李沐允擡手拭去臉上的淚水，收拾好表情，走過去扶起姜肆，“先站起來，我陪你等著，來。”
誰都知道沒有結果。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姜肆自己也越來越清楚真正的答案，但他仍然守著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希望，想要等一個對他來說能接受的可能。
“小允姐，你知道我哥還做了什麽？”姜肆忽然問。
坐在他身邊的李沐允楞了一下，說不出個所以然，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來自紀閑臨，具體細節她什麽也不知道，她也並不好奇，這對她來說是可有可無的。
“我不太清楚。”李沐允說，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紀閑臨。
站在遠處的紀閑臨剛往前走了幾步，姜肆立即說了話：“算了。”
聞言，他撤回原地。
手心被塞進一樣東西，紀閑臨低頭看了眼，是包兔子軟糖。
“吃幾顆，心情會好點。”簡誠周說。
吃幾顆軟糖心情並不會好。紀閑臨撕開包裝，還是兔子形狀的軟糖，他沒有吃過，簡誠周最早給的那一包他送給任鋅了，這是第一次吃。
紀閑臨放嘴裏咬爛，草莓味的流心偏甜，他含在牙齒間，問：“是你做的嗎？”
“不是，找人定制的。”簡誠周回答，“下次我給你做。”
紀閑臨沒什麽心情，笑了笑，說好。
軟糖換簡誠周來做，味道或許就剛剛好。
紀閑臨問：“你出去跟他們跑那麽久肯定很累，這裏有我，你回去休息吧。”
簡誠周搖頭：“跟你在一起就不累。”
派去陳秋安家裏取證的警察趕回來：“找到U盤了！”
一時間，所有目光都被吸引過去，警察把U盤交給同事插進電腦，姜肆趕過來，眼睛盯著屏幕。
U盤容量大，讀取信息的加載頁面很慢，但大家都很有耐心。
最後，警察打開了標為賬目的文件夾，幾千張電子票據下面都明確了甲乙方的名字和聯系方式，包括藥物來源，哪裏批發如何運輸都寫的明明白白，而每一張的右下角，還簽有陳秋安之外的另一個名字——姜楘白。
這些都是未被修改過的賬本，而從大環山搜出來的那一批早就被換上了高康的名字。
“仔細核對一遍。”老警察立即派發任務。
房間裏穿著制服的人再次忙碌起來。
紀閑臨擡頭，本想看看姜肆，卻瞥到了身後門口有個男人推門而入。
他的臉上纏著繃帶，一只眼睛睜不開，另一只眼睛卻炯炯有神，一進來，男人眼睛更亮了，徑直朝紀閑臨走來。
紀閑臨：“三錢？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麽來這了？”
“我這不是聽說大環山被抄了嗎，連夜回去一趟，發現真被抄了。”三錢越說越激動，笑著拍了拍紀閑臨的肩膀，“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剛認識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有過人之姿，果然沒看錯。”
“我思來想去我也知道一點內情，就來警察局碰碰運氣，這不，真巧，你們都在，我能幫上什麽忙不？”
“你沒事就行。”紀閑臨說。
三錢誒一聲，“我有東西給你。”
“什麽東西？”
三錢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嶄新的手機，遞給紀閑臨，摸頭一笑：“之前你不是拜托我幫你買個手機嗎，給你買來了，正好給你。”
紀閑臨沒接，他認得手機牌子，最便宜的也要四千，就算是二手機，也要一兩千，根本就不是100能買到的。
“拿著吧！”三錢直接放他手裏，“100塊錢可買不到這麽好的手機。這權當謝禮來，謝謝你那天幫我，不然我可能沒法活著出去。”
