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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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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文晨皓一口跑下十層樓,岔氣到肝疼兒,卻不忘抻著腦袋看,突然聽到發動機轟隆的聲響驚弓之鳥般縮回了柱子後面,罵罵咧咧,心想狗仔這活兒真是不好做。

不過幾秒,輪胎摩擦過橡膠的刺耳聲響在空蕩的地下室激烈回蕩,文澤凱石雕似的一張臉快速掠過,很快就消失在了出口。

車尾巴都要冒煙了!文晨皓止不住皺眉,嘀嘀咕咕開這麽猛不要命了,不過轉念一想他是不是被自己剛才提到閔月觀戳到肺管子才這麽生氣?文晨皓沾沾自喜。暗自道爽後,他猛一拍腦門記起來自己要死要活追下來是為了什麽的,仔細一回憶,驚了一跳。

他開的是那輛沃爾沃!

這輛車難道不是澱城限定?

還是說他帶著他小情人自駕從澱城來京城了?

文晨皓絞盡腦汁,肩頭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莫名其妙回頭,看到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正沖自己拋媚眼。

“小帥哥,姐姐加你個微信?”

其實他年紀也不小了,卻因為穿著打扮經常被人當作大學生,文晨皓不排斥姐弟戀,但討厭女人拿看雛雞的眼神挑逗他。

“不好意思,我口味沒這麽重,沒戀母癖……哎喲!”對方一個包砸過來,瘋狂輸出臟話,罵他神經病。

他委委屈屈,總覺得腦門頂冒了個包,倒黴透了,空氣裏全是女人留下的濃郁香水味,更讓他煩躁,只是火光電石間,記憶裏卻突然湧現起一股似熟悉又陌生的香氣,隨之而來的畫面,是剛才在病區走廊,焦璐從他身邊路過。

*

進組前,蘇冷回了趟澱城,陪兩個老人住了幾天,告訴他們自己要去國外拍戲,短時間內難回來了。相聚的時間過得飛快,離別的滋味,蘇冷這輩子嘗夠了,她特意選了早晨的航班,天邊剛露出魚肚白就出發去機場,準備到S市轉機和大部隊匯合出發去芬蘭。

這次回來,趙奇和星星都沒跟著,她們和保鏢韓叔的團隊都先去了S市,起初趙奇不讚成蘇冷這麽安排,怕上次的事故再重演,蘇冷很冷靜地反駁她,“照著這樣說,我吃飯上廁所你們都得時刻盯著,我還用不用正常生活了。而且澱城是我的地盤,我的朋友都不是吃素的,他們會負責接機和送機。”

趙奇承認自己說不過她,勉為其難答應,不忘嘲諷一句:“你真是小太妹啊蘇冷,身後勢力不容小覷啊。”

和她回來時一樣,喬勁當司機,載著陳彌在後座迎接蘇冷。喬勁哈欠連篇,蘇冷一上車就跟她抱怨,“光接這位大姐我就等了四十分鐘,得虧我了解她,提前出門了,不然今天這飛機趕不趕得上還難說。”

挨了後座當頭一棒,陳彌絲毫不見外地緊接把法棍三明治遞給蘇冷,還給貼心撕開了油紙,蘇冷苦笑著接過去,“謝謝,可太早了我實在吃不下。”

陳彌又把美式拿出來,口吻強硬,“你腸胃不好,所以給你點了熱的,我不管,你必須喝一口。”

“你別給個老媽子一樣,咖啡利尿,你想她一個大明星滿機場找廁所啊。”喬勁實在看不下去。

“我不管,你助理和經紀人都不在,本小姐我就勉為其難給你身兼數職,這服務工作做得不好嗎?你馬上就要體會不到了。”

太早還沒完全醒來的死氣像東方那抹暗雲被完全撥開了,陳彌似乎永遠精力充沛,喬勁都佩服她的沒心沒肺。

“你這次回來,沒去見方醫生?”

