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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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周四的課程安排比較緊，楊秀誠幾乎從早到晚都有課，早上上完幾節大課，中午就隨便吃了個飯，剩下的時間也不夠回寢室休息，楊秀誠就背著書包去了圖書館。
找了個安靜的位子坐下來，楊秀誠翻開一本傳記看，他隨手在書架上拿的，倒是還挺有意思。
看了一會兒，楊秀誠覺得胃裏不太舒服，隱隱犯惡心，楊秀誠以為昨天吃了點辣的，導致腸胃不適，於是去接了杯溫水喝，就沒太在意。
下午上課的時候，楊秀誠狀態不太好，胃裏那股難受勁兒總是揮之不去，渾渾噩噩地聽了幾節課，楊秀誠還很頑強地做了幾頁工整的筆記。
“楊秀誠？”，身邊傳來一個清甜的女聲，楊秀誠楞楞的擡頭，一個長相漂亮的女孩子正站在過道裏，眼睛亮亮地看著他。
楊秀誠顯然沒反應過來她是誰，女孩子噗嗤一笑，聲音裏帶了點雀躍，“不記得我了嗎？付婷婷”。
這麽一說，楊秀誠的腦子才清明了些，想起來班上好像確實有個姓付的女孩子。
他禮貌地對人笑了笑，有些抱歉地說：“噢……你好”。
付婷婷穿著一條短裙，露出兩條纖細的長腿，她面容姣好，笑起來又很甜。
似乎發現楊秀誠的臉色不太好，嘴唇也有些發白，付婷婷問道：“你身體不舒服嗎？臉色好差”。
楊秀誠睫毛垂下來，跟兩個小扇子似的，他搖了搖頭，輕聲說：“沒有，沒有不舒服”，其實胃裏還是很難受，但楊秀誠面對這麽個不太熟的女孩子，什麽也沒說。
“好吧，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我都看不到你朋友圈”，付婷婷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人，她開學就跟楊秀誠要了微信，但一直沒有理由聯系，而且楊秀誠的朋友圈總是一片空白，付婷婷這才懷疑是楊秀誠把她屏蔽了。
她問得很直接，似乎楊秀誠說是的，她也不會生氣。
“朋友圈……我沒發過朋友圈”，楊秀誠說。
“真的嗎？”，付婷婷湊近了些，故意要逗他。
楊秀誠稍微往後退了一步，正是下課的時候，走廊裏人來來往往的，一個漂亮女生站在那總是吸引人註意的，時不時有路過的人投來目光，楊秀誠不自在地把頭下去，想躲避這些視線。
“真的，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付婷婷一聽他要走，連忙叫住了他，“哎，楊同學你等一下”。
楊秀誠不明所以，他沒怎麽和女孩子接觸，這種情況就有些不知道怎麽說話。
你的筆記可以借我看看嗎？我很多筆記沒補",付婷婷臉上完全看不出半點要補筆記的遺憾。
楊秀誠幹巴巴地應了一聲，“噢，可以的”，只是借筆記，這讓楊秀誠松了一口氣。
“那晚上你拍照給我吧”，付婷婷見他答應，嘴角開心地上揚，再看向楊秀誠時，眼裏滿是欣賞和悸動。
楊秀誠點點頭，“好的”，言簡意賅，隨後便跟著人群走出了教學樓。
正是海城最炎熱的季節，楊秀誠格外喜歡傍晚時分，太陽下山再也感受不到那股逼人的熱氣，校園裏反而有陣陣涼風，吹走一天的燥熱，叫人舒爽。
在食堂吃了份拌面，楊秀誠看水果店打折，平時舍不得買的橘子現在價格還算便宜，於是楊秀誠果斷買了一盒，拎著它慢悠悠回寢室。
路過操場的時候，裏面似乎正在辦活動，歌聲傳來，夾雜著動聽的鋼琴聲，楊秀誠本想回寢室的，但想著回去暫時沒什麽事情，就拐進了操場。
