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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咱們子還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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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咱們子還長著呢

馮敏聽出春鳶話裏的意思,不就是說柳嫣跟蔡玠才是一夥的,不管是她對柳嫣表現恭敬,抑或往後生下蔡家的孩子,她能得到的只有感激,其他的就不要肖想了,雖理解,作為被防備被排斥的那個人,馮敏只覺得意興闌珊。

不想說什麽話,她點點頭,回了自己的院子,跟春梅好生打聽了一番,才知道柳嫣每年都是這麽過來的,至少有一半的子纏綿病榻,對整個刺史府來說,這個未來的當家主母倒像一顆易碎的寶石,只能高高供著,輕不得重不得。

春梅其實不少次聽家裏積古的老人說過,大奶奶這樣的身體不但有礙於子嗣,恐怕她自己的壽數也不長,難為公婆跟大爺都對大奶奶那麽好,半點不叫她心什麽事,也算是難得有福氣了。

西院聊起柳嫣的身子,上院蔣夫人聽說媳婦又不好了,也是憂心忡忡,叫人送了上好的藥材跟名貴的藥丸過去,心裏不免也有些不自在起來,再次暗暗後悔,跟劉媽媽道:“剛成婚的時候,也不像現在這樣嚴重,怎麽倒越來越不好了?家裏什麽好吃好用的不是緊著那邊,你瞧你們大奶奶,怕是一個月沒出門子了吧。”

劉媽媽只能安慰,“近幾年冬越發嚴寒了,大奶奶不耐也是有的。”而且她也知道點原因,大奶奶實在也有些富貴病。

聽說以前沒出嫁時,兩位縣令小姐還跟著李夫人做繡活補貼家用呢,成親之後,吃食精細,大奶奶倒越來越挑嘴,廚房好幾回流出大奶奶難伺候的話來。如今天冷了,東院等閑不開門,柳嫣若要出門,就是來上院短短距離,也要婆子擡著來,一點不肯動彈。

身體本來就不好,合該什麽都吃點,調養身子,多動動增強體魄才是,這話,她一個下人卻不好說,只好道:“聽說西院的姨娘這麽冷的天還用冷水洗漱呢,午間飯後都不睡的,說是剛吃完飯睡覺對脾胃不好,昨兒我過去,姨娘跟春梅兩個將屋後的小花圃翻了土,打算栽花種樹呢,那塊地不大不小,怎麽也得忙活半個月。”

蔣夫人何嘗不明白劉媽媽的意思,媳婦到底不是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總隔著一層,你為她好,她當你磋磨她呢。她那個媳婦素性又是個小性兒的,裏面又牽扯了馮姨娘,越發說不得。

哪怕為了兒子好呢,少不得要做個惡人,蔣夫人便叫紅英去看柳嫣,若是好些了,吃完飯陪婆婆逛逛院子。聽說城外有一處梅林,紅梅開得極美,正是該賞玩的時候,蔣夫人打算帶媳婦去逛逛。

天公作美,這晚天稍黑,便開始落雪,幾年來從未有過的鵝毛大雪飄了三。馮敏趴在窗欞邊,將木窗推開一條縫,看外面的大雪,直到蔡玠進來,給他換衣裳,被一把握住手,發覺冰涼,不愉道:“雪有那麽好看?手冷的這樣冰涼,也不怕再生了凍瘡。”

馮敏還是小時候手上生過一回凍瘡,後面哪怕費心註意著,因生了一回,跟慣例似的,年年不落。今年光景好,剛發覺手上發癢,便叫春梅找了藥來泡,勉強遏制住了。

被他發覺手上的藥味,送了她一盒從西域過來效果極好的凍瘡膏,塗抹著,好險沒有再生。她慢慢將手抽出來,微微笑道:“長這麽大,我還沒見過這麽大的雪呢,地上推起來好幾尺,春梅說可以堆雪人了。”

換了衣裳,舒服多了,蔡玠來到馮敏身後,透過薄紗的窗紙,外面絮絮的雪簌簌落著,三角獸爐裏銀碳清晰的燃燒聲,烘著滿室的暖意。他彎腰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從背後將人圈住,懶散道:“子還長著呢,等有機會我帶你去遼東營州,那邊冬大雪封門,可是一點都不冷,比咱們這裏還有意思。”

馮敏回身,沒回應那句子還長的話,“爺還去過營州?離這裏得千裏之遙吧。”

沒聽到想聽的話,蔡玠心下微澀,隨即將澀然拋之腦後,不甘心地在她唇上狠狠吮了一口,得她怨念地一瞥,心裏舒服了,“我十六歲就出去游學了,在外面整整跑了五年,營州是我去過最遠的地方,當時也是冬,千裏冰封,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吉林盛產人參,我帶了些回來,你娘不是身子不好嗎?明叫蔡媽媽給你送兩顆來,你送回家去好不好?”

