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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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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季見予回國馬不停蹄開始跟進海外設立分支機構的工作細節,國內如今股市低迷是大趨勢,這種環境下安成更要把握時機逆勢而上,一般而言,踩著別人的傷口扶搖直上是季見予的人生常態。抱有一絲同情駐足,休息放縱等同於給別人反超暗殺的機會。

安成本體在老板淩厲作風管理下,始終風平浪靜,只是去年底安成剛收購並入的三家公司不停作妖,加上焦顯平的“性醜聞”,安成股票到底動蕩了一番。澱城銀行更是在春節期間持續跌穿2900點,高層民間都傳出很多不滿聲音。季見予放任股民悲傷情緒,在最高層會議室裏當機立斷購入行情淒慘的企業,占席上百萬股,在幾家投行仍在觀望之時。

會議結束,宣傳部拿來今年春招計劃給季見予過目。安成總部是周邊省份所有金融系實習生都夢寐以求進入的鍛煉平臺,但安成給出的機會不多,這點上季見予也不能免俗——將稀有名額當作面子工程,讓給曾經對安成“不離不棄”的合作企業,或者像文晨皓這種畢業八百年但突然想重新做人的“皇親國戚”。

即使這樣,每年還是有無數大學生擠到頭破血流,為高額實習薪資也要搏一把。

一天高強度工作轉下來,季見予神經性頭痛發作,滿腔燥火,偏偏新來的工作人員一臉白癡,好像不知道站臺高校的內幕,季見予陰郁眼神一掃,部長火急火燎趕來,把人趕出去,急忙解釋:“季總,她新來的,實習生的事我會妥善布置。”

“等等。”

這一聲,把部長叫得小腦萎縮。

季見予躺在座椅裏,漫不經心疏離姿態,看起來並不像動怒,但老大喜怒不辨又是眾所周知的事。

“聽說安成總部大樓從來沒有南大畢業的,不應該啊,整個南部地區的王牌專業,這對我們來說是嚴重的人才流失。”

聽說是這事,部長暗自松了口氣,心領神會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回辦公室前,季見予給蘇冷發了條消息:一小時後到家。

昨晚他嘲諷她十指不沾陽春水,湯都能熬幹,蘇冷很不服氣,今早出門前,他系著領扣一時興起,湊上去用剛剃過胡渣擾人清夢。他一身漱口水和淡香精的清涼氣息,蘇冷瑟縮著往被子裏埋,季見予用吻窮追不舍,最後,她被迫完全清醒了,有些嗔怨地望著他。

但也不說話,小孩子鬧起床氣一樣。

季見予無奈嘆了口氣,捏她滑膩膩的臉頰不舍得放手,“怎麽辦,看你這麽舒服我心裏很不平衡呢。”

蘇冷用手捂臉,聲音有點啞,“我等下要去醫院看爺爺,也要起了。”

“奶奶和姑媽住哪裏?”

蘇冷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問這個,如實說:“醫院對面的酒店。”

去年把老爺子接來澱城一起照顧老太太,是和她一起住蘇家老房子,但蘇冷每次回家,老爺子都是站在蘇南添遺像前抽煙,沈默不善表達的男人尚且如此,蘇冷不太敢讓這次的老太太住進舊居。

“這麽有錢?”季見予挑了挑眉,蘇冷有些不好意思,坐起來揉了揉頭發,說:“我辦有會員卡,也就一百五一個晚上。”

後知後覺他或許在諷刺,蘇冷心一緊,突然擡頭去看他。

季見予也剛好在看她,深不可測的眼神讓人拿不準他在想什麽,語氣淡淡:“我們就在澱城,你把人安排去住普通酒店,讓奶奶怎麽想我這個孫女婿。”氣氛一下靜到底,蘇冷默默紮頭發,聽到動靜時,她幾乎是立馬擡頭。

