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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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聊天
宋理枝初二到了牧廉家裏, 雖然沒把牧廉驚喜到，到結結實實是把牧廉奶奶驚喜到了。
她顯然沒想到宋理枝一個錦衣玉食的小少爺能把人掛心到這種地步，肉眼可見的高興。
當即把家裏存的零食糖果一股腦拿出來堆著, 是寵小孩兒那一套。
“就是替我爸媽來給您拜個年，您別忙活！”宋理枝最應付不來老人家的熱情, 一邊勸人, 一邊給牧廉瘋狂使眼色。
但牧廉裝瞎。
直到欣賞夠了某個小少爺被迫營業的乖巧，牧廉沒忍住偏頭笑了下。
而後才慢悠悠出聲制止：“我帶他進去寫作業。”
宋理枝進了牧廉的房間，終於長籲一口氣。
他一扭頭, 就開始興師問罪：“你剛故意的吧？我眼睛都要眨抽了你沒看見？？”
牧廉這會兒又開始裝聾。
“……”宋理枝氣笑了, “你給我來這套？”
他兩步一個鎖喉過去，要勾著人脖子往下。
但這招用得太久，對牧廉早沒用了。
在他勾上脖子的一剎那, 牧廉攬過宋理枝的腰，手上發力, 輕易就把人和自己調了位置。
宋理枝當即重心不穩，只能扒著牧廉。
牧廉的姿勢也不太穩, 一手要撈著宋理枝，一手撐上墻。
他擡眸, 學著宋理枝反問回去：“給我來這套？”
嘲完才發現, 兩人之間實在太近——幾乎已經要趕上那天晚上接吻的距離了。
牧廉眼神微暗, 滾了下喉結。
就在那個瞬間，宋理枝原本輕喘的鼻息靜了一秒。
他視線停在牧廉的鼻尖之下，眸子垂著，纖長的睫毛遮了神色。
有某種微妙的氣息被鎖在兩人圍成的角落裏。
“崽崽。”奶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宋理枝輕眨了下睫毛。
牧廉順著顫動的睫毛回過神, 順手把宋理枝扶正。宋理枝滑開搭在人身上的手，撇開臉, 往房間裏走了兩步。
其實站直後他倆的距離頂多就是肩膀相抵，他完全沒必要走開。
但宋理枝沒辦法，不額外做點什麽，他緩不下來陣陣發麻的心口。
“不記得問了。”奶奶進房間來：“小宋想睡哪兒啊？奶奶給你理床鋪去！”
宋理枝還沒從剛剛那一幕裏徹底脫離出來，他有點迷茫地看向牧廉。
牧廉看著他說：“上回你來的時候住的是客房，那裏沒收拾，這次你還想住那兒麽？還是換個地方？”
宋理枝眨眨眼，“換個地方？”
牧廉撇開目光，很輕地動了一下嘴唇，才開口道：“我房間。”
說完，喉結又滾了下。
剛剛那種微妙的氣氛好像又要重新圍繞上來，宋理枝被自己的心跳燙了下，立刻回：“我住上次那兒，客房。”
“行，奶奶給你收拾啊！”
“我來吧。”牧廉止住笑瞇瞇的奶奶，擡腿走向對面的房間。
這個客房背陽，即使是白天也有點暗，牧廉打開燈，從櫃子裏抱了床被子。
轉身就發現，宋理枝不知道什麽時候溜達過來了。
他背著手，像是哪個領導下來指示工作，睜著淺色的眼眸看牧廉鋪被子。
牧廉摘了原來床上套的罩子，發現還是有灰，把被子往宋理枝那兒推了推。
宋理枝順勢接下，擡眸逗他：“牧廉同學怎麽回事？來你家拜年還得幹活的？”
牧廉掀起床單抖抖灰，“不想幹活也行，跟我睡一張床。”
說完，牧廉真直起了身，偏偏頭指向他房間。
宋理枝忽然漏了一拍心跳。
他對上牧廉平靜的眼眸，等心跳慢慢恢覆，才說：“我不。”
接著想扳回一成似的，他挑眉，抱著被子的一只手掌平攤開來，向牧廉說：“哎，我禮物呢？”
牧廉：“什麽禮物？”
“你不是記得嘛，我初六生日。”
牧廉看過去，輕拍了下他手掌，兩手相碰，空氣中清亮地“啪”了一聲。
“沒到時間，不給。”
“我都來你家了還不給？”宋理枝要笑不笑地去戳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有幾分威脅，但抱著被子，姿勢倒是憨態可掬。
