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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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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禁軍統領李成急匆匆地出宮的時候,在路上遇到了跟他相熟的錦衣衛。

對方見到他像是見了救星,趕緊叫住他,壓低了聲音道:“你也是被急召進宮的?現在是什麽情況?”

李成擺了擺手:“別說了。”

“這回是真的出大事了。”他苦笑。

他還要去通知和調度,說話言簡意賅,“你也別著急,目前還沒工夫分鍋,只是現在錦衣衛和禁軍應當都暫時由影衛接管了,叫你去應當就是讓你清點人數。”

對方怔住了。

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李成已經匆匆而去。

他只好按著原定的路線進宮,一直到了澄明殿,他一眼便看見了殿外站滿了的禁軍。最裏面,站著那位令人聞風喪膽的攝政王。

錦衣衛跟雲殷沒有太多交集。

燕朝設立初期,錦衣衛還是專為帝王服務的刺客組織。只是睿德帝一代,宦官當權,睿德帝又並不重視錦衣衛,以至於他們形同虛設。

李昭漪上位之後,雲殷對錦衣衛進行了內部清洗。

之後,錦衣衛就只和禁軍一起負責日常的巡邏和護衛,偶爾幫著查一查案。

距離他上一次見雲殷已經過去了很久。

因著是急召,他不敢耽擱。徑直上前:“錦衣衛副指揮使韓立羽,見過平南王。”

話音落下,他卻沒有聽到聲音。

少頃,一旁的人開了口,是他熟悉的,影衛木柯。

他道:“韓副指揮使,起來吧。現在有一件急事要你去辦,你跟我過來。”

韓立羽跟著他到了一旁,就見他拿了一張畫像出來。他說:“從現在開始,留一部分人負責日常的事務。其餘所有人,你召集起來,需要找畫像上的這個人。”

他頓了頓,“記住,這件事不能外傳。如果找到了,不要傷害對方,立刻傳訊京中。你負責的區域稍後會有人將區域圖給你,這幾日估計弟兄們都要辛苦些。等找到了人,王爺一定會有補償。”

韓立羽應聲,接過畫像,卻僵在了原地。

木柯冷厲的目光落在他臉上,聲音帶著警告:“韓副指揮使?”

韓立羽一個激靈,立刻回過了神。

他說:“屬下馬上去辦。”

他轉身匆匆離開,木柯回到了原位。

他輕聲道:“主上,都吩咐好了。”

“知道了。”雲殷道。

他的聲音平靜得一如往常。

只有木柯知道,半個時辰前,整個澄明殿經歷了怎樣的狂風暴雨。

-

發現李昭漪消失的第一時間,雲殷就找來了木柯。

他的話很簡單:“去查京中所有官員和世家的動向,有今日出入宮中的,告訴我。”

彼時木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雲殷讓他出動所有影衛,這件事簡直史上罕有。但他顯然不能發表異議,發完命令,他甚至專門問了最後一個到的陸重。

對方平靜地瞥了他一眼,說:“不知道。”

一盞茶之後,木柯知道了這句話的含金量。

李昭漪不見了。

一國之君在宮內無故消失,最大的可能就是被行刺。

彼時木柯起了一身冷汗,短暫地理解了雲殷吩咐他做事的理由,但很快,他又發現了不對勁。

且不說,京中明明風平浪靜無事發生……

“主上。”他硬著頭皮道,“陛下把東西都收拾了一遍,還專門放在了桌子上,應當,不會是行刺或者被擄走吧?”

木柯永遠會記得,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雲殷看向他的目光。

他甚至沒敢直接說“陛下好像是自己要走的”。

可是李昭漪為什麽要走?

木柯想不通。

當然,李昭漪可以產生這個念頭的時機很多。

被雲殷逼著即位還要處理奏折的時候,被雲殷試探甚至打算殺了一了百了的時候,還有……呃,還有跟雲殷上床的時候。最後一點木柯深有感觸。

且不說是不是逼迫,他每每看李昭漪那什麽之後蒼白的臉蛋,都覺得他家主上真是個禽獸。

但是……

都過去這麽久了。

他想不通,他懷疑他家主上也想不通。

要不然,為什麽李昭漪是自己走的這件事明晃晃的證據擺在那裏,雲殷卻仍然執著地覺得李昭漪是被人擄走的,硬生生地將京城權貴查了一圈,也還是不肯放棄。

京城一團亂,而與此同時的郊外。

疾馳的馬車內,氣氛卻格外地安穩和平靜。

*

“陛下真的什麽話都沒給雲殷留?”

馬車內,顏珩舟一邊吃葡萄,一邊饒有興趣地開了口。

他的身側,裹著大髦的人看上去像個圓滾滾的糯米團子,乍暖還寒的時節,他還是有些不太適應順著窗戶漏進來的冷風。

顏珩舟給他找了件大髦,他就仿佛定居在了裏頭。

他一直在發呆。

聽到顏珩舟的話,他才回過了神。

他說:“沒什麽想說的。”

顏珩舟:。

好殘忍,好冷漠。

他好喜歡。

他說:“你就不怕雲殷一怒之下,把幫你的那個小太監,還有你那便宜師父都一刀切了?”

