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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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各路口的監控剛剛傳過來，我們正在實時跟蹤。”小五仍舊慢吞吞的，仿佛在拖延時間，聽起來很有黃翠翠同夥的嫌疑。
好在英子立刻接手，將緊迫感拉足：“奧迪開上了跨江大橋，還在晚高峰，應該能——車轉彎了，沒上橋！好像在往東北方向，已經快到青年路與江北路交叉口，我將定點發給施偉了。”
實時監控源源不斷地匯報給一線追擊的隊友，李響單手抓著車內扶手，目光凝重地在視野內逡巡，另一輛車內，安欣在一次次的“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提示中，不知疲倦地撥打著黃翠翠的號碼。
“程程報的警，說黃翠翠劫持她。”李響給安長林匯報，“孟書記，這事……是。”
電話掛斷，李響轉頭在頻道中下達指令：“繼續追。”
“黃翠翠是要往外圍跑。”安欣的聲音是突然橫插進來的，“這個方向，好像是要上江廣高速……不對！掉頭！”
“安欣，服從命令！”
頻道中沈默了兩秒，掀起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靜。
兩秒過後，安欣孤志不改：“陸寒，掉頭。”
李響的雙目直視前方，天際已被殘陽暈染出濃赤的血紅，一大片薄雲鋪開，仿佛迎接著一群人窮途末路的奔逃。
沒時間了。
高啟強此時與李響產生了不必要的心有靈犀。
市局的陳法醫給他通風報信，程程一通電話報了警，說是黃翠翠劫持她往城外逃竄，才引得警隊匆忙出動，一路追緝。
這簡直是胡扯，退到太平洋說，如果真是黃翠翠劫持程程，能給她報警的機會嗎？
這恐怕是障眼的迷霧，真正的黃翠翠根本不在那輛標志性的奧迪車中。
“小虎，轉頭。”
“啊？不追了嗎？”
“黃翠翠不在車裏，去碼頭。”他並不確定黃翠翠的真實目的，但他很明白一點，程程要跑，絕不會往內陸去，只有往東出海。
畢竟太平洋又沒加蓋。
唐小虎剎車加轉向，轎車一個大擺尾：“哪個碼頭？”
黑色的摩托車披著殘紅霞光，殺入蓬灣新港的海風中。
程程的雙臂緊箍著包裹在皮衣下的腰身，雙腿死死地收著肌肉，防止自己被一個顛簸翻湧給甩出去，在地面上進行滾筒式前進。
她對黃翠翠的行事風範早有耳聞，但在她構想的場景中，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被警方和高陳兩家半路圍堵，在京海的晚高峰中搞一出紅黑雙方聯合追殺的悲慘逃亡。
不過事情按照目下的方式發展，其實並未超出程程的預料。
警方確實拉著警笛滋兒哇滋兒哇，陳泰的手下也確實在暗中報位，伺機下手以絕後患，但這兩方似乎都在和那輛奧迪轎車較勁，只有高啟強不負所望，奔著新港就追過來了。
這裏以前叫蓬洲舊碼頭，據說是六年前徐江逼黃翠翠下海自殺的地方。
程程想張口報信，卻被一大口腥鹹的海風灌堵了喉嚨。
黃翠翠似乎是知道高啟強會追來，她罩在頭盔下的眼睛瞟了一眼後視鏡，雙臂微側，驅使摩托向右側猛打變向，前輪在柏油路和土壩交界處墊了半秒，便立刻順坡飛馳而下。
摩托車機動性極強，下坡後順延小路疾馳而去，唐小虎是眼睜睜看著那道身影猶如獵豹一般撲進晚暉的。他心中起了狠勁，油門踩得更緊了些，長時間崩起的精神過於敏感，他以餘光覷向遠方，模糊中瞧見幾道紅藍光影投映在這片廢舊的建築物上。
