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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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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看久了,季見予自嘲笑了笑,剛被水沖刷過的眼底,又是一片沈於。

最後,還是低下頭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驚醒了廚房微妙的氛圍。

兩人驚慌扭頭,這次季宏風倒是坦蕩,眉頭一皺似乎頗有不滿,文玉有些掛不住臉了,一大把年紀還被兒子撞到親熱,關鍵是她平時這麽清高端莊一人,而且季見予這種時候也絲毫不局促尷尬,漠不關心當事人的反應,從容走掉,更讓人覺得該心虛的是自己。

冷冷把人一推,“行了,老不害臊的!”

季宏風訕訕摸了摸鼻子,看季見予收拾妥當,忍不住問了一嘴:“不在家吃?也不說一聲,飯都煮了你的。”

“不是沒菜?”季見予冷不丁開口,輕輕笑,“爸你一大早釣的魚,不是煎糊了。”

文玉淡淡提醒他:“剛才你手機響過,特殊時期,你心也夠大的。”說的是安成風波未過,他居然敢丟下手機跑去洗澡。

季見予不置可否,一板一眼回答了季宏風最開始的問題:“我等會兒去接冷冷,今天是我岳父生日。”

聞言,空氣靜了一瞬,季宏風問:“蕉蕉回澱城了?”

文玉譏笑:“一口一個岳父,南添要是在天上知道你做了什麽傷他寶貝女兒的心,恐怕也不會認你這個女婿。”

夫妻倆關註點明顯不同,又不約而同相視一眼,季宏風遲疑片刻,說:“我一會兒問問蕉蕉,如果可以,我和你們一塊兒過去。”

季見予皺了皺眉,沒說什麽就被季宏風搶白了,“我不能讓蕉蕉單獨和你在一起,免得你又讓她傷心!還有,南添也是我朋友,我去看看他有什麽問題?”

“沒什麽問題,只是我想我們夫妻單獨相處。”季見予一臉漠然,說出口的話也能讓人咋舌。

說話間,他看清楚了來電顯示,尤眉蘭的,心頭無端一股躁火,再退出去看,他昨晚發出去的消息,石沈大海,蘇冷並沒有回應他今天會去接她。

這只是他一個人的約定。

季宏風後知後覺這小子陰陽他老子呢,可人已經走出去了。

上車前,季見予還是決定回撥這個電話。

那天晚上焦顯平提議讓她們母女一起去看蘇南添,說不定尤眉蘭也有這個想法,這個時候她打這個電話,十有八九和這件事有關。季見予覺得自己要阻止什麽,他不能讓她難得見爸爸的機會都要被厭恨的人毀了。

等待接通的過程中,玻璃窗裏倒映的是一張冷淡克制的臉,實際上季見予內心在煎熬,腦子全是蘇冷完全無視自己消息這件事。

而且派出去的人,把人跟丟了。蘇冷知道他派人跟著自己,昨天玩起了迂回戰術,一幫大老爺們也不是她對手。

這時候她的調皮勁讓人有些頭疼。

“季見予和蕉蕉……”季宏風想說點什麽,最後只是重重嘆了口氣,任由文玉給他重新把圍裙系上,“孩子的事,你就別瞎操心了,操心也沒用,還討人嫌。這件事是季見予做錯了,我們家是過錯方,我後來想過了,那天話說重了些,雖然我依舊認為自己沒說錯,可最起碼不應該在蕉蕉當時這麽崩潰的情況下還往她傷口撒鹽。她沒了爸爸,和媽媽又不親,和季見予結婚,我們就是她的家人了。”

兩人聊到這件事,每次都是一觸即發,季宏風總覺得她太鎮定冷漠了,此刻聽到她沒太多感情的“懺悔”,只覺得無奈,“你想著公司,可我想不了這麽多,我只是覺得對不起老蘇,他好好一個女兒交到我們家手裏了,他們結婚前,我還專門去了趟墓地,像以前一樣和他一起抽煙,保證會好好對蕉蕉。我原本以為,蕉蕉最後是來到我們家,會比嫁到別的什麽不知根不知底的家裏要好,可現在看來……”