紀閑臨也沒什麽推脫的理由，收下了。
但三錢待在這裏真的好嗎，來了警察局，不也是要坐牢？紀閑臨張了張口，沒發出聲，自己也沒必要提著個醒，三錢既然要來，想必想法比他還清晰，他不用操這個心。
三錢走到警察辦公桌前，剛要說話，被人抓住了胳膊，那力道，差點讓他誤以為誰要跟他打架，他回頭，一看是個面容清秀，雙眼都紅著的人。
“你是大環山的人嗎？”姜肆問。
三錢慢吞吞點了兩下頭：“咋啦？”
“你們大環山的老板是誰？”
“我哪知道，這你得問老高啊。”想起對方可能不認識老高，三錢解釋道，“今天被你們抓走的那群人裏面的一個，你看看那什麽檔案就知道了，我還有事哈，你能放手不？”
姜肆悻悻松手。
他怨不了紀閑臨，怨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的哥哥——姜楘白這次真的做錯事了。
他沒辦法再欺騙自己，證據確鑿，姜楘白再沒可能洗白翻身了。
姜肆道：“小允姐，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呆著。”
“事情結束，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李沐允擔憂道，“我在陪陪你吧，把微然也趕過來，我們一塊陪著你。”
“不用，你回去吧。”這句話又使姜肆想起姜楘白說的回去吧，他現在明白了，原來是這個意思，因為知道結局，不想讓親近的人看到自己更多難堪，他幹笑道：“我真沒事，回去吧，我想看他們怎麽處理這件事，也想為我哥爭取一下。”
“……好，那你有事給我打電話，給誰打都行。”
姜肆點點頭，重新坐到椅子上。
李沐允也不再多說，走到紀閑臨跟前：“我們走吧。”
紀閑臨看姜肆一眼，後者低頭，看來是一句話都不想對他說。
“走吧。”
正常。
簡誠周嘴上說著不困，回家的路上卻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把本來還精神著的紀閑臨都傳染了，他們送完李沐允才回到家。
“去洗澡。”紀閑臨拽住剛回家就趴沙發的簡誠周，“跑完一身汗，你臭不臭啊？”
“很累啊，寶貝，讓我再趴一會。”簡誠周抱住沙發不撒手。
紀閑臨捋了一把頭發，咬緊牙卯足勁拉他：“快點起來，不洗澡怎麽行。”
紋絲不動。
“你tm這麽這麽重？”
紀閑臨救助簡誠周的褲尾巴，一使勁，簡誠周翻身起來，揪住自己的腰帶。
簡誠周：“脫褲子的時候不太對吧。”
紀閑臨拽得手腕酸，他揉了揉，說：“起來了是吧，起來了就快點去洗澡，不然咱倆誰也別想睡了。”
簡誠周從沙發上爬起來，輕微皺了下眉，“手疼了？我看看。”
“不疼，就是有點酸。”紀閑臨話音剛落，簡誠周就深受幫他揉。
“怪我。”
“真沒事兒，我傷的是手指，又不是手腕。”紀閑臨擡起另一只手在他額頭上敲一下，“瞎操心，行了，快去洗澡。”
“你說你手指受傷了，之前打我那兩次勁怎麽那麽大？”紀閑臨聽了這話，還要再打，簡誠周躲開，“錯了錯了，不是要去洗澡嗎？你跟我一塊去洗。”
“就大點兒地方，站不了兩個人。”
“我就愛跟你擠著。”
“誰要跟你裸著身子碰一塊，不去，你洗完我再去。”
簡誠周若有所思點點頭：“好吧，那過段時間我們去看看房子，買個洗浴室大點的，怎麽樣？”
“嗯，過段時間再說。”紀閑臨道。
簡誠周想的早，他還沒想到這一步，過段時間可能要過很久，得等到這件事情結束，等到紀盼醒來、身體恢覆，還要等到……是不是該等到結婚再同居？
結婚，兩個alpah能結婚嗎。
簡誠周見紀閑臨在發呆，叫他回神：“寶寶？寶貝？紀閑臨？臨兒？”
“…不用叫那麽多聲，我聽得見。”
紀閑臨把他推進浴室，“快去洗，我等你。”
浴室門正準備關上，簡誠周伸手一撈，直接將紀閑臨帶進去：“一起洗嘛。”
紀閑臨也累了，知道自己拗不過，便答應了。