馮敏一楞,由不得不感動,她明明只是隨口說了幾句家裏的情況……整頓好心情,馮敏由衷道:“謝謝大爺。”

心尖仿佛淌過蜜水似的,又甜又暖,在外面多麽持重深沈的一個人,面對馮敏心智總不免小上幾歲一樣,蔡玠琢磨不出緣由來,將下巴往前一遞,意有所指道:“光兩句道謝就完了嗎?”

馮敏微窘,羞澀如嬌花照水,脧到外面沒人,這才不情不願送上紅唇。在他嘴上親了一記,立馬退開,掂起的腳尖還沒放下,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攬住腰,隨著熟悉的氣息壓下來的是他微冷的唇,輾轉追逐,將懷裏人得退無可退,才含著她的舌尖,在越來越大的午後落雪中,纏綿親吻。

雪停了,天氣卻不甚冷,刺史府家眷齊齊出動,準備去香山賞梅,早上吃過飯,坐轎子過去半個時辰。東院忙翻天,春鳶帶著兩個丫頭將柳嫣從裏到外包裹嚴實,銀色小手爐加滿碳火,塞進袖子,腳下放著灌滿滾水的湯婆子,從門口就上了轎子,一直到達半山腰的小亭子,柳嫣才出來吸一口雪後冷冽的寒氣,猝不及防這一口,反引來幾聲低咳。

蔣夫人看媳婦裹得嚴實,圍脖拉起來遮住半張臉,餘下一雙眼睛在外面,放下心,囑咐伺候的丫頭仔細看顧著,帶著去梅林裏多走走,摘些花兒回去插瓶。

柳嫣坐了這一路轎子,已經累得慌了,走了沒幾步便想歇著,春鳶只好請馮敏幫忙摘幾朵花。馮敏挑好的剪了幾支,跟春梅帶看帶逛,走到梅林邊緣來,向陽的這一面緊挨著一片竹林,這片地是附近一家寺廟的,正有兩個婦人在挖冬筍,寸粗臂長的冬筍憨態可掬,鮮嫩多汁,剛從土裏撬起來,筍肉雪白幹凈。

春梅大喜過往,說是買點回去燒湯最好,馮敏想著不如多買點,家裏那麽多人,總要夠一頓吃,於是折身回來找人幫忙。落腳的小亭子不遠,原本只蔣夫人一個,這會兒擠滿了人,其中便有縣令李夫人,還有一位陌生的夫人坐在中間,熱熱鬧鬧地說話。

將買筍的主意說了,劉媽媽從裏頭出來,帶了兩個人去擡,馮敏便留下端茶倒水,蔣夫人剛也聽了一耳朵,笑道:“冬裏菜蔬少,那些棚子裏出來的我倒不愛吃,整裏吃腌菜,嘴巴裏都沒味兒了。冬筍甘甜,拿來煲那兩三年的老鴨,這個天氣再合適不過,或者清炒,也下飯。若有多的,咱們全買下,給你們杜夫人帶一筐回去。”

馮敏原本只想著家裏人多,至少需要一擔子,自作主張先跟人定下了,蔣夫人一時興起又要送李夫人、又要送杜夫人,算來需要不少,忙如實回覆了。那位陌生的夫人便是杜老大人府上的,柳嬋定親的對象便是他家大公子。

