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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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在沈度以“我有一個朋友”開頭道出話題時。
應榮自是毫不猶豫接受了這個無中生友的說法，迫不及待地追問了下去。
沈度道：“他本以為他的妻子愛慕他已久，她接近他，追求他，他們最終結為夫妻後，他卻發現，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應榮又驚又矛盾地微怔了眼眸。
驚的是沈度和姜雲姝之間居然發生了這等事。
矛盾的卻是，他好像不用沈度如此道來，在此之前也沒覺得是姜雲姝愛慕沈度已久，更遑論接近、追求。
反倒是沈度，淪陷的速度令人咂舌。
應榮便也就此在對姜雲姝美貌的認可下，又加之一條對沈度強烈至極的吸引力的認可。
所以，沈度因動心得厲害便想象到了這個地步？
但應榮沒敢問，只故作鎮定道：“然後呢？”
沈度擰著眉頭，好似很煩接著說下去，但又不得不說：“然後他的妻子便要將他拋棄！”
應榮抽了抽嘴角：“不至於吧，即使她的愛慕並非真實，但仍是和你……的朋友成了婚，那為何在你朋友發現真相後，就突然要將你的朋友拋棄呢？”
沈度斂目，平靜地道出此言，好似當真只是在說他一個朋友的故事：“因為他欺騙了她。”
“騙了何事？”
沈度驀地擡眼，冷然看向應榮：“你到底有沒有解決辦法。”
應榮噎了一下，無奈又失語。
講故事講一半，他連來龍去脈都未曾弄清楚，怎麽給出解決辦法。
但顯然，更多的沈度已不願再提。
對此，應榮還是認真思索了一下，而後得出結論：“所以，關鍵的點，是你的朋友欺騙了他的妻子，自是應當尋求他妻子的原諒才是。”
“可是她說，永遠也不會原諒他了。”應榮：“……”
這麽嚴重嗎，那得是什麽天大的事，沈度對人做了什麽喪心病狂之事。
應榮頓了片刻，又道：“我聽四皇妹說，有的女子慣愛說反話，不要便是要，不想便是想，說是永遠不會原諒，便是你哄哄我，便原諒你。”
“但又有另一部分女子向來坦誠，心中想法如何，說出口便是如何，這類女子大膽直白，也不會說反話，所以若是說永遠不會原諒，便是當真不會原諒了。”
應榮說完這話看向沈度，細細打量著他的表情變化，問：“所以，你朋友的妻子，是哪一種？”
沈度只覺應榮一番話簡直像是隨口胡謅，但他還是耐著性子想了一瞬。
姜雲姝很顯然是後者，她的直白時常讓他措手不及，她的直白也讓他喜歡得不行。
所以，姜雲姝所說的不原諒便是真的不原諒了。
沈度眸光一沈，語氣驟冷：“你不必管是哪一種，直接說解決辦法即可。”
應榮：“……”
若是不知是哪一種，如何對癥下藥。
好在他也就是那麽隨口一問，他雖是與姜雲姝接觸不多，但也大抵猜得到她是後者。
既是後者。
應榮便道：“原諒一事固然也非常重要，但並非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你……朋友和他的妻子之間除了原諒與否，還有一個問題，便是你朋友的妻子，並不愛你朋友。”
應榮看向沈度：“對嗎？”
沈度一記冷眼射去：“不必重覆，說重點。”
應榮揚唇笑了笑：“重點自是讓你朋友的妻子真的愛上你的朋友，不就解決問題了。”
沈度一怔，似是在應榮簡單的話語下突然沖破了一直沒法打破的牢籠。
是這麽一個問題，也正是這麽一個解決的辦法。
如此簡單，他竟一直沒想到。
不。
沈度很快在心裏否認，這並不簡單。
這甚至將他帶入了另一個難題中。
如何讓姜雲姝愛上他。
在遇見姜雲姝之前，沈度未曾有過男女之情，愛上姜雲姝本就是他人生意料之外的事。
他一直以為自己被愛著，便從未想過如何讓她愛他，只肆無忌憚地承接著那份只是他想象出來的愛意。
而如今真相被揭開。
他甚至失去了想象的能力。
她不愛他時，就已是讓他好似沈入了夢幻的泡沫中，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若她真的愛他時，會是什麽樣子。
這個想法，像一個巨大的鉤子將他鉤住。
即使被鉤子銳利的尖端刺破骨肉，也仍是想要咬緊鉤子，順著鉤子拉拽的力道浮上水面，看清那虛幻以外的真實。
沈度站得筆直，背脊卻感到發僵。
他微斂下眉目，扯動著唇角，將想要問出口的話碾磨在唇邊。
這一刻，他甚至快要放下他全部的驕傲，即使是在人前暴露他的傷口，即使是讓應榮聽他的笑話。
他也不想，讓她的愛落在一個無中生有的人身上。
沈度再度擡眼時，便是不自然地僵著一張臉。
