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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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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在賭場打工那幾天,她就發現趙經理很有想法,也頗有野心。

但一個人格健全的成年人,想要完成從“故意傷害”到“故意謀殺”的進化,過程中必要其他因素去催化。

“白江波不會是你的底氣,他自己都不敢殺人。”她撐著下巴,舉起他的小靈通問道,“你手機裏的通話記錄都沒刪幹凈,這個公用電話是誰打給你的?”

趙經理嘴硬如鐵:“這可不是你能管的。”

“你想好了,白江波可保不住你。”

“你是想說,我進去躲一陣麽?”趙經理慘笑一聲,“我要是將一切和盤托出,我在裏面也活不了。”

“哦!”她恍然大悟,“給你打電話,鼓勵你放手一搏的人,是政法系統的——”

趙經理眼皮一翻,道:“你不要壞了規矩,大家同道之人,你裝什麽蒜?”

“了解,他們那種人,講話裏三層外三層的,讓你抓不到把柄,所以……是個局裏的老油條了。”

趙經理死不松口,反打回去:“這是你自己說的。”

“這是你暗示我的。”她站起身,繞到他身後,“人命關天啊,普通警察恐怕不行,給你打電話的是……”

“夠了!”他粗暴地打斷,她也不慍急,反去安慰他道,“理解,為求自保誰沒點秘密呢。”

她關掉錄音筆,問出白江波的住所,堵了趙經理的嘴將他扯上車,一路奔向市局,在門口對過街邊,連人帶錄音筆踹了下去,就當送紅隊各位的見面禮。

很不幸,這個善意的舉動被主角們當成了挑釁。

“太狂妄了,她這是要幹什麽?”路口監控反覆播放,孟德海看著趙經理一遍遍從車裏滾下來,他擰著眉頭問道,“審出什麽結果了嗎?”

主審曹闖搖頭:“還在熬。對了,黃翠翠老家也去查了,她沒回去過。”

這邊沒有什麽進展,希望便寄托在派出去追蹤馬自達的張彪小隊上。

“在去往安福鄉的岔路口,發現了當事車輛的蹤跡,追上去發現司機是個男的,他說有個女人給他二百塊錢,讓他把車開過去。”張彪挽起袖口,隨手拿起文件夾扇兩下,偷得半分涼意,“協查通報已經發到交警隊了,一有消息馬上告知我們。”

“白江波那邊呢?”

李響搖頭:“還沒有消息。”

白江波已經發不出消息了。

徐江接單“埋了麽”業務,趕著送人去投胎,她處理車輛躲避監控的功夫,就把這段劇情給錯過去了。

可恨吶!重傷一次,後悔半生。

坐在後面的陳書婷在車內鏡中看到她五官扭曲成一副怪相,皺眉問她:“你怎麽知道郭振和劉信是內鬼?”

“你知道白江波往徐雷身邊紮刺兒了嗎?”

陳書婷的聲音疲憊沙啞:“那是他的事,我不管的。”

“徐江睚眥必報,肯定要報覆回來,我只知道郭振被收買,至於你的司機劉信,那屬於被我詐出來的意外之喜。”

優雅美艷的女人靠在真皮座椅上,渾身長滿毒刺,她目光覆雜地看著駕駛位上的黃翠翠,眼神在信任、懷疑、警覺之間來回交替,這只精明的狐貍緊張護著懷中兒子,在一個猛打轉彎之後,她驚得幾乎竄上車頂。

她挪動身體,抖抖尾巴毛,驚問道:“怎麽回事?!”

“加油站那兩輛車,你看,是□□。”車子拐入小路,黃翠翠心靜如水,“機場可能被徐江盯上了,換條路走吧,讓你的人跟上。”

*

黃翠翠看開了,比城西大光明寺裏的住持還通透。

不管她如何想方設法幹擾劇情線,劇中人的性格和選擇都會形成一股不可抗力,主導著態勢往她熟悉的方向走。

為了保險,陳書婷選擇開車前往勃北,她倒是能撐,但孩子受不住,一路上歇歇走走,隔兩天才摸到通往勃北市的鄉村。進城的車子行至半路,她打電話晃了徐江兩下,他回電時幾乎喪失理智,劈頭蓋臉一句臟話,她不聲不響地掛斷,掛斷,再掛斷。

“你行,黃翠翠,吃裏扒外的玩意兒,高啟強給你多錢?你瘋了啊把錄音筆給他?!”

