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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瀟虛抱在明燦肩後的手忽地收緊, 修長手指握住她肩頭,青筋盤踞指骨之上,突突地跳動。

他微微弓下身來, 將她摟得更緊,低聲說:“你再說一次。”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雖然喜歡了她很多年,但是真正開始明目張膽地追求, 並沒有多久。

做好了品嘗不甘和挫折的準備, 承受這些是他最擅長的事。

但是現在。

他沒感覺到吃了什麽苦,就如此輕松地,擁抱住了她。

不對。

是被她擁抱住了。

不勞而獲, 就像買彩票中大獎。

人在這個時候, 總要一遍遍查看自己的彩票號碼, 確認這一切的真實性。

明燦聽見了他的話, 但是不想回答。

因為臉悶得太久, 她漸漸品嘗到窒息的滋味。

終於松開手, 她雙頰泛著缺氧的紅, 張開嘴喘氣,眼睛盯著他的衣領,憤憤道:“我還沒消氣,憑什麽再說一次?天底下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 就因為擔心掃了我和渺渺養貓的興致就瞞著我們你過敏的事兒?那你怎麽不幹脆等治好了再出現?”

不吐不快, 明燦說完這一串話,胸口的氣瞬間捋順了不少。

池瀟:“我這不是答應了你元宵節要一起過麽?”

明燦:“你以為元宵節前能治好嗎?”

池瀟雲淡風輕道:“先去治一下,實在不行, 再告訴你們。”

話音未落, 他胸口便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全身大面積紅疹,胸悶氣短, 呼吸困難……以這種方式,告訴我們你不能養貓?”

“對不起。”池瀟說,“以前沒有和貓近距離接觸過,不知道癥狀會這麽嚴重。”

加上從渺渺那兒知道他未來養了兩只貓。

說明未來的他身為渺渺的父親,一定已經克服了過敏癥狀。

那麽,現在的他,也應該去克服。

明燦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也說不出太多指責他的話。

一個人性格的底色沒有那麽容易更改。

光看池瀟的外表,又冷又拽,誰知道他凈幹些可憐巴巴的事兒?

不過沒關系。

以後有她罩著。

“你家在哪?地址發我一個。”明燦掏出手機,順便催促他,“趕緊回家歇著吧。”

池瀟:“我已經好很多了。”

“我家那個環境,你不能再去了。”明燦說,“快把地址發我,我改一下留給餐廳的信息,讓他們把晚餐送到你家去。”

元宵節還是要一起過的。

既然在她家不行,那就換個地方。

明燦說完,感受到落在臉上的視線,擡眸:“一直看著我幹什麽?”

“沒什麽。”他聳了聳肩,“就是看你臉這麽紅。”

頓了頓,輕笑道,“怪好看的。”

明燦耳朵像被燙到,微微側過身去,想解釋臉紅是因為缺氧,手機這時恰好響了起來,是渺渺打來的電話,問爸爸的病怎麽樣了,很擔心的樣子。

“他好多了。”明燦柔聲說,“媽媽現在就回來接你,我們換個地方吃飯。”

兩人各自打車,明燦叫到的車剛好停在前方路邊,沖她亮起了雙閃。

她撂下一句“我走了”,便快步朝車子走去,坐上後座。

就這麽走了?

他的彩票號碼還沒有確認清楚呢。

池瀟兩手抄兜,望著車子駛遠,忍了許久,終於可以彎下腰用力地咳嗽。

-

明燦住的地方離池瀟的房子並不近,來來回回折騰了快兩個小時,她才帶著渺渺按響了池瀟家的門鈴。

房門由內打開,男人戴著口罩,似是剛洗過澡,頭發吹得有點亂,白凈的額頭整個露出來,只在發線處還零星散落著細小的紅點。

明燦走進玄關,沒來得及打量這個房子,便急匆匆地帶渺渺進衛生間,用除蟎儀和抑菌噴霧給全身做了個“spa”。

從衛生間出來,她慢吞吞走回客廳,對池瀟說:“你可以摘口罩了。”