正中央搭建起了一個臨時舞臺，後面的展板上寫著幾個飛揚的字——“海大的聲音”，舞臺下方已經聚集了一些人，都是下課後出來散步的學生。
方才的鋼琴曲停了，接著響起一陣動感的音樂，舞臺上幾個穿著短裙的女孩子在跳舞，楊秀誠擠在後面看不太清楚，隨著一個個標準又吸引視線的舞蹈動作，底下的人也在尖叫。
楊秀誠走到側邊，前面都是攢動的人頭，本想著回去算了，但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到了臺上，楊秀誠踮起腳，只見那個他可以的室友正站在舞臺側邊，手裏拿著一把小提琴，舞臺上站了好幾個人，正中央的是個女孩子，手裏拿著話筒。
杜隨昱的位置不太引人註意，又被前面的設備遮住了，但從楊秀誠的位置看過去，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楊秀誠覺得，好像可以晚點再回去，他看向杜隨昱手裏的小提琴，默默地想——原來他還會拉琴啊。
先是一陣悠揚的簫聲響起，如同流水緩緩流淌，楊秀誠看向臺上，一個男生手握洞簫，不過幾秒鐘時間，臺下安靜下來，隨後正中央的女生吟唱，是一段不知名的詞，與當下流行樂不一樣，女孩的聲音清澈，在操場上清唱也很動聽。
猝不及防間，一段小提琴聲插入，起初急促而高昂，慢慢地又平靜下來，如緩緩迂回的溪流，從天幕傾瀉而下，楊秀誠看向杜隨昱，他整個人在拉琴的動作下顯得優雅又遙遠，站在臺上，又好像站在雲霧裏，隨著他的動作，楊秀誠視線緩緩向上，只見杜隨昱低垂著眼眸，看不清神情。
整首曲子小提琴聲和簫聲似乎處處交相輝映，楊秀誠耳邊什麽聲音也沒了，他只看得見臺上的一人，但那舞臺下，似乎有一條無聲流淌的河流，杜隨昱站在對岸，他在這頭，杜隨昱不擡頭，楊秀誠的眼睛裏卻有片刻的光明亮又變暗，河水很平靜，對岸的人也很平靜，楊秀誠的心裏的那一潭深水，被掉落的樂符砸中，泛起一圈小小的漣漪。
結束之時，楊秀誠聽到周圍爆發的掌聲和呼聲，才猛然驚醒，他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被旁邊的人撞了一下，手機掉地上，楊秀誠怕摔壞了屏幕，趕緊低頭去撿。
起身時再看臺上，想看到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楊秀誠拉了下書包帶子，良久呼出一口氣，額前的碎發將他的眼睛蓋住，連同那絲沒抓住的情緒一起，在這個夏夜不為外人看見。
走出了操場，路燈將楊秀誠的影子拉長，在他身後，何舟正和杜隨遇並排走著。
“寒假回不回你外婆家？我記得上次……”，何舟偶然看見前方的背影。
“哎，那個是你室友吧，就前面背著灰色書包的那個”，何舟朝前頭揚了揚下巴，他以前見過杜隨昱室友幾次，只不過兩人倒是沒說過話，何舟記得他，長相顯小，看起來像高一的學生，戴著黑色的眼鏡，一副乖得沒邊的樣子。
杜隨昱擡頭一看，楊秀誠走得很快，就在杜隨昱看清他背影的瞬間，中間一輛車駛過，車過去後，楊秀誠早都走遠了。
“嗯，是他，你怎麽知道？”，杜隨昱側眼看了何舟一眼，楊秀誠每天跟他住一間寢室，他早就將人的樣子記得清清楚楚，就算是一個背影，也能認得出來。
何舟咂摸一聲，樂了，“嘖，你那小室友長得很有記憶點啊，我又不瞎，再說了長得像他一樣乖的大學裏就沒幾個好吧”。
不知那個字讓旁邊的祖宗不爽了，何舟不看都不知道，杜隨昱這人拿眼神把自己剜了一刀。
“原來你不僅看女生，男生你也盯著琢磨”，杜隨昱淡淡地吐出一句，不知怎麽，何舟只覺得這話聽著帶一股子酸味呢？