“東城苑有間小三居,二樓,我讓人清掃過了,請了個阿姨,你帶她們今天搬進去。”

蘇冷張了張嘴,有點喘不上氣的錯覺,掀被下床趿著拖鞋走過去,目光落在那串鑰匙上,“奶奶不一定住得慣。”

季見予不置可否,“老太太住不住得慣商品房我不敢說,但她一定住不慣酒店。”蘇冷啞語,他笑了笑將她一絲漏網的碎發撩到耳後,“你總得讓我表現表現吧,她生病那會兒,咱們還沒結婚,我估計她對我們家突然拐跑你也不是很滿意。這次爺爺住院,盡量讓他們都舒服。而且爺爺不知道要住多久,總不能讓她們一直在酒店吃外賣。”

蘇冷沈思片刻,季見予已經拿上大衣往外走了,她突然把人叫住:“哎……”

但一時間又沒話說。

季見予有會,但還是耐心十足停住腳步好整以暇看她,蘇冷看他空蕩蕩的袖口,說:“那枚袖扣,我找到了。”

“我那麽多袖扣。”他故意的。

果然,蘇冷不說話了,任由氣氛冷卻,季見予笑意也淡了,走回來,碰了一下她,很像小學時候男生們都喜歡的故意招惹女同桌。

趕在蘇冷發作前,他催促:“那快給我系上啊,我要遲到了。”

……

發完消息,季見予擡腕看表,順便理了理,唇畔有一絲淺笑。

中午的時候,他剛焦頭爛額看完走勢分析,發現手機有一條未讀消息。

“晚上回來吃飯嗎?”

他盯著這條信息看了很久,雕塑一樣坐著,本來想送飯進來的趙羽都不敢打擾,怕中斷老大思路。

季見予猜是她要下廚,她一直是個很有骨氣的女孩,容忍不了別人質疑她。

家裏有人做好飯等他回去,第一次有這樣的體驗,季見予一身松快,以至於看到趙羽迎上來的時候,季見予已經準備好說辭。

“季總,啟泰的焦小姐在會客室等您。”

季見予皺了皺眉,下一秒,焦璐也出現了,叫他“姐夫”。

焦璐跟季見予進了辦公室,有段時間沒見他,他似乎更清瘦了一些,兩道目光更深邃冷銳,猝不及防掃過來的時候,芳心跟著搖曳。

“有事?”

“我想跟姐夫聊聊我爸的事。”

季見予沒什麽反應,點了支煙,隨手把沒有油的打火機扔進了垃圾桶。

“沒什麽可說的,事情鬧得挺大的,銀行和安成的股票都受到了影響,明面上必須做點樣子。但都是自己人,大家也都信任他,所以這件事可以算作是明貶實升,懂嗎?”

焦璐似乎有些著急,“我爸真是被陷害的,那個女的已經全部交代清楚了。”

季見予動作一頓,絲絲縷縷薄煙從鼻腔湧出來,他整張臉在昏暗傍晚裏輪廓清晰,表情又不是那麽鮮明。

“怎麽說?”

“尤阿姨因為這件事已經病倒了,我爸很生氣,他也知道自己拖累了安成,不肯坐以待斃,所以哪怕豁出去也要還自己一個清白,不忍心看這場無妄之災殃及更多人。”焦璐憤憤不平,咬牙切齒:“我爸和安成關系緊密,他做行長,擋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路,那個女人承認自己是受人指使,為的就是讓他聲名狼藉,讓安成也名譽受損。學長,背後的人真正目的是安成,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季見予輕輕一笑,“這點不需要你提醒我。”

焦璐心跳一滯,耳根滾燙,靜站許久,又說:“還有,你能不能讓冷冷姐去看看阿姨,她意識不清醒的時候一直在喊冷冷姐。”

“是嗎?冷冷也才從B市回來,有時間我會陪她去看媽的。”