周圍暫無別人，他深吸一口氣後，終是生硬地開口問：“那你說，怎麽做她才能愛我？”
“報！殿下，皇上急召您前去養心殿。”
應榮這頭聽得正起勁，他過往數年何曾見過眼前沈度這副模樣。
即使來報的太監著急，且帶著皇上的命令，他也不耐煩地連忙呵斥：“喊什麽喊！我聽得到！先出去候著！”
太監一怔，也知自家主子與旁的主子不同，也不見得像是會上趕著馬不停蹄趕去皇上面前掙表現的。
但太監方才沖進來時不免因太過急切，正巧就聽見了沈度那句話。
他自是同應榮一樣驚訝，眼下即使被主子揮退，也沒忍住下意識擡眸看了沈度一眼。
不看還好，一看霎時嚇得縮了脖子。
沈度臉色黑得可怕。
應榮也略有尷尬地扯了下嘴角，正要開口。
沈度沈著臉色搶先補充：“……朋友。”
應榮：“……嗯，我知道。”
一陣短暫但詭異的沈默後。
應榮整理好情緒開口：“皇上召見，我不得不去，那我們便長話短說，我也不繞圈子了。”
沈度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之色，但也難得沒出言冷嗤，只靜靜聽著。
應榮也是趕時間，便當真不賣關子了。
他快聲道：“這等法子，不必從我四皇妹那聽得，我自己也能悟出，正如你朋友起初認為他妻子愛慕他時一樣，接近，追求，不論男女，在期望得到對方的感情之時，皆是要這麽做的。”
沈度心頭一顫，心跳沒由來漏跳了一拍，而後重重撞擊著他的胸腔。
他問：“如何追求？”
應榮道：“追求的方式很多，具體我眼下也來不及說太多細節，書中自有黃金屋，你……朋友若是著急，也可先自行從書中學習，比如女子慣愛看的那些話本、繪本，其中講到的追求方式多種多樣，且大多都深受女子喜歡。”
這話一出，沈度臉色微變了一下。
應榮連忙又補充道：“不必覺得那些是女子才看的東西，男子看了便丟臉，追求所愛如何都不丟臉，且若擔心丟臉，又如何抱得美人歸。”
沈度覺得，應榮這話就像是專門說給他聽的似的。
他的確很難拉下臉面，從看他一貫不喜也不屑的話本、繪本開始，更到要將那其中的方式用於現實中。
以前，他還以此嘲弄過姜雲姝。
如今，卻要叫他當真如此去做。
沈度擰著眉頭一臉深沈，看不出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應榮也沒耽擱時間，繼續又道：“看與不看，你……讓你朋友再考慮一下也行，另外還有一事，追求講究過程，但我們解決的問題也需要結果，除了追求的方式，別的方面也同樣重要。”
“什麽方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翩翩公子，亦是如此。”
應榮不知沈度身在其中是否有所察覺，但他作為旁觀者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姜雲姝或許當真沒有沈度所以為的那般愛慕他，但她卻是明顯對他這張俊臉喜歡得不得了。
這本也不難想，沈度這張萬裏挑一的俊臉，不知叫多少姑娘都為之傾心，也正好叫姜雲姝甚是喜歡。
應榮僅瞧見過一次，就看準了這事。
那回在晉越侯府。
姜雲姝高熱不退思緒混沌，已是無力得都快找不著北了，卻還不忘用手輕撫沈度的臉龐。
一雙迷離的眼裏寫滿了對眼前所見的景象的滿意，眾人趕到時，看到的便是她情不自禁吻上去的畫面。
思緒不清時，下意識的反應便最為真實。
應榮認定自己這想法錯不了，沈度本也風姿卓越，這張俊臉又叫姜雲姝喜愛，加以利用，便能事半功倍。
應榮道：“三日後，城郊馬場將舉行一年一度的馬術比試，這等活動你雖未曾參加過，但也應是知曉一二，京中眾多女子會在當日前去觀賽，遠望瀟灑兒郎肆意奔騰的俊美模樣，如此機會正是你朋友展示英姿的大好時機，讓他邀約他的妻子同去，屆時一身筆挺騎裝，策馬奔騰大展拳腳，定能奪得夫人芳心。”
話音剛落，沈度不可理喻地拔高聲量：“你瘋了？我怎可能去做這種事？”
應榮：“……”
“……我說我朋友，怎可能去參加馬術比試。”
沈度從不是喜高調炫耀之人，更何況是這等在眾人矚目之下策馬比試的活動。
他不感興趣，也從未參加過。
這和走進牢籠，送上戲臺，當做表演的戲猴有何區別。
應榮不在乎地摸了摸鼻頭：“若是你朋友在家中坐著，夫人就會從天上掉下來，那自是不必參加這等活動了，想要俘獲女子芳心總是需要有所付出的，此計保準管用，若你朋友實在不願，那我也暫且別無它法了。”
沈度眉頭擰成川字，臉上寫滿了抗拒。▂
他都無法想象，自己若當真參加這等活動，被人瞧著該是多麽令人不適。
可是，如果瞧他的人當中也會有姜雲姝呢？
她會因此而被他吸引目光嗎？
她會因此而為他躍動心尖嗎？
沈度難耐地滾了滾喉結，還未再說什麽，應榮這頭已是耽擱不得了。