杜夫人見馮敏說話做事周到妥帖,生得極為貌美,眼神卻清明端正,在蔣夫人面前很有體面的樣子,少不得讚她幾句,拉住手細細問詢,還將手上的鐲子退下來一只給她。

柳嬋坐在李夫人身邊,端莊嫻靜,跟往大不相同,低著頭一派溫柔。剛剛見禮的時候,杜夫人也退了一只鐲子給她,畢竟是未來兒媳,禮物是精心準備的,馮敏得到的那個不能比,可柳嬋心裏還是氣的不輕。她就是討厭馮敏,姐姐還沒得杜夫人的禮呢,她憑什麽?私下裏暗暗瞪了馮敏好幾眼。

馮敏不知她哪根筋兒又不對了,躲在一邊去不理會。柳嫣逛完回來,柳嬋立刻湊過去跟姐姐嘀嘀咕咕,期間還瞟著馮敏這邊,不用猜就在說她的壞話了。

賞花到午後,三家的轎子一道往回走,在刺史府吃過飯,兩家夫人告辭。蔣夫人今逛一天累了,吃完飯想歇一歇,叫其他人散了。馮敏晚了柳嫣一步出來,將柳嫣送到東院門口,便準備回去了,柳嫣站在臺階上回頭,“聽春鳶說你針線很不錯,我有一件夾襖有個地方怎麽縫都不好,你來看看。”

馮敏便跟著柳嫣進了門,一到屋裏,暖烘烘的熱氣盈面,春鳶跟芳伺候著柳嫣換了衣裳,卸去釵環,扶去炕上歪著,將針線簍子搬出來,把夾襖拿出來給馮敏看。

馮敏很快便找出了問題所在,跟春鳶商量著往回拆了幾行,重新抿邊。這期間,柳嫣喝了藥,半靠在引枕上,看著馮敏便有些發怔。Z

燈下的馮敏,即使不去看那清絕的臉,便是不可忽視的存在,輕裊柔軟的身子,纖細蔥枝般的手,冬裏誰不是臃腫的打扮,偏生她還是一截分明的楊柳腰,健康活力,是她做夢也不及的。

柳嫣身懷弱癥,從不自怨自艾,別人因此遷就愛護,她亦十分受用,坦然接受。

在娘家的時候,哥哥跟妹妹都沒有她受寵,雖然心裏也覺得愧疚,卻又不肯將爹娘的關註分出去,有那麽幾瞬,她覺得身體不好也不是什麽缺點,反而為她博得眾多的關註跟寵愛。此刻望著馮敏紅潤瑩白的面色,倒生出些許不甘。

方才妹妹跟她嘀咕悄悄話,說馮敏趁她不在的時候掐尖,哄得杜夫人給了一只鐲子,柳嫣其實並不曾放在心上,她什麽好東西沒見過,一只銀鐲子有什麽稀罕。她在乎的是態度,妹妹說馮敏就這麽在外人面前走動,萬一有不長眼的將她當了刺史府少奶奶,那自己臉上怎麽過得去?

這話像針一樣紮進柳嫣的心,馮敏平時的為人,也有不少下人稱讚的,連蔡媽媽跟西院都走動很勤快,卻跟她不親近,是不是在他們眼裏,馮敏比自己這個正經的少奶奶還要得人心?蔡玠呢,是否也跟那些下人一樣已經把心偏向了西院?

想到這個可能,柳嫣心裏就止不住酸起來,等馮敏將夾襖縫好了也沒放她回去,留她下來用飯。正室留妾室用飯,哪裏是真的用飯,不過是叫伺候用飯而已,大婦吃飯的時候,立在一邊布菜添茶,等人吃完了,桌上的殘羹冷炙將就吃一口,好一些的,重新叫兩個菜。

柳嫣就是為了看馮敏的態度,怎麽會多事重新叫,她吃完了,便回了內室。馮敏只好坐下來,匆匆吃了兩口冷飯,叫丫頭們將盤碗都收了下去。態度倒是一如既往地恭順,柳嫣心裏好受了不少,不過還不肯放過馮敏,第二吃飯的時候,同樣叫馮敏伺候。

這天早上,蔡玠也來了,這兩春節年下,事情繁多,他歇在外面多些,不然就在西院,偶爾進來陪柳嫣吃早飯,進門看馮敏在這裏,眼睛便亮了亮。馮敏一看他來,反而躲開去了,跟春鳶一道,伺候柳嫣梳洗好,規規矩矩站在柳嫣右手後,垂著眼瞼,一個眼神也沒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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