從牧廉的視角看，伸出來戳他的手指就像哪只貓的短爪子，既不兇狠，還很可愛。
他繼續撣了兩下床單，嗓音輕松，像破了一個個小氣泡，“不給，你能怎麽著？”
宋理枝慢慢瞪大眼睛，把被子往床上撒開就蹦過去撲到牧廉身上。
“牧廉同學我發現你最近很囂張啊？！”
牧廉噙著笑，和掛在脖子上的某人拆招。
模糊的笑鬧從房中間傳出，順著客廳飄到前門，再從空曠的前坪飄出去，與外頭喧鬧的節日氛圍融為一體。
奶奶拿著果盤過來，在大開的房門前，看見她的孫子勾上了另一個少年的肩。
那個少年頭發微亂，笑得像連日陰雨後燦爛的驕陽。
老人家頓住了腳步。
幾天前，這間青磚白漆的屋子很靜，只有祖孫倆時不時的細聲對話和卷子上的沙沙筆觸聲。和每一個失去主人的老宅一樣，過節與不過節，是沒有分別的。
奶奶看著一門之隔裏的兩個少年，心想，真是很久很久沒有過個熱鬧的新年了。
她笑著把果盤往回收，轉身走了。
-
大概真如宋理枝所猜，牧廉想初五走的原因是要趕著回去給他過個生日。
總之宋理枝去了之後，牧廉帶著他初六才回。
初七回到學校，上午的自習上完，中午吃飯的時候，牧廉敲敲宋理枝的桌子示意他去食堂。
宋理枝從卷子裏擡起頭，沒像往常一樣勾上牧廉的肩。而是看了他一眼，扣上筆，輕哼一句起身自己走了。
——小少爺單方面和人冷戰一上午了。
【氣壯】：我服了啊，什麽年頭了，怎麽還有人玩過生日送卷子的梗？？很好玩嗎？？
中午午休，大部分同學埋在臂彎裏抓緊時間睡覺，整間教室只有偶爾的紙張翻動聲。
宋理枝單手匍在桌上，腦袋埋進去，另一只手拿著手機躲在膝蓋和大腿之間，飛快地按著九宮格。
【鸚鵡】：咱都高三了，多做點卷子也是應該的嘛！！
【氣壯】：你打什麽感嘆號？還兩個？？
宋理枝頗為嫌棄，皺著眉又甩了個咧著嘴表示見鬼了的表情包。
【鸚鵡】：你發現了！！我學我女朋友的，她喜歡這樣
【氣壯】：……
宋理枝心裏翻了個白眼，跳過這茬，接著不滿地抱怨。
滿屏的發火表情包和譴責牧廉的語句，大碎嘴子鸚鵡都見縫插針才能發上一句：宋哥，能問您個問題麽？
【氣壯】：準奏
【鸚鵡】：就是啊，牧廉送什麽禮物，幹嘛這麽計較啊？我過生日你倆不也是誰都沒送我禮物麽？
【鸚鵡】：順便插一句，今天七號，這已經是你這個月第四次專門來說牧廉了
宋理枝一哽，指尖停在屏幕之上，忽然按不下去了。
好在鸚鵡打字飛快，頂端沒幾秒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之後，那邊接著傳來消息。
這次沒有文字，只有一個壞笑的表情包。
熊貓頭的挑眉挑得老高，像得意於發現了什麽隱秘的秘密。
宋理枝心頭倏地一跳，回他：“什麽意思？”
【鸚鵡】：沒啊，我就只會在意我女朋友送的禮物，其他的我都不會看啊
【鸚鵡】：而且只有女朋友，我才天天掛在嘴邊
【氣壯】：……
【氣壯】：你想說什麽？
【鸚鵡】：我是想說，你對牧廉吧，是不是
“是不是”後面驟然斷開，宋理枝覺得自己呼吸也跟這串消息一樣，驟然斷了。
他有一瞬間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手指不受控制地飛快打字。
【氣壯】：不是，沒有，別特麽亂說
【氣壯】：！！
打字速度比鸚鵡還快。
這次鸚鵡回得沒那麽及時了，反而過了十幾秒，才彈出來一條省略號。
【鸚鵡】：一般這麽說的人都很不對勁。
【鸚鵡】：宋哥，你跟談戀愛了似的。
-
過年之前，宋理枝用匿名的身份去發過一個帖子，標題的開頭是“親了一個多年的好兄弟……”
當時有個回帖沒頭沒尾地說：“尊重愛情，樓主要是喜歡就跟人談戀愛啊！”
現在鸚鵡發來的這條消息似乎和當時的回帖重合，宋理枝覺得自己被“談戀愛”三個字燙得手心都不穩，快要拿不住手機了。
良久，宋理枝才回：
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我，和牧廉，談嗎？
他已經深吸了好幾口氣，但即使如此，打下這一串字的時候手指還是微微發顫。
