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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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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綢桑腳下步子慢悠悠,跨過門檻第一件事是擡頭望了眼天上的太陽,而後轉身將房門關了個嚴實,此一時收手,整間屋子被青光籠罩,他立了結界,短時間內無人能夠進出。

九離站在院子中央,雙臂環抱胸前,旁時少能見到他如此嚴肅,拋去困意懶散,兩人相對而立,見綢桑一切收拾妥當才遲遲開口:“首領說非你不可,我早已將你的身份猜了個七七八八,但斷沒想過以這種方式送你回去。”

“只要結果是好的,什麽方式還重要嗎?不過的確有件事要麻煩您,請將這盒子給鏡婆,可做那白毛怪的藥引,如此首領大業無憂,她看了就該知道如何使用。”綢桑遂將手中木匣遞去。

“為了首領?”九離看著這木匣先是狐疑,而後又往屋內探探身子,不用猜也能明白眼前之人為何拼了命也要保白毛怪。

“綢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就是請您不要聲張,同鏡婆說權當什麽都沒發生,替綢桑保住這秘密,綢桑並非為了他人,而是為了保命,若是人人知道九尾狐尾可救人,在下這命怕是……咳咳……”話音未落欲要行禮,卻接連咳了好幾聲,這身子越發不作用了。

九離點頭答應,但心中已如明鏡,嘆了句:“何苦呢?”

綢桑握著無為的手藏在袖子下暗暗發抖,一甩手青光再起,“您動手吧,只留條命便夠了。”

“本就是以大欺小,還要我趁人之危,我的名聲怕是要毀於一旦嘍……”九離苦笑搖頭,一揚手鶴引退出去很遠。

“這是作甚?”綢桑一歪頭笑看著。

“明知故問。”言罷,九離端起架勢,出拳上前,只是這拳拳帶風,瞧著不像是個只會用招魂幡的算命先生,倒像是個練家子。

“綢桑自當領情。”一語畢,青鋒飛出,綢桑握著無為與九離纏鬥到一塊兒去,只是這一身傷使他出劍與往日相比極慢,連端劍的手也不穩,莫說九離使出一半力,哪怕只用三分也足夠了。

可就算如此綢桑還是不顧一切朝九離攻去,一時不肯停歇,哪怕舊傷未愈挾著新痛不斷向他襲來,他的手止不住發抖仍不願放棄,好似打算放肆發洩一場,一如頭頂越下越大的雪。

“不過是演演戲,過個幾招便罷了,社君已經放風出去,南邵逆臣潛伏肅辛多年被捕,不日便將送回南邵,很快便會傳遍北禺南邵,你我大可不必假戲真做,我也下不去這個手。”九離側身同他說。

“下不去手?那可不行。”綢桑身子輕盈一躍,握著尺八翻身繞後,再見時兩人背靠著背,他料到九離反應很快,該是一眨眼便知曉下一步要如何應對。

果然,九離揮拳轉身,雙手向前推去,只見拳頭抵著倒轉後的無為直楞楞插進綢桑的身體裏,劍鋒刺入血肉,血珠落在白雪之上,一滴接著一滴,神似雪地裏盛開的梅花。

“你這是害我啊!”九離收拳,立在雪中蹙眉瞧著仍以微笑示人的綢桑,心境越發覆雜起來。

綢桑將插在自己腹部的無為拔出來,捂著劍傷搖頭,笑著開口:“在下並無害您之心,出了這門便可說是畏罪拒捕,綢桑無甚名聲,您不必在意,但需如此恩情才能還清,此事畢,我便不再欠他什麽。”轉回身,在雪中踏出一個個腳印,每一步都搖搖欲墜,他凝望著緊閉的房門,散著青綠熒光的雙眸透過窗戶紙瞧見那榻上人影尤在,少白應還睡著毫無察覺。

綢桑拖踏著步子,直到再也支撐不住,雙膝撲通跪在地上,挪身向房門爬去,終停在臺階上,再無力氣。

九離站在雪中背手瞧著,他雖不喜綢桑,但也憑空生了幾分憐惜,“這又是何苦呢?”

綢桑伸出手去,隔著結界輕柔撫摸著緊閉著的房門,就像是伸手摸著的是少白的臉,指尖聚起青光,結界轉瞬消失,“您快些帶我走,綢桑實在不想讓……她……看見……”他臉墊著胳膊上,望著白雪從天上飄下來,直打得他睜不開眼,“好日子,該就要到了吧?”

是該就要到了。

少白躺在榻上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塊兒舒服地兒,尤其是腦袋,疼得要命,好似有人拿著個木魚錘敲來敲去,她捂著頭蹙眉緩緩睜開眼,嘭一聲窗子被風撞開,屬實嚇了一跳。

榻前放了一筐山裏紅,少白覺得奇怪,瞧著屋子布置應是白府,莫不是這白公子打算幹點兒副業?去街上賣糖葫蘆?