池瀟揚了揚眉,單手將口罩摘下,臉上的風團也消散得差不多了,膚色透出一絲病態的蒼白。

“好冷清的房子。”明燦張望四周,“什麽也沒有,幸好沒讓渺渺跟你住。”

池瀟扯了下唇角,從沙發上站起來,瞟了眼餐廳方向:“餐已經送到一會兒了,再不吃該涼了。”

好幾個保溫食盒堆在餐桌上,池瀟將飯菜一樣樣拿出來,再擺碗筷、布置桌面,沒讓明燦動手。

極闊綽的一桌菜,明燦吃了幾口,對菜色和味道都挺滿意,忍不住問渺渺:“和爸爸做的年夜飯比起來怎麽樣?”

渺渺小小年紀承受了太多,有點腹黑地說:“媽媽,來的路上你不是和我說要對爸爸好一點嗎?怎麽又開始欺負他了。”

明燦抓筷子的手一僵:“我這哪叫欺負他?我是為了激勵他增進廚藝好嗎。”

池瀟非常識相地點頭說:“收到。”

仿佛對黑心資本家的壓榨,樂在其中。

明燦感覺自己離“要對他好點”又走遠了。

她悶頭吃了幾口飯,渺渺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問他們要把小主送到哪裏去。

明燦已經告訴他池瀟的身體情況不可以養貓,渺渺雖然有點失落,但是更關心爸爸的身體,同意把小主送走。

明燦:“我已經聯系了幾個養貓的朋友,會給小主找到很好的新家庭的。”

氣氛沈寂片刻,池瀟忽然道:“你和你朋友說,只是暫時寄養。”

明燦:“為什麽?”

“我會繼續做脫敏治療,也是為了身體著想,徹底擺脫這個過敏源。”池瀟淡淡道,“等脫敏成功,就把小主接回來吧。”

“好耶!”渺渺立刻開心起來。

池瀟又給他潑了盆冷水:“脫敏療程很長,可能要一兩年。”

渺渺:“啊……”

明燦瞅他表情像變臉似的,忍不住被逗樂:“哈哈,我研究了下,其實我們也不是不能養狗,可以養那種體型小,運動量也小的,每天在家裏就能遛完的狗狗,反正我們家夠大。”

說著,她轉眸看了眼池瀟:“你對狗毛不過敏吧?”

池瀟搖頭:“我家有養薩摩。”

“我知道!”渺渺叫,“它是大帥的女朋友!”

池瀟一臉莫名地看著他:“大帥是誰?”

渺渺撓了撓頭:“是子皓家的狗狗,一只超酷的黑背。”

“薩摩和黑背這樣的狗狗我們都不能養哈,你最喜歡的柯基也不太行。”明燦掏出手機,找了幾張圖片給渺渺看,“起碼要這麽小的狗才行。”

……

天空陰雲密布,望不見元宵的月亮,屋子裏倒是熱氣騰騰,很有過節氛圍。

吃完晚飯,池瀟收拾殘局,渺渺帶著明燦參觀這套幾百平的大房子。

“你以前在這裏住過?”

“對呀。”渺渺拉著明燦走進起居區的一間房間,“當當當當,這是我的臥室……額……好像搞錯了……不對,就是這裏呀……”

房間空蕩蕩的,沒有玩具,沒有漂亮的海軍風壁紙,渺渺都快不認識這裏了。

“未來的東西現在當然沒有了。”明燦笑,“這個房間的格局倒是蠻適合當兒童房的。”

她隨意逛了一圈,捏捏渺渺的悲傷小臉,道:“回頭就讓你爸給你布置起來。走,去別的地方逛逛。”

渺渺想起另外一個可能會有意思的地方,拉著明燦的手走到過道最深處,推開一扇厚重的門,感應燈應聲亮起。

“爸爸的手工室!”渺渺邊比劃邊介紹道,“和我見過的變化不大嘛,就是東西少了點,之前這裏還有一張桌子,是專門給我用噠。”

明燦站在燈光下,望著這間看起來極其專業的手工工作室,怔楞片刻。

工作室極其幹凈整潔,空間很大,可以說是整套房子最大的房間,有長長的工作臺、高大的展示架、專業的儲物櫃……明燦目光掃過兩圈,只找到幾件看起來像制琴工具的東西。

沒有零部件或者半成品什麽的嗎?