喬勁“謔”一聲,敲著方向盤陰陽怪氣地:“你前炮友現在追求人家方醫生,你是不是看不慣啊,畢竟人家只是和你玩玩,對方醫生可是認真的。”

聽完喬勁的話,蘇冷皺了皺眉,心臟有瞬間滯空感,表情覆雜看向了陳彌,有些擔心。陳彌倒沒什麽反應,對喬勁後腦勺翻了個白眼,“他追求誰關我什麽事,玩玩而已,最基本的前提就是不動心,這點游戲規則都守不住,本小姐白活這麽多年了。我是單純關心這位……”

陳彌仇視的目光瞬間轉移到蘇冷臉上,有氣也撒不出來,“你居然一直在看心理醫生,都不告訴我。你還把方醫生帶來和我們玩這麽多次,我真是蠢,以為你交到了可信任的新朋友,還小小吃醋過。”

她說著說著就快要哭了似的,喬勁這一次也笑不出來了,幫著她說蘇冷:“就是,說好了有事別自己扛的。”

蘇冷一時無言,摸了摸陳彌頭發,思緒悠悠蕩蕩的,又空得沒有邊際。

兩人的微信沒有刪,嚴覺景發朋友圈po出一本心理學著作,廣而告之他正在攻克博士學歷的女醫生。憑借女人的第六感,陳彌猜對方也許是方敏,再聯系那本《心理學》,她立馬跑去質問嚴覺景方敏具體是醫學哪個領域的。

“因為你狗男人還以為我對他念念不忘,承認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被方醫生吸引了,讓我有氣沖他撒,方醫生是無辜。”當時嚴覺景的確和她老實交代了他可能對別的女人動了心,要求結束關系,他沒有欺騙而是選擇坦白,這一點獲得了陳彌的認可,所以兩人斷得不算慘烈。

“我當然知道方醫生是無辜的,就她能看上嚴覺景才是有鬼,不過她看起來就是戀愛小白,你有時間就勸勸她,別被嚴覺景那種花花公子的花言巧語騙了。”

蘇冷笑了笑,聲音柔柔的,“你放心,你忘了她是幹什麽的?雖然她可能沒你我的情感經歷豐富,但其實她比誰都要清醒,不然她怎麽去開導治愈別人呢。”

陳彌嘀嘀咕咕:“醫者不自醫。”突然擡起頭,伸出一個手指頭,最後也只是輕輕戳了戳蘇冷的下巴,“你別給我轉移話題,你成為她的病人多久了?”

“一年?不到一年吧。”蘇冷淡然一笑,自己把頭低下去,頂到陳彌那根惶恐的手指頭,“我好很多了,而且我現在忙得團團轉,根本沒時間抑郁的。”

陳彌還是自責自己這個朋友做得一點不稱職,更驚訝於一驚一乍喜歡故作誇張的蘇冷能把自己藏得這麽好。可她又不好直接問,你因為什麽去看的心理醫生,這樣無疑於對蘇冷造成二次傷害。

原因好像也不是那麽難猜。

“你知道嗎,季見予也去了方醫生的咨詢室,也是嚴覺景告訴我的,我們都覺得他這種人也會需要心理幹預嗎,可笑……”

喬勁突然插嘴:“不是,你和嚴覺景還聊這些呢?季見予找方醫生,這麽重大的新聞你都不和我說。”

陳彌充耳不聞,險些跳起來急忙開口:“他知道你在看心理醫生這件事嗎?還是說他知道方敏這個人的存在。”陳彌心裏酸酸的不是滋味。

如果說季見予這個和蘇冷貌合神離的丈夫都知道她在進行心理幹預,那自己這個朋友當得就太不稱職了,幾乎可以說是罪無可恕的地步。

問完,陳彌心揪成一團去觀察蘇冷表情,不知道她唇邊的笑意什麽時候消失的,嗓音是蒼白的暗啞,“你是說,季見予去找了方敏?”

早班機機艙氣氛低迷,蘇冷套上眼罩偶爾聽到廣播的溫馨提示,感覺是自己的身體穿越了顛簸氣流。朦朧混沌的夢境裏唯有一張臉是清晰的,夾雜在呼吸裏的低醇呢喃直穿心臟。

原來他都知道了。怪不得,那天在醫院,他會紅著眼說那些話。

懇求一個人的季見予其實和普通人沒什麽不同,他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渴望得到不差分毫的回應,他不厭其煩分享他的世界,隱隱期待著對方也是如此。如果沒人理他,他的瞳孔就碎了。

*

經過長達八個小時的飛行,落地赫爾辛基是當地的早晨,在這個浪漫的北歐國度,冬季裏太陽會消失好幾個月,芬蘭人把這段時間稱為”kaamos”,也就是極夜。

星星興致勃勃講述著她從百度百科搜刮來的信息。

這座位於北部的城市冬季還沒有過去,果然,走出明亮舒適的機場,不僅是刺骨凜冽風沙,連綿無盡的灰沈天空同樣迷刺人眼,放眼望去,找不到一點新嫩的綠植,皚皚白雪也積了層灰似的,怎麽也化不盡。

