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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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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小半個時辰後桓山踏著步子跨入堂內,頭頂肩上落了不少雪,想也曉得是從白公子房裏來的,若不需經過露天院子也不會成這副模樣。

一進門,先是行了個禮,開口說:“今個兒大雪,公子未出門,在房中休息,但他說不好來前堂會客,若沒有外人便直接隨桓山到後院屋裏見他,這兩位就……”桓山撇過頭看了看少白與厭厭,剩餘的話卡在喉嚨裏沒來得及說出來。

少白未料到厭厭第一個點頭,似是有些興奮忙說:“沒有外人,沒有外人!”

就是這一句話,在場幾個人表情皆有不同,桓山一楞,少白還不曉得要發生什麽事,至於綢桑嘛,不曉得為何青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那麽請各位隨我來。”桓山戴著皮手悶,衣裳要比普通人華麗許多,墨綠袍子綢緞面兒上繡著祥雲紋,單說穿著任誰來看也瞧不出主仆差別。

出了前堂門兒,桓山走在最前頭,厭厭立馬跟了上去,只有綢桑與少白並行在最後,且離前面倆人得有七八步遠,少白自是有些疑惑的,“我不大明白,有什麽事是不能在前堂講,卻要去屋裏,雖然白公子不是女兒家,可也有些奇怪,他不一貫講究一個雅字,為何要帶著外人去內院?”

綢桑刻意望了一眼前頭十分積極的厭厭,尚有一聲嘆息未發,那白公子專是會撩撥人的,說好聽點兒是個太陽,只要站在地上,他誰都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不過對厭厭倒也算手下留情,只是閑來說說話,偶爾給點兒小玩意兒。

大冷天,進了院子行過山水花壇,打眼就瞧見主屋裏門窗皆是大開大敞,寒風卷起屋內素色紗帳,冷不丁一瞧竟像是一團濃霧攏在屋內,透過門窗恍惚看見屋裏有幾個人影晃晃悠悠,一時瞧不真切是誰。

待等到少白雙腳站在門口青石板上,厭厭提著裙擺已然踏進了屋內,桓山站在門邊輕咳兩聲,不緊不慢說了句:“公子,人已經帶來了。”

透過紗帳,她甚至能瞧見屋中屏風上畫著兩只身披五彩羽衣的鸞鳥在天地之間徜徉,自是也瞧清了白公子而今穿著薄薄單衣露著胸脯,身邊依偎著四五個妖族少女,皆是容貌姣好身姿妖嬈。

白公子手裏握著一根竹竿,應聲挑起紗帳,本是一身酒氣,雙頰通紅笑意盈然,卻正對上厭厭的雙眸,剎那似在腦子裏拍了下驚堂木,表情僵在臉上,不曉得是不是因來人並非是他預想的那個,拋去原先放松忽而變得有些拘謹,目光投在那一張膽小懦弱還帶著些許嬰兒肥的臉上。

厭厭先前還腳步歡快,而今變得老實許多,雖沒有離得很近,也能清晰瞧見帳中女子露著香肩很是嫵媚。

“你怎麽會來?”白公子隨手抓起一旁外袍將身子裹了起來,榻上女子瞧這架勢不大對,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不說,連他面上表情也顯得很是不快,遂急急從後門兒溜了,見美嬌娘走了個精光他這才光著腳從紗帳裏走出來。

厭厭此時早就低下頭,除了白公子擁著美嬌娘坐在床榻上的場面之外她什麽都沒裝進眼裏,被如此一問才從腰間解下個小布袋,遞給白公子時離著寸遠就趕緊丟到人家手裏去。

“從鏡婆那兒開的解酒藥……”她小聲低語,說完便趕緊往少白身後躲去,恨不能鉆進地縫裏,連厭厭自己也不曉得這是為什麽。

更奇怪的是那白公子不曉得抽什麽風,旁常日子裏不是脾氣好得很?閑來便同綢桑侃大山侃個沒完沒了,哪怕從頭到尾都被調笑也能跟著笑,而今個兒卻是見著厭厭的第一眼,那臉便似翻書一般笑意轉瞬即逝。

不過很快,屋內的女娘們都走了,眨眼工夫不曉得白公子又尋思了些什麽,表情不大自然說了個“請”,然而地上幾個鼓凳七仰八外,桌上是翻倒的果籃酒壺酒杯和一只女子的紅繡鞋,整間屋子的氛圍好生奇怪。

直瞧得少白一楞,難不成是因為他們三個來得太過突然?她以為綢桑能跟白公子走得近是因為兩人性子極像,都是讀書人,雖以前便曉得白公子放蕩了些,但瞧著衣冠不整赤足而行卻是第一次,現下看來綢桑雖窮,還是極力維持著體面。

白公子攥著厭厭丟過去的布袋,麻布上繡著一條紅色小蟒蛇,可惜繡藝不精,瞧著像是條蚯蚓,裏面裝著個小木瓶,大概就是她說的解酒藥,白公子垂頭看了許久,既沒有感謝也沒有推辭,擡頭時望著躲在少白身後的厭厭問了句:“你來找我只是為了這件事?還有別的事嗎?”

