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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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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電話鈴聲窸窸窣窣在寂靜的屋內游蕩。

一只游魂般無主蒼白的手從厚實的棉被中伸出,動作緩慢。那只手垂在床邊,費力摸索著掉落在地的手機。

景映彥把手機貼著耳朵,下一秒迅速移開。電話對頭是他的經紀人,李曼。

她正在發動她的慣用技能,“河東獅吼”。盡管手機已經偏離,那兇猛的怒吼還是成功穿透他的耳膜。

“景映彥!都幾點了,你怎麽還沒過來?你知不知道陳導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導演,得罪他絕對沒有你的好果子!”電話那頭停頓幾秒景映彥不在意得再次閉上雙眼。混沌的腦子還未完全蘇醒。李曼熟知他的尿性,氣得又說:“你他媽的快點起來,大家都等著你。”

景映彥打了個哈切,將高舉的手機收回,“李姐,我早就說了,只要這部劇裏頭有傅棲我就不演了。”宿醉的感覺不算好,嗓子沙啞得像卡了半斤痰。

這種不痛不癢的警告根本抵消不了他拒絕與傅棲演虐戀愛侶的決心。

不過顯然他低估了李曼的底線。

她搬出了她最後的籌碼,“你這麽任性,景董知道嗎?”

景映彥睜開朦朧的眼睛。這種警告式的威脅將他僅存的幾分困倦打的煙消雲散。

Z市的冬季總比別的城市來得晚,來勢卻異常猛烈。綿密如針織般的漫天大雪,等車的幾分鐘,雪粒堆積在他的羽絨服的塌陷縫隙裏,頭頂米黃色的針織棉帽上也落滿了雪。

“好冷。”

景映彥抵禦寒冷的能力呈現逐年下降趨勢。

出租車的熱氣還未過癮,他就得下車了。

他狠狠打了個噴嚏,腳步虛浮地踩在軟脆的雪地上。松樹傲然的分布在雪道旁。陳導向來是一位獨行俠,對於拍攝相關的事他都打起十分精神。

上回是西伯利亞的高山,這回是個不知名的山上。

盡管生態效果滿分,但是對於體能較差的景映彥來說,這條路一眼望不到頭。隔了好久才發現一個小賣部。

景映彥面試的角色在一早就內定完畢,過來面試純粹是做個樣子,賣乖乖。

攝影棚是臨時搭建的鐵質大棚。景映彥探頭,裏頭幕布環繞,攝像機全被蒙上了一層黑布。遠處觀望,黑壓壓一片。準備工作在前幾天就全部完成,只差選角這個至關重要的任務。據李曼說,原本電影局是承諾電影在明年下半年上映,後來檔期安排出了問題,迫不得已改到了明年新年。

距離新年也不過三個月,聽說在現場的陳導火速黑臉,差點指著人局長鼻子罵。最後不知道誰的面子那麽大,局裏才改了口風,承諾了優先全國放映才解決了這件事。

兩米寬的走廊擠滿了沖破頭都想出名的小明星,一個個爭奇鬥艷,等著看花落誰家。

景映彥是標準的十八線常駐糊咖,但他不在意能不能火。他拍戲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偶像和想要別人都喜歡他。他瞄了眼時間,時候尚早,不滿的撅嘴。不懂李姐在亂發什麽脾氣,甚至搬出他爸讓他束手就擒。

身邊的小演員一個接一個得消失,緊張的氣氛並未有絲毫緩解,人潮洶湧。有幾個他瞅著不大眼熟的小明星緊張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跳跳動的聲音砰砰作響。