窗外風雪大作,她不曉得自己睡了多久,拖沓著步子走到窗前,放眼望去好似寒冬臘月起了霧,一丈之外已瞧不真切,琉璃瓦上點了白,黑石綠水蓋了被,但凡能瞧見的沒一點兒雜色。

院中的歪脖子松樹慘遭蹂躪至今,終是聽見一聲脆響,徹底攔腰斷了,少白想出去看個究竟,這門卻如何也推不開,順著門縫瞧去,該是從外頭鎖上了,反正窗是開的。

攬起衣袍,從窗口躍出,向四周掃了一圈,滿地新雪蓬松柔軟,一腳下去好似豆腐,而今已過腳踝,她瞧著院子裏不見一個腳印兒,故而大喊:“白公子!厭厭!”真是奇了怪了。

往前行去,鞋尖沾著白雪,每走一步便向前踢去一些,她記得自己該是在半更雪,為何突然到了白府?白毛怪呢?思及此,少白提著袍子拔腿就跑,新雪雖不滑,卻也難走得很,一著急化作伯勞向白府外飛去。

鏡婆不在,元溪獨自坐在榻邊兒守著,少白一腳蹬開窗戶翻進來她沒有一點兒心理準備,稍稍平覆撲騰亂跳的心,寬慰說:“不必擔心,鏡婆走前囑咐,他所修習之法很是特殊,萬萬不可隨意調理,否則極易導致靈氣逆行,現下並無性命之危。”

“已去了幾個時辰,既如此,為何他還未醒過來?!”少白快步行到跟前去,欲抓住白毛怪的手,可眼瞧著那些個可怖傷口又不大敢了。

“大抵是……”元溪垂頭皺眉舔了舔嘴唇,這叫她如何說?說若是其他人怕早就活不成了?說白毛怪渾身的血流了七七八八?說五臟六腑尋不到幾處尚還完好?瞧著少白一雙紅腫的眼,如何也說不出來這一番話,幸而還有那條狐尾,可狐尾之事也不能說,真是愁死個人。

“鏡婆說他不同於常人,不是暈死,而是休眠,以此保存生息修覆身體,未見得不是好事……況且我還以為……”元溪欲言又止,心想說這話還是別說算了,可少白忽而擡起頭,目光灼灼盯著她。

“以為什麽?”

“倒也不甚重要,我以為你此時該心系綢桑的,畢竟總能瞧見你倆待在一處,想著沒幾天他就該南歸,未料到你竟回來了,想來該是我們多心誤會了你倆的關系。”少白自進屋以來壓根兒沒提過綢桑,元溪卻因此暗暗難受,也不曉得這難受哪裏來的,幾次欲言又止,到最後還是沒憋住。

“南歸?回南邵?”少白聽完一楞,“他不是在南邵活不下去了才來了北禺?緣何還要回去?!豈不是找死?!”

元溪思慮再三還是點了頭,“沒幾天了,你最好還是去看看……看一眼,少一眼。”

“他現在在哪?!”

“在浮生夢的地牢裏。”眼下夜已將近,房間裏更是暗了幾分。

“地牢?!”少白心中無比詫異,“為何是在地牢?!他不是雲起的人嗎?!”未說的是一如書生溫潤之人,如何也不可能攪出多大的亂子。

“我一時半刻不會走,你還是去看了再說吧。”元溪接著嘆了口氣,眼神愈發覆雜起來,好似有不能脫口的話壓在嘴邊。

少白想不通此中道理,冒著風雪行在路上,此時街道已沒什麽人,倒是有幾家鋪子開著,主人搬了個凳子坐在階上,烤著個火盆觀起雪景來,爐子上烤著山芋,泥罐燒著水,熱氣咕嚕嚕向上翻湧,雪落似是刻意繞開這一塊兒,平地上畫了渾圓的陰影。

她遭那藏在雪下的石頭絆了一下,扭頭正巧與觀雪之人對視,而今還哪有心思笑?卻聽見耳邊有人閑聊些什麽。

“我一早就說狐妖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根兒是大事,你還別不信。”

“早年間攜家帶口往南邵跑,過舒坦日子去了,北禺人家瞧不上,地兒是死的人是活的。”

“吃南邵的飯、喝南邵的水,怎麽可能跟咱們一條心,我說什麽來著,到底是讓九離大人抓起來了吧?!估摸著沒少賣咱們,要不那麽些個人,怎麽就抓他?!肯定是犯大事兒了。”

少白深一腳淺一腳向浮生夢行著,非叫她聽見這麽一通,猛然轉過頭想要爭辯幾句,剛開口,卻發現自己什麽都不曉得,那鋪子老板見著少白微微一樂十分客氣。

她心中煩躁,遂瞪了人家一眼,扭頭飛快跑開,不曉得還以為是吃錯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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