“停車，追不上了。”
高啟強的語氣聽起來竟然有些溫和，今日天氣微悶，即便到了海邊也透不出多少清涼，他開門下車，額頭鬢邊起了一層濕悶的汗水。
蓬灣新港的路算不得寬坦，這是多年前廢棄的舊碼頭，前年政府修繕，又被私人租下用以貨運，囿於資金，只修了幾條柏油路供貨卡往來，其餘地方還是起伏不平的土路，一道過來塵土飛揚的，高啟強下車站了幾秒，白西裝都快變成土黃色了。
“強哥，她……她聲東擊西啊！”唐小虎腦子轉的快，“有警察往這邊來了，咱們是不是把追奧迪的兄弟們全撤回來？”
“不用。”
高啟強遠眺著坡下港邊，目視那個面朝大海倚靠摩托的背影，又望著揚波遠去的船艇，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
她與程程沒有告別，把人掄上船，掉頭就撤。
反而是前來接應的人掐著時間問候了半句：“翠姐，小徐總說……”
啥也沒說出來，接應人還沒把話帶到，黃翠翠跑的連摩托車尾氣都散了。
時間緊任務重，雖然沒和程程說上兩句話，但身後窮追不舍的高啟強已經驗證了黃翠翠給程程烙下的思想鋼印。
在這個劇情線上，高啟強還沒派殺手幹掉程程呢，但她已經確信高家要和陳泰聯手把她攪碎埋土裏了。
她兩頭忽悠，以張小慶為旁證和誘餌，讓高啟強認為程程已經與曹斌暗中通信，卻協商不成，才轉與黃翠翠勾結，清理掉張小慶這個隱雷。
高啟強原本不急著動程程，現在不急也得急了，他一動一追，正合上黃翠翠在程程遇襲那晚給她吹的耳風：要殺你的不只是陳泰，高啟強也早就迫不及待地除你而後快了呀程總！
帶傷騙兩頭，她也不容易的。
還得感謝高總今晚陰差陽錯下的通力配合，才能讓程程下定決心頭也不回地上船跑路。
都不知道高啟強怎麽會追到半路，突然掉頭往新港這邊來了。黃翠翠有點撓頭，有人給他報信嗎？
無論如何，戲已齊備，只等最後的名角登臺了。
黃翠翠站在岸邊，吹了好一會兒風，身上的汗液滲入紗布，蟄得傷口辣痛難受。
因此，她接起電話後，穩了好一會兒，才能以意志強壓下劇痛，開口說話。
她希望自己這一通折騰，能被趙立冬看在眼裏。
一切如她所願。
“領導的消息真是靈通，船剛開走，您有什麽吩咐？”
許是覺得她文化低沒素質又死倔，王秘書大度地沒有計較她話裏話外的陰陽，只是把話挑明了提醒：“偷渡違法，想必黃女士知道這一點。海警已經動了。”
“沒辦法，”她佯作一聲嘆息，“她手裏握著老默的把柄，我只能護送她離開京海。”
“我知道，陳總和高家不會放過我的。”黃翠翠甚至抽噎了一下，“可是，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好一個苦心孤詣自我犧牲的賢妻，王秘書楞了半晌，硬是不知道該怎麽接戲。
京海猖婦和她的殺手小嬌夫嗎？
啊？
按住陳金默是有用的。他想，黃翠翠這個女人至少顧家，即便是為了女兒有個活爹，她也會努力保一下陳金默。
邏輯上說的通，就先別管情感上有多少演的成分了。
既然她選擇以此拉幕，王秘書便順勢而為。
“如果黃小姐有什麽需要，領導是很願意幫忙的。”
“真的嗎？這……”她喜極而泣，感懷萬千，“之前對領導多有得罪，您能大人不記小人過，我真的是……”
姿態之低，要【卑躬屈膝】和【奴顏媚骨】指數相乘才能形容得淋漓盡致。
高啟強看了都得質問她是不是演的。
高啟強其實看不太清晰，也不知道她在和誰通話，又說了些什麽。
他似乎落在了被動的位置上，成為了黃翠翠的替補選項。
她掛斷了手裏的電話，掏出另一部手機，撥給了站在幹岸上的唐小虎。