“那我便先去父皇那兒了，此事我們回頭再細細商議，不過三日後的馬術比試當真是一個絕佳時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好好想想吧。”
沈度驀地擡頭：“不是我。”
應榮揚唇一笑：“晏淮，你倒是當真對此毫不擅長，沒曾想我有朝一日還能見你這一面。”
說完這話，應榮不再給沈度反駁的機會，擺了擺手，邁開步子闊步離開了殿中。
沈度咬著後槽牙盯著應榮遠去的背影，袖口下的手指不自覺蜷縮起來。
他恥於這些事被揭露於人前，叫人知曉，可又不得不承認，應榮一番話讓他思緒豁然開朗。
沈度站在原地半晌才逐漸松開緊握的拳。
他輕舒一口氣調整了微亂的呼吸，這才放緩了面色。
罷了，只要這些當真有用，叫人知曉了，便知曉了吧。
*
姜雲姝僅是為沈度的突然邀約短暫地疑惑了一瞬後，便將之拋之腦後了。
她入宮一趟後，次日姜茂顏也從書院回了姜府。
姜茂顏一回來，得知姜雲姝也在府上的消息後，便順帶聽到了眾人猜測姜雲姝與沈度生了矛盾的消息。
她擔心又焦急，都來不及回自己屋中休息一瞬，便立即前去姜雲姝院中尋她。
姜茂顏年紀輕輕，自是不懂其中利害，只知沈度把人都氣得回了娘家，這一定是發生了天大的事。
但沒曾想，姜茂顏剛進到姜雲姝的院中，竟見她悠閑自得地躺在躺椅上，身上蓋著一張柔軟毛毯，享受著秋日的微風和爽朗的氣候。
這？
姜茂顏急匆匆上前：“姐姐，我回來了。”
姜雲姝本是微瞇著眼小憩，聞聲便懶散地掀了下眼皮：“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剛回來你不回屋收拾一下，來找我有事嗎？”
姜茂顏一噎，一時間不知說什麽好。
她的確沒什麽事找她，可是又的確是有事。
但姜雲姝這副模樣，看不出任何異樣，叫她也不知從何問起了。
或許是姜茂顏猶猶豫豫站在旁邊半晌。
姜雲姝不得不徹底睜開眼來，撐起身子看向她：“你想問我為何突然回家了是嗎？”
姜茂顏尷尬地咽了口唾沫，當事人竟比她還坦然，看起來就更不像有事的樣子了。
但她還是點了點頭，眼巴巴地看著姜雲姝。
姜雲姝：“哦，你也不樂意我回家嗎？”
姜茂顏一怔，頓時瞪大眼：“我哪有，姐姐回來我高興都還來不及。”
很快，她又反應過來：“也？還有誰，爹娘嗎？”
姜雲姝：“不是，是沈度。”
姜茂顏：“……”
到底是什麽事啊！她好好奇啊！
姜茂顏忍不住了，便直言問：“姐姐，你和姐夫吵架了嗎？因為什麽事呀，嚴重嗎？”
姜雲姝眨了眨眼：“你很好奇？”
姜茂顏連連點頭。
姜雲姝在她期待的註視下，逐漸揚起了唇角。
她微微一笑，嗓音溫軟道：“不告訴你。”
“姐姐！”姜茂顏察覺過來自己這是被逗弄了，氣惱得不行。
可如此看來，姜雲姝真的不像出了什麽事的樣子，僅像是閑來無事回家小住。
姜茂顏也就此放心了下來。
她忽的想到什麽，忙湊前去擠著姜雲姝的躺椅挨著她坐下，貼在她身邊道：“姐姐，那你這幾日都在家中住著，豈不是可以帶我去看馬術比試了。”
本被拋之腦後的事又被提前，姜雲姝不由想到沈度那副古怪邀約她的樣子。
姜雲姝頓了一下，才道：“上次就答應你了，本也是要帶你去的。”
姜茂顏翹著唇角道：“上次你多敷衍啊，你時常這般敷衍我，我原本還沒指望你真能帶我去呢。”
“是嗎？那不然不去了？”
“去！當然要去！我要去的！”
*
因著要去馬術比試，姜茂顏自是沒有門路的，而姜雲姝也是頭一次參加，便只能找到向來對娛樂之事多有了解的楊靈珊。
楊靈珊聽聞此消息，毫不吝嗇地包下了幾人的門票，也興沖沖地打算一同前往。
姜茂顏便也提議是否可以邀上沈妙慈同行。
於是，到了馬術比試當日，四個姑娘便相約一齊朝城郊的馬場而去了。
姜雲姝剛坐上楊靈珊的馬車，楊靈珊就已迫不及待地拉住她，連忙道：“雲姝，你怎麽回事，這等消息還藏著掖著，我竟到今日才知曉。”
姜雲姝被楊靈珊拉著坐到了身邊，身子一個踉蹌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而後她坐穩身子微蹙了下眉，便以為楊靈珊所問是她近來和沈度有矛盾了一事。
但很快，楊靈珊已是急促先道：“沈大人為何會參加今日的馬術比試，是你讓他參加的嗎，他竟還有這般興趣，我聽聞沈大人曾在隨軍前去西江征戰，他騎術如何，今日可是會拔得頭籌？”
姜雲姝：“等等，你慢些說，你在說什麽？”
楊靈珊：“？”
跟著姜雲姝隨後而來的姜茂顏聽聞此話，忙湊過來道：“靈珊姐姐，你說我姐夫今日參加了馬術比試？！”
楊靈珊肯定地點頭，目光仍在看向姜雲姝。
姜雲姝也稍有怔楞，但她除了那日在宮中遇見沈度後，這幾日也未再和他見過面，自是不知曉此事。
所以當時他邀約她同去馬場，是為讓她觀看他的比賽？