打完後也沒放松，宋理枝死死盯著屏幕，心臟跳得快要蹦出來一樣。
【鸚鵡】：不是不是，宋哥你別生氣，我沒那個意思！！
【鸚鵡】：不過……
大段的對話和間隔良久的“輸入中”，足以昭示鸚鵡打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有多糾結。
【鸚鵡】：宋哥說實話，我以前就覺得你倆太黏了，也不是說這樣不行，兄弟就是覺得吧……你要不去找個女朋友？
【鸚鵡】：放心！有了女朋友就不會這麽在意牧廉了！
宋理枝並未打斷，他趴在桌上，四指裹著手機，大拇指曲著淩空搭在屏幕前。
姿勢僵了很久，腱鞘處肌肉陣陣酸痛。
但他像感受不到一樣，目光定定地垂下，睫毛很長，蓋了大半個清亮眸子。
他像在盯著手機屏幕，又像透過手機屏幕在盯著別的什麽地方。
【鸚鵡】：還有幾個月就畢業了，你倆現在不急，將來也是要找女朋友的，天天膩在一起吧，妹子們也沒機會啊不是？
【鸚鵡】：你不想找也行，讓牧廉找唄
這句完了之後，他結束般地扔過來一個要笑不笑的表情包。
宋理枝定在這個表情包上，良久沒有動作。
“宋理枝……宋理枝！老師來了！”背後被輕輕推了一下，宋理枝條件反射地按了鎖屏，反手把手機扔進了桌肚。
他擡起頭，才發現午休鈴都已經打過了。
老師從後門進來，五秒之前到達了他的後桌處。
宋理枝順勢側身，朝牧廉的方向呆坐，淺色瞳孔難得發深，一眨不眨地盯著某人。
他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午休時候明白了一件再明顯不過的事。
——關於那場春夢，關於那場高溫的吻，關於最近總不受控制的心跳。
片刻後他才回神似的，朝後桌的妹子仰仰頭，“謝了學委。”
“沒事兒。”學委說完，又攔住了宋理枝扭頭的動作，“那個，這本化學書能不能幫我還給牧廉啊？”
說完，她又急切地加了句：“放學再還，行麽？”
都是一個班的，一本書還得經過別人的手還回去？
宋理枝不太理解，徹底轉過身來。
然後他就發現，學委滿臉通紅，盯著化學書的眼神忐忑又期待。
宋理枝突然就明白了什麽，他抿下唇，接過化學書，“放我這兒吧。”
放學的時候，牧廉過來叫他。
宋理枝說：“等會兒唄，我有道閱讀沒做完。”
這一等，就等到了全班都快走完了，牧廉幹脆也回了自己座位上做題。
宋理枝掃了一圈空蕩得只剩下他和牧廉倆人的教室，把下午那本化學書拿出來。
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在中途，就發現了一張突兀的便利貼。
那張是粉色的，上面也沒有密密麻麻的筆記，只有“r=a(1-sinθ)”這一個公式。
是迪卡爾心形函數。
全班只有學委接過這本化學書，意思不言而喻。
“做完了麽？”牧廉收拾好東西，正提著包從後排上來。
宋理枝“哦”了一聲，把化學書蓋上放進了課桌。
“我這兩天和你換本書行麽？”宋理枝遞了自己的給他，“抄抄你筆記。”
牧廉疑惑地蹙眉，一臉“你那成績不用抄別人筆記”的表情。
但他懶得計較這種事，點點頭接過書，“能走了麽？再等下去要下雨了。”
“走走走！”某個小少爺忽然高興起來，單肩挎著書包轉頭的瞬間，捧著手機飛快打著什麽。
牧廉掃了把他頭發：“看路。”
宋理枝“嗯”了聲，收起手機。
他還沒來得及鎖屏，面向手心的屏幕顯示的是和鸚鵡的聊天界面。
對話框中，鸚鵡那邊還停留在勸牧廉交個女朋友。
時隔好幾個小時，宋理枝才回他。
【氣壯】：不行
【氣壯】：我倆都不交女朋友