忠犬立刻將手機轉過去。
“你比警察來的還要早。”
“我了解你嘛，翠翠。”他意味不明地笑著，“我是比安欣和李響還要了解你的。”
警笛聲漸次擴來，她跨上摩托車，道：“我按住了一個給陳泰幹黑活的，本來要送給婷婷，不如還是給你吧，你一定知道我把人綁在哪了，畢竟你這麽了解我嘛。”
“翠翠——”高啟強的笑聲中莫名帶了兩份陰狡，這會讓人突然想起他那個一言不合陰暗扭曲的弟弟。
黃翠翠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聽他道：“你是覺得，你這樣對我，我還可以像之前那樣信任你嗎？”
摩托車的機動噪音通過電波信號轟鳴傳來，那個女人沒回答他。
“警察要到了，高總一定是來護送程程逃離陳泰犯罪魔手的吧？”
*
趙立冬扽扯了一下西裝外套，布料在空氣中抖三抖，又重新挺拓齊整。他掩蔽了半個身子，藏在黑暗中，擺出上位者的領導姿態，準備對早該死於陰渠的黃翠翠施以仁慈的援手。
“趙市長。”她帶著一身腥塵，在趙立冬對面落座，抻著脖子在餐桌上掃了一圈，靦腆笑道，“還是領導細心——能不能再給我來兩個驢肉火燒？”
“這兒沒這道菜。”趙立冬皮笑肉不笑：“你和高家兩兄弟動起手，鬧得可不小。”
“是鬧了些不愉快，這不，我就來找您了麽。”
“你家的事，孟書記怎麽說？”
“他哪裏肯幫呢？老默犯的是命案。”
“他是大公無私，”趙立冬嗤笑道，“我就以權謀私嗎？”
“領導要什麽，盡管開出價碼。”
趙立冬從黑暗中探出頭，一對精光凝聚的眼睛死死定在她臉上。
“六年前的那支錄音筆。”
“只要能把老默的案子擺平，”她從兜裏掏出一只銀白色的錄音筆，“這個價格很合適。”
趙立冬顯然沒料到她如此順從地交出殺手鐧，他懵了半瞬，遲疑著拿過錄音筆，找到錄音文件，放在耳側聽了一會兒，細密窸窣的靡靡之音若隱若現，沒完沒了。
“趙市長怎麽還沈浸陶醉上了呢？”黃翠翠強行打斷他驗證錄音的進程，“我保證這份是真的，前面是喝酒玩樂，正菜在後面呢。您要是想以此牽制何黎明，回家慢慢聽唄。”
趙立冬面無表情，她猜不透老混蛋垂著眼眸在琢磨什麽，於是目光便落在他手中的錄音筆上。
他的手指在錄音筆上摩挲著，按動幾下，將錄音文件刪了個幹凈。
“想留把柄，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免得招來災禍。”
“您說的是，受教了。不過您要是哪日後悔，”她溫馨提示道，“再問我要。”
趙立冬猛地擡頭，臉上的褶子中填滿驚愕與憤怒。在他不可置信的臉色中，黃翠翠又從兜裏一掏，揚腕拋灑出一把U盤。
“錄音這玩意我多的是。”
她感覺趙立冬要翻臉拍桌子了，這位領導氣的下頜肉直哆嗦。
趙立冬怒火中燒，那些散落席間的U盤折射燈光，似乎正在齊齊發出不屑的鄙嘲。
“趙市長，眼下到了這個關頭，您何必用錄音筆來試探我呢？何慶偉和曹斌落在外面，您也不放心——”她將雙肘支上桌，“開個真正的價碼吧。”
“好，好啊。”趙立冬胸中的淤積的怒氣揉碎，虛虛實實地散出去，語氣中頗有些讚賞，“就喜歡你這樣的聰明人。”
他扔過來一個紙團，將交易擺在了明面上：“除了孟鈺，不要留其他的活口。你男人的事，不是什麽大事。”
趙立冬舉起紅酒，主動朝著她的方向傾斜。
“預祝黃小姐，旗開得勝。”
黃翠翠展顏一笑，將紙條撕碎，撒入面前的紅酒中，提杯一飲而盡。