李昭漪能逃出來,多虧了他身旁那個叫春糯的小太監。

顏珩舟生平就沒見過那麽機靈的小鬼,不僅機靈,還忠心耿耿,這可是要掉腦袋的事兒,毫不猶豫地就幹了,雖說雲殷一向不太喜歡遷怒旁人。

但,萬一呢。

從這一點看,李昭漪的禦人之術還是可以的。

他若有所思,李昭漪卻在認真回答問題。他說:“應該不會。”

頓了頓,道:“他不是這樣的人。而且,現在璋牧已經在京城裏了。平日裏的事情本來就主要是他在做,換一個皇帝,沒那麽麻煩。”

這才是李昭漪這麽幹脆地就走的原因。

之前他回來,是因為昌平把雲殷逼到了絕境。

雲殷一沒有合適的,可以直接繼位的繼承人,二需要對昌平和他的同時離開做一個合理的解釋。眼下的情況遠沒有那麽危急,雖然麻煩了些,但他相信,雲殷可以處理。

他自認答得很詳細,也未提到他和雲殷的關系。

但顏珩舟的回答卻很奇怪。

他道:“陛下,您似乎低估了您在阿殷心裏的分量。”

李昭漪抿緊了唇。

片刻後,他道:“您可能誤會了什麽。”

不等顏珩舟再說什麽,他就道:“先生願意帶我出來,謝謝先生。等到了岔路口,先生把我放下來吧,我可以自己離開,免得牽連先生。”

顏珩舟一笑。

“無妨。”他道,“做都做了,不差多帶半程,陛下安心坐著。”

他頓了頓,興致勃勃地道,“還有,陛下可別叫生分了。之前就和陛下說過,您在外頭,得要個合適的身份,您現在是顏某的幼弟,叫聲兄長,不過分吧?”

李昭漪:“……”

他看著顏珩舟一臉翩翩君子,理直氣壯的樣子。

饒是顏珩舟是帶他出來的恩人,他還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

-

為什麽選顏珩舟?

原因很簡單。

李昭漪想出宮,能選的幫手很少。

其實最方便的就是找陸重,但是一來,陸重幫過他一次,很容易就會被懷疑,二來,李昭漪也不想再牽連到陸重,畢竟他和雲殷,還是上下屬的關系。

他原本已經不報希望,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顏珩舟。

顏珩舟近日剛好要離京。跟他走,一方面,李昭漪一路都可以避開出城進城的慣例搜查,另一方面,雲殷一定會送他,那個時候,李昭漪剛好可以避開雲殷。

最主要的,他是雲殷的好友,一時半會兒,雲殷絕對懷疑不到他的身上。

那麽問題來了,顏珩舟為什麽要幫他?

李昭漪其實也不知道。

但是從顏珩舟那一句“嫂子”開始,他能隱約感覺到,顏珩舟對他的態度,和常梓軒是不一樣的。

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他找來了顏珩舟。

他一宿沒睡著,出乎他的意料,顏珩舟答應得卻很爽快。

李昭漪說:“你不問問為什麽?雲殷知道了,可能會找你的麻煩。”

顏珩舟卻道:“君命難違。”

說話的時候,他沖李昭漪眨了眨眼睛。

然後他道:“放心。他對誰動手都不可能對我。陛下這回,確實是找對人了。”

語氣間沒有推脫和為難,竟然還有讚賞。

他的輕松感染了李昭漪,他不由自主地也放松了下來。

當然,也不是沒有疑慮。

跟著顏珩舟出宮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畢竟也不是沒有經歷過風月了。但是一路上,顏珩舟都沒有逾矩的舉動。加上對雲殷的朋友,他一直都有潛意識的信任。

於是,一路風平浪靜,他們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離京走了很遠。

-

李昭漪這次出行的身份是顏珩舟的幼弟。

他起先覺得這聽起來有些明顯和荒唐,但顏珩舟卻道無妨。他說顏家世代行商,大家都喜歡往外跑,各地的旁支不少,有個血緣關系遠的堂表弟弟是很尋常的事。

就連他自己都認不全。

他問李昭漪有沒有小名,李昭漪說沒有。

顏珩舟就道:“顏家取名,這一輩好像應當是從玉,我給你取個吧。”

他給李昭漪取了個單字瑯,說是“美玉”之意,李昭漪有些不好意思,說:“我……沒這麽好。”

他覺得自己有點配不上寓意這麽好的字。

顏珩舟卻篤定地道:“陛下很好。”

“是有些人沒眼光。”他的語氣輕飄飄。

明明李昭漪什麽也沒說,他卻仿佛知道了一切。李昭漪不知道這些人都是怎麽練出來的,感想就是自己可能再跟著學十年也達不到這種程度的敏銳和聰慧。

他感覺自己笨笨的。

笨笨的李昭漪——現在應該叫顏瑯了,他跟著顏珩舟趕了一天的路,到了驛站的時候,京中的信鴿終於傳來了找人的消息。

顏珩舟打開看了一眼,就將紙條燒了。

燒完,他看著李昭漪直勾勾的、帶著些緊張的眼睛,忍不住笑了。

“別怕。”他道,“雲殷他應該一時半會兒沒想到你會跟我走。這會兒搜的都是京城和附近的城鎮,等他想到,咱們應該也走了半路了。”

“不過……”

李昭漪看著他,眨了眨眼睛。

“早晚的事。”顏珩舟道。

他頓了頓,“到那個時候,他一定會來找你。”

“到時候,你還是要面對他。”

有些話沒有說清楚,就註定離開只能是暫時的。哪怕李昭漪不是這麽想的,雲殷也會把它變成暫時的。這是毋庸置疑、根本不需要討論的事。

所以——

“陛下。”顏珩舟道,“您要做好心理準備。”

話音落下。

李昭漪的眼睫顫了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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