何舟：“咋了？”
“那咋了？”
連續發出兩聲靈魂質問，何舟想了想，杜隨昱這廝生活波瀾不驚，一個富二代不驕奢淫逸也就算了，這副長相這麽多年也沒見搞出點桃色消息，何舟不禁同情起杜隨昱來，只聽他賤兮兮地說：
“我可不像你啊，我琢磨帥哥美女能延年益壽，你說你這眼睛長在天上呢？高中不早戀，大學又這副清心寡欲的樣子，你是不是……”
何舟瞅著旁邊沒啥人，大喇喇地說：“有點那方面的問題啊？”。
杜隨昱沒吱聲，何舟撇了撇嘴巴，頗有老媽子苦口婆心的意思，“有問題早點治啊，哥們覺得這張俊臉還是不要浪費，比如小姑娘上來要微信，你別拉著張臉就拒絕人家，接觸了才知道喜不喜歡嘛……”。
感受到杜隨昱刀子似的眼神，何舟訕訕地閉了嘴。
“民政局給你下指標了嗎？來我這催戀愛”，杜隨昱說。
“還有，思想低俗也是問題，你盡快治”，說完，杜隨昱長腿一邁，徑直朝寢室樓方向走去，何舟跟他不在同一棟寢室樓，看著杜隨昱那樣子，何舟聳肩攤手，他就活該多問幾句，像杜隨昱這種單身到四十歲就老實了。
默默地吐槽了一通，看見杜隨昱的寢室樓，裏頭配置比他們的好多了，也就是何舟倒黴，被分到了舊寢室，六人間也就算了，一個南方的宿舍，搞了個大澡堂……何舟來了快一年，每次進去都兩眼一黑。
半夜，楊秀誠肚子痛，他從睡夢裏被疼醒，坐在床上捂著肚子。
“唔……”，楊秀誠小心翼翼地下床，跑進了衛生間，過了幾分鐘，楊秀誠怕吵醒室友，只借著手機屏幕的光在書包裏翻找，寢室裏黑漆漆的，在書包搜尋了一陣，始終沒找到之前買的藥。
明明放進去了的……楊秀誠捂著肚子，有些懊惱這種時候找不到藥，他無聲地嘆了氣，打算在下面坐會兒，萬一等會拉肚子也方便跑廁所。
對床的杜隨昱也不知什麽時候醒了，他用手機照明，起身看見蜷縮在桌前的楊秀誠，他下床穿鞋一氣呵成，“怎麽了？”，似乎剛醒，聲音還有些沙啞。
“就是……肚子疼”，楊秀誠說話聲音輕，嘴唇也微微發白。
“拉肚子嗎？”，杜隨昱看他只穿一件薄的睡衣，寢室裏還開了空調，於是順手把自己幹凈的外套拿過來給楊秀誠搭上。
“有點，今天也拉肚子了……”，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地，楊秀誠嘴唇抿得很緊，胃裏還有點惡心。
杜隨昱看他狀態十分差，於是穿好衣服，又問楊秀誠身份證放哪了。
楊秀誠腦袋也迷糊了，只說在書包裏。
翻出身份證後，杜隨昱：“走得動嗎？去醫院”。
“醫院……不用了吧，睡一覺就好了……”，楊秀誠小聲地說，他覺得拉肚子不是什麽大問題，不需要去醫院。
杜隨昱看著他虛弱的模樣，帶了點不容置喙的語氣，“睡一覺好不了”，說完攙扶著楊秀誠走了出去。
到了醫院，醫生說是急性腸胃炎，楊秀誠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吃壞東西，莫名其妙就上吐下瀉了。
杜隨昱幫他掛號拿藥，楊秀誠躺在病床上，只見護士進來紮針。
他抿著嘴唇，頭微微偏朝一邊，眼睛也只是盯著醫院白色床單看。
杜隨昱瞅見他的樣子，害怕打針。
“謝謝……”，楊秀誠擡起眼眸，那張小臉沒什麽氣色，額頭也出了一層虛汗。
“不客氣”，杜隨昱不知何時倒了杯熱水，遞給楊秀誠，楊秀誠喝了一小口，感覺到肚子裏一陣咕嚕咕嚕，想來是今天上午就不太舒服了，但楊秀誠沒在意，總覺得就是小毛病，大不了吃點藥就好了。
“手痛嗎？”，看著那瓶黃色的液體，杜隨昱出聲問道。
楊秀誠搖了搖頭，手上其實是有點痛感的，剛才護士也說打這瓶的時候會有點痛，痛的話可以揉一揉手。