淋浴的地方雖然小，但也足夠兩個人站，只是面對面洗真的有點尷尬，紀閑臨都覺得暖氣開的多餘，那種熱是身體裏通出來的，一時半會散不去。
簡誠周擠出洗發水在手心搓一搓，揉在紀閑臨頭發上：“閉上眼。”
“嗯。”紀閑臨合上眼。
綿密的泡沫很快包裹住整顆頭，有力溫熱的手指時而擦進頭皮，時而摁住撩起被浸軟的頭發，簡誠周開摩托車的頻率不高，指腹沒有繭，沾了泡沫，反而更滑，弄得紀閑臨有點癢。
簡誠周在後面說：“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辛苦的不是他，他其實也沒做什麽，紀閑臨小幅晃了晃腦袋，一股水灌上頭頂，泡沫被沖幹凈，他捧手推開臉上的水，睜開眼：“我是不是不該做這件事？”
“除了我們沒人能做這件事。”簡誠周回答，從後掰過他的臉，低頭吻去眼尾的水珠，“你後悔了嗎？”
“或許吧，我也不知道。”紀閑臨頓了頓，“對姜肆有。”
“是姜楘白和陳秋安先招惹的我們，我們只是還回去，沒有錯，不要太自責。”簡誠周安慰他，“沒有人能夠把一件事情做的完美，你就是太照顧別人情緒了，忘記自己才是受害者。”
紀閑臨不再說話了。
簡誠周：“想幫你搓澡，行嘛？”
“…不行。”紀閑臨率先搶走浴巾，“我來。”
“好，那你幫我搓，要搓仔細。”
“？”
我答應了？
美其名曰搓澡，後面漸漸變了味，紀閑臨恨啊。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陽臺已經翻進了光。
關了燈，屋內灰亮亮的。紀閑臨一直沒睡覺，盯著手機，也不知道在等什麽信息，直到一通電話打過來，紀閑臨才怔怔地回神。
這電話號碼有點眼熟，他沒想起來，先接了。
盛和：“小紀總啊，是我。”
“盛和？你不是把我拉黑了嗎？”
紀閑臨隨口一說，盛和急了：“誤會誤會誤會，天大的誤會，我把您拉黑，純屬是因為有人脅迫，實在是對不住。”
“哦，沒事，我已經猜到了，你也幹不過他，拉黑就拉黑了。”紀閑臨對這件事十分大度，這太情有可原了，“所以你打電話給我什麽事情？”
“就是想問問您，您還要我投資嗎？”
紀閑臨狐疑：“您還會跑嗎？”
盛和在點頭那頭狠命搖頭，腮幫子都一抖一抖的，他保證：“不會了，不會了，絕對不會了，這次是事出有因，後面我再食言，我就不是人。”
“好啊。”紀閑臨道，“那您定個時間給我？”
“今天下午怎麽樣？”
“晚上八點吧，我請您吃飯。”
盛和應聲好，掛斷了電話。
他錘錘腰，喊道：“簡誠周，我餓了，早上吃什麽？”
“家裏沒菜，要不要出去吃？”簡誠周走過來，手指按住紀閑臨的腰，輕輕揉著。
“行，出去吃什麽？”
簡誠周還惦念上三酒店沒吃的那一頓：“火鍋怎麽樣？”
“好…但現在不是早上嗎？去哪吃火鍋。”
簡誠周：“當然有24h營業的火鍋店了，快起來收拾收拾，聽說那家味道很不錯。”
味道確實很不錯，但辣鍋也是真的辣，紀閑臨沒吃幾塊肉就熱紅臉了，他連喝幾杯飲料才壓下去火，最後老老實實吃番茄鍋。
簡誠周一直忙著給他夾肉，碗裏就沒空過，筷子也沒伸出去幾次。
“你也吃，別老是給我夾，我又不是小孩，自己不會用筷子？”紀閑臨不服輸地夾起辣鍋裏一塊剛煮好的肥牛，放進簡誠周碟子上，命令道：“吃。”
簡誠周捧場：“你也太牛了吧，我剛放進去，你就掐著秒拿出來了，”他吃進嘴裏，“熟的，太厲害了吧。”
紀閑臨被逗笑了：“你指不定哪裏有點毛病。”
“愛你降智，你理解一下。”
紀閑臨又給簡誠周夾一塊肉：“照你這麽說，我智商是不是也得下降。”
簡誠周擡起眉梢，故作高高在上地說：“看你有多愛我吧，反正我很愛你，能變成傻逼的那種。”
知道他在鬧，紀閑臨笑笑：“那我該說句什麽？我也是傻逼？”
沒個正形。
因為警方調查速度很快，信息不過兩天就會洩漏出去。紀閑臨回到公司就跟員工確定永塔城的開服時間，以及推進淩空之旅的制作進程，要求策劃部在年後想到大致劇情和臺詞。