他長腿一跨,隨意得掃了一眼迅速低頭,沒想到。

“彭!”的一聲。

景映彥傻眼了,腳背上傳來沈重的壓力不是假的。剛剛喘著粗氣、面色發紅的小明星此刻倒在了地上。

狹窄的空間迅速像沸騰的水,咕嘟咕嘟般人群全極具而來,幾秒後又靈活得驅散,每人手裏都緊緊捏著面試票據,眼巴巴望著報號口等著叫號,繃著一根弦。

沒有人註意這個暈倒的人了,大家自顧不暇,只有景映彥這個閑人空閑得要命。

沒辦法,摔在誰身邊就是誰負責咯,總不好見死不救吧。

絲毫不善良的景映彥蹲下身,細長的手抓住對方的領口,將對方的手臂架在肩膀,半側頭。

“哎,你還能聽見我說話嗎?”景映彥的語氣說不上好,帶著怨念。天氣本來就冷,他現在還得跑到那麽遠的小賣部給這小子買糖。

那人眉頭緊鎖,痛苦得低吟了兩聲,渾身無力,但凡景映彥松手就會立馬倒下的樣子。

機會似乎及其難得,全身無力,唯獨手緊拽排號單。

景小醫生無奈得找了個可以平放對方的長椅,滑溜一下把人放上去。轉頭跑了出去。

與其說是跑,倒不如說是競走,雙手掄地起飛。

一出來,冰天雪地。極大的落差又促使他連打噴嚏,小臉一顫一顫的。

折返回來時的路,走得好一會才發現豆粒大小的店鋪。

小賣部一覽無餘,占地差不多一個停車位大。門口顯眼掛著幾排阿爾卑斯糖,景映彥一把扯下,全買下了。

沒要老板給的黑色塑料袋,將糖全塞進手袋回去了。

手著實受罪,要是想要快走,手就不能揣進暖和的兜裏,只能飽受摧殘。

大發善心的景映彥跑到方才放人的位置卻發現詐屍了。

躺椅上空空如也。景映彥擡眼向前看去,兜裏的棒棒糖不知所措地被稍微回溫的手握著。面前的人群人少了些,穿過他的人大多哭喪著臉。

景映彥從很小起就不愛吃糖了,所以他隨便抓了個人就囫圇吞棗得把棒棒糖塞過去。小嘴巴一張一合:“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兄弟。送你……”

他自以為自己安慰人的方式應該讓人痛哭流涕得抱著他痛哭一頓再加句:“謝謝你哥們!”誰承想,等了半天,不見感謝。

桃花眼向上輕擡,立馬楞住。景映彥下意識後退一步,方才還栩栩如生昂首挺胸的像只傲嬌的小孔雀,現在瞪著雙動人心魄的含情眼,戒備厭惡一覽無餘。

傅棲微瞇雙目,手上還抓著溫熱的糖。冷冽的五官鋒利,深邃的眉目一動不動得註視景映彥。他靜靜的,喧鬧的世界把他們隔離了。

景映彥無來源得怒瞪一眼這位在業內位高權重的前輩,一把奪過剛剛自己硬塞給傅棲的糖果,語氣沖得大聲吼說:“拿了別人的東西都不謝謝,真沒禮貌!”許是嗓子不給力,說出來的話雖然難聽,但聲如蚊吶。

傅棲低頭,黑曜石般漆黑的眼眸不解得註視怒氣沖沖像只小牛一樣沖了出去。他已經好久沒有接受過這種莫名的厭惡了。

景映彥健步如飛,手中的糖果反倒成了燙手山芋。

早知道還不如送給傅棲好了,拿著還礙事。

他站在一旁默默等待,直到報到他的號。

“207號,進來。”

景映彥脫下厚重的棉襖,露出裏頭的純白的毛衣。

摘了帽子,半大的臉徹底露了出來。他的外貌無疑是優越獨特的,否則也不會一開始就被內定。

溫潤的瞳孔呈現淡黃色。小時候出生帶出來的毛病。瞳孔顏色略淺,柔順的發絲遮住了眼尾突出的一顆紅痣。額前碎發盡數被他挽到耳後,露出那張完整白皙的臉蛋。

遠遠望去,像塊白巧榛子巧克力。

體質不好所帶來的白皙也為他增添了幾分優勢,讓他更加貼近了劇中的人物。“那個劇中淒淒慘慘戚戚的白月光”

進去後無不意外的一眼和傅棲對上眼。傅棲自上而下得打量他幾秒就專註得在本子上圈圈畫畫。

陳導是個脾氣火爆的六旬老頭,滿頭白鬢。此刻異常溫柔掛著慈祥的微笑,根本想不到對方是位會破口大罵的主。陳導瞧了又瞧,小而明亮的眼眸在景映彥和副導的身上不停打轉,笑意愈見愈深。