姜雲姝因此有些不滿。
她不想看他比賽。
“雲姝？”
“姐姐？”
姜雲姝：“我不知道，既是參加了，便參加了吧。”
楊靈珊狐疑地看了眼姜雲姝，而後視線飄向姜茂顏。
得到姜茂顏一個為難又欲言又止的眼神後，她便抿了抿唇移開了目光，並沒有多問。
沈妙慈是最後一個上馬車的。
開開心心的小姑娘似乎還不知道自己的大哥和嫂嫂有了矛盾，興沖沖地把註意力都放在了即將前去的馬術比試上。
馬車一路朝著城郊駛去。
直到抵達馬場，幾人才訝異於沈度參賽的消息傳出後，對前來觀賽的人群的號召力。
姜茂顏怔然呢喃著：“竟這麽多人，我們不會沒有位置了吧。”
沈妙慈甚至都還不知自己大哥參賽，不解道：“今日怎會這般熱鬧？”
楊靈珊也喃喃低語了幾句，不過還是很快回神道：“不必擔心，我定了上等座，我們趕緊先進場吧。”
今日馬車外圍觀人群的確眾多，但大多並無進場觀賽的資格。
幾人從擁擠的人潮中入了馬場後，便一路跟隨引路的侍從前往了楊靈珊預定的上等座。
果真這事找上楊靈珊是一定不會出錯的。
姜茂顏和沈妙慈兩個小姑娘欣喜地在場地寬闊的半露天坐席四處張望。
這裏視野絕佳，不受風吹日曬，還與其餘坐席隔絕開來。
姜雲姝也有些新奇地打量了一周後，在楊靈珊身邊坐下：“臨時問你，你也能找著這般好位置，你以往可是常來看馬術比試？”
楊靈珊得意一笑：“算不得常來，但也來得不少，這兒賽人也賽馬，馬術比試一年一回，但平時大多都以賽馬為主，我在這還賺了不少銀子呢。”
姜雲姝淡淡地點了點頭，不怎感興趣。
楊靈珊話鋒一轉，壓低了些聲音問：“你和沈大人發生什麽事了？”
姜雲姝此時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她自認為自己和沈度之間發生的事是小問題，且只能他們二人才能解決。
但實際上，因著這個問題的牽連，身邊的人皆會為此擔憂詢問。
從爹娘，到貴妃娘娘，到姜茂顏，乃至現在的楊靈珊。
姜雲姝被問了數次，她和沈度發生了什麽。
姜雲姝還是不想回答，但也有些煩悶了。
若是事情遲遲無法解決，豈不是要一直遭眾人詢問。
再到後面，或許還有沈妙慈，沈家兩兄弟，還有沈家兩位長輩，或者更多更多的人。
姜雲姝並不在意外人的議論。
但不是不在意身邊之人的擔憂。
她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言簡意賅道：“一點小事罷了，我會盡快解決的。”
楊靈珊聞言，眉頭一皺。
她雖是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她卻是了解姜雲姝的。
姜雲姝解決問題的法子向來簡單直白，若是遇上什麽麻煩事，她則會選擇最不麻煩的那個法子去解決。
就好比最初被簡方澤纏上時。
她在正巧遇見一個合心意的人的情況下，她便想以和人成婚的法子來一勞永逸規避麻煩。
那她和沈度……
楊靈珊心下一驚，還未想出什麽所以然來，身邊忽的一道驚呼聲傳來。
“那不是我大哥嗎！他怎會在此！”
順著沈妙慈的呼聲，周圍其餘坐席也傳出了一陣不小的動靜。
姜雲姝本還煩悶著，便沒興趣將目光移向沈度出現的方向。
但眼看幾人齊齊扭頭看去，皆是眸光一怔，她又不由有些好奇。
喧騰持續了一陣，姜雲姝到底還是轉了頭。
目光還未聚焦，視線裏率先沖入一片張揚的紅，被那人高束起的一頭烏發襯得晃人眼簾。
沈度一身朱砂騎裝，腰間沈黑革帶緊束，以白玉裝點，矜貴又豪氣。
一雙被長褲黑靴包裹住的腿長而有力，黑帶纏繞，勾勒出蠱人的肌肉線條。
不同於他們成婚時那身飽和度更高的艷紅喜袍，也不同於他平日大多以深色衣著為裝扮的高深沈冷。
朱砂的紅低調中帶著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張揚，高束起的發露出他精壯的肩頸線條，讓他身姿更顯挺拔修長。
額前幾縷碎發自然垂下，發絲隨風飄揚，不時掃過他棱角分明的輪廓，描繪出一幅瀟灑不羈的畫面。
眉宇間深沈淡漠，幽深的眼眸看不見底似的，又將他一身張揚之氣斂入沈穩之中。
他只是靜靜站在馬場外圍的角落裏，就如瓊枝玉樹一般，足以吸引一大片目光向他聚集。
沈妙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以她對自己兄長的了解，只覺沈度這莫不是被人奪舍了。
姜茂顏也止不住地眨眼，試圖讓自己看得更清晰些。
楊靈珊張了張嘴，難掩訝異：“沈度這裝扮也……”
