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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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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所以,你是要告訴我今日之事也是迫不得已?”綢桑一挑眉,方才片刻溫情拋諸腦後,轉眼變了顏色。

白公子曉得他疑心重,若是遮遮掩掩,就算他面上不反駁約莫私下裏也要查個清楚,且自小便知道綢桑這人只是瞧著溫柔,若是打他一下,哪怕是此生沒機會,待等死了都要去人家墳頭上跺兩腳,思及此他無賴笑了笑:“反正雲起已經知道我的身份,至於其他人……如此一來總不會懷疑到我頭上去。”

“那桓山……”綢桑提手指著門外。

“是他自己。”白公子回想起與桓山的對話,桓山初時知曉這計劃便默然同意。

那日夜盡天明,他換好了衣裳,平白聽見屋外幾聲雜音,推門而出瞧見屋檐下桓山斜斜倒在地上,如此便罷了,桓山甚至還刻意了布置一番現場,道了句早,這才艱難爬起來行禮拜別,至於身在前院那是桓山為了拖延時間特意設計的。

“厭厭呢?”綢桑在白公子身上頗瞧見幾分南邵王的影子,故此睨著他露出幾分生疏感,可這張臉的的確確是像極了自家人,因此心中五味雜陳。

為人君,不可有婦人之仁,該出手時,應除去一切阻礙,綢桑似乎有些不悅,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我刺的那個穴位能禁錮她體內靈氣流動,加之天冷才會休眠展露蛇身,只要她的心生得不偏,定然不會有生命危險,我心中有數的。”白公子十足篤定。

“生得不偏?若是偏了呢?你有數?但願吧,不過這幾日我勸你稱病閉門不出,如此一折騰,滿城巡邏少不了,半更雪的人也近乎全部出動,雖有首領掩護,但你沒有任何退路,多年不見,希望你那二哥行事風格依舊乖戾。”

“但願。”白公子若有所思低語答道。

桓山的命是保住了,只是要昏睡上幾天,就算醒來也要時常犯迷糊,實在是傷了腦子,日後怕是隔三差五就要頭疼,這一點夜郎君也沒有好法子,畢竟人族恢覆能力有限,遠比不上妖,後遺癥總要有的。

厭厭在另一側廂房睡了幾天,濁姬忙裏抽空來了一趟,站在白府院子裏罵了半天,楞是一句重覆的也沒有,她見這府裏頭砸無可砸、毀無可毀才不得已選擇動口不動手。

另外,厭厭睡著,桓山昏著,白公子裝死,只有一個倒黴催的綢桑在旁邊陪笑。

濁姬忙得很,連半更雪裏的生意也無暇顧及,有幾日索性關了門,這些天都是元溪在打理,厭厭留在白府養傷,少白則是到處打雜。

難得一連幾日好天氣,夜色像是那銀壺裏傾倒的果子酒,一眼瞧去便曉得清新透爽。

屋外夜梟鳴啼,屋內唯有一盞燭燈,厭厭躺在那榻上仿佛做了個冗長的夢,夢裏秋收冬藏,極其平凡又極其幸福,許是夢裏可任其遐想,連柳相公也給安排了極佳的去處,大概是要與濁娘生出一堆蛇寶寶,如此自己就可以當大姐姐,手下亦可招攬一眾小弟小妹,話說回來,翠綠與白會生出怎樣的孩子呢?這讓她在夢裏想破了腦袋。

當然還有白公子,他一直膽大心細幽默風趣,隨口便能吟出厭厭聽都沒聽過的詩詞,還有能力賺那麽多錢,以後也會一定會幸福快樂。

待夢醒時分,厭厭望著漆黑的窗外失了神,她心中忽而湧上無盡失落,曉得心中所想永遠都成不了真,像是個無底洞,中間還有個漩渦一直吸著她那少得可憐的貪婪,連厭厭也不曉得為何。