即使是在首都機場,人也不算太多,來來往往穿行過的除了黑灰就是白,顯得趙奇一身大紅貂毛更加醒目。星星想笑又不敢,只能硬誇:“奇姐到哪裏都是焦點。”

雖然在東北長大,趙奇並不耐寒,全身上下裹得只露出一雙眼睛,大衣裏還貼了滿滿一身暖貼。不同於星星憧憬賞雪、看極光,趙奇整個人即使是艷紅色的也充滿陰郁,她不喜歡這種灰蒙蒙的天氣,一絲光亮都看不到,人跟著植物一樣是會委頓的,一路抱怨怪不得這邊抑郁發病率奇高。

“新加坡去過吧,那個國家才是真的宜居,知道什麽叫‘世界氧氣花園’不?人家那綠化是真牛,天藍湛湛的,艷陽高照,慢節奏生活,愜意死了。”

星星搖搖頭,表示自己沒去過。蘇冷走馬觀花,好像在聽劇組隨行人員交代什麽,放任自己帶來的兩個工作人員閑聊。

“那你多虧,聽姐的,新加坡現在又免簽了,去一趟還不容易?還有它那個樟宜機場,裏面有個大瀑布,漂亮得不行,我上次為了拍照都誤機了!姐文化有限,形容不出來,得你自己去感受感受就知道了。”

星星瞥了眼蘇冷,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突然拽著趙奇走到一旁低語,“奇姐,你說等這次姐殺青了,我們攛掇著團建去新加坡怎麽樣?”

“就你會打算!”趙奇哭笑不得,“咱們團隊就你我,加上一個她。你姐脾氣這麽好,你直接讓她出錢送你去得了。”

星星哼哧哼哧的,甩著帽子上的絨球,得意洋洋:“奇姐你就是嫉妒我,剛出來工作就遇到這麽好的藝人。”

……

劇組提前聯系好了車,到下榻酒店休整一陣,下午會就地舉行開機發布會,在赫爾辛基停留五天,劇組會先轉戰到芬蘭最北端的拉普蘭進行拍攝。這部電影原本預計是在三月底開機的,那個時候氣溫相對沒這麽低,拍攝環境會沒有那麽艱苦,且冬春交替天晴的時候最容易追蹤到美麗極光。只不過很多不可控的因素,拖到這個時候才能開始拍攝,劇組壓力很大,只能盡可能推進導演的理想拍攝計劃,預計在拉普蘭停留一周半,至於能不能實景拍攝到極光,似乎只能交給老天了。

剛經歷過一場漫長的國際飛行,即使是星星這樣精力充沛的年輕人在車裏也徹底歇菜,路途有些遠,車廂裏一個個睡得東歪西倒靜悄悄,窗門緊閉也似乎能聽到狂野的風聲。

外面霧霭霭像無人之境,偏偏一座座雪山觸手可及般,耳機裏舒緩空靈的音調占據了全世界,蘇冷沒有絲毫疲累的感覺,一雙眼被冰水洗滌了,目之所及是冷冽孤獨的晚冬,腦海裏是燦爛明媚的夏日街頭。

有人曾經自以為是和她科普過,新加坡的空氣有多新鮮,綠植有多可愛,那是一座悠閑又愜意的城市,適合和心上人手牽手在夕陽晚風下漫步。

這一點,兩人相反,他快節奏的人生,貪戀一座浪漫清新的城,而她總是向往陰雨綿綿和風雪激蕩的北歐。

令人流連忘返的瀑布叫“雨漩渦”,四年後才建設完畢。

她在那座機場迷失,並不是因為某處景觀。

七月流火的夏天,留下的記憶是擁堵的人群、羞恥的汗味、激蕩又羞怯的期待,是少年披星戴月的肩背,清爽的皂水香,是擡頭一睜眼就能看到柔軟溫暖的晚霞。

到了酒店,蘇冷簡單收拾了一下,她在飛機上洗過澡了,獨處時也一點困意也無,陳彌那杯黑咖的力量強大。嚴鑫航班晚一個小時此刻也到了,工作群裏通知大家共進午餐,蘇冷隨便裹了身羽絨服出門,一群人浩浩蕩蕩步行到當地特色餐廳。

“我看你好像什麽時候都很有精神。”

嚴鑫手不離咖啡,他從另一個劇組殺青趕過來,連軸轉,肉眼可見的疲累,有些羨慕蘇冷。

蘇冷沒有反駁,從包裏掏出幾顆酸梅糖給他,嚴鑫起初拒絕,說自己吃甜的牙齒受不了。

“這個不甜,提神的。”

嚴鑫將信將疑接過去含進嘴裏,意外清爽,悟出一個道理:“果然不能在沒嘗試的情況下就妄下定論。”看蘇冷自己也撕開一顆,他笑:“演戲一樣的。”

“緊張嗎?”