她痛苦地閉上雙眼,得,這下好,高啟強比原劇還要絲滑順手地拿她虛張聲勢,讓徐江確信,黃翠翠把他給出賣了。

說句難聽的,她還不如看著徐雷淹死,死了一了百了,不會給徐江帶來無窮無盡的折磨。現在徐雷躺在ICU,監護儀每發出一聲響動,傳進徐江的耳朵裏,都是為子報仇的催債符。

“你是不是把唐小虎給綁了?”她琢磨了一下,說道,“跟他們沒關系,他們沒下手,是白江波手下的趙經理,看不慣你要侵吞白家的野心,自作主張的。”

“少跟你老子我廢話,雷子活不了,你們也都別想活著!”徐江發完狠,突然意識到什麽,“你痊愈了???”

她第四次掛斷電話,跟陳書婷通氣兒:“完蛋,徐江瘋了。”

徐江當然沒瘋,他相對有條理、有理智的開展產業圍剿,準備趁此機會將白家產業收進自己腰包。

端水大師陳泰的人手鋪開,四處搜尋郭振下落;陳書婷和白曉晨在勃北安全落腳;安欣受查程序結束,開始和徐江展開正面交鋒。

大家都按部就班,只有黃翠翠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她被迫滯留在勃北,身上沒帶太多現金,只好找了個公園呆著,圈了一個石椅做地盤,第一次活得這麽悲慘。

謝謝京海市局,在高速和各路口設了雙向關卡,進出都有嚴格排查。

哈哈,回不去了。

靠!

不是她不信任警方,不肯與他們合作,只是時機不成熟,她不能現在交錄音筆,同樣的證物,在錯誤的時機交上去,只不過是涓流入海,有影響,但不大。

她想做烈火澆油的那個,這支錄音筆,要成為“情節惡劣,紀律敗壞,數罪並罰”其中一罪。

她總想打出完美END,這是她奮鬥的目標,也是她前行的枷鎖。

當然,不說正義凜然的長遠,只講眼前利害,她主要還是怕一頭栽進趙立冬的彀中。

*

戴著黑帽口罩的女人席地而坐,靠在石椅腿邊,傍晚的殘霞刺破林葉空隙,落在她的肩上化為星點,有只高跟鞋踹踹她的腿,黃翠翠仰頭,正瞧見陳書婷背光站在面前。

光輝在她身後打出道道金芒,空氣中游蕩的細小塵埃突兀惹眼,她像一尊突破九天降入凡間的妖神。陳書婷換了條重心腿站立,居高臨下審視她:“你在這裏睡兩天了,我不是給了你一部車嗎,怎麽不回京海?”

“高速設關了,回不去。”

“啊?”陳書婷撲棱了一下狐貍耳朵,震撼道,“你黑白兩道全得罪啦?”

“……倒不是。”

“我就奇怪了,”陳書婷抱臂坐在石椅上,說道,“你到底是聽誰行事?”

她想也不想,脫口答道:“我聽我閨女的安全行事,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能好。”

這並不是全部的答案,但這個回答足以觸動陳書婷的心。

兩個帶崽的母獸驟然心靈相通,陳書婷推了推她的肩頭,放下一點戒備:“要不,我想想辦法,把你運回京海?”

“不用,我上午看了,過卡車輛都得查後備箱,我要是被警方拖出來,更洗不清了。”

天色暗淡,陳書婷註視著她模糊成團漸漸離去的輪廓,心中的警戒又稍微放下一點點,她用力抿住雙唇,挽留的話一不小心沖破喉關,在空氣中散開。

“你——不行的話,在我這裏住兩天吧?”

“啊?”她雙手交疊放在身前,扭捏了一瞬,“這多不好意思啊,你不怕我對你不利嗎?”