那語氣真讓人聽了不舒坦,雖然他嘴上不說,卻有股子逐客意味,且是專門針對厭厭,少白也不曉得是怎的了,心裏難受勁兒說不清道不明,大抵是往常瞧著厭厭總是笑著談那白公子如何好,眼前竟如此不愉快。

“沒……沒有別的了……”厭厭身子貓在少白身後,怯生生答著,一時不曉得是害怕還是難過,鼻尖兒紅紅,甚至不敢擡頭哪怕多看上一眼。

少白一心想護著身後厭厭,猶未發現身側綢桑鐵青著一張臉。

待白公子走近,少白被嗆得打了個噴嚏,是極為熟悉的香粉味兒和濃重的酒味兒,正因此一時走了神兒,未料到身後厭厭朝著白公子鞠了一躬,隨即提著裙子跑了出去。

臨出門還被門檻絆了一跤,直接摔在了門口那一堆泥濘雪裏,爬起時鮮亮裙子已然汙穢不堪,之後不管不顧順著來時的路向前院跑去,少白見狀也拋下一句:“人送到了,我們就先回去了。”連忙跟上。

實話說少白不大能看得懂厭厭心思,即便白公子待她再不同,那也不過是個夜夜笙歌尋花問柳的浪蕩子,一日是客終生都是客,那些戲文裏替女人贖身的男人多數最後都證明不是什麽好東西,就是圖個新鮮勁兒,料想那白公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肅辛城內的街道而今空無一人,幾家店雖開著門卻也只開了半扇,有些攤子仍在街上杵著,但都蓋著布,無人在做生意,青瓦上積著厚厚一層雪,腳下的路也瞧不見是青磚還是黑土,踏上一步便是一個雪窩窩。

少白跟在厭厭身後許久,腦子裏飛快思索著該如何安慰,可還是一片空白,她最是不會安慰人的,尤其是男女之情,到最後不過也只遞了個衣袖,待其回頭才發現這衣袖尤其多餘。

厭厭雖紅著一雙眼,卻沒有哭,只是捧著摔破皮的手默默前行,雙髻上各存了一點兒積雪,而今看來也有些滑稽。

“你難不成真對白公子動了心?”少白忽開口問,心裏卻是一百個不願意相信,甚至還未等厭厭回答就開始憂心起來。

厭厭轉頭望她,紅著眼將傷藏起來,飛快搖了搖頭,“白公子……待厭厭確實很好,可厭厭不喜歡他。”

“那你難過些什麽?他不是一直這樣嗎?怎麽會突然不高興了呢?”難不成是因為旁常都在半更雪喝喝酒,而今喝到榻上去了?

“厭厭有些難過罷了,可難過就只是難過,難過完了便完了。”不說便罷,如此一說反倒淚眼朦朧起來,“只是少有人能記得厭厭,被人惦記的感覺是真的很好,想來又是厭厭錯了……”

少白聽至此也不過是一知半解,更不曉得如何評判此事,那白公子日日去半更雪,不見得給其他人帶什麽東西,卻總是無意間塞給厭厭一些小玩意兒,給些甜頭就能輕易拿捏一顆心嗎?

還是說一次兩次是尋常,日日如此就成了念想,念想多了便會付出感情,而有所付出之後就會奢望回報呢?

“雖然他送厭厭東西,給濁娘錢不叫厭厭去待客,只管厭厭給他倒酒,還同厭厭講了許多外面的事,告誡厭厭分辨善惡,可厭厭真的不喜歡白公子,是真的不喜歡……”

少白被她這樣一哭訴思緒雜亂得很,索性將厭厭攬進懷裏由著她抽泣,“好好好,不喜歡,咱們厭厭不喜歡。”

白府院子裏除了兩只在雪中蹦蹦跳跳的麻雀沒有多餘活物,隔遠了看還以為是土豆子撞了鬼才在地上跳起來,桓山站在門口向外探看,見無人這才將門關上,且他並未出去,而是站在室內靠著門板守著。

“你怎麽不早說她會來!”

桓山聽見自己主子一聲質問響徹了整間屋子,他尋思若如今再出去會不會太明顯了,豈不是不得體?好似不給主子面子,在心中如此權衡著。

“誰?”綢桑扶起鼓凳悠哉坐著,倒在一旁的果籃裏頭還剩顆果子,本想著解解渴卻發現是個毛桃,他一貫是討厭這種長毛兒的水果,除非去了毛熬個糖水,故此連碰都沒碰就抽回手,面上還一副嫌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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