晚上紀閑臨跟盛和簽訂合同，盛和突然追加五百萬投資，這充當了臨安加持器的燃料，曾磊萬很高興，追著紀閑臨重新計算財務支出，等簡誠周來了才興奮離去。
很多天沒有見到紀盼，紀閑臨和簡誠周吃完飯就去了私人病房。
錢醫生推了推眼鏡：“白醫生本來想把最後一場腺體修覆手術做了，但你不在，就先拖著了，說等你忙完自己的事情，再做也不遲，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明天吧，今晚太晚了，也不能麻煩白醫生。”紀閑臨說。
提到白潭，簡誠周也想起來一件事：“白叔讓我去趟醫院做檢查，說看看我們的腺體經過戒斷反應有沒有出現什麽不良反應。”
“什麽時候？”
簡誠周想了一會兒：“好像是我被關家裏之前打的電話吧，不太記得了，那時候我跟我爸吵架呢。”
他笑了下：“找不到我，估計直接去找我媽了。”
仔細想想，他媽這麽多天不找他，翻窗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他逃跑了，只是懶得去管，本來就不想管，關家裏也是因為他為了紀閑臨頂撞簡越這件事生氣，這件事確實欠妥，畢若華生氣也正常。
紀閑臨：“你明天回趟家吧，跟你爸媽好好說說。”
“你記不記得之前我答應我媽等她回來就帶你回去見她這件事？”簡誠周忽然道，“我覺得現在就是個好時候。”
再不帶回去見人表明立場，保不準他老爹會整出什麽幺蛾子。
“會不會太早了？而且現在還是特殊時期……”
“知道你們忙，所以我親自來了。”
一道粗重的男聲響起。聽起來在端著架子，故意做作，簡誠周不去看就知道是誰，又還能是誰？他邁步做到紀閑臨旁邊。
屋內來的人不只有簡越，還有白潭、以及畢若華。
畢若華穿的休閑，進門也沒杵著，直接去給自己找了個位置坐，那是病房裏除了沙發唯一能坐的地方——板凳。簡越用餘光兩邊都瞟了瞟，兒子那邊尬著坐不了，妻子這邊又沒位置坐。
他挺著胸脯走到妻子後面，看向紀閑臨，清清嗓子：“你就是紀閑臨？”
大腿被擰了一下，畢若華白他：“你聲音能不能小點？沒看見病床上還有人躺著睡覺嗎？”
紀閑臨腳並直，連忙道：“沒事的阿姨，我哥暫時不會醒來。”
阿姨。
畢若華揚起一點唇角，微不可察地努了努嘴，紅唇又立即抿平直：“我們深夜造訪，有冒犯之處，還請你多多見諒。”
“嗯，對。”簡越硬邦邦地說，“這幾天的事情也不好意思啊。”
他話鋒一轉：“我兒子就是在跟你談戀愛吧？”
“是的阿姨。”紀閑臨很緊張，怎麽坐都不舒服，要是夏天，他額頭可能都會冒出一層汗，他緊繃著臉，做出了一種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擔憂：不會拿錢砸我吧。
簡誠周看出來了，在旁邊笑著提醒：“我爸該叫叔叔，不是阿姨。”
紀閑臨慌不擇路立即改口：“是的，叔叔。”
“不用太緊張，我們今天過來，就是想讓白潭給你們倆再做個檢查。”畢若華道，“我其實記得你，只是打視頻電話時沒認出你。”
簡誠周突然說道：“媽，我不是說不讓您調查他嗎。我會介紹給你認識的。”
“我沒查，你媽我想起來的，你別插嘴。”畢若華懟完簡誠周，沖紀閑臨一笑，“你和你媽長得像，見到你的臉我就想起來了，我兒子分化為alpha，還得謝謝你。”
簡誠周一怔：“這跟他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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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閑臨一怔，心裏頃刻被一塊大石堵住。