“不痛……”，楊秀誠長著一雙清透的大眼睛，現下似乎是躺著不舒服，他想起來靠在床上，杜隨昱在他背後給他放好枕頭。
“你沒睡嗎？還是我吵醒你了……”，病房裏沒什麽人，隔壁躺了個大爺，也在輸液。
“聽見你起床了，就看了一眼”，杜隨昱從兜裏掏出他的身份證，剛才掛號的時候沒仔細看，只見照片上的人比現在還稚嫩些，沒戴眼鏡，那雙眼睛倒是跟現在一模一樣，悄悄地記住了上面的數字，杜隨昱才把楊秀誠的身份證放好。
“噢……”
“我好像也沒吃什麽，就是食堂的飯菜”，過了幾分鐘，或許是病房裏太安靜，楊秀誠想著跟杜隨昱聊聊天。
杜隨昱拿出手機，翻出一條帖子。
“還有人喝了食堂的豆漿，然後拉肚子的”。
“我身體也很弱，不然這麽多人吃，就少部分人會生病……”，楊秀誠想了想說道，這話不假，想起自己以前，生病的日子數不勝數，有一個學期請假很頻繁，導致老師都以為他厭學，才故意找理由不去上課。
“困了就睡會兒，還要很長時間才結束”，杜隨昱看著那幾袋子液體，對他說。
楊秀誠經過這麽一折騰，睡意全無，倒是杜隨昱，大半夜出來陪他熬夜，他有些過意不去，杜隨昱平時看著不好接近，但人很好。
於是，楊秀誠拉開被子，對杜隨昱說：“我不困，你上來睡會吧”，似乎是怕空間不夠，楊秀誠特意往旁邊挪了挪。
杜隨昱把手機放進兜裏，瞧見他的動作眼神裏帶了揶揄的意味，不過看楊秀誠一臉坦誠的樣子，杜隨昱也沒說什麽讓楊秀誠又耳朵紅的話。
“不用，你好好躺著休息”，說罷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背靠著身後的一張空病床。
楊秀誠看著病房裏，還有好幾張病床是空的，那就顯得他剛才邀請杜隨昱跟他一起睡的行為有些智障……
楊秀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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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的課程安排比較緊，楊秀誠幾乎從早到晚都有課，早上上完幾節大課，中午就隨便吃了個飯，剩下的時間也不夠回寢室休息，楊秀誠就背著書包去了圖書館。
找了個安靜的位子坐下來，楊秀誠翻開一本傳記看，他隨手在書架上拿的，倒是還挺有意思。
看了一會兒，楊秀誠覺得胃裏不太舒服，隱隱犯惡心，楊秀誠以為昨天吃了點辣的，導致腸胃不適，於是去接了杯溫水喝，就沒太在意。
下午上課的時候，楊秀誠狀態不太好，胃裏那股難受勁兒總是揮之不去，渾渾噩噩地聽了幾節課，楊秀誠還很頑強地做了幾頁工整的筆記。
“楊秀誠？”，身邊傳來一個清甜的女聲，楊秀誠楞楞的擡頭，一個長相漂亮的女孩子正站在過道裏，眼睛亮亮地看著他。
楊秀誠顯然沒反應過來她是誰，女孩子噗嗤一笑，聲音裏帶了點雀躍，“不記得我了嗎？付婷婷”。
這麽一說，楊秀誠的腦子才清明了些，想起來班上好像確實有個姓付的女孩子。
他禮貌地對人笑了笑，有些抱歉地說：“噢……你好”。
付婷婷穿著一條短裙，露出兩條纖細的長腿，她面容姣好，笑起來又很甜。
似乎發現楊秀誠的臉色不太好，嘴唇也有些發白，付婷婷問道：“你身體不舒服嗎？臉色好差”。
楊秀誠睫毛垂下來，跟兩個小扇子似的，他搖了搖頭，輕聲說：“沒有，沒有不舒服”，其實胃裏還是很難受，但楊秀誠面對這麽個不太熟的女孩子，什麽也沒說。
“好吧，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我都看不到你朋友圈”，付婷婷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人，她開學就跟楊秀誠要了微信，但一直沒有理由聯系，而且楊秀誠的朋友圈總是一片空白，付婷婷這才懷疑是楊秀誠把她屏蔽了。