要交，也只能交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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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理枝初二到了牧廉家裏, 雖然沒把牧廉驚喜到，到結結實實是把牧廉奶奶驚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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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把家裏存的零食糖果一股腦拿出來堆著, 是寵小孩兒那一套。
“就是替我爸媽來給您拜個年，您別忙活！”宋理枝最應付不來老人家的熱情, 一邊勸人, 一邊給牧廉瘋狂使眼色。
但牧廉裝瞎。
直到欣賞夠了某個小少爺被迫營業的乖巧，牧廉沒忍住偏頭笑了下。
而後才慢悠悠出聲制止：“我帶他進去寫作業。”
宋理枝進了牧廉的房間，終於長籲一口氣。
他一扭頭, 就開始興師問罪：“你剛故意的吧？我眼睛都要眨抽了你沒看見？？”
牧廉這會兒又開始裝聾。
“……”宋理枝氣笑了, “你給我來這套？”
他兩步一個鎖喉過去，要勾著人脖子往下。
但這招用得太久，對牧廉早沒用了。
在他勾上脖子的一剎那, 牧廉攬過宋理枝的腰，手上發力, 輕易就把人和自己調了位置。
宋理枝當即重心不穩，只能扒著牧廉。
牧廉的姿勢也不太穩, 一手要撈著宋理枝，一手撐上墻。
他擡眸, 學著宋理枝反問回去：“給我來這套？”
嘲完才發現, 兩人之間實在太近——幾乎已經要趕上那天晚上接吻的距離了。
牧廉眼神微暗, 滾了下喉結。
就在那個瞬間，宋理枝原本輕喘的鼻息靜了一秒。
他視線停在牧廉的鼻尖之下，眸子垂著，纖長的睫毛遮了神色。
有某種微妙的氣息被鎖在兩人圍成的角落裏。
“崽崽。”奶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宋理枝輕眨了下睫毛。
牧廉順著顫動的睫毛回過神, 順手把宋理枝扶正。宋理枝滑開搭在人身上的手，撇開臉, 往房間裏走了兩步。
其實站直後他倆的距離頂多就是肩膀相抵，他完全沒必要走開。
但宋理枝沒辦法，不額外做點什麽，他緩不下來陣陣發麻的心口。
“不記得問了。”奶奶進房間來：“小宋想睡哪兒啊？奶奶給你理床鋪去！”
宋理枝還沒從剛剛那一幕裏徹底脫離出來，他有點迷茫地看向牧廉。
牧廉看著他說：“上回你來的時候住的是客房，那裏沒收拾，這次你還想住那兒麽？還是換個地方？”
宋理枝眨眨眼，“換個地方？”
牧廉撇開目光，很輕地動了一下嘴唇，才開口道：“我房間。”
說完，喉結又滾了下。
剛剛那種微妙的氣氛好像又要重新圍繞上來，宋理枝被自己的心跳燙了下，立刻回：“我住上次那兒，客房。”
“行，奶奶給你收拾啊！”
“我來吧。”牧廉止住笑瞇瞇的奶奶，擡腿走向對面的房間。
這個客房背陽，即使是白天也有點暗，牧廉打開燈，從櫃子裏抱了床被子。
轉身就發現，宋理枝不知道什麽時候溜達過來了。
他背著手，像是哪個領導下來指示工作，睜著淺色的眼眸看牧廉鋪被子。
牧廉摘了原來床上套的罩子，發現還是有灰，把被子往宋理枝那兒推了推。
宋理枝順勢接下，擡眸逗他：“牧廉同學怎麽回事？來你家拜年還得幹活的？”
牧廉掀起床單抖抖灰，“不想幹活也行，跟我睡一張床。”
說完，牧廉真直起了身，偏偏頭指向他房間。
宋理枝忽然漏了一拍心跳。
他對上牧廉平靜的眼眸，等心跳慢慢恢覆，才說：“我不。”
接著想扳回一成似的，他挑眉，抱著被子的一只手掌平攤開來，向牧廉說：“哎，我禮物呢？”
牧廉：“什麽禮物？”
“你不是記得嘛，我初六生日。”
牧廉看過去，輕拍了下他手掌，兩手相碰，空氣中清亮地“啪”了一聲。
“沒到時間，不給。”
“我都來你家了還不給？”宋理枝要笑不笑地去戳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有幾分威脅，但抱著被子，姿勢倒是憨態可掬。
從牧廉的視角看，伸出來戳他的手指就像哪只貓的短爪子，既不兇狠，還很可愛。
