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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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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半更雪大堂裏早已坐滿,少白身子貓在柱子後頭,露出一雙眼睛賊兮兮往一眾人堆兒裏邊兒掃視,她不過是在尋濁姬身影,找了幾圈沒見著,這才輕手輕腳順著墻邊兒往後院走。

“夯貨!你還知道回來?!”

少白眼瞧著掀開簾子就到了後院,離逃出生天也只有一步之遙,小心翼翼邁出一只腳,耳邊卻傳來濁姬訓斥。

從院子灌進前堂的冷風掃過汗毛,直吹得少白打了個哆嗦,諂媚笑意立馬掛上了臉,轉身扭頭看向濁姬,一把環住她胳膊,腦袋靠在濁姬肩膀上,當真是小鳥依人,“嗯,美娘子,我哪裏是那樣忘恩負義之人呢?嗯哼,我心裏可滿滿都裝著濁姬呢……”

她本只想撒個嬌蒙混過關,見濁姬瞪著一雙眼,狠厲目光像是在看獵物,絲毫沒有緩和意思,這才拉了拉濁姬衣裳,討好問:“若我說,我是為了討你歡心才晚歸,你信嗎?”

“你猜我信嗎?”濁姬冷哼一聲。

“嗯……那肯定是信的,我一貫乖巧聽話。”

不出意料,濁姬沒給一丁點兒好臉色,“可真是不巧了,你猜錯了,嗯什麽嗯!鏡婆說你早就走了,在外面浪了一天,還討我歡心?你知不知道現如今外面多危險!與其讓你被別人抓走殺掉,不如我自己先殺了,省得出去說是半更雪的人,丟我的臉。”

“別啊別啊!我這不也是為了……”少白裝作一副委屈模樣,心裏想著如何才能將這事兒翻篇,恍然記起早把竹酒忘了個幹凈,滿肚子好聽話而今說了也是放屁,“只不過出師未捷……”

濁姬破天荒沒有破口大罵已是不易,若換做平常能罵得叫人後悔生在這世上,少白縮了縮腦袋,恨不得將自己整個兒藏起來,只好露出便宜笑容。

“你倒是跟那個窮書生親近!”一提到綢桑,濁姬語氣十分輕蔑,“也不知道他給你下了什麽迷魂湯,讓你昏了頭,真是個狐貍精,你可給我小心點兒,他不是什麽好東西。”

少白一聲也不敢吭,私心裏尋思著濁姬竟如此討厭綢桑,旁日裏這兩人沒什麽交流,一開口便不是善言善語,她回過頭憶起綢桑在河邊說自己孤家寡人,原來是真的。

“你既遣人送酒,我先饒你一命,趕緊滾回去,別在我眼前討嫌。”濁姬好生不給面子,一點點掰開少白緊緊抓住她胳膊的手,攬了攬衣衫,臨走之前還瞪一眼。

反倒是給少白說楞了,送酒?綢桑什麽時候安排的?自己早已將此事拋之腦後,濁姬背影若燭火般搖曳著離開,少白站在原地暗自嘀咕一句:“嘿,還有這好事兒?!”隱隱感嘆綢桑果然是個有良心的好妖,鉆過簾子一溜煙跑到後院去了。

後院裏頭嘩啦啦直響,未尋到聲音來處之前還以為是風掃著葉子窸窸窣窣,定睛去瞧原來是厭厭坐在板凳上將簸箕裏的蕎麥皮往布口袋裏倒,身影隱在石磨後頭不那麽好找。

厭厭伸了伸腿,少白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去討要油炸糕時順手牽羊,栗子糕整整齊齊疊在一塊兒,這栗子糕倒是壓得緊實,一路上跑跑顛顛也沒有散,少白拿起一塊兒遞給了她。

打第一眼瞧見,厭厭雙眸便如十五的月亮又亮又圓,一雙八字眉配著喜悅表情著實好笑,雙手在腰間隨意蹭了蹭,飛快接過栗子糕,兩只手捧著,一小口一小口半天也只啃了個邊兒,“少白姐姐,這是對面那家糕點鋪子的味道,定是紫花地丁娘子做的,你今天一定是去吃酒席了吧?”

剩下的栗子糕是給白毛怪留的,少白剛將油紙包收起來,聽見厭厭有模有樣說著,面上一絲茫然,她並不知曉這是哪家做的,“你怎麽知道?”

“前些日子地丁娘子的大公子與竹記酒鋪的大女兒成了婚,男方宴客時濁娘還去了來著,算來今兒個應是女方家裏宴客,這栗子糕的口感味道與地丁娘子做的無異,我猜便是少白姐姐去吃酒席帶回來的。”厭厭將未吃完的栗子糕夾在指尖低頭瞧了瞧,甜而不膩用料紮實,一口咬下去不掉渣,就是有些噎人。

少白腦子裏蹦出那天瞧見地丁娘子夫妻倆在街上吵架的情景,雖然說是生孩子跟氣兒吹一般容易,倒是沒曾想他們的孩子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年紀。

厭厭咽下一口栗子糕,順帶著在胸前捋了捋,笑著說:“少白姐姐大約沒見著,前日子男方家宴客之時,那位婆婆丁相公哭抽了過去,很是傷心,還是地丁娘子攔著才沒失了態,幸好只辦了家宴規模,否則全肅辛城都要笑他了。”

少白聽楞了,兒子娶親,老子痛哭流涕,說來這是喜事,不明所以問了句:“為什麽?”