她問得很直接，似乎楊秀誠說是的，她也不會生氣。
“朋友圈……我沒發過朋友圈”，楊秀誠說。
“真的嗎？”，付婷婷湊近了些，故意要逗他。
楊秀誠稍微往後退了一步，正是下課的時候，走廊裏人來來往往的，一個漂亮女生站在那總是吸引人註意的，時不時有路過的人投來目光，楊秀誠不自在地把頭下去，想躲避這些視線。
“真的，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付婷婷一聽他要走，連忙叫住了他，“哎，楊同學你等一下”。
楊秀誠不明所以，他沒怎麽和女孩子接觸，這種情況就有些不知道怎麽說話。
你的筆記可以借我看看嗎？我很多筆記沒補",付婷婷臉上完全看不出半點要補筆記的遺憾。
楊秀誠幹巴巴地應了一聲，“噢，可以的”，只是借筆記，這讓楊秀誠松了一口氣。
“那晚上你拍照給我吧”，付婷婷見他答應，嘴角開心地上揚，再看向楊秀誠時，眼裏滿是欣賞和悸動。
楊秀誠點點頭，“好的”，言簡意賅，隨後便跟著人群走出了教學樓。
正是海城最炎熱的季節，楊秀誠格外喜歡傍晚時分，太陽下山再也感受不到那股逼人的熱氣，校園裏反而有陣陣涼風，吹走一天的燥熱，叫人舒爽。
在食堂吃了份拌面，楊秀誠看水果店打折，平時舍不得買的橘子現在價格還算便宜，於是楊秀誠果斷買了一盒，拎著它慢悠悠回寢室。
路過操場的時候，裏面似乎正在辦活動，歌聲傳來，夾雜著動聽的鋼琴聲，楊秀誠本想回寢室的，但想著回去暫時沒什麽事情，就拐進了操場。
正中央搭建起了一個臨時舞臺，後面的展板上寫著幾個飛揚的字——“海大的聲音”，舞臺下方已經聚集了一些人，都是下課後出來散步的學生。
方才的鋼琴曲停了，接著響起一陣動感的音樂，舞臺上幾個穿著短裙的女孩子在跳舞，楊秀誠擠在後面看不太清楚，隨著一個個標準又吸引視線的舞蹈動作，底下的人也在尖叫。
楊秀誠走到側邊，前面都是攢動的人頭，本想著回去算了，但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到了臺上，楊秀誠踮起腳，只見那個他可以的室友正站在舞臺側邊，手裏拿著一把小提琴，舞臺上站了好幾個人，正中央的是個女孩子，手裏拿著話筒。
杜隨昱的位置不太引人註意，又被前面的設備遮住了，但從楊秀誠的位置看過去，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楊秀誠覺得，好像可以晚點再回去，他看向杜隨昱手裏的小提琴，默默地想——原來他還會拉琴啊。
先是一陣悠揚的簫聲響起，如同流水緩緩流淌，楊秀誠看向臺上，一個男生手握洞簫，不過幾秒鐘時間，臺下安靜下來，隨後正中央的女生吟唱，是一段不知名的詞，與當下流行樂不一樣，女孩的聲音清澈，在操場上清唱也很動聽。
猝不及防間，一段小提琴聲插入，起初急促而高昂，慢慢地又平靜下來，如緩緩迂回的溪流，從天幕傾瀉而下，楊秀誠看向杜隨昱，他整個人在拉琴的動作下顯得優雅又遙遠，站在臺上，又好像站在雲霧裏，隨著他的動作，楊秀誠視線緩緩向上，只見杜隨昱低垂著眼眸，看不清神情。
整首曲子小提琴聲和簫聲似乎處處交相輝映，楊秀誠耳邊什麽聲音也沒了，他只看得見臺上的一人，但那舞臺下，似乎有一條無聲流淌的河流，杜隨昱站在對岸，他在這頭，杜隨昱不擡頭，楊秀誠的眼睛裏卻有片刻的光明亮又變暗，河水很平靜，對岸的人也很平靜，楊秀誠的心裏的那一潭深水，被掉落的樂符砸中，泛起一圈小小的漣漪。