“哦,是哦。”陳書婷轉身就走,“你說得對,那算了。”

“欸別呀!求借個浴室,我想洗個澡呀——等等啊婷婷——!收留一下吧!”

*

黃翠翠站在二樓,目送兩個黑色大檐帽被陳書婷禮送出門,等李響和安欣走遠了,掌控一切的母親才將手臂抽離兒子的肩膀。

“媽媽,翠姨不是就在這裏嘛?為什麽不讓我說?”

“大人的事小孩子別插嘴,自己玩去。”陳書婷打發了兒子,踩著高跟鞋蹬蹬上樓,在樓梯口撞上臨時室友,她慣例露出親和的笑容,發間的淡香也是刻意搭配的,令人心安氣閑,“這兩天住的習慣麽?”

她斜倚在欄桿上,點頭嬉笑:“這裏很好啊,你給我選的房間視野棒,就是樓與樓的間隔有點不合適,采光不大充足。”

——視野好、間隔窄、采光不好但角度刁,這可都是放暗哨監視我的好條件呀!

“住過來多好啊,這兩天曉晨跟著你玩,一口一個姨叫著多親切——嘶,你跟我說,是有個女兒吧?叫什麽名字啊?有空見見唄。”

——就是監視你怎樣,與其放你在外面搞事,不如弄家裏監視起來,不服的話有本事你跑啊!出去幕天席地啊!

“我女兒叫黃瑤,王字旁的那個。”

“嗯——這個字好,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陳書婷慢慢念出這句話,字與字之間帶著磁性的黏連,黃翠翠故作羞態:“什麽意思嘛?你要跟我好嗎?”

陳書婷翻了個斜眼:“以後什麽打算啊?”

“我探過了,有幾個鄉縣撤了卡,京海的註意力應該被徐江吸引走了,這邊松懈下來,再說跨市辦案協調起來也麻煩,有機會我就走。”黃翠翠正色道,“你這麽躲著也不是個事,回京海得了。”

“回去以身涉險?”

“這不還有我替你當靶子嗎?你回去了就是重要人證,有警察保護,你找個地方一蹲就完事兒了。”

陳書婷見黃翠翠的第一面,就感覺這個女人貪戀貲財,經過一番相處,她需要修正這個刻板印象。

黃翠翠貪不貪財不知道,但陰陽怪氣的火候練到家了。

怎麽還拐著彎的罵人心思陰暗膽小如鼠呢!

*

雨勢滂沱,黑雲疊壓,這一晚見不到月色,只有簌簌落下的雨滴反射出車燈的瑩光。夜間行車容易疲勞犯困,她實在困乏,便停車靠邊,甫一閉眼,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急剎和金屬傾覆的巨響。

這種天氣,確實容易發生車禍啊。

她打了個哈欠,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瞬間清醒。

這其實是個巧合,也是個失誤。

失誤在她堵錯了路口,下高速後通往京海的岔路有三條,她以為是比較開闊的那條;巧合在開闊岔路與事發路段之間就隔了一塊正在有序遷移中的墳地,事發的撞擊聲清晰入耳。

深更半夜,烏雲罩頂,她轉身跳躍,繞著墳頭跨欄,這輩子的陰德都快折幹凈了。

安欣翻車的斜坡地勢不平,泥土黏滑,她伸手攔截唐小龍的鋼棍時腳下不穩,差點把未來的京海獻血慈善大使鏟飛,他重心後傾,手忙腳亂地尋找支撐點,被安欣得空抓了一條血痕。

這是一次狼狽混亂且短暫的混戰,三個站著卻腳底打滑的,一個趴著卻下盤穩定的,高啟強認出她來,一時驚慌之下,繞到她背後用力一推,她雙手放開,給對面二人逃脫的可乘之機。

眼看著他們手腳並用,往藍色輕卡爬去,她緊隨其後,咬牙追上,扯著他的頭套硬將其拽回來了。

“把東西放下!”她附在唐小龍耳旁,低聲逼脅,“不然我喊你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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