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

“啪嗒”一聲，撞到了桌子，上面的鋼筆落到了地上。

黛安娜的嘴唇在顫抖，雙眸裏看不出情緒，只是她本就欠缺血色的臉上更加蒼白無力，胸脯劇烈地起伏。

在她面前的是身著深藍色海軍軍服的女人，面露不忍，扶著黛安娜的雙肩，不讓搖搖欲墜的她徹底倒下。

“很抱歉告訴你這些。”安妮莉絲不再溫言安慰道，“但我覺得，繼續隱瞞下去才是更大的殘忍。”

黛安娜用牙齒咬住顫抖的下唇，她似哭似笑地扯開嘴角，沙啞地說：“您說得對。”

她示意艾麗妮松開攙扶的手，臉上雖然還有淚痕，但兩人莫名有一種直覺，這個女孩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

“至少知道奧菲莉婭並不在船上。”黛安娜抿著唇，給了艾麗妮一個擁抱，“你們忍受著更勝於我的擔憂，你們更需要擁抱。”

她用力地拍了拍艾麗妮的背，“我沒事，如果我真的看起來那樣柔弱，那我可活不出現在這番光景。”

雖然黛安娜年紀僅僅二十出頭，但在控制情緒上有著非凡的天賦，就像她天生對洞察情緒的敏感登峰造極一樣。

在極其短暫的震驚和崩潰後，她甚至能夠安撫同行的兩人。

黛安娜能感覺到艾麗妮的自責，因為她認定，是她把奧菲莉婭一個人丟在港口的旅店，是她辜負了幽靈獵人號的船員們的信任。

兩人之三米外，安妮莉絲抱臂而立。

她或許是三人裏情感最淡漠的，又或許，只有牽扯到她心心念念之人有關的事情時，她才願意為之牽動喜怒哀樂。

此時，安妮莉絲只是保持著禮貌性的肅穆，眼神放空，若有所思。

於是只有她發現了那雙藏在暗處的眼睛。

多年來的身處高位讓安妮莉絲對目光非常敏感，她能分辨出哪些是暗藏惡意的凝視，那些是不懷好意的窺探。

她在一瞬間如全身觸電般，篤定有人在看著她們。

“誰？！”安妮莉絲喝問。

隨著她的話語，陡然警覺的是艾麗妮，她立刻按上鞘中的配槍，鷹隼般掃視四周。

這裏是旅店一樓的公共休息區，只有一個沒有點燃的壁爐，幾張可拖動的沙發，或者叫布墩更合適。

被布墩們圍在中間的是一張發黑的小圓桌，拼湊它的木板被蟲蛀得厲害。

房間還算通風，三面墻壁上都有正方形的窗。

“在那。”

艾麗妮的目光掃向靠西的那一扇窗，她捕捉到了一點沒來得及逃離的影子。

她飛身而起，軍靴踏在地面發出沈重的叩擊聲，不到三秒便沖出了公共休息室。

那人不是普通的毛賊，他並不僅僅企圖靠情報和消息換一杯啤酒。

艾麗妮在那驚鴻一瞥中確認了這件事，那是飽含覆雜情緒的眼眸，那是在不動聲色又全神貫註地窺探的隔墻之耳。

艾麗妮無比篤定，那個人要麽就是當事人，要麽就是知情者。

此時已是上午十點鐘左右，旅店門口的大街連通市場與碼頭，人來人往，是典型的不適合追逐的地形。

但艾麗妮還是一頭沖進了人群之中。

他們的日常訓練裏並沒有街頭追逐，艾麗妮上手生澀，但憑借著出色的視力和體力，她一直沒有丟失目標。

好像有人在身後喊她的名字，也許是黛安娜，也許是安妮莉絲。

但她沒有回頭，而是撞開前方的一排並肩而行的青年人，她的眼裏只有那個在人群之中若隱若現的身影。

那個人十分擅長鉆小巷，他很靈活，對於街頭小賊的一些門道十分清楚，他知道怎麽利用人群，知道如何隱藏行跡，他幾乎差一點就甩掉艾麗妮。

如果他能再堅持一下，就能躲進前邊貧民區的棚屋和帳篷群。

軍人最終靠著體力和耐力贏下了這場戰爭，艾麗妮翻過一個窗口，前方是一條小路，但此時小路堆滿了雜物，約莫兩米高。

艾麗妮眼前一亮，她成功把他攔截在一條逼仄的小道裏，他插翅難飛。

那個小賊身材瘦小，在高高壘起的板條箱下的投影裏，弓著腰雙手撐住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艾麗妮穩住呼吸，逐漸逼近，一對一的擒拿，她自認為不輸任何人。

那個人自知逃離無望，不過他好像也並沒有反抗。

這最好。

艾麗妮身體前傾，謹慎地向前邁出一步。

但她的腳步擡起還未踏實，就全身僵硬。

那個小賊轉過頭來，褐色的眼眸裏晦澀不明，強烈的電流沖擊艾麗妮的大腦，在那一瞬間，她幾乎忘記呼吸。

艾麗妮看著那個瘦削，利落的女孩，她看見她灰撲撲的臉上，冷冰冰地扯開一抹笑。

她笑著，擡手招呼道：“好久不見，埃爾德裏奇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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