混雜在周圍的嘈雜聲中，姜雲姝下意識咽了口唾沫，不自覺接話道：“也太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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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度以“我有一個朋友”開頭道出話題時。
應榮自是毫不猶豫接受了這個無中生友的說法，迫不及待地追問了下去。
沈度道：“他本以為他的妻子愛慕他已久，她接近他，追求他，他們最終結為夫妻後，他卻發現，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應榮又驚又矛盾地微怔了眼眸。
驚的是沈度和姜雲姝之間居然發生了這等事。
矛盾的卻是，他好像不用沈度如此道來，在此之前也沒覺得是姜雲姝愛慕沈度已久，更遑論接近、追求。
反倒是沈度，淪陷的速度令人咂舌。
應榮便也就此在對姜雲姝美貌的認可下，又加之一條對沈度強烈至極的吸引力的認可。
所以，沈度因動心得厲害便想象到了這個地步？
但應榮沒敢問，只故作鎮定道：“然後呢？”
沈度擰著眉頭，好似很煩接著說下去，但又不得不說：“然後他的妻子便要將他拋棄！”
應榮抽了抽嘴角：“不至於吧，即使她的愛慕並非真實，但仍是和你……的朋友成了婚，那為何在你朋友發現真相後，就突然要將你的朋友拋棄呢？”
沈度斂目，平靜地道出此言，好似當真只是在說他一個朋友的故事：“因為他欺騙了她。”
“騙了何事？”
沈度驀地擡眼，冷然看向應榮：“你到底有沒有解決辦法。”
應榮噎了一下，無奈又失語。
講故事講一半，他連來龍去脈都未曾弄清楚，怎麽給出解決辦法。
但顯然，更多的沈度已不願再提。
對此，應榮還是認真思索了一下，而後得出結論：“所以，關鍵的點，是你的朋友欺騙了他的妻子，自是應當尋求他妻子的原諒才是。”
“可是她說，永遠也不會原諒他了。”應榮：“……”
這麽嚴重嗎，那得是什麽天大的事，沈度對人做了什麽喪心病狂之事。
應榮頓了片刻，又道：“我聽四皇妹說，有的女子慣愛說反話，不要便是要，不想便是想，說是永遠不會原諒，便是你哄哄我，便原諒你。”
“但又有另一部分女子向來坦誠，心中想法如何，說出口便是如何，這類女子大膽直白，也不會說反話，所以若是說永遠不會原諒，便是當真不會原諒了。”
應榮說完這話看向沈度，細細打量著他的表情變化，問：“所以，你朋友的妻子，是哪一種？”
沈度只覺應榮一番話簡直像是隨口胡謅，但他還是耐著性子想了一瞬。
姜雲姝很顯然是後者，她的直白時常讓他措手不及，她的直白也讓他喜歡得不行。
所以，姜雲姝所說的不原諒便是真的不原諒了。
沈度眸光一沈，語氣驟冷：“你不必管是哪一種，直接說解決辦法即可。”
應榮：“……”
若是不知是哪一種，如何對癥下藥。
好在他也就是那麽隨口一問，他雖是與姜雲姝接觸不多，但也大抵猜得到她是後者。
既是後者。
應榮便道：“原諒一事固然也非常重要，但並非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你……朋友和他的妻子之間除了原諒與否，還有一個問題，便是你朋友的妻子，並不愛你朋友。”
應榮看向沈度：“對嗎？”
沈度一記冷眼射去：“不必重覆，說重點。”
應榮揚唇笑了笑：“重點自是讓你朋友的妻子真的愛上你的朋友，不就解決問題了。”
沈度一怔，似是在應榮簡單的話語下突然沖破了一直沒法打破的牢籠。
是這麽一個問題，也正是這麽一個解決的辦法。
如此簡單，他竟一直沒想到。
不。
沈度很快在心裏否認，這並不簡單。
這甚至將他帶入了另一個難題中。
如何讓姜雲姝愛上他。
在遇見姜雲姝之前，沈度未曾有過男女之情，愛上姜雲姝本就是他人生意料之外的事。
他一直以為自己被愛著，便從未想過如何讓她愛他，只肆無忌憚地承接著那份只是他想象出來的愛意。
而如今真相被揭開。
他甚至失去了想象的能力。
她不愛他時，就已是讓他好似沈入了夢幻的泡沫中，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若她真的愛他時，會是什麽樣子。
這個想法，像一個巨大的鉤子將他鉤住。
即使被鉤子銳利的尖端刺破骨肉，也仍是想要咬緊鉤子，順著鉤子拉拽的力道浮上水面，看清那虛幻以外的真實。
沈度站得筆直，背脊卻感到發僵。
他微斂下眉目，扯動著唇角，將想要問出口的話碾磨在唇邊。
這一刻，他甚至快要放下他全部的驕傲，即使是在人前暴露他的傷口，即使是讓應榮聽他的笑話。
他也不想，讓她的愛落在一個無中生有的人身上。
沈度再度擡眼時，便是不自然地僵著一張臉。
周圍暫無別人，他深吸一口氣後，終是生硬地開口問：“那你說，怎麽做她才能愛我？”
“報！殿下，皇上急召您前去養心殿。”