明燦見過樂汀老師的工作室,比這裏雜亂,到處都充滿小提琴的元素。

她在房間裏慢悠悠地走走看看,目光倏忽落在角落的一扇銅制帶密碼鎖的門上。

“那後面是什麽?”明燦問渺渺。

渺渺:“好像是儲物間。”

“你沒進去過?”

“沒有呀。”渺渺不太感興趣,“儲物間有什麽好看的。”

小朋友好糊弄,不會想什麽儲物間這麽重要,用銅制門,還裝個密碼鎖。

渺渺很快又帶著明燦逛到別的地方。

“嗨呀,現在的這個房子好無聊啊。”渺渺抱怨起來,“媽媽,我真想讓你看看它以後的樣子,到處都是我的玩具,你還從來沒有見過呢。”

明燦一怔:“在未來,我也從來沒有來過這裏嗎?”

“對呀。”渺渺點點頭,“你今天是第一次來。”

明燦低頭看著渺渺毛茸茸的發頂,陷入沈思。

這個小家夥的到來,真的讓很多事情都發生改變了。

池瀟把餐廳收拾幹凈,走到客廳,就看到渺渺抓著電視遙控,一臉無聊地找動畫片看,感覺下一秒就要嚷嚷“這裏沒意思!我要回家!”

池瀟走到電視櫃旁,翻出一個VR頭顯:“要不要玩一下這個?”

渺渺:“這裏面有游戲嘛?”

“有幾個。”池瀟說,“我教你玩。”

明燦湊過來:“小朋友看這個會不會影響視力發育?”

池瀟:“它有兒童模式,不看太久應該沒問題。”

“哦。”明燦默了默,忽然道,“你倆玩吧,我再逛逛,吃得有點撐。”

和池瀟說過之後,她在人家家裏亂逛的唐突感減輕了很多。

信馬由韁地走過幾個光禿禿的房間,明燦再度進入那間手工室。

空氣中彌漫著木材的辛香、清新劑的清香,還有一絲很淡的油漆味兒。

明燦拿起工作臺上幾個雕刻用具,不敢亂玩,試了試手感就放回原處。

片刻後,她停在那扇密碼門前。

好想進去看看。

可是,人家既然上了鎖,就說明不想被人看見。

明燦遲疑著,身後突然傳來低磁的男聲:“你可以試試密碼。”

明燦心尖一跳,回頭望見池瀟不知何時走進了房間,閑散地倚著工作臺,一雙長腿斜支著地,好整以暇看著她:“密碼對了,就能進去。”

明燦有種幹壞事被抓包的羞恥感,心跳不太聽話。

她輕咬了咬唇內的軟肉,佯裝鎮定道:“幾次機會?”

池瀟:“五次。”

明燦刻意忽略心裏浮現的一串數字,正兒八經道:“我算了下,六位數密碼五次內蒙對的概率約為0.0005%,太難了。”

池瀟被她整笑了:“既然覺得難,那我給你個提示。”

他直起身,淡淡道:“密碼是我女朋友的生日。”