他看著倒在地上崩潰大哭的姜肆，眼尾也跟著紅了，明明做的不是一件錯事，紀閑臨卻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人，他如果睜一只眼閉一眼，不主動挑亮這盞燈，夜還是會一如既往的沈靜。
他睚眥必報，也不是什麽好人。
“對不起，姜肆。”
醫院走廊無數聲的對不起在此刻重新蕩起，原封不動地還給姜肆。
簡誠周握住紀閑臨的雙肩。
李沐允擡手拭去臉上的淚水，收拾好表情，走過去扶起姜肆，“先站起來，我陪你等著，來。”
誰都知道沒有結果。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姜肆自己也越來越清楚真正的答案，但他仍然守著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希望，想要等一個對他來說能接受的可能。
“小允姐，你知道我哥還做了什麽？”姜肆忽然問。
坐在他身邊的李沐允楞了一下，說不出個所以然，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來自紀閑臨，具體細節她什麽也不知道，她也並不好奇，這對她來說是可有可無的。
“我不太清楚。”李沐允說，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紀閑臨。
站在遠處的紀閑臨剛往前走了幾步，姜肆立即說了話：“算了。”
聞言，他撤回原地。
手心被塞進一樣東西，紀閑臨低頭看了眼，是包兔子軟糖。
“吃幾顆，心情會好點。”簡誠周說。
吃幾顆軟糖心情並不會好。紀閑臨撕開包裝，還是兔子形狀的軟糖，他沒有吃過，簡誠周最早給的那一包他送給任鋅了，這是第一次吃。
紀閑臨放嘴裏咬爛，草莓味的流心偏甜，他含在牙齒間，問：“是你做的嗎？”
“不是，找人定制的。”簡誠周回答，“下次我給你做。”
紀閑臨沒什麽心情，笑了笑，說好。
軟糖換簡誠周來做，味道或許就剛剛好。
紀閑臨問：“你出去跟他們跑那麽久肯定很累，這裏有我，你回去休息吧。”
簡誠周搖頭：“跟你在一起就不累。”
派去陳秋安家裏取證的警察趕回來：“找到U盤了！”
一時間，所有目光都被吸引過去，警察把U盤交給同事插進電腦，姜肆趕過來，眼睛盯著屏幕。
U盤容量大，讀取信息的加載頁面很慢，但大家都很有耐心。
最後，警察打開了標為賬目的文件夾，幾千張電子票據下面都明確了甲乙方的名字和聯系方式，包括藥物來源，哪裏批發如何運輸都寫的明明白白，而每一張的右下角，還簽有陳秋安之外的另一個名字——姜楘白。
這些都是未被修改過的賬本，而從大環山搜出來的那一批早就被換上了高康的名字。
“仔細核對一遍。”老警察立即派發任務。
房間裏穿著制服的人再次忙碌起來。
紀閑臨擡頭，本想看看姜肆，卻瞥到了身後門口有個男人推門而入。
他的臉上纏著繃帶，一只眼睛睜不開，另一只眼睛卻炯炯有神，一進來，男人眼睛更亮了，徑直朝紀閑臨走來。
紀閑臨：“三錢？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麽來這了？”
“我這不是聽說大環山被抄了嗎，連夜回去一趟，發現真被抄了。”三錢越說越激動，笑著拍了拍紀閑臨的肩膀，“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剛認識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有過人之姿，果然沒看錯。”
“我思來想去我也知道一點內情，就來警察局碰碰運氣，這不，真巧，你們都在，我能幫上什麽忙不？”
“你沒事就行。”紀閑臨說。
三錢誒一聲，“我有東西給你。”
“什麽東西？”
三錢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嶄新的手機，遞給紀閑臨，摸頭一笑：“之前你不是拜托我幫你買個手機嗎，給你買來了，正好給你。”