結束之時，楊秀誠聽到周圍爆發的掌聲和呼聲，才猛然驚醒，他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被旁邊的人撞了一下，手機掉地上，楊秀誠怕摔壞了屏幕，趕緊低頭去撿。
起身時再看臺上，想看到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楊秀誠拉了下書包帶子，良久呼出一口氣，額前的碎發將他的眼睛蓋住，連同那絲沒抓住的情緒一起，在這個夏夜不為外人看見。
走出了操場，路燈將楊秀誠的影子拉長，在他身後，何舟正和杜隨遇並排走著。
“寒假回不回你外婆家？我記得上次……”，何舟偶然看見前方的背影。
“哎，那個是你室友吧，就前面背著灰色書包的那個”，何舟朝前頭揚了揚下巴，他以前見過杜隨昱室友幾次，只不過兩人倒是沒說過話，何舟記得他，長相顯小，看起來像高一的學生，戴著黑色的眼鏡，一副乖得沒邊的樣子。
杜隨昱擡頭一看，楊秀誠走得很快，就在杜隨昱看清他背影的瞬間，中間一輛車駛過，車過去後，楊秀誠早都走遠了。
“嗯，是他，你怎麽知道？”，杜隨昱側眼看了何舟一眼，楊秀誠每天跟他住一間寢室，他早就將人的樣子記得清清楚楚，就算是一個背影，也能認得出來。
何舟咂摸一聲，樂了，“嘖，你那小室友長得很有記憶點啊，我又不瞎，再說了長得像他一樣乖的大學裏就沒幾個好吧”。
不知那個字讓旁邊的祖宗不爽了，何舟不看都不知道，杜隨昱這人拿眼神把自己剜了一刀。
“原來你不僅看女生，男生你也盯著琢磨”，杜隨昱淡淡地吐出一句，不知怎麽，何舟只覺得這話聽著帶一股子酸味呢？
何舟：“咋了？”
“那咋了？”
連續發出兩聲靈魂質問，何舟想了想，杜隨昱這廝生活波瀾不驚，一個富二代不驕奢淫逸也就算了，這副長相這麽多年也沒見搞出點桃色消息，何舟不禁同情起杜隨昱來，只聽他賤兮兮地說：
“我可不像你啊，我琢磨帥哥美女能延年益壽，你說你這眼睛長在天上呢？高中不早戀，大學又這副清心寡欲的樣子，你是不是……”
何舟瞅著旁邊沒啥人，大喇喇地說：“有點那方面的問題啊？”。
杜隨昱沒吱聲，何舟撇了撇嘴巴，頗有老媽子苦口婆心的意思，“有問題早點治啊，哥們覺得這張俊臉還是不要浪費，比如小姑娘上來要微信，你別拉著張臉就拒絕人家，接觸了才知道喜不喜歡嘛……”。
感受到杜隨昱刀子似的眼神，何舟訕訕地閉了嘴。
“民政局給你下指標了嗎？來我這催戀愛”，杜隨昱說。
“還有，思想低俗也是問題，你盡快治”，說完，杜隨昱長腿一邁，徑直朝寢室樓方向走去，何舟跟他不在同一棟寢室樓，看著杜隨昱那樣子，何舟聳肩攤手，他就活該多問幾句，像杜隨昱這種單身到四十歲就老實了。
默默地吐槽了一通，看見杜隨昱的寢室樓，裏頭配置比他們的好多了，也就是何舟倒黴，被分到了舊寢室，六人間也就算了，一個南方的宿舍，搞了個大澡堂……何舟來了快一年，每次進去都兩眼一黑。
半夜，楊秀誠肚子痛，他從睡夢裏被疼醒，坐在床上捂著肚子。
“唔……”，楊秀誠小心翼翼地下床，跑進了衛生間，過了幾分鐘，楊秀誠怕吵醒室友，只借著手機屏幕的光在書包裏翻找，寢室裏黑漆漆的，在書包搜尋了一陣，始終沒找到之前買的藥。
明明放進去了的……楊秀誠捂著肚子，有些懊惱這種時候找不到藥，他無聲地嘆了氣，打算在下面坐會兒，萬一等會拉肚子也方便跑廁所。
對床的杜隨昱也不知什麽時候醒了，他用手機照明，起身看見蜷縮在桌前的楊秀誠，他下床穿鞋一氣呵成，“怎麽了？”，似乎剛醒，聲音還有些沙啞。
“就是……肚子疼”，楊秀誠說話聲音輕，嘴唇也微微發白。
