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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破囍開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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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破囍開運

——一望無際的深灰。

陳讓的意識緩緩蘇醒, 先感受到的便是周身徹骨的寒涼,有絲絲縷縷帶毛的小東西在他周身攀爬。

他的半個頭部已經完全消亡,視野完全來自頭頂冒出的小觸須。

男人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有些怔楞地看著周圍的景象,‘孟獲就躺在他身邊。’

一團渾濁的黑霧包裹著身旁這具將近腐爛的軀體, 已經看不清人形。

黑霧如同流水一般自孟獲周身環繞,看樣子是在修覆身體。

陳讓緩慢地挪動身軀, 沒有直接過去,開始轉頭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無邊的廣袤原野, 地上的蒼黃野草隨風飄舞,整片大地沒有一絲生靈的氣息。

“不正常......”陳讓喃喃著, 頭頂冒出的觸須不斷向前後左右游移, 細細將東南西北方向全部的景象收於眼底。

“快了......快了......”

“快了......快了”

“要來了......祂要來了......我感覺到了......”

體內的衍生體接二連三得呢喃細語, 微弱的聲響從四面八方朝陳讓匯聚過來。

陳讓快速地拉開破損的衣物, 朝腰側看去。

——灼熱感不斷攀升。

全身密密麻麻的赤紅符文開始環繞閃現,如被拖動的鏈條一般在表體皮膚之上游移摩挲。

側腰的扭曲圓環似乎感應到了主從的召物, 如同真實的圓環實體一般飛速旋轉。

多頭混種生物的圖形紋路也開始溢出黑氣,沒等到逸散到空中,就被赤紅符文完全吸收, 皮膚的紋路開裂起來,又被不斷冒出的觸須鉆過皮膚重新連接。

痛感在體表四散蔓延。

陳讓深吸一口氣,看向遠方不斷襲來的黑色陰影,快步抱起孟獲逼近分裂的肉塊, 快步朝反方向走去。

紋路中心處——阿撒托斯的眼瞳終於睜開,滾動的眼球冒著紅霧, 指引著陳讓朝一望無際的前方走去。

——滴答,滴答。

陳讓沒有回頭, 由觸須增生而出的非人□□快速移動,他粗喘著氣,低下頭看懷裏的孟獲,“有意識嗎?”

沈默在無聲蔓延。

就在陳讓心下一沈之時,沙啞的聲音緩緩傳了出來,“有......我快被......吃幹凈了......”

陳讓不斷聯想著高位神的形態,有些許猜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祂很擅長魔改,吃掉生命物質,通過單性生殖過程創造新生命。”

“我們會很難辦,但同樣,祂的造物生命都不會長。在這個躍遷空間中,魔改物的生命長度更是被無限縮短,所以,我們只要堅持一下......找到你要找的地點......”

他咳嗽兩聲,有些用力地捏住身上不斷滾動的圓環,“我會把你埋起來,等到你長好再來找我,不過也可能我們無法匯合。”

陳讓粗喘著氣,僅剩的半個頭部在狂風中來回搖晃,“看造化了......”

————————————

腐爛泥土的氣息,未知生物的沒落根莖被藏於地底,此刻被陳讓翻出來,抓住孟獲僅剩的軀體藏了進去。

惡心的黏膩液體一瞬覆蓋住孟獲的腐爛軀體,唯有黑霧越過表體升騰出來。

陳讓一把把將土蓋好,沈沈吐息,身體逐漸脫力,像是想起什麽,輕聲道,“謝了,我還以為你不會舍得幫我......”

孟獲沒出聲。

直到同伴殘破的軀體被完全覆蓋,男人才撐著觸肢緩慢地站起身,回過頭朝身後望去。

含混不清的囈語不斷傳來,深灰色的幻影幾近與天空融為一體,如同小山丘一般的球狀物朝著陳讓滾滾而來,猙獰著張大口器,血氣一瞬彌漫半空。

陳讓側腰的刺青猛地發燙,像是聞到了什麽,刺青連帶著側腰的皮膚都一同抽搐起來。

他沒再猶豫,轉過身驅動觸須快速向前,黏膩的觸體表液瘋狂分泌,將陳讓的全身都攏了進去。

‘異體應激了......’陳讓喃喃道,鼻腔處浸滿了深綠的黏液,連同呼吸的權利被一同掠奪。

他的意識渾濁不清,憑著本能不斷朝阿撒托斯之眼指示的方向前行,深灰的天空逐漸被血意浸染,小山般的深灰幻影不斷加速,龐大恐怖的軀體幾乎籠罩整片天空。

像是在玩弄著獵物一般,你一口,我一口,從活人身上撕扯著血肉,破裂的筋脈浸染了雪白的口器,讓幻影更為興奮。

陳讓連發聲的力氣都已經喪失了,任憑大嘴不斷地撕扯著他,他不合時宜地想,‘自己真像一塊會跑的豬肉。’