紀閑臨沒接，他認得手機牌子，最便宜的也要四千，就算是二手機，也要一兩千，根本就不是100能買到的。
“拿著吧！”三錢直接放他手裏，“100塊錢可買不到這麽好的手機。這權當謝禮來，謝謝你那天幫我，不然我可能沒法活著出去。”
紀閑臨也沒什麽推脫的理由，收下了。
但三錢待在這裏真的好嗎，來了警察局，不也是要坐牢？紀閑臨張了張口，沒發出聲，自己也沒必要提著個醒，三錢既然要來，想必想法比他還清晰，他不用操這個心。
三錢走到警察辦公桌前，剛要說話，被人抓住了胳膊，那力道，差點讓他誤以為誰要跟他打架，他回頭，一看是個面容清秀，雙眼都紅著的人。
“你是大環山的人嗎？”姜肆問。
三錢慢吞吞點了兩下頭：“咋啦？”
“你們大環山的老板是誰？”
“我哪知道，這你得問老高啊。”想起對方可能不認識老高，三錢解釋道，“今天被你們抓走的那群人裏面的一個，你看看那什麽檔案就知道了，我還有事哈，你能放手不？”
姜肆悻悻松手。
他怨不了紀閑臨，怨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的哥哥——姜楘白這次真的做錯事了。
他沒辦法再欺騙自己，證據確鑿，姜楘白再沒可能洗白翻身了。
姜肆道：“小允姐，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呆著。”
“事情結束，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李沐允擔憂道，“我在陪陪你吧，把微然也趕過來，我們一塊陪著你。”
“不用，你回去吧。”這句話又使姜肆想起姜楘白說的回去吧，他現在明白了，原來是這個意思，因為知道結局，不想讓親近的人看到自己更多難堪，他幹笑道：“我真沒事，回去吧，我想看他們怎麽處理這件事，也想為我哥爭取一下。”
“……好，那你有事給我打電話，給誰打都行。”
姜肆點點頭，重新坐到椅子上。
李沐允也不再多說，走到紀閑臨跟前：“我們走吧。”
紀閑臨看姜肆一眼，後者低頭，看來是一句話都不想對他說。
“走吧。”
正常。
簡誠周嘴上說著不困，回家的路上卻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把本來還精神著的紀閑臨都傳染了，他們送完李沐允才回到家。
“去洗澡。”紀閑臨拽住剛回家就趴沙發的簡誠周，“跑完一身汗，你臭不臭啊？”
“很累啊，寶貝，讓我再趴一會。”簡誠周抱住沙發不撒手。
紀閑臨捋了一把頭發，咬緊牙卯足勁拉他：“快點起來，不洗澡怎麽行。”
紋絲不動。
“你tm這麽這麽重？”
紀閑臨救助簡誠周的褲尾巴，一使勁，簡誠周翻身起來，揪住自己的腰帶。
簡誠周：“脫褲子的時候不太對吧。”
紀閑臨拽得手腕酸，他揉了揉，說：“起來了是吧，起來了就快點去洗澡，不然咱倆誰也別想睡了。”
簡誠周從沙發上爬起來，輕微皺了下眉，“手疼了？我看看。”
“不疼，就是有點酸。”紀閑臨話音剛落，簡誠周就深受幫他揉。
“怪我。”
“真沒事兒，我傷的是手指，又不是手腕。”紀閑臨擡起另一只手在他額頭上敲一下，“瞎操心，行了，快去洗澡。”
“你說你手指受傷了，之前打我那兩次勁怎麽那麽大？”紀閑臨聽了這話，還要再打，簡誠周躲開，“錯了錯了，不是要去洗澡嗎？你跟我一塊去洗。”
“就大點兒地方，站不了兩個人。”
“我就愛跟你擠著。”
“誰要跟你裸著身子碰一塊，不去，你洗完我再去。”
簡誠周若有所思點點頭：“好吧，那過段時間我們去看看房子，買個洗浴室大點的，怎麽樣？”
“嗯，過段時間再說。”紀閑臨道。
簡誠周想的早，他還沒想到這一步，過段時間可能要過很久，得等到這件事情結束，等到紀盼醒來、身體恢覆，還要等到……是不是該等到結婚再同居？
結婚，兩個alpah能結婚嗎。