季宏風惆悵望著窗外,眼圈紅了也全然不覺,文玉靠到料理臺上,沈吟片刻,決定說些什麽:“你知不知道……”

門突然被撞開,一向鎮定的夫妻倆本都沈浸在談話裏,文玉看丈夫愁眉苦臉的,本來打算告訴他,兩個孩子的緣分不會這麽輕易結束,她難得表現出世俗的姿態,像開明家長竊竊討論早戀的兒子。

季見予狼狽出現在玄關,喘著粗氣,整個人是抖的,下頜崩出了幾條血管,文玉心底莫名一晃,不自覺站直了身體,不敢相信一向克制沈穩的季見予此刻完全不自控的失態。

想到了他得知奶奶去世那時候。

“怎麽了?”

“冷冷被綁架了,對方要六千萬美金贖人……”

季宏風幾乎跳起來,眼皮狂跳,“什麽!”

整個家,瞬間陷入毫無生機的靜默,東邊那片烏雲,壓到了每個人頭頂,如暗夜席卷,一絲空白都吝嗇留出來。

文玉聲線冷銳如初,“你現在打算怎麽辦?”他沒有直接開車出去,說明目前除了知道人有危險,其他的情況一無所知,通通是未知數。

季見予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拳,手機也成了一團廢鐵,最終只是搓亂了出門前精心梳過的頭發,再睜開眼時,染紅一片,聲壓很低。

他在忍,那種逼迫自己冷靜的狀態,和他與生俱來的從容自信不同,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們打電話給尤眉蘭,我想,報警是需要的,但絕不能聲張,我不能讓人有遭遇一絲一毫危險的概率。我想現在先和尤眉蘭見面,冷冷這次出事,極大可能與十年前那次綁架有關,是因為上一輩。”

說完,他眼睛爆破出一種近於哀求又倉促凜然的光芒,看著文玉所在的方向,紅得不正常的嘴唇一抖,在一聲短促到來不及捕捉的抽噎聲中,文玉聽到了他叫自己:

“媽……”

她面無表情維持一貫高貴優雅的形象,心底卻突然轟塌了二十年的恨與悔。

季宏風也覺得不可思議,一時愕然到不自覺屏住呼吸。季見予很多年沒有這麽懇切地呼喚自己的母親,母子倆之間相處,向來是暗流湧動,明槍暗箭,唇槍舌戰誰也不讓誰,季見予喜歡用敬語,不滿、怨懟、譏諷全都在信手捏來的調笑裏,指控強勢母親在他生命裏威逼到底的每一個決定。

過去這一年,如果不是蘇冷,季見予每個月回家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如期而至。

文玉也很清楚,如果當初季見予娶的是像李雲晴那樣的女人,對方一定會做足表面功夫,背地想著的卻是幫助自己的丈夫徹底打擊一個精明、勢力又手握實權的婆婆。

蘇冷不是。

文玉當然知道這個女孩在小時候就對自己頗有微詞,可她使永遠不對調的一家三□□絡起來。他們夫妻的確奇怪得很,文玉曾經是這樣認為的。季見予會買來一條讓她心儀的昂貴絲巾,一臉讓人心梗的寡淡,直言不諱自己不理解女人間的樂趣,微微不耐丟下這是你兒媳婦幫選的話;蘇冷會拎過來許多接地氣的禮盒,明明是一家人,卻像走親訪友,可他們這個家,恰恰好缺少這樣“虛假”又熱烈的氛圍,蘇冷每次都抱怨這都是你兒子讓我拿來的。