“我辦事，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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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路口的監控剛剛傳過來，我們正在實時跟蹤。”小五仍舊慢吞吞的，仿佛在拖延時間，聽起來很有黃翠翠同夥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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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時監控源源不斷地匯報給一線追擊的隊友，李響單手抓著車內扶手，目光凝重地在視野內逡巡，另一輛車內，安欣在一次次的“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提示中，不知疲倦地撥打著黃翠翠的號碼。
“程程報的警，說黃翠翠劫持她。”李響給安長林匯報，“孟書記，這事……是。”
電話掛斷，李響轉頭在頻道中下達指令：“繼續追。”
“黃翠翠是要往外圍跑。”安欣的聲音是突然橫插進來的，“這個方向，好像是要上江廣高速……不對！掉頭！”
“安欣，服從命令！”
頻道中沈默了兩秒，掀起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靜。
兩秒過後，安欣孤志不改：“陸寒，掉頭。”
李響的雙目直視前方，天際已被殘陽暈染出濃赤的血紅，一大片薄雲鋪開，仿佛迎接著一群人窮途末路的奔逃。
沒時間了。
高啟強此時與李響產生了不必要的心有靈犀。
市局的陳法醫給他通風報信，程程一通電話報了警，說是黃翠翠劫持她往城外逃竄，才引得警隊匆忙出動，一路追緝。
這簡直是胡扯，退到太平洋說，如果真是黃翠翠劫持程程，能給她報警的機會嗎？
這恐怕是障眼的迷霧，真正的黃翠翠根本不在那輛標志性的奧迪車中。
“小虎，轉頭。”
“啊？不追了嗎？”
“黃翠翠不在車裏，去碼頭。”他並不確定黃翠翠的真實目的，但他很明白一點，程程要跑，絕不會往內陸去，只有往東出海。
畢竟太平洋又沒加蓋。
唐小虎剎車加轉向，轎車一個大擺尾：“哪個碼頭？”
黑色的摩托車披著殘紅霞光，殺入蓬灣新港的海風中。
程程的雙臂緊箍著包裹在皮衣下的腰身，雙腿死死地收著肌肉，防止自己被一個顛簸翻湧給甩出去，在地面上進行滾筒式前進。
她對黃翠翠的行事風範早有耳聞，但在她構想的場景中，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被警方和高陳兩家半路圍堵，在京海的晚高峰中搞一出紅黑雙方聯合追殺的悲慘逃亡。
不過事情按照目下的方式發展，其實並未超出程程的預料。
警方確實拉著警笛滋兒哇滋兒哇，陳泰的手下也確實在暗中報位，伺機下手以絕後患，但這兩方似乎都在和那輛奧迪轎車較勁，只有高啟強不負所望，奔著新港就追過來了。
這裏以前叫蓬洲舊碼頭，據說是六年前徐江逼黃翠翠下海自殺的地方。
程程想張口報信，卻被一大口腥鹹的海風灌堵了喉嚨。
黃翠翠似乎是知道高啟強會追來，她罩在頭盔下的眼睛瞟了一眼後視鏡，雙臂微側，驅使摩托向右側猛打變向，前輪在柏油路和土壩交界處墊了半秒，便立刻順坡飛馳而下。
摩托車機動性極強，下坡後順延小路疾馳而去，唐小虎是眼睜睜看著那道身影猶如獵豹一般撲進晚暉的。他心中起了狠勁，油門踩得更緊了些，長時間崩起的精神過於敏感，他以餘光覷向遠方，模糊中瞧見幾道紅藍光影投映在這片廢舊的建築物上。