應榮這頭聽得正起勁，他過往數年何曾見過眼前沈度這副模樣。
即使來報的太監著急，且帶著皇上的命令，他也不耐煩地連忙呵斥：“喊什麽喊！我聽得到！先出去候著！”
太監一怔，也知自家主子與旁的主子不同，也不見得像是會上趕著馬不停蹄趕去皇上面前掙表現的。
但太監方才沖進來時不免因太過急切，正巧就聽見了沈度那句話。
他自是同應榮一樣驚訝，眼下即使被主子揮退，也沒忍住下意識擡眸看了沈度一眼。
不看還好，一看霎時嚇得縮了脖子。
沈度臉色黑得可怕。
應榮也略有尷尬地扯了下嘴角，正要開口。
沈度沈著臉色搶先補充：“……朋友。”
應榮：“……嗯，我知道。”
一陣短暫但詭異的沈默後。
應榮整理好情緒開口：“皇上召見，我不得不去，那我們便長話短說，我也不繞圈子了。”
沈度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之色，但也難得沒出言冷嗤，只靜靜聽著。
應榮也是趕時間，便當真不賣關子了。
他快聲道：“這等法子，不必從我四皇妹那聽得，我自己也能悟出，正如你朋友起初認為他妻子愛慕他時一樣，接近，追求，不論男女，在期望得到對方的感情之時，皆是要這麽做的。”
沈度心頭一顫，心跳沒由來漏跳了一拍，而後重重撞擊著他的胸腔。
他問：“如何追求？”
應榮道：“追求的方式很多，具體我眼下也來不及說太多細節，書中自有黃金屋，你……朋友若是著急，也可先自行從書中學習，比如女子慣愛看的那些話本、繪本，其中講到的追求方式多種多樣，且大多都深受女子喜歡。”
這話一出，沈度臉色微變了一下。
應榮連忙又補充道：“不必覺得那些是女子才看的東西，男子看了便丟臉，追求所愛如何都不丟臉，且若擔心丟臉，又如何抱得美人歸。”
沈度覺得，應榮這話就像是專門說給他聽的似的。
他的確很難拉下臉面，從看他一貫不喜也不屑的話本、繪本開始，更到要將那其中的方式用於現實中。
以前，他還以此嘲弄過姜雲姝。
如今，卻要叫他當真如此去做。
沈度擰著眉頭一臉深沈，看不出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應榮也沒耽擱時間，繼續又道：“看與不看，你……讓你朋友再考慮一下也行，另外還有一事，追求講究過程，但我們解決的問題也需要結果，除了追求的方式，別的方面也同樣重要。”
“什麽方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翩翩公子，亦是如此。”
應榮不知沈度身在其中是否有所察覺，但他作為旁觀者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姜雲姝或許當真沒有沈度所以為的那般愛慕他，但她卻是明顯對他這張俊臉喜歡得不得了。
這本也不難想，沈度這張萬裏挑一的俊臉，不知叫多少姑娘都為之傾心，也正好叫姜雲姝甚是喜歡。
應榮僅瞧見過一次，就看準了這事。
那回在晉越侯府。
姜雲姝高熱不退思緒混沌，已是無力得都快找不著北了，卻還不忘用手輕撫沈度的臉龐。
一雙迷離的眼裏寫滿了對眼前所見的景象的滿意，眾人趕到時，看到的便是她情不自禁吻上去的畫面。
思緒不清時，下意識的反應便最為真實。
應榮認定自己這想法錯不了，沈度本也風姿卓越，這張俊臉又叫姜雲姝喜愛，加以利用，便能事半功倍。
應榮道：“三日後，城郊馬場將舉行一年一度的馬術比試，這等活動你雖未曾參加過，但也應是知曉一二，京中眾多女子會在當日前去觀賽，遠望瀟灑兒郎肆意奔騰的俊美模樣，如此機會正是你朋友展示英姿的大好時機，讓他邀約他的妻子同去，屆時一身筆挺騎裝，策馬奔騰大展拳腳，定能奪得夫人芳心。”
話音剛落，沈度不可理喻地拔高聲量：“你瘋了？我怎可能去做這種事？”
應榮：“……”
“……我說我朋友，怎可能去參加馬術比試。”
沈度從不是喜高調炫耀之人，更何況是這等在眾人矚目之下策馬比試的活動。
他不感興趣，也從未參加過。
這和走進牢籠，送上戲臺，當做表演的戲猴有何區別。
應榮不在乎地摸了摸鼻頭：“若是你朋友在家中坐著，夫人就會從天上掉下來，那自是不必參加這等活動了，想要俘獲女子芳心總是需要有所付出的，此計保準管用，若你朋友實在不願，那我也暫且別無它法了。”
沈度眉頭擰成川字，臉上寫滿了抗拒。▂
他都無法想象，自己若當真參加這等活動，被人瞧著該是多麽令人不適。
可是，如果瞧他的人當中也會有姜雲姝呢？
她會因此而被他吸引目光嗎？
她會因此而為他躍動心尖嗎？
沈度難耐地滾了滾喉結，還未再說什麽，應榮這頭已是耽擱不得了。
“那我便先去父皇那兒了，此事我們回頭再細細商議，不過三日後的馬術比試當真是一個絕佳時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好好想想吧。”