簡誠周見紀閑臨在發呆，叫他回神：“寶寶？寶貝？紀閑臨？臨兒？”
“…不用叫那麽多聲，我聽得見。”
紀閑臨把他推進浴室，“快去洗，我等你。”
浴室門正準備關上，簡誠周伸手一撈，直接將紀閑臨帶進去：“一起洗嘛。”
紀閑臨也累了，知道自己拗不過，便答應了。
淋浴的地方雖然小，但也足夠兩個人站，只是面對面洗真的有點尷尬，紀閑臨都覺得暖氣開的多餘，那種熱是身體裏通出來的，一時半會散不去。
簡誠周擠出洗發水在手心搓一搓，揉在紀閑臨頭發上：“閉上眼。”
“嗯。”紀閑臨合上眼。
綿密的泡沫很快包裹住整顆頭，有力溫熱的手指時而擦進頭皮，時而摁住撩起被浸軟的頭發，簡誠周開摩托車的頻率不高，指腹沒有繭，沾了泡沫，反而更滑，弄得紀閑臨有點癢。
簡誠周在後面說：“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辛苦的不是他，他其實也沒做什麽，紀閑臨小幅晃了晃腦袋，一股水灌上頭頂，泡沫被沖幹凈，他捧手推開臉上的水，睜開眼：“我是不是不該做這件事？”
“除了我們沒人能做這件事。”簡誠周回答，從後掰過他的臉，低頭吻去眼尾的水珠，“你後悔了嗎？”
“或許吧，我也不知道。”紀閑臨頓了頓，“對姜肆有。”
“是姜楘白和陳秋安先招惹的我們，我們只是還回去，沒有錯，不要太自責。”簡誠周安慰他，“沒有人能夠把一件事情做的完美，你就是太照顧別人情緒了，忘記自己才是受害者。”
紀閑臨不再說話了。
簡誠周：“想幫你搓澡，行嘛？”
“…不行。”紀閑臨率先搶走浴巾，“我來。”
“好，那你幫我搓，要搓仔細。”
“？”
我答應了？
美其名曰搓澡，後面漸漸變了味，紀閑臨恨啊。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陽臺已經翻進了光。
關了燈，屋內灰亮亮的。紀閑臨一直沒睡覺，盯著手機，也不知道在等什麽信息，直到一通電話打過來，紀閑臨才怔怔地回神。
這電話號碼有點眼熟，他沒想起來，先接了。
盛和：“小紀總啊，是我。”
“盛和？你不是把我拉黑了嗎？”
紀閑臨隨口一說，盛和急了：“誤會誤會誤會，天大的誤會，我把您拉黑，純屬是因為有人脅迫，實在是對不住。”
“哦，沒事，我已經猜到了，你也幹不過他，拉黑就拉黑了。”紀閑臨對這件事十分大度，這太情有可原了，“所以你打電話給我什麽事情？”
“就是想問問您，您還要我投資嗎？”
紀閑臨狐疑：“您還會跑嗎？”
盛和在點頭那頭狠命搖頭，腮幫子都一抖一抖的，他保證：“不會了，不會了，絕對不會了，這次是事出有因，後面我再食言，我就不是人。”
“好啊。”紀閑臨道，“那您定個時間給我？”
“今天下午怎麽樣？”
“晚上八點吧，我請您吃飯。”
盛和應聲好，掛斷了電話。
他錘錘腰，喊道：“簡誠周，我餓了，早上吃什麽？”
“家裏沒菜，要不要出去吃？”簡誠周走過來，手指按住紀閑臨的腰，輕輕揉著。
“行，出去吃什麽？”
簡誠周還惦念上三酒店沒吃的那一頓：“火鍋怎麽樣？”
“好…但現在不是早上嗎？去哪吃火鍋。”
簡誠周：“當然有24h營業的火鍋店了，快起來收拾收拾，聽說那家味道很不錯。”
味道確實很不錯，但辣鍋也是真的辣，紀閑臨沒吃幾塊肉就熱紅臉了，他連喝幾杯飲料才壓下去火，最後老老實實吃番茄鍋。
簡誠周一直忙著給他夾肉，碗裏就沒空過，筷子也沒伸出去幾次。
“你也吃，別老是給我夾，我又不是小孩，自己不會用筷子？”紀閑臨不服輸地夾起辣鍋裏一塊剛煮好的肥牛，放進簡誠周碟子上，命令道：“吃。”
簡誠周捧場：“你也太牛了吧，我剛放進去，你就掐著秒拿出來了，”他吃進嘴裏，“熟的，太厲害了吧。”
紀閑臨被逗笑了：“你指不定哪裏有點毛病。”
“愛你降智，你理解一下。”
紀閑臨又給簡誠周夾一塊肉：“照你這麽說，我智商是不是也得下降。”
簡誠周擡起眉梢，故作高高在上地說：“看你有多愛我吧，反正我很愛你，能變成傻逼的那種。”