走到什麽地方了呢,他不清楚,只知道側腰的熱意逐漸熄滅,冰冷的觸覺蔓延整片軀體。

渾身被啃噬的觸肢似乎已經支撐不住,在高維強勢的掠奪下幾近毀滅。

觸肢提供的視野越來越黑,像是整片天空也越來越黑一般,‘他感覺不到觸肢的存在了。’

陳讓靜靜地想,終於停留在了原地。

渾身上下的觸肢無力地擺動,似乎在耗盡最後一絲生機。

陳讓感覺某種東西正在從自己的身體裏脫離。

——滴答。

透明的淚珠從頭頂小觸肢不存在的眼部墜落,不像是小觸須在流,倒像是他在流。

自血脈降生之日起伴他生長的某種存在,此刻正被殘忍地強制脫離,以吞噬的方式,重新變成新的造物。

巨大的悲慟在無盡的原野上升騰,似乎因為吞噬,高維造物也一同共感了陳讓殘體的感受。

戲謔的笑意,夾雜著高維的嘲弄,如同江海倒灌,洗禮著陳讓的全身。

阿撒托斯之眼的紋路終於開始閃爍,似乎吸飽了某種情緒,惡意的符文開始肆虐蔓延。

整片枯黃的大地被高維的投影所占據,巨大詭異的眼瞳從陳讓的上方升起,將彼時叱咤風雲的深灰幻影再度吞噬。

陳讓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順著眼瞳的紅光走向不知名的空間。

他的大腦被無形之物占據,腦漿從破損的半顱處擠出,一條又一條細小的深黑條狀物開始在腦補攀爬,帶著蒸騰的血霧指引他前行。

——好像脖子上被掛上了一條繩索,被惡意的神創物牽引著,像一條無能為力的狗一樣前行。

“真難受。”陳讓怔楞地想著,腦海裏不斷被剝去著什麽,又不斷地被添改著,唯餘腦海裏最深處的目標無人撼動。

他來這只有一個目的,他不僅要成功,而且還要回去。

回去幹什麽呢?

“回去......”陳讓突然滯住了身體,針紮一般的疼痛四處蔓延,像有把鐵錘在無情地敲打著他,“我得回去,有人在等我......”

他喃喃著,繼續向著紅霧指引的方向前進。

——滴答,男人殘破的身影被紅霧吞噬。

————————————

熱氣升騰,陳讓感覺全身格外得熱,他不自覺皺了皺眉,睜開了眼。

“爸?”他盯著眼前年輕的陳延,巡視著周圍熟悉的房間環境。

陳延緊蹙著眉頭,像在思考什麽,不斷地巡梭他的全身,良久惡聲惡氣道,“廢物。”

陳讓頓時一楞,少年時的身體立馬從床上站起來,“你幹什麽又說我!”

陳延猛地給了他一個爆栗,冷肅的聲音再度響起,“滾回去。”

——滴答。

冰涼的雨水順著額頭流下,清爽的晚風劃過陳讓的側臉,他又睜開了眼。

眼前是黑乎乎的小道,雨水順著塑料檐頂滑落,眼前的景象熟悉卻又不熟悉。

陳讓感覺腦子有點混亂,‘這是什麽時候?’

他快步走出街巷,巷口外卻忽地變成了寬闊的賽車場。

似乎是出了車禍,一群人圍在一起,面紅耳赤地爭辯著什麽,“媽的,你今天別想走!”

幾個男人相互推搡,嗓門吼得老大,“你說誰呢,再他媽給我說一句!”

陳讓蹙起眉頭,想從側邊走開,一個人影卻倏地沖了出來,像是被莫名推了一把,剛好掉在了他身上。

他不耐地支起男人的身子,擡頭朝男人看去,深藍色的發絲一閃而過,“你......”