沈度驀地擡頭：“不是我。”
應榮揚唇一笑：“晏淮，你倒是當真對此毫不擅長，沒曾想我有朝一日還能見你這一面。”
說完這話，應榮不再給沈度反駁的機會，擺了擺手，邁開步子闊步離開了殿中。
沈度咬著後槽牙盯著應榮遠去的背影，袖口下的手指不自覺蜷縮起來。
他恥於這些事被揭露於人前，叫人知曉，可又不得不承認，應榮一番話讓他思緒豁然開朗。
沈度站在原地半晌才逐漸松開緊握的拳。
他輕舒一口氣調整了微亂的呼吸，這才放緩了面色。
罷了，只要這些當真有用，叫人知曉了，便知曉了吧。
*
姜雲姝僅是為沈度的突然邀約短暫地疑惑了一瞬後，便將之拋之腦後了。
她入宮一趟後，次日姜茂顏也從書院回了姜府。
姜茂顏一回來，得知姜雲姝也在府上的消息後，便順帶聽到了眾人猜測姜雲姝與沈度生了矛盾的消息。
她擔心又焦急，都來不及回自己屋中休息一瞬，便立即前去姜雲姝院中尋她。
姜茂顏年紀輕輕，自是不懂其中利害，只知沈度把人都氣得回了娘家，這一定是發生了天大的事。
但沒曾想，姜茂顏剛進到姜雲姝的院中，竟見她悠閑自得地躺在躺椅上，身上蓋著一張柔軟毛毯，享受著秋日的微風和爽朗的氣候。
這？
姜茂顏急匆匆上前：“姐姐，我回來了。”
姜雲姝本是微瞇著眼小憩，聞聲便懶散地掀了下眼皮：“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剛回來你不回屋收拾一下，來找我有事嗎？”
姜茂顏一噎，一時間不知說什麽好。
她的確沒什麽事找她，可是又的確是有事。
但姜雲姝這副模樣，看不出任何異樣，叫她也不知從何問起了。
或許是姜茂顏猶猶豫豫站在旁邊半晌。
姜雲姝不得不徹底睜開眼來，撐起身子看向她：“你想問我為何突然回家了是嗎？”
姜茂顏尷尬地咽了口唾沫，當事人竟比她還坦然，看起來就更不像有事的樣子了。
但她還是點了點頭，眼巴巴地看著姜雲姝。
姜雲姝：“哦，你也不樂意我回家嗎？”
姜茂顏一怔，頓時瞪大眼：“我哪有，姐姐回來我高興都還來不及。”
很快，她又反應過來：“也？還有誰，爹娘嗎？”
姜雲姝：“不是，是沈度。”
姜茂顏：“……”
到底是什麽事啊！她好好奇啊！
姜茂顏忍不住了，便直言問：“姐姐，你和姐夫吵架了嗎？因為什麽事呀，嚴重嗎？”
姜雲姝眨了眨眼：“你很好奇？”
姜茂顏連連點頭。
姜雲姝在她期待的註視下，逐漸揚起了唇角。
她微微一笑，嗓音溫軟道：“不告訴你。”
“姐姐！”姜茂顏察覺過來自己這是被逗弄了，氣惱得不行。
可如此看來，姜雲姝真的不像出了什麽事的樣子，僅像是閑來無事回家小住。
姜茂顏也就此放心了下來。
她忽的想到什麽，忙湊前去擠著姜雲姝的躺椅挨著她坐下，貼在她身邊道：“姐姐，那你這幾日都在家中住著，豈不是可以帶我去看馬術比試了。”
本被拋之腦後的事又被提前，姜雲姝不由想到沈度那副古怪邀約她的樣子。
姜雲姝頓了一下，才道：“上次就答應你了，本也是要帶你去的。”
姜茂顏翹著唇角道：“上次你多敷衍啊，你時常這般敷衍我，我原本還沒指望你真能帶我去呢。”
“是嗎？那不然不去了？”
“去！當然要去！我要去的！”
*
因著要去馬術比試，姜茂顏自是沒有門路的，而姜雲姝也是頭一次參加，便只能找到向來對娛樂之事多有了解的楊靈珊。
楊靈珊聽聞此消息，毫不吝嗇地包下了幾人的門票，也興沖沖地打算一同前往。
姜茂顏便也提議是否可以邀上沈妙慈同行。
於是，到了馬術比試當日，四個姑娘便相約一齊朝城郊的馬場而去了。
姜雲姝剛坐上楊靈珊的馬車，楊靈珊就已迫不及待地拉住她，連忙道：“雲姝，你怎麽回事，這等消息還藏著掖著，我竟到今日才知曉。”
姜雲姝被楊靈珊拉著坐到了身邊，身子一個踉蹌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而後她坐穩身子微蹙了下眉，便以為楊靈珊所問是她近來和沈度有矛盾了一事。
但很快，楊靈珊已是急促先道：“沈大人為何會參加今日的馬術比試，是你讓他參加的嗎，他竟還有這般興趣，我聽聞沈大人曾在隨軍前去西江征戰，他騎術如何，今日可是會拔得頭籌？”
姜雲姝：“等等，你慢些說，你在說什麽？”
楊靈珊：“？”
跟著姜雲姝隨後而來的姜茂顏聽聞此話，忙湊過來道：“靈珊姐姐，你說我姐夫今日參加了馬術比試？！”
楊靈珊肯定地點頭，目光仍在看向姜雲姝。
姜雲姝也稍有怔楞，但她除了那日在宮中遇見沈度後，這幾日也未再和他見過面，自是不知曉此事。
所以當時他邀約她同去馬場，是為讓她觀看他的比賽？
姜雲姝因此有些不滿。
她不想看他比賽。
“雲姝？”
“姐姐？”
姜雲姝：“我不知道，既是參加了，便參加了吧。”