“傅棲啊。”

陳導左邊坐著副導,右邊則坐著傅棲,說話時拍打了幾下傅棲的肩膀。

意味很明顯,是叫傅棲瞧人。

景映彥脫下層層外衣,像是撥開自己這個人,如今乖巧脆弱的才是他。他盯著傅棲,傅棲在他眼中屬實算小人。

此刻,他十分懷疑會被傅棲穿小鞋。

傅棲停頓下筆,正襟危坐得回應:“嗯,挺好的。”

陳導笑呵呵的,“挺好的,得虧你嘴裏吐出幾句好話。”

傅棲對於陳導對自己的評價不置與否,轉手將放在自己面前的筆記本推向陳導。

景映彥隔著遠,外加近視。

泛黃的紙面上黑紅交錯,一段黑色的文字旁邊註釋了不同的紅色墨跡。陳導望著傅棲,傅棲點點頭。

陳導捧起本子,本子封面是個幼稚得畫滿小兔子的筆記本。

景映彥對著本子,莫名有幾分熟悉。心裏嘀咕傅棲幼稚,“二十好幾的人居然還用這麽迷你的本子,裝可愛嗎?和他家哥哥比,樣樣都輸好不好,不知道那些粉絲每天撕什麽!!”

陳導對著本子出神,好半天才問:“映彥啊,你對這個角色是怎麽樣理解的啊?”

景映彥轉了轉視線,賣乖得說:“天生的殺人機器,遲鈍的愛情感受者,為國捐軀的英雄”,他說話聲音沙啞,像個鴨子。

陳導遲鈍得凝視景映彥,不可置信得問:“這嗓子……天生的?”

景映彥清了清嗓,“沒有,感冒了。”清嗓的效果並不好,撕裂般硬是要掐出好聲音,反而適得其反,變得更像鴨子了。

陳導緊繃的背漸漸放松下去,怕傷了景映彥的自尊,找補得解釋:“小景啊,我這個人嘛,對於電影的要求是很高的,所以每個角色都是不用配音的,你著實嚇了我一跳啊!”

景映彥彎著眼睛,大如葡萄的眼睛彎起,琥珀色的眼眸乖巧非凡。

面試廳開了暖氣,但仍然冷氣直流,單薄得穿著一件羊毛衣的景映彥冷得將手搭在衣擺。本就容易通過拉扯變得寬大的毛衣被拽得面目全非。

“差不多了吧,我有點餓了。”

景映彥呆滯的眼神逐漸回魂,閃著耀眼的光芒,像是看到了救星。

傅棲難以形容這種表情,收了東西,開始和導演他們商量去哪吃飯。

景映彥眼看領導全都齊刷刷起身準備離開,懂事的拉開門,等著所有人出去後自己再出去。

陳導回望了一眼獨自站在一旁,垂頭看鞋的景映彥,熱情喊道:“映彥啊,一起去吃飯好不啦?”

景映彥冷得都看鞋了,雖然他很餓,但是他沒理由去蹭吃蹭喝。他搖了搖頭拒絕:“沒事沒事,你們吃就好了。”他仰頭微笑得回應。

陳導瞧他是不好意思,再次開口:“就吃頓飯撒,放心吃。你傅棲哥有錢。”

景映彥發現是傅棲請客,心裏小算盤轉得飛快。

“哦!好!我去!”

熱情回應的姿態惹得傅棲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傅棲的眼眸不同於他,像一灘深潭,漆黑無比。根本猜不透這恐怖家夥在心裏罵他什麽。

景映彥被他不大友好的表情惹怒,不甘示弱得看著傅棲。

心裏又開始嘟囔了。

“拽什麽啊,吃個飯而已啊。大冬天的,那麽小氣,等我生活費下來我就把錢甩你臉上!”

景映彥氣憤時眼睛會下意識鼓起來,更像貓咪了。他自以為兇狠得對待傅棲,傅棲卻笑了。

他楞了一下,小聲嘟囔:“發什麽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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