“拉肚子嗎？”，杜隨昱看他只穿一件薄的睡衣，寢室裏還開了空調，於是順手把自己幹凈的外套拿過來給楊秀誠搭上。
“有點，今天也拉肚子了……”，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地，楊秀誠嘴唇抿得很緊，胃裏還有點惡心。
杜隨昱看他狀態十分差，於是穿好衣服，又問楊秀誠身份證放哪了。
楊秀誠腦袋也迷糊了，只說在書包裏。
翻出身份證後，杜隨昱：“走得動嗎？去醫院”。
“醫院……不用了吧，睡一覺就好了……”，楊秀誠小聲地說，他覺得拉肚子不是什麽大問題，不需要去醫院。
杜隨昱看著他虛弱的模樣，帶了點不容置喙的語氣，“睡一覺好不了”，說完攙扶著楊秀誠走了出去。
到了醫院，醫生說是急性腸胃炎，楊秀誠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吃壞東西，莫名其妙就上吐下瀉了。
杜隨昱幫他掛號拿藥，楊秀誠躺在病床上，只見護士進來紮針。
他抿著嘴唇，頭微微偏朝一邊，眼睛也只是盯著醫院白色床單看。
杜隨昱瞅見他的樣子，害怕打針。
“謝謝……”，楊秀誠擡起眼眸，那張小臉沒什麽氣色，額頭也出了一層虛汗。
“不客氣”，杜隨昱不知何時倒了杯熱水，遞給楊秀誠，楊秀誠喝了一小口，感覺到肚子裏一陣咕嚕咕嚕，想來是今天上午就不太舒服了，但楊秀誠沒在意，總覺得就是小毛病，大不了吃點藥就好了。
“手痛嗎？”，看著那瓶黃色的液體，杜隨昱出聲問道。
楊秀誠搖了搖頭，手上其實是有點痛感的，剛才護士也說打這瓶的時候會有點痛，痛的話可以揉一揉手。
“不痛……”，楊秀誠長著一雙清透的大眼睛，現下似乎是躺著不舒服，他想起來靠在床上，杜隨昱在他背後給他放好枕頭。
“你沒睡嗎？還是我吵醒你了……”，病房裏沒什麽人，隔壁躺了個大爺，也在輸液。
“聽見你起床了，就看了一眼”，杜隨昱從兜裏掏出他的身份證，剛才掛號的時候沒仔細看，只見照片上的人比現在還稚嫩些，沒戴眼鏡，那雙眼睛倒是跟現在一模一樣，悄悄地記住了上面的數字，杜隨昱才把楊秀誠的身份證放好。
“噢……”
“我好像也沒吃什麽，就是食堂的飯菜”，過了幾分鐘，或許是病房裏太安靜，楊秀誠想著跟杜隨昱聊聊天。
杜隨昱拿出手機，翻出一條帖子。
“還有人喝了食堂的豆漿，然後拉肚子的”。
“我身體也很弱，不然這麽多人吃，就少部分人會生病……”，楊秀誠想了想說道，這話不假，想起自己以前，生病的日子數不勝數，有一個學期請假很頻繁，導致老師都以為他厭學，才故意找理由不去上課。
“困了就睡會兒，還要很長時間才結束”，杜隨昱看著那幾袋子液體，對他說。
楊秀誠經過這麽一折騰，睡意全無，倒是杜隨昱，大半夜出來陪他熬夜，他有些過意不去，杜隨昱平時看著不好接近，但人很好。
於是，楊秀誠拉開被子，對杜隨昱說：“我不困，你上來睡會吧”，似乎是怕空間不夠，楊秀誠特意往旁邊挪了挪。
杜隨昱把手機放進兜裏，瞧見他的動作眼神裏帶了揶揄的意味，不過看楊秀誠一臉坦誠的樣子，杜隨昱也沒說什麽讓楊秀誠又耳朵紅的話。
“不用，你好好躺著休息”，說罷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背靠著身後的一張空病床。
楊秀誠看著病房裏，還有好幾張病床是空的，那就顯得他剛才邀請杜隨昱跟他一起睡的行為有些智障……
楊秀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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