“停車，追不上了。”
高啟強的語氣聽起來竟然有些溫和，今日天氣微悶，即便到了海邊也透不出多少清涼，他開門下車，額頭鬢邊起了一層濕悶的汗水。
蓬灣新港的路算不得寬坦，這是多年前廢棄的舊碼頭，前年政府修繕，又被私人租下用以貨運，囿於資金，只修了幾條柏油路供貨卡往來，其餘地方還是起伏不平的土路，一道過來塵土飛揚的，高啟強下車站了幾秒，白西裝都快變成土黃色了。
“強哥，她……她聲東擊西啊！”唐小虎腦子轉的快，“有警察往這邊來了，咱們是不是把追奧迪的兄弟們全撤回來？”
“不用。”
高啟強遠眺著坡下港邊，目視那個面朝大海倚靠摩托的背影，又望著揚波遠去的船艇，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
她與程程沒有告別，把人掄上船，掉頭就撤。
反而是前來接應的人掐著時間問候了半句：“翠姐，小徐總說……”
啥也沒說出來，接應人還沒把話帶到，黃翠翠跑的連摩托車尾氣都散了。
時間緊任務重，雖然沒和程程說上兩句話，但身後窮追不舍的高啟強已經驗證了黃翠翠給程程烙下的思想鋼印。
在這個劇情線上，高啟強還沒派殺手幹掉程程呢，但她已經確信高家要和陳泰聯手把她攪碎埋土裏了。
她兩頭忽悠，以張小慶為旁證和誘餌，讓高啟強認為程程已經與曹斌暗中通信，卻協商不成，才轉與黃翠翠勾結，清理掉張小慶這個隱雷。
高啟強原本不急著動程程，現在不急也得急了，他一動一追，正合上黃翠翠在程程遇襲那晚給她吹的耳風：要殺你的不只是陳泰，高啟強也早就迫不及待地除你而後快了呀程總！
帶傷騙兩頭，她也不容易的。
還得感謝高總今晚陰差陽錯下的通力配合，才能讓程程下定決心頭也不回地上船跑路。
都不知道高啟強怎麽會追到半路，突然掉頭往新港這邊來了。黃翠翠有點撓頭，有人給他報信嗎？
無論如何，戲已齊備，只等最後的名角登臺了。
黃翠翠站在岸邊，吹了好一會兒風，身上的汗液滲入紗布，蟄得傷口辣痛難受。
因此，她接起電話後，穩了好一會兒，才能以意志強壓下劇痛，開口說話。
她希望自己這一通折騰，能被趙立冬看在眼裏。
一切如她所願。
“領導的消息真是靈通，船剛開走，您有什麽吩咐？”
許是覺得她文化低沒素質又死倔，王秘書大度地沒有計較她話裏話外的陰陽，只是把話挑明了提醒：“偷渡違法，想必黃女士知道這一點。海警已經動了。”
“沒辦法，”她佯作一聲嘆息，“她手裏握著老默的把柄，我只能護送她離開京海。”
“我知道，陳總和高家不會放過我的。”黃翠翠甚至抽噎了一下，“可是，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好一個苦心孤詣自我犧牲的賢妻，王秘書楞了半晌，硬是不知道該怎麽接戲。
京海猖婦和她的殺手小嬌夫嗎？
啊？
按住陳金默是有用的。他想，黃翠翠這個女人至少顧家，即便是為了女兒有個活爹，她也會努力保一下陳金默。
邏輯上說的通，就先別管情感上有多少演的成分了。
既然她選擇以此拉幕，王秘書便順勢而為。
“如果黃小姐有什麽需要，領導是很願意幫忙的。”
“真的嗎？這……”她喜極而泣，感懷萬千，“之前對領導多有得罪，您能大人不記小人過，我真的是……”
姿態之低，要【卑躬屈膝】和【奴顏媚骨】指數相乘才能形容得淋漓盡致。
高啟強看了都得質問她是不是演的。
高啟強其實看不太清晰，也不知道她在和誰通話，又說了些什麽。
他似乎落在了被動的位置上，成為了黃翠翠的替補選項。
她掛斷了手裏的電話，掏出另一部手機，撥給了站在幹岸上的唐小虎。
忠犬立刻將手機轉過去。