季見予語氣淡薄,沒什麽特別的情緒,站起來套大衣。

看他要走,焦璐不死心再次急切開口:“那天是晨皓通知我尤阿姨出事了,她昏倒在盛凱,好像是和冷冷姐聊得不是很愉快才會突發心絞痛。這幾天,冷冷姐也從來沒去看望過阿姨,她應該是生阿姨氣了,阿姨現在每天都精神不振,所以我想,是不是讓她們母女倆把心結解開會好一些。”

季見予模糊一笑,把煙掐了,若有所思沈吟片刻,沒說這件事,而是告訴焦璐:“叔叔的事,如果真的是誤會,安成和整個銀行會給他一個說法的。”

季見予沒有直接回家,帶上讓趙羽提早準備好的禮盒,親自駕車去了趟附一。

娶了人家的寶貝孫女,老人家出事他沒有第一時間露面已經很失禮了,季見予並不奢求老爺子知道自己住院從頭到尾各項事宜包括去年老伴走關系住進神內都是他出的力,做再多,也不如他親自去看一眼。

這種世俗人情,季見予還是懂的。

他只是沒想到有一天他會這麽自然而然就做了,並且樂在其中。

熟門熟路來到病房,季見予在蘇冷陪人從B市過來前就知道是幾號床位了。談時邊和他一起不亦樂乎把“走後門”這場戲演繹得淋漓盡致,問他朝西的單人房行不行。

季見予說不行,朝西寓意不好,換成了朝東的房間。

談時邊沒有半句不耐煩,季見予還打趣他:“你怎麽對我老婆家人的事這麽上心。”

這回對方直接把電話給撂了。

季見予其實再清楚不過,這十年,談時邊在與李尤尖有關的人和事上傾盡全力,別說對落魄的蘇冷義不容辭,談時邊甚至投了筆錢到雅縣,建設李尤尖曾經念過的鄉鎮小學,只因為李尤尖以前說大學畢業後要回雅縣從事教育事業。也學他爸媽,匿名資助了李尤尖大伯的女兒念高中考大學。

做這麽多,其實都沒能真正告慰亡靈,蘇冷更是鄙夷,嘲諷他不過是為了買自己良心安寧。

談時邊偏執得可怕,他向來也只做自己覺得對的事。

走近時,季見予無端有些心跳加速,擡手理了理大衣領子,他知道蘇爺爺是知識分子來的,蘇家往上三代是地主,是後來才沒落的。

病房門大敞著,裏面有談笑聲,起初以為是蘇冷姑姑也在,但後來再聽,夾雜有年輕男人的聲音。

季見予叩了叩門,說話聲戛然而止,坐在床邊的清雋影子轉過來,怔了怔,那張俊朗儒雅的面孔,比海報更清晰直觀。

蘇冷姑姑先出聲,不可思議後驚喜迎上來:“見予?”

“姑姑。”季見予禮節性微笑,把禮盒遞出去,蘇冷姑姑讓護工接了,扭頭對床上的老頭子用泉州話說:“爸,這小季啊!”完了借把人扶起來的間隙,在耳邊小聲補了一句,“蕉蕉老公……”

季見予走上前,把手套摘了,恭謹彎了彎腰,“爺爺,我來看看您。抱歉,前段時間在英國。”

老爺子戴上眼鏡,湊近了看,笑容和藹,“啊,小季啊,我孫女婿,我就說又來一個誰這麽高大帥氣的小夥子來看我。”

人躺著行動不便,但心很熱,又和季見予介紹早站起來擺好座椅的謝鳴:“這是蕉蕉朋友,謝教授,他馬上就要去南州了,走之前來看我一次。”

季見予笑意淺淡,眉宇分明沒動,主動和謝鳴握手:“謝教授,久仰大名。”

“我對季總也是。”

病房空間逼仄,本來平時放張陪人床就已經很擁擠了,此時兩個高大男人站在一起,燈管都暗了一度似的,老爺子樂呵呵笑,覺得熱鬧。

“奶奶呢?”