蘇冷想了想,好像心思已經飛遠了,說:“如果你不一直提的,應該不會。”

兩人相視一笑,嚴鑫看了眼對面桌的經紀人,突然壓低音量沖蘇冷招了招,蘇冷有些惑然湊過去,聽到他說:“你信不信,從我這個位子往窗外看西北方向有至少三個狗仔。”

蘇冷眼神有一瞬茫然,除此之外沒有太多反應,讓嚴鑫有些意外,她微微一笑問他:“你應該都已經習慣了吧。”

“談不上習慣不習慣的,應該是看開了,有些事阻止不了別人要怎麽做,糾結太多,遲早把自己耗死。”

蘇冷聳了聳肩,說自己應該向他請教的不僅只有演戲這件事。

等半天,菜也沒上得來,明明店裏人不是很多,光是他們劇組的人就占了半壁江山,短暫把場子熱起來後,兩人似乎都疲於再動嘴皮子。蘇冷望著窗外,似乎能看到對面街道櫥窗裏自己的倒影,有一位流浪歌手在彈唱,自我陶醉。

其實無關環境,人能否與自我和解靠的是一顆真誠的心。

嚴鑫突然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似笑非笑說:“你們拍戲,老板還會隨行?”

蘇冷一頭霧水,卻下意識將一顆心提了起來,隨著嚴鑫揚頭示意的方向扭頭望過去,玻璃隔著的包間裏,不是向星赫是誰?

他對面是一對白人夫妻,三人相談甚歡的樣子,他翹腿散漫坐著,叼煙給對方添酒也是優雅不俗膩的做派。

他怎麽會在芬蘭?而且剛剛好是她和劇組一起出來吃午飯的時候和她在同一家餐廳。蘇冷一陣羞惱直掀腦門,手指緊緊攥在一起才壓下起身過去質問的沖動。女孩子總是患得患失,喜歡臆想異性做什麽是否都是為了吸引她們的註意力,制造偶遇更是玩不爛的把戲。而蘇冷的感覺從來沒有錯過,那些男人蠢蠢欲動的騷氣就是為她而散的。

她認定向星赫是尾隨她或者提前知道了劇組行程。

這對他而言不是什麽難事。

想到這一層,蘇冷整個人迸發的火光漸漸暗淡下去,難堪又絕望。

每個男人總說他們不會傷害她,可他們種種一切行徑,又總是在她最投入的關鍵時刻置她於死地。

她剛把十年後一無所有的自己全部交付出去,發現季見予早就狠狠踐踏了這場婚姻;

她的事業正在上升期如火如荼進行時,向星赫明目張膽追她到國外讓狗仔有可乘之機;

蘇冷心都涼了。

不過一瞬,她張皇扭頭,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一時沒收斂住,語氣尖銳:“你認識他?”

許是她的表現太反常,嚴鑫先是一怔,而後才自然而然好笑說:“我知道他是天好背後的大boss而已,之前一起吃過飯。”

蘇冷將信將疑,可很快,她陷入茫然。鮮少人知道天好這條娛樂分支追溯源頭到哪裏,可嚴鑫這個等級的演員,他雖為人低調,可混的圈子早就不是一般明星演員可以觸及的,所以他認識向星赫,知道他是她的頂頭上司似乎也沒有好驚訝的。

就是認識,又能如何。

“對不起,我可能有些敏感。”蘇冷自嘲一笑,用很流利標準的英文和上菜的服務生道了聲謝,對方誇她漂亮,想要合影,蘇冷欣然答應,就這樣上個話題自然而然擱淺了。

全程嚴鑫很紳士地躲開鏡頭,還幫她們兩人拍了照,在蘇冷和女孩說話的時候,他深深看了眼對面這個儀態大方的女人。

還是被蘇冷捕捉到了,不過他似乎也沒有掩飾什麽的意思。

“怎麽,是不是覺得我看起來不像會英文的樣子?”

嚴鑫慢條斯理切羊排,輕笑一聲:“是我以己度人了。”

說話間,秦遠和副導演姍姍來遲,蘇冷循聲看過去,發現向星赫和那對夫婦正結完賬要出去了,只留下一個背影,從頭到尾,好像不曾察覺她在。

她一楞,真的是偶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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