知道他在鬧，紀閑臨笑笑：“那我該說句什麽？我也是傻逼？”
沒個正形。
因為警方調查速度很快，信息不過兩天就會洩漏出去。紀閑臨回到公司就跟員工確定永塔城的開服時間，以及推進淩空之旅的制作進程，要求策劃部在年後想到大致劇情和臺詞。
晚上紀閑臨跟盛和簽訂合同，盛和突然追加五百萬投資，這充當了臨安加持器的燃料，曾磊萬很高興，追著紀閑臨重新計算財務支出，等簡誠周來了才興奮離去。
很多天沒有見到紀盼，紀閑臨和簡誠周吃完飯就去了私人病房。
錢醫生推了推眼鏡：“白醫生本來想把最後一場腺體修覆手術做了，但你不在，就先拖著了，說等你忙完自己的事情，再做也不遲，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明天吧，今晚太晚了，也不能麻煩白醫生。”紀閑臨說。
提到白潭，簡誠周也想起來一件事：“白叔讓我去趟醫院做檢查，說看看我們的腺體經過戒斷反應有沒有出現什麽不良反應。”
“什麽時候？”
簡誠周想了一會兒：“好像是我被關家裏之前打的電話吧，不太記得了，那時候我跟我爸吵架呢。”
他笑了下：“找不到我，估計直接去找我媽了。”
仔細想想，他媽這麽多天不找他，翻窗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他逃跑了，只是懶得去管，本來就不想管，關家裏也是因為他為了紀閑臨頂撞簡越這件事生氣，這件事確實欠妥，畢若華生氣也正常。
紀閑臨：“你明天回趟家吧，跟你爸媽好好說說。”
“你記不記得之前我答應我媽等她回來就帶你回去見她這件事？”簡誠周忽然道，“我覺得現在就是個好時候。”
再不帶回去見人表明立場，保不準他老爹會整出什麽幺蛾子。
“會不會太早了？而且現在還是特殊時期……”
“知道你們忙，所以我親自來了。”
一道粗重的男聲響起。聽起來在端著架子，故意做作，簡誠周不去看就知道是誰，又還能是誰？他邁步做到紀閑臨旁邊。
屋內來的人不只有簡越，還有白潭、以及畢若華。
畢若華穿的休閑，進門也沒杵著，直接去給自己找了個位置坐，那是病房裏除了沙發唯一能坐的地方——板凳。簡越用餘光兩邊都瞟了瞟，兒子那邊尬著坐不了，妻子這邊又沒位置坐。
他挺著胸脯走到妻子後面，看向紀閑臨，清清嗓子：“你就是紀閑臨？”
大腿被擰了一下，畢若華白他：“你聲音能不能小點？沒看見病床上還有人躺著睡覺嗎？”
紀閑臨腳並直，連忙道：“沒事的阿姨，我哥暫時不會醒來。”
阿姨。
畢若華揚起一點唇角，微不可察地努了努嘴，紅唇又立即抿平直：“我們深夜造訪，有冒犯之處，還請你多多見諒。”
“嗯，對。”簡越硬邦邦地說，“這幾天的事情也不好意思啊。”
他話鋒一轉：“我兒子就是在跟你談戀愛吧？”
“是的阿姨。”紀閑臨很緊張，怎麽坐都不舒服，要是夏天，他額頭可能都會冒出一層汗，他緊繃著臉，做出了一種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擔憂：不會拿錢砸我吧。
簡誠周看出來了，在旁邊笑著提醒：“我爸該叫叔叔，不是阿姨。”
紀閑臨慌不擇路立即改口：“是的，叔叔。”
“不用太緊張，我們今天過來，就是想讓白潭給你們倆再做個檢查。”畢若華道，“我其實記得你，只是打視頻電話時沒認出你。”
簡誠周突然說道：“媽，我不是說不讓您調查他嗎。我會介紹給你認識的。”
“我沒查，你媽我想起來的，你別插嘴。”畢若華懟完簡誠周，沖紀閑臨一笑，“你和你媽長得像，見到你的臉我就想起來了，我兒子分化為alpha，還得謝謝你。”
簡誠周一怔：“這跟他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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