厭厭剛好將手裏的栗子糕吃完,又使勁兒往下咽了咽,“大概是喜極而泣吧,他家的孩子都是婆婆丁相公一手拉扯大的,北禺習俗,成了婚便不會住在父母家中,成婚前日日待在一起吵吵鬧鬧不覺得,可等有了自己的小家才反應過來,見面的日子就成了掰著手指頭數,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少白想來也是奇怪,雖然不能住在一個院子裏,但就近找個住處也是不難,有什麽可傷感的呢?

“莫管閑事了,少白姐姐,你今天當真是險,若非是濁娘心情好,少不了挨一頓罵。”厭厭操起針線縫著手裏的布口袋,時不時用針尖兒在頭發裏撓一撓,眼見著蕎麥枕頭已然成型,她對這種手工活計總是樂此不疲,遠比其他蛇妖性子軟許多。

“我本就是為了討她歡心才去的,沒料到這麽晚才回來。”少白露出一絲僥幸,笑嘻嘻閑話打趣,“未曾想濁姬竟真的如此好酒,還挺好哄的,下次再出現這種情況我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縫好的枕頭被厭厭提起拍了拍,松松軟軟看著就舒服,少白話音落,她手上動作停頓片刻,轉頭向四周望了望,確保沒人,這才勾了勾手指頭讓少白附耳過去。

“不是因為竹酒,是濁娘從不駁喜事面子,她知道你是去了竹記喜宴這才饒了你,濁娘人雖未到,禮卻是到了的,若不是她知曉此事,旁常日子裏莫說是竹酒,就是人參靈芝酒也沒用……”厭厭說完,縮著腦袋小心翼翼又朝周圍瞧了瞧,這才放下心來。

“為什麽?!”少白歪著腦袋不解。

厭厭微楞,風吹過耳畔面色稍凝,片刻之後斂神回來,一雙滴溜溜的圓眼好似在醞釀著詭秘至極的故事,“跟一個承諾有關,少白姐姐難道不知道柳相公?”

少白搖了搖頭,心裏好奇之火被勾起,現如今熊熊燃燒著,“柳相公?”

厭厭見說漏了嘴,連忙將嘴唇抿得緊緊,如撥浪鼓般搖著頭,不肯再發一言。

可鬧不住少白磨人,拉著厭厭的胳膊來回晃了好久,“好厭厭,我發誓絕不告訴別人,你這樣說話說一半最叫人難受了。”

“這是濁娘的事,濁娘待厭厭好,不好跟別人嚼她舌根子。”

“我是別人嗎?我是自己人。”少白扯著厭厭,軟語說著:“我待你也很好,好厭厭,乖厭厭……”

“好吧,但少白姐姐可不能同外人講。”厭厭兩只手朝著屁股下伸去,拖著板凳一邊兒,俯身邁著小碎步向少白身側靠近,“是濁娘的心上人。”

一時間周遭彌漫著神秘氣息,少白可沒見過什麽柳相公,但厭厭卻是用了難道二字提問,顯得好似這柳相公家喻戶曉一般,少白狐疑望著,腦海裏尋不到一絲線索痕跡。

“這柳相公據說是個清新俊逸的風雅才子,儀表堂堂不說,心也善得很,是我們肅辛數一數二的煉器師,而且還開了善堂接濟貧苦人,整個肅辛城裏沒有人說他一個不字。”

厭厭說此事時表現得尤為認真,少白盡力拼湊出所謂柳相公該有的模樣,但見過的男人著實不多,白毛怪、綢桑和白公子又都跟清新俊逸搭不上邊兒,雲起更是差得遠,琢磨半晌只好憋出一句話,“你見過?”

原還煞有介事的厭厭尷尬搖頭,“我只是聽城裏的人這般說,我自是沒親眼見過的,這些都是先首領還在時的事情,最後一次有柳相公的消息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前了,大家都很忌諱,因為沒多久先首領率兵出征,結果一個人也沒有生還,那段日子發生的事情沒人敢提,也沒人願意提,是北禺人的恥辱。”

“那柳相公呢?就沒有然後了?”少白攤手問道,這事兒本就奇怪,而今南邵與北禺糾纏不清,若是當初北禺敗給了南邵,那恐怕南邵人恨不得連地下的螞蟻都要通知到,可她在南邵這麽多年偏偏沒有聽到誰說過北禺敗得無人生還。

厭厭遲疑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人猜測柳相公之所以會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恐怕是跟那次無人生還的戰爭有關,上頭該是知道內情的,只是我們消息不靈通罷了。”

“為什麽不去問濁姬,那是她的心上人,別人不關心她總該是關心的吧?”少白一臉不解,以濁姬的脾氣秉性,她定會弄清楚原委,否則不會罷休,若非是愛而不得善終,濁姬該也不會偏對大喜之日如此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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