季見予看了一下周圍,走到床尾俯身去搖床,蘇冷姑姑使了個眼色,護工阿姨立馬湊上去接過來。

“奶奶在家裏呢,阿姨做飯她也不放心,怕你爺爺吃不慣,非要自己動手。所以我讓蕉蕉和你說了,沒必要多請一個阿姨的。”

季見予笑:“多個人照顧奶奶冷冷也能放心一些。”

“見予,真是麻煩你了,你看還要專門騰間房子出來,其實住酒店也行的。”

“房子空著也是空著,老人家住酒店不方便,都是一家人,爺爺出事我沒能陪冷冷過去,其他的事能幫的我肯定就盡量幫了。”

老爺子擺手,說:“蕉蕉和我說了,本來你要帶她去英國的,都怪我不中用,耽擱了你們的行程。”

“冷冷也是擔心您。”

“我知道,我這個孫女是孝順。”老爺子提起蘇冷,一臉欣慰驕傲,嘆了口氣,“知道你忙,冷冷說在B市那邊那個主任能對我們這麽好,也全是因為你。”

季見予表情沒什麽波瀾,他不卑不亢的,但又是晚輩的樣子,“爺爺,這麽說就見外了。”

一家人說話,謝鳴就沒什麽存在感了,蘇冷姑姑怕一個外人尷尬,熱情招呼:“謝教授,吃水果啊,你買這麽多來,吃不完呢!”

謝鳴有些局促婉拒,說這些本來就是買給老人家的。

“大學應該沒有這麽早開學,謝教授也是澱城人?怎麽不在這邊多呆幾天。”

全場目光瞬間聚焦到謝鳴身上,本來季見予來之前,老爺子也是和他聊到這個話題。

“本科是沒這麽快,但研究生有論文、社會實踐一些東西,亂七八糟的也耽誤不了。”

季見予略一挑眉,目光深長,“謝教授這麽年輕就帶研究生了。”

“我們領死工資的,和季總比不了,何況,我本身也不年輕了。”

謝鳴自我調侃,並沒有回避視線,而是含笑望向季見予。男人五官有侵略性,但眉眼又總捎有幾分柔和,高聳的眉峰,峭拔的鼻梁,薄唇,白皙細膩又缺少溫度的皮囊,和報道照片裏挺拔迷人的身影別無二致,因此現實中的季見予,總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金融精英、風流多情的貴公子、殺伐果斷的資本家,再多標簽也不至於讓季見予給人眼花繚亂的感覺。他優越外形、清冷氣質突出得很客觀,傲慢、清高、隨性又不庸俗的種種特性,在病房這種地方更鶴立雞群。

“差點忘了,謝教授算我們的學長,聽冷冷說,謝教授也只年長我們六歲而已。”

第一次見到真人,謝鳴還從這個年輕男人身上看到了一抹殺不死的少年氣,更具象呈現的,也是若幹年前蘇冷用言語構造出來的天才少年——熱愛物理、霸道、耀眼,還有一絲絲危險。

綠茶?應該是這個說法,有時候蘇冷回憶起什麽,歪著腦袋傻笑,總喜歡用這個詞形容那個表現欲很強,喜歡把她攥得死死的男孩。

歷經時間沈澱,他依舊是澎湃的、執拗的、幼稚的。

謝鳴垂眸輕輕笑了,沒有反駁這個說法,只是心底裂開了一道缺口,流出苦水。

“爺爺,那我先走了,您老好好休息,等我回澱城再來看望您,或者您和奶奶去南州,我招待你們。”

老爺子握著謝鳴的手,一個勁表示感謝,似乎還遺憾蘇冷今晚不在。

季見予目光冷冷淡淡從謝鳴臉上掠過,看到櫃子上那袋伏天茉莉,黑瞳一震,微閃的光不著痕跡悠悠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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