熟悉的鳳眼上揚,同樣詫異地盯著他,端詳良久忽地笑了出來,“帥哥,加個vx唄~”

陳讓一楞,猛地推開了男人,嘴裏卻莫名道,“我......我有男朋友......”

如同被悶頭一擊,視野再次轉黑。

生命中無數個片段縮影在眼前閃現,化作紅色的幻影自陳讓眼前溜走。

純黑的空間裏,無數個記憶碎片在離他遠去,等到他想追上之時,卻又格外遲疑。

——我來這,是為了什麽?

腦海一片空白,紛亂的記憶充斥著他的大腦,他看著眼前無數個血紅泡泡在飛速閃離,卻怎麽也生不起向前捕捉的心勁。

——我在做什麽?我為什麽要來這?我要去哪裏......

陳讓身上的觸須已然消失不見,經歷了高位神殘忍的吞噬,此刻完全變成了一個殘破的血肉集合。

他掙紮著邁動步伐,可無論怎樣努力,也無法前進一步。

仿佛有囈語在耳邊回響,“選擇一段你最想停留的記憶,在這呆下來吧......”

“留在這裏,未來都會圓滿......”

陳讓已損失大半的大腦已無法思考,像個遲滯的運轉機器一般,吱嘎吱嘎地緩慢運行。

“我......”

他低頭看了看側腰處僅剩的殘餘紋路,灰黑色腐敗的皮肉相互纏連,唯剩一點彎折的扭曲紋路。

這些紋路像什麽呢?

纏連的符文早已失去了本身的形狀,被更改的高維咒文此刻逐漸散去,現出了藏在基底的草木紋路。

雖然只有一點點,只剩野草般彎折的一部分線路。

——卻在陳讓的大腦裏硬生生開出了一條光明的前路。

熟悉的聲音似乎又回蕩在耳旁,與多年前無數個日夜相應和。

——“這個,是你自己刺的嗎?”男人清脆的聲音傳來。

——“不,這是我們家的傳承印記,我跟我妹妹......都有。”

——“陳讓,從今天開始你就有妹妹啦~”

——“爸爸媽媽不能陪你太久,你跟妹妹要一起好好生活哦......”

眼前陰冷的畫面頓閃起來,像是有道光沖破了圍欄,直直刺進陳讓的腦海。

“沒關系的,讓讓,圍裙太濕重,就放下來,沒關系的......”

陳讓仿佛聽見自己說,“媽,我只想要這個圍裙。”

——咕嘟咕嘟的聲響傳來。

殘破的血肉集合體瞬時擡眼,在無數個溜走的泡沫幻影中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他伸長胳膊,朝著空中莫名停滯的記憶碎片探去——

——嘩啦。

直到血肉之軀再度接觸到人影,眼前的一切如碎玻璃般盡數散去。

陳讓望著手裏抓住的,如他一般同樣殘破的女體,看著眼前陳禮熟悉的面容,終於釋然地笑了出來。

下一秒,空間如同旋渦般高速逆轉,深黑消散在眼底。

古老的石陣再度出現,陳禮沈睡的破碎軀體一同出現在石陣中央。

陳讓恍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陳禮的軀體在石陣中逐漸覆原,神經質地摩挲起自己周身分裂的血肉來。

“真是......不容易啊。”他喃喃道。

但男人破碎的血肉軀體卻沒有再度恢覆的跡象,小觸須完全消失,頭頂最後冒出的觸肢也完全枯萎雕敝,像是陪著主人走完了生命的最後一程。

滾燙的淚珠順著男人的臉頰淌了下來,他輕聲笑笑,低頭看著自己逐漸腐爛融化的血肉,喃喃道,“易蔔,等等我......”

耳邊仿佛傳來了鬧哄哄的嘈雜聲,汽車的鳴笛聲,人群緊急的呼救聲紛至沓來。

他眼底發黑,看著一道道身影朝他跑了過來,可惜看不清人影,最後視野完全變黑。

——咚。

一堆腐爛的血肉淌在石陣圓心正中央,黑灰色的石體上插著一根染血的銀針,像是被什麽東西甩了下來。

泥濘的血水飛速流淌,沿著逆轉的法陣弧線再度填充起來。

——“陳讓!!!!!!”

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雲霄,頭頂陰沈的天空適時透進亮光,讓許久無人可見之地重回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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