楊靈珊狐疑地看了眼姜雲姝，而後視線飄向姜茂顏。
得到姜茂顏一個為難又欲言又止的眼神後，她便抿了抿唇移開了目光，並沒有多問。
沈妙慈是最後一個上馬車的。
開開心心的小姑娘似乎還不知道自己的大哥和嫂嫂有了矛盾，興沖沖地把註意力都放在了即將前去的馬術比試上。
馬車一路朝著城郊駛去。
直到抵達馬場，幾人才訝異於沈度參賽的消息傳出後，對前來觀賽的人群的號召力。
姜茂顏怔然呢喃著：“竟這麽多人，我們不會沒有位置了吧。”
沈妙慈甚至都還不知自己大哥參賽，不解道：“今日怎會這般熱鬧？”
楊靈珊也喃喃低語了幾句，不過還是很快回神道：“不必擔心，我定了上等座，我們趕緊先進場吧。”
今日馬車外圍觀人群的確眾多，但大多並無進場觀賽的資格。
幾人從擁擠的人潮中入了馬場後，便一路跟隨引路的侍從前往了楊靈珊預定的上等座。
果真這事找上楊靈珊是一定不會出錯的。
姜茂顏和沈妙慈兩個小姑娘欣喜地在場地寬闊的半露天坐席四處張望。
這裏視野絕佳，不受風吹日曬，還與其餘坐席隔絕開來。
姜雲姝也有些新奇地打量了一周後，在楊靈珊身邊坐下：“臨時問你，你也能找著這般好位置，你以往可是常來看馬術比試？”
楊靈珊得意一笑：“算不得常來，但也來得不少，這兒賽人也賽馬，馬術比試一年一回，但平時大多都以賽馬為主，我在這還賺了不少銀子呢。”
姜雲姝淡淡地點了點頭，不怎感興趣。
楊靈珊話鋒一轉，壓低了些聲音問：“你和沈大人發生什麽事了？”
姜雲姝此時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她自認為自己和沈度之間發生的事是小問題，且只能他們二人才能解決。
但實際上，因著這個問題的牽連，身邊的人皆會為此擔憂詢問。
從爹娘，到貴妃娘娘，到姜茂顏，乃至現在的楊靈珊。
姜雲姝被問了數次，她和沈度發生了什麽。
姜雲姝還是不想回答，但也有些煩悶了。
若是事情遲遲無法解決，豈不是要一直遭眾人詢問。
再到後面，或許還有沈妙慈，沈家兩兄弟，還有沈家兩位長輩，或者更多更多的人。
姜雲姝並不在意外人的議論。
但不是不在意身邊之人的擔憂。
她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言簡意賅道：“一點小事罷了，我會盡快解決的。”
楊靈珊聞言，眉頭一皺。
她雖是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她卻是了解姜雲姝的。
姜雲姝解決問題的法子向來簡單直白，若是遇上什麽麻煩事，她則會選擇最不麻煩的那個法子去解決。
就好比最初被簡方澤纏上時。
她在正巧遇見一個合心意的人的情況下，她便想以和人成婚的法子來一勞永逸規避麻煩。
那她和沈度……
楊靈珊心下一驚，還未想出什麽所以然來，身邊忽的一道驚呼聲傳來。
“那不是我大哥嗎！他怎會在此！”
順著沈妙慈的呼聲，周圍其餘坐席也傳出了一陣不小的動靜。
姜雲姝本還煩悶著，便沒興趣將目光移向沈度出現的方向。
但眼看幾人齊齊扭頭看去，皆是眸光一怔，她又不由有些好奇。
喧騰持續了一陣，姜雲姝到底還是轉了頭。
目光還未聚焦，視線裏率先沖入一片張揚的紅，被那人高束起的一頭烏發襯得晃人眼簾。
沈度一身朱砂騎裝，腰間沈黑革帶緊束，以白玉裝點，矜貴又豪氣。
一雙被長褲黑靴包裹住的腿長而有力，黑帶纏繞，勾勒出蠱人的肌肉線條。
不同於他們成婚時那身飽和度更高的艷紅喜袍，也不同於他平日大多以深色衣著為裝扮的高深沈冷。
朱砂的紅低調中帶著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張揚，高束起的發露出他精壯的肩頸線條，讓他身姿更顯挺拔修長。
額前幾縷碎發自然垂下，發絲隨風飄揚，不時掃過他棱角分明的輪廓，描繪出一幅瀟灑不羈的畫面。
眉宇間深沈淡漠，幽深的眼眸看不見底似的，又將他一身張揚之氣斂入沈穩之中。
他只是靜靜站在馬場外圍的角落裏，就如瓊枝玉樹一般，足以吸引一大片目光向他聚集。
沈妙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以她對自己兄長的了解，只覺沈度這莫不是被人奪舍了。
姜茂顏也止不住地眨眼，試圖讓自己看得更清晰些。
楊靈珊張了張嘴，難掩訝異：“沈度這裝扮也……”
混雜在周圍的嘈雜聲中，姜雲姝下意識咽了口唾沫，不自覺接話道：“也太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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