明燦驀地屏住了呼吸。

這一瞬間顯得特別漫長,空氣緩慢地流轉著,畫面被分為一幀一幀,聲音也被切割成一顆又一顆低沈的粒子,強勢入侵明燦的感官。

緊接著,急促的按鍵音響起。

明燦輸入六個數字,門鎖“嘀”的一聲打開。

清脆地、果斷地,將門後的世界呈現。

明燦走進黑暗的房間,這裏的燈不是感應的,她也不知道開關在哪。

鼻息間湧入更重的油漆味道,木料的香味也變得濃烈。

就著外邊的燈光,明燦看到數不清的提琴零件、半成品、廢品。

最引人註目的,卻是懸掛在高處的一整排成品。

明燦仰頭數了數,整整十把,加上送給她的,就是十一把。

猜到他不止做了一把琴,但沒想到會有這麽多。

每一把琴上都有她的名字。

明燦聽見心臟在胸腔內重重跳動著,振聾發聵。

她望著第一把琴,手藝非常稚嫩,不知道是他幾歲時的作品。

房門開得更大了些,光線爭先恐後地從外面湧入。

池瀟站在門口,望著房間裏的明燦,心情無法言喻。

不是沒想過她會走到這裏。

這一天真的來了,發生在眼前的事,卻顯得極不真實。

他沈沈地吐了一口氣,像是如釋重負。

而後,唇邊揚起笑意,低聲說:“奇了怪了,你怎麽知道我女朋友的生日?”

“我以為還沒追到。”

明燦轉過來看他。

她身在暗處,卻好像連頭發絲都是耀眼的。

“她是挺難追的。”明燦說道。

不止是難追。

再猛烈的追求手段,即便日日奉上驚喜,端茶遞水,甚至剖心剖肝,對明燦而言,都是沒有用的。

她只管她自己看沒看上對方。

如若看上了,她會非常主動,將想要的一切收入囊中。

何必等人來追?

明燦極力忽略急促的心跳,微微昂起頭,對池瀟說:“這個房間裏的所有東西,我全都要了。”

池瀟:“本來都是給你的。”

明燦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望著他:“還有你。”

這一樣。

是她最想要的。

池瀟與她對視著,慢慢地點了一下頭,像是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心悅誠服地將自己獻上:“求之不得。”

這一瞬間,明燦連傲嬌的表情都忘了維持,唇角流露出一絲笑意。

過了一會兒,又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緊張。

她手背在身後,輕輕蜷了蜷,仰頭打量她的琴的時候,身旁傳來腳步聲,慢悠悠地走近。

房間裏至今沒有開燈,明燦猜到她的臉現在一定爆紅,不知黑暗能隱藏幾分。

隨著男人的氣息靠近,一種極度不真實的感覺襲來,好像踩在雲上,身心都輕飄飄的。

明燦從未有過這種體會,腦子茫然了下,輕聲確認了一遍:“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嗯。”池瀟很自然地搭了下她的肩膀,“不相信嗎?”

“有點奇怪。”明燦實話實說,“像假的一樣。”

這種事情,對明燦而言,是絕對的第一次。

任她性格再張揚自信,這一刻也難免有些不知所措。

她擁有的不是一個東西,而是一段嶄新的關系。

要怎麽面對,怎麽適應,怎麽感受,完全不知道。

明燦心裏莫名產生一種,強行占有了一件不知道怎麽控制的法寶,然後被它的法力迷暈了眼睛的感覺。

“假不了,絕對保真。”池瀟低頭看著她,“就是還缺點什麽。”

明燦:“什麽?”

池瀟瞥了眼小提琴:“你的東西,都應該有你的印記。”

明燦的琴上都刻了名字。

她剛剛擁有的這個人身上,還沒有。

明晃晃的引誘,明燦卻有些被他說動。

她確實很喜歡這種,在所有物上留下印記的感覺。

女孩一點一點慢慢仰起了頭,手指揪住他的衣襟。

她睫毛輕顫著,動作非常遲緩,像與自己的緊張與稚嫩在做鬥爭。

餘光瞥見池瀟鎖骨上殘留的紅點點,明燦像找到了猶豫的借口,細聲細氣地問:“過敏不會傳染吧?”

池瀟垂眼望著她,眸光幽深,扯起唇角道:“你親一口試試,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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