“你比警察來的還要早。”
“我了解你嘛，翠翠。”他意味不明地笑著，“我是比安欣和李響還要了解你的。”
警笛聲漸次擴來，她跨上摩托車，道：“我按住了一個給陳泰幹黑活的，本來要送給婷婷，不如還是給你吧，你一定知道我把人綁在哪了，畢竟你這麽了解我嘛。”
“翠翠——”高啟強的笑聲中莫名帶了兩份陰狡，這會讓人突然想起他那個一言不合陰暗扭曲的弟弟。
黃翠翠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聽他道：“你是覺得，你這樣對我，我還可以像之前那樣信任你嗎？”
摩托車的機動噪音通過電波信號轟鳴傳來，那個女人沒回答他。
“警察要到了，高總一定是來護送程程逃離陳泰犯罪魔手的吧？”
*
趙立冬扽扯了一下西裝外套，布料在空氣中抖三抖，又重新挺拓齊整。他掩蔽了半個身子，藏在黑暗中，擺出上位者的領導姿態，準備對早該死於陰渠的黃翠翠施以仁慈的援手。
“趙市長。”她帶著一身腥塵，在趙立冬對面落座，抻著脖子在餐桌上掃了一圈，靦腆笑道，“還是領導細心——能不能再給我來兩個驢肉火燒？”
“這兒沒這道菜。”趙立冬皮笑肉不笑：“你和高家兩兄弟動起手，鬧得可不小。”
“是鬧了些不愉快，這不，我就來找您了麽。”
“你家的事，孟書記怎麽說？”
“他哪裏肯幫呢？老默犯的是命案。”
“他是大公無私，”趙立冬嗤笑道，“我就以權謀私嗎？”
“領導要什麽，盡管開出價碼。”
趙立冬從黑暗中探出頭，一對精光凝聚的眼睛死死定在她臉上。
“六年前的那支錄音筆。”
“只要能把老默的案子擺平，”她從兜裏掏出一只銀白色的錄音筆，“這個價格很合適。”
趙立冬顯然沒料到她如此順從地交出殺手鐧，他懵了半瞬，遲疑著拿過錄音筆，找到錄音文件，放在耳側聽了一會兒，細密窸窣的靡靡之音若隱若現，沒完沒了。
“趙市長怎麽還沈浸陶醉上了呢？”黃翠翠強行打斷他驗證錄音的進程，“我保證這份是真的，前面是喝酒玩樂，正菜在後面呢。您要是想以此牽制何黎明，回家慢慢聽唄。”
趙立冬面無表情，她猜不透老混蛋垂著眼眸在琢磨什麽，於是目光便落在他手中的錄音筆上。
他的手指在錄音筆上摩挲著，按動幾下，將錄音文件刪了個幹凈。
“想留把柄，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免得招來災禍。”
“您說的是，受教了。不過您要是哪日後悔，”她溫馨提示道，“再問我要。”
趙立冬猛地擡頭，臉上的褶子中填滿驚愕與憤怒。在他不可置信的臉色中，黃翠翠又從兜裏一掏，揚腕拋灑出一把U盤。
“錄音這玩意我多的是。”
她感覺趙立冬要翻臉拍桌子了，這位領導氣的下頜肉直哆嗦。
趙立冬怒火中燒，那些散落席間的U盤折射燈光，似乎正在齊齊發出不屑的鄙嘲。
“趙市長，眼下到了這個關頭，您何必用錄音筆來試探我呢？何慶偉和曹斌落在外面，您也不放心——”她將雙肘支上桌，“開個真正的價碼吧。”
“好，好啊。”趙立冬胸中的淤積的怒氣揉碎，虛虛實實地散出去，語氣中頗有些讚賞，“就喜歡你這樣的聰明人。”
他扔過來一個紙團，將交易擺在了明面上：“除了孟鈺，不要留其他的活口。你男人的事，不是什麽大事。”
趙立冬舉起紅酒，主動朝著她的方向傾斜。
“預祝黃小姐，旗開得勝。”
黃翠翠展顏一笑，將紙條撕碎，撒入面前的紅酒中，提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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