一陣麻酥酥的感覺從自己手臂處傳來,厭厭想要動一動胳膊,卻好似被什麽壓著抽不出來,那東西還溫溫熱熱,讓她很不適應,轉過頭去看,可當真瞧見是何物壓著自己時她嚇得打了個激靈。

燭火被順著窗縫闖進來的風吹得直發抖,微微星火足以令她瞧清楚那是誰,槿紫色的外衫,白玉發冠,一支蘭花簪插在發髻上,卷翹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還有那略微有些高的顴骨,果然生得十足貴氣,連皮膚都細膩得仿佛玉脂。

厭厭緩過神時不由得緊張起來,她連忙瞧了瞧自己的下半身,鮮紅蛇尾仍在,趕緊拉扯著被子將其蓋住,可實在太長,便想盡了辦法盤住尾巴,一陣折騰後終於掩了個嚴嚴實實,撲通撲通的心也稍稍安穩了些。

定了定神,就著微光細細看過去,金黃色順著白公子的面頰描摹出應有的輪廓,亦隨著抖動的燈火閃爍。

厭厭小心翼翼,生怕吵醒熟睡之人,甚至連她自己也未察覺此般行徑很是怪異,既口上說了不喜,而今又在羞怯些什麽?被子底下的尾巴尖兒不曉得為何不住扭著。

那白公子一只胳膊向前伸著,墊在腦袋下面,呼吸聲很輕,近乎聽不見,風吹碎發額前搔癢,他輕蹙眉,用手指揉了揉碎發掃過之處,趕巧夜梟偏偏在此嚎了一嗓子,這才令他將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隙,隨即目光落在面前小小的手上。

那雙手雖小卻布滿了繭子,白公子一楞,許是被忽至眼前的東西下了一跳,目光上移,這才瞧見厭厭坐在榻上,一只手撐著,另一只手正打算替他拂去碎發。

他看著厭厭會心一笑,遠不似在半更雪時仿佛沾染盡了塵世間的酒色財氣,現下眼神純凈了許多。

厭厭忽感身子一僵,立刻垂下頭,僅靠著餘光偷瞄著,可不曉得為何,那討人厭的白公子竟偷偷跑到她心中去笑了,“白公子怎的在厭厭這兒……”

“自然是守著你,且是守了一夜,你竟才發覺,冷不冷?”白公子開口,話音一落瞧見厭厭的頭像是只撥浪鼓飛快搖著,擡手替她掖了掖被子,一不留神摸到個圓圓長長的隆起,還軟乎乎。

他先是一楞,而後才想到是什麽,只是這時候厭厭的臉已像是開水壺般滾燙,就差從鼻子裏冒出滾滾熱氣,再打個鳴兒。

厭厭腦子裏一片空白,若非說能憶起什麽,恐怕只有早先白公子在半更雪替她解圍的場景吧?

“尾巴怕是還要幾天才能如常,劍傷恰好刺中穴位,導致你氣血不暢,哪怕不開心也要再忍上一忍。”他伸手拿來一方盒子,打開裏面裝著一粒圓滾滾黑黢黢的藥丸兒,瞧起來像是兔粑粑蛋兒,連同盒子一並送到厭厭面前。

厭厭盯著那兔粑粑蛋兒有些猶豫,八字眉果然皺得更深了,一瞧便曉得不是什麽好吃的東西,那盒子一打開冒出一股子怪味兒。

“這是能讓你快些好起來的藥。”白公子見厭厭抗拒,便遞了個眼色,“快將這藥吃了,這是規矩。”

厭厭雖不情願,可終歸是願意信他的,將那兔粑粑蛋兒放進嘴裏,咧著嘴舌尖上充斥著苦兮兮的味道。

一碗水遞到她面前,想也沒想就咕嚕咕嚕灌進肚子,水還能是什麽味兒?喝完吧嗒吧嗒嘴,口唇盡是花香,還甜甜的。

“莫急莫急,還有許多,蜂蜜桂子,北禺的椴樹蜜,南邵的金桂子,我就說你會喜歡。”說罷,白公子接過空碗又倒了一滿碗,那水裏沁著說不清的香氣,是兩種食材交雜後的味道,得是燒開了水晾上一會兒再去沖蜂蜜和桂子,過後還得再將桂子濾出來免得發酸。