可如果桃源居保全完好的皮筋、卷發棒、相冊,和那塊獎牌一樣永垂不朽,他們口不對心都在為對方爭取人心的行為,其實是彌足珍貴的幸運。

世界似乎沈默了很久,在窗外一陣急遽飛掠而過的鳥鳴後,文玉沈著開口:“我相信我的兒子,不會連自己摯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季見予表情一滯,在季宏風驚疑又茫然的目光下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麽,可最後,全是陰影的五官輪廓不動聲色重新清晰鋒利,轉身像陣風跑了起來。

直到油門聲絕塵而去了,文玉眼風一掃,冷冷淡淡的口吻:“你不做飯我就讓小陳進來。”這個時候,命懸一線的事也阻擋不了文玉規律的生活節奏,季宏風微微惱火,險些一觸即發質問她這個時候怎麽還吃得下飯。

文玉沒理會他覆雜的目光,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等待期間緩緩踱步到窗前,側影孤傲,讓季宏風猛地止住了話頭,恍惚間又看到岳父裝病那段日子,文玉挺身而出,臨危不亂接過了權力儀仗,冷靜到冷漠的與危機周旋,她一張美麗高貴的臉,沒有絲毫露怯的破綻。

季宏風聽到她對對方下達命令:“標叔,你把那些股票全都扔出去,還有我名下的基金,在銀行的保險櫃,裏面是我爸留下來的黃金和美元,用最短的時間核算清楚。另外,安成那邊,需要你親自出馬一趟,把季見予的戶頭也算上。如果我這邊全都能盡快變成可流動資金,安成就不需要動了,季見予他自己的資產,我要動也挺麻煩的,再說了,任何時候我決不允許危及安成。特殊時期,別弄得人心惶惶。”

過了幾秒,文玉微微一笑,“哦,我現在需要六千萬美金,非常著急。”

電話掛斷後,文玉轉身看向一動不動凝視自己的丈夫,悠然開口:“六千萬美金對文家來說不算什麽,但要折成現成的,不是短時間可以辦到的事。季見予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這個時候,湊錢這種最低級但卻最耗時的工作,卻也只有我能辦到。”她輕笑一聲,走上前拍了拍季宏風的圍裙,說:“怎麽樣,這個時候,季廳長有沒有小金櫃能貢獻出來,或許能更快一些。”

“阿玉……”季宏風聲調和眼底一樣模糊,捉住了那只光潔如玉的手。

標叔是曾經是跟隨老爺子在商場出生入死廝殺打拼過來的老人,文玉接手安成時,也是這位人物在身邊鼎力相持,季見予全面掌管文家商業集團後,在人事方面毫不猶豫上演了一出大洗牌,對此,文玉從沒說過什麽,她總把季見予當作有脾氣的青春期鬼火少年,喜歡跟大人鬥,以此得意洋洋地彰顯自己已經羽翼豐滿了。

她知道她兒子的確早早就擁有這種底氣和能力。

所以她也從未想過在他身邊安置她所謂的良將。

季見予真正走馬上任至今三年有餘,文玉退出公司管理層重新做回生活悠哉的大小姐,即使是前段時間由子公司引發的股票危機,文玉也自始至終沒有再動用她的關系介入一分一毫。

“嗯?”文玉仰起臉盈盈一笑,毫不避諱比自己高的男人投射下來的灼熱目光。

手機裏是季見予剛發過來的他所有賬戶的所有信息,文玉沒什麽反應看完了,嘆了口氣:“你看,其實兒子最像你,什麽情緒都喜歡往肚子裏咽,嘴硬得要死。你說,他剛才折返回來,請求我幫忙,是信任且感激我的對吧?”

季宏風聽得心酸,忍了忍,把她渴望聽到的一句直白的感謝說出口了:“謝謝你。”

“你是為你兒子謝我呢?”面對季宏風愕然的目光,文玉微微一笑,“還是為蕉蕉?都不必,你兒子也是我兒子,蕉蕉……你出於什麽立場?朋友的女兒?那我和南添,交情不比你淺。兒媳婦的話,她自然也是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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