他繼續撣了兩下床單，嗓音輕松，像破了一個個小氣泡，“不給，你能怎麽著？”
宋理枝慢慢瞪大眼睛，把被子往床上撒開就蹦過去撲到牧廉身上。
“牧廉同學我發現你最近很囂張啊？！”
牧廉噙著笑，和掛在脖子上的某人拆招。
模糊的笑鬧從房中間傳出，順著客廳飄到前門，再從空曠的前坪飄出去，與外頭喧鬧的節日氛圍融為一體。
奶奶拿著果盤過來，在大開的房門前，看見她的孫子勾上了另一個少年的肩。
那個少年頭發微亂，笑得像連日陰雨後燦爛的驕陽。
老人家頓住了腳步。
幾天前，這間青磚白漆的屋子很靜，只有祖孫倆時不時的細聲對話和卷子上的沙沙筆觸聲。和每一個失去主人的老宅一樣，過節與不過節，是沒有分別的。
奶奶看著一門之隔裏的兩個少年，心想，真是很久很久沒有過個熱鬧的新年了。
她笑著把果盤往回收，轉身走了。
-
大概真如宋理枝所猜，牧廉想初五走的原因是要趕著回去給他過個生日。
總之宋理枝去了之後，牧廉帶著他初六才回。
初七回到學校，上午的自習上完，中午吃飯的時候，牧廉敲敲宋理枝的桌子示意他去食堂。
宋理枝從卷子裏擡起頭，沒像往常一樣勾上牧廉的肩。而是看了他一眼，扣上筆，輕哼一句起身自己走了。
——小少爺單方面和人冷戰一上午了。
【氣壯】：我服了啊，什麽年頭了，怎麽還有人玩過生日送卷子的梗？？很好玩嗎？？
中午午休，大部分同學埋在臂彎裏抓緊時間睡覺，整間教室只有偶爾的紙張翻動聲。
宋理枝單手匍在桌上，腦袋埋進去，另一只手拿著手機躲在膝蓋和大腿之間，飛快地按著九宮格。
【鸚鵡】：咱都高三了，多做點卷子也是應該的嘛！！
【氣壯】：你打什麽感嘆號？還兩個？？
宋理枝頗為嫌棄，皺著眉又甩了個咧著嘴表示見鬼了的表情包。
【鸚鵡】：你發現了！！我學我女朋友的，她喜歡這樣
【氣壯】：……
宋理枝心裏翻了個白眼，跳過這茬，接著不滿地抱怨。
滿屏的發火表情包和譴責牧廉的語句，大碎嘴子鸚鵡都見縫插針才能發上一句：宋哥，能問您個問題麽？
【氣壯】：準奏
【鸚鵡】：就是啊，牧廉送什麽禮物，幹嘛這麽計較啊？我過生日你倆不也是誰都沒送我禮物麽？
【鸚鵡】：順便插一句，今天七號，這已經是你這個月第四次專門來說牧廉了
宋理枝一哽，指尖停在屏幕之上，忽然按不下去了。
好在鸚鵡打字飛快，頂端沒幾秒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之後，那邊接著傳來消息。
這次沒有文字，只有一個壞笑的表情包。
熊貓頭的挑眉挑得老高，像得意於發現了什麽隱秘的秘密。
宋理枝心頭倏地一跳，回他：“什麽意思？”
【鸚鵡】：沒啊，我就只會在意我女朋友送的禮物，其他的我都不會看啊
【鸚鵡】：而且只有女朋友，我才天天掛在嘴邊
【氣壯】：……
【氣壯】：你想說什麽？
【鸚鵡】：我是想說，你對牧廉吧，是不是
“是不是”後面驟然斷開，宋理枝覺得自己呼吸也跟這串消息一樣，驟然斷了。
他有一瞬間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手指不受控制地飛快打字。
【氣壯】：不是，沒有，別特麽亂說
【氣壯】：！！
打字速度比鸚鵡還快。
這次鸚鵡回得沒那麽及時了，反而過了十幾秒，才彈出來一條省略號。
【鸚鵡】：一般這麽說的人都很不對勁。
【鸚鵡】：宋哥，你跟談戀愛了似的。
-
過年之前，宋理枝用匿名的身份去發過一個帖子，標題的開頭是“親了一個多年的好兄弟……”
當時有個回帖沒頭沒尾地說：“尊重愛情，樓主要是喜歡就跟人談戀愛啊！”
現在鸚鵡發來的這條消息似乎和當時的回帖重合，宋理枝覺得自己被“談戀愛”三個字燙得手心都不穩，快要拿不住手機了。
良久，宋理枝才回：
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我，和牧廉，談嗎？
他已經深吸了好幾口氣，但即使如此，打下這一串字的時候手指還是微微發顫。
打完後也沒放松，宋理枝死死盯著屏幕，心臟跳得快要蹦出來一樣。