厭厭望著在燈火下忽閃忽閃的蜂蜜桂子水,覺得很像是夏夜裏滿天飛著的螢子,她很小心也很緊張,接過後小口小口抿著,遠不似方才那般像一頭就要渴死的牛。

“你日後想喝了隨時來白府,不必顧忌,不過你要提前同我說,我才好提前備好等你來,這東西不好喝燙的,說是溫的好,我偏喜涼,若是你,還是喝溫的吧。”白公子在桌上端來個鑲嵌著紅色寶石的圓盒子,放在榻上,上面砂糖裹著陳皮,他夾起一小塊兒放進嘴巴裏嚼著。

厭厭很少瞧見這樣稀奇的東西,北禺的橘子不多,多時都是酸了吧唧,至於橘子皮就丟掉了,她從來沒想過那東西又苦又澀竟還能吃,擡眼瞧著個新奇勁兒,嘴巴裏跟著流口水,見白公子嚼了半天,也沒露出半點兒難受表情。

“這東西,好吃?”厭厭端著碗怯生生問道。

“自然好吃。”白公子將圓盒子推到她面前去,“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有許多這東西,我們還會吃冬瓜糖、柚皮糖、姜糖、木瓜糖、楊梅糖,便是城裏的鹹話梅和腌橄欖也是我尋人運來的,那些東西肅辛人覺得新奇,女娘、孩子也都喜歡,這麽看來南邵北禺也沒什麽不同,大家人閑了就想讓嘴巴忙一忙。”

厭厭點了點頭,在心裏暗自猜測那些東西該是什麽味道。

“若是有朝一日南邵北禺能和平相處,我想帶你去南邵看看!看川流不息的江河,看生著綺麗花草的山谷,還有入雲的高山峻嶺,待到了合適季節,河流了漲水,站在岸上就能撿到跳上岸的魚……”他雙眸炯炯有神,唯獨沒提那座金碧輝煌的鳥籠。

“帶厭厭去?”厭厭雙手捧著碗,身子斜斜坐在榻上,燭燈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可盡管如此,在白公子面前卻也渺小得不像話,好比那放到一處的柰子和野山棗。

她佯裝盯著手中的碗,餘光偷偷瞥著,心裏隱隱覺得開心,卻全然未意識到這高興來得多麽不切實際。

北禺南邵和好?可能嗎?聽著像是天方夜譚。

“那是自然,不然還會有誰呢?”白公子認真去看厭厭的表情,至少此時此刻他是真心實意想要哄厭厭開心的。

厭厭將頭埋得更低,可白公子絕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非要將她逼得退無可退,目光炯炯望著她,說過分也算不上有多過分,可說不過分卻也實實在在踏過了厭厭心上的防線。

“你曉得肅辛以北,有個部落生活在林子裏,他們不捕魚,以打獵為生,那裏的木材很多,所以我經常去……”白公子寵溺笑著,心裏卻想著初進這屋子裏時厭厭尚還熟睡著,櫻桃色的嘴巴微微張開,還能捕捉到細微的呼嚕聲,睫毛微顫仿佛做了什麽不得了的夢,圓圓的臉似個糯米團子。

“厭厭曉得,據說在那兒捕獵不需要多費心思,只要將鍋蓋打開,野雞就會跳到鍋裏去,山上還有采不盡的野菜野果。”厭厭終於來了興致,若是告訴她一輩子不必為吃喝發愁,哪怕只是吃糠咽菜她也樂意,最怕就是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若是能生活在那兒是不是也挺不錯?”

“好是好,可厭厭以為白公子最喜歡賺錢,若是去了那兒只能以物易物,就沒錢賺了。”她單純覺得白公子這樣的貴人,她可是養不活的,因此面上還生了些難色。

白公子盯著眼前滿是稚氣的臉,忍不住笑出聲來,“我之所求實在另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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