【鸚鵡】：不是不是，宋哥你別生氣，我沒那個意思！！
【鸚鵡】：不過……
大段的對話和間隔良久的“輸入中”，足以昭示鸚鵡打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有多糾結。
【鸚鵡】：宋哥說實話，我以前就覺得你倆太黏了，也不是說這樣不行，兄弟就是覺得吧……你要不去找個女朋友？
【鸚鵡】：放心！有了女朋友就不會這麽在意牧廉了！
宋理枝並未打斷，他趴在桌上，四指裹著手機，大拇指曲著淩空搭在屏幕前。
姿勢僵了很久，腱鞘處肌肉陣陣酸痛。
但他像感受不到一樣，目光定定地垂下，睫毛很長，蓋了大半個清亮眸子。
他像在盯著手機屏幕，又像透過手機屏幕在盯著別的什麽地方。
【鸚鵡】：還有幾個月就畢業了，你倆現在不急，將來也是要找女朋友的，天天膩在一起吧，妹子們也沒機會啊不是？
【鸚鵡】：你不想找也行，讓牧廉找唄
這句完了之後，他結束般地扔過來一個要笑不笑的表情包。
宋理枝定在這個表情包上，良久沒有動作。
“宋理枝……宋理枝！老師來了！”背後被輕輕推了一下，宋理枝條件反射地按了鎖屏，反手把手機扔進了桌肚。
他擡起頭，才發現午休鈴都已經打過了。
老師從後門進來，五秒之前到達了他的後桌處。
宋理枝順勢側身，朝牧廉的方向呆坐，淺色瞳孔難得發深，一眨不眨地盯著某人。
他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午休時候明白了一件再明顯不過的事。
——關於那場春夢，關於那場高溫的吻，關於最近總不受控制的心跳。
片刻後他才回神似的，朝後桌的妹子仰仰頭，“謝了學委。”
“沒事兒。”學委說完，又攔住了宋理枝扭頭的動作，“那個，這本化學書能不能幫我還給牧廉啊？”
說完，她又急切地加了句：“放學再還，行麽？”
都是一個班的，一本書還得經過別人的手還回去？
宋理枝不太理解，徹底轉過身來。
然後他就發現，學委滿臉通紅，盯著化學書的眼神忐忑又期待。
宋理枝突然就明白了什麽，他抿下唇，接過化學書，“放我這兒吧。”
放學的時候，牧廉過來叫他。
宋理枝說：“等會兒唄，我有道閱讀沒做完。”
這一等，就等到了全班都快走完了，牧廉幹脆也回了自己座位上做題。
宋理枝掃了一圈空蕩得只剩下他和牧廉倆人的教室，把下午那本化學書拿出來。
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在中途，就發現了一張突兀的便利貼。
那張是粉色的，上面也沒有密密麻麻的筆記，只有“r=a(1-sinθ)”這一個公式。
是迪卡爾心形函數。
全班只有學委接過這本化學書，意思不言而喻。
“做完了麽？”牧廉收拾好東西，正提著包從後排上來。
宋理枝“哦”了一聲，把化學書蓋上放進了課桌。
“我這兩天和你換本書行麽？”宋理枝遞了自己的給他，“抄抄你筆記。”
牧廉疑惑地蹙眉，一臉“你那成績不用抄別人筆記”的表情。
但他懶得計較這種事，點點頭接過書，“能走了麽？再等下去要下雨了。”
“走走走！”某個小少爺忽然高興起來，單肩挎著書包轉頭的瞬間，捧著手機飛快打著什麽。
牧廉掃了把他頭發：“看路。”
宋理枝“嗯”了聲，收起手機。
他還沒來得及鎖屏，面向手心的屏幕顯示的是和鸚鵡的聊天界面。
對話框中，鸚鵡那邊還停留在勸牧廉交個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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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壯】：不行
【氣壯】：我倆都不交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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