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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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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藏者

曦珠再睜開眼時, 窗外的天光方才微亮,透過新換的明瓦窗照進來,滲入大紅紗帳上交錯的金銀絲線。

昏暗的光影變幻中,艷粉浮金, 虛落枕畔人安靜沈睡的臉上。

雙眸緊闔, 鴉青的睫毛在眼臉下落了一層淡影, 薄唇微抿, 平緩有律地呼吸著。

並無清醒時, 時常帶笑的生動神態, 即便幾縷散亂的發覆在頰側,睡著的他, 面容卻肅然許多, 無一絲多餘的表情。

有時候, 曦珠都會誤以為見到了前世的衛陵, 但那是他清醒時的樣子。

她看了一會兒他,便將放在他腿間的腳緩緩收回來。

他身體燥熱, 現下天氣寒冷,縱使室內夜裏燒了炭,她還是忍不住朝他靠近。

又伸手, 要將他落在她腰間的手臂挪開。

她要下床去湢室。

昨晚到了後邊, 她口渴得很,他餵她喝了好些水, 這會要去解手。

但才挪了小半, 陡然地那只手臂收緊, 於迷蒙灰茫的視線裏, 把她撳按進他的懷中。

身體猛地相貼,乍然聽到她的輕呼。

衛陵一霎醒了過來, 睜眼垂首看向胸膛前的人。

見她也正低頭看向下面——青紅痕跡遍布的鎖骨下,被褻衣遮掩的,胸口的位置。

細眉輕蹙,脊背也躬起。

曦珠推了他一把,低聲:“放開我。”

身上其他的地倒不疼,他用了油,她一說停就停了,又是第一回,不敢過分。只是落在這處,就有些收不住力道。

即使事後身上被他抹了兩遍藥,但方才猝不及防的舉動,還是有些泛疼。

衛陵瞬時松開了她,明白過來,忙地先道歉:“抱歉,弄疼你了。”

又快地問道:“是不是還疼地厲害?我再拿藥給你擦擦。”

說著,撐起身來,就要脫她的衣。

曦珠渾身也沒多少力氣繼續推他,不能阻攔,確實也還疼著,索性躺著任由他了。

藥盒子就放在枕下,和那個裝著兩人結發的錦囊放在一塊。

衛陵坐起身,微敞衣領,扭開藥盒,手掌將藥搓熱了,在她“輕點”的柔聲中,垂眼給她仔細塗抹著藥,輕地不能再輕,不遺漏哪寸肌膚。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克制許多,還會弄成這樣。

一時不知所措地愧疚,踟躕開口道:“我下回會輕些。”

曦珠望著他的動作,沈默了下,以鼻音嗯了聲。

但輕揉沒一會,她便覺得有些異樣起來。

他嘴上說地誠懇,但揉著藥膏,漸漸地,便有些歪了。

衛陵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豐饒景象,額間的青筋微鼓,呼吸逐漸粗重。

“好了,不用擦了。”

曦珠沒忍住輕哼聲,轉目瞧見他神色的變化,朝他瞪一眼,沒敢讓他繼續,忙不疊地拉攏好衣裳,便要起身下床去。

起床要越過他,他睡在外頭。

衛陵低笑了聲,正忍著欲地把藥盒放好,要拿帕子揩去手上的藥膏,回轉頭來,見人要下床,又趕忙攔住她。

“起床做什麽,天還早,不急著往正院那邊去,昨日忙成那樣,爹娘定還沒起來,我與他們說過了,過去吃午膳時敬茶就成。我們再睡個把時辰,昨日鬧到那麽晚,你不困?”

他這邊說了一大堆,卻得她不回頭的一句:“我要去解手。”

聲音又小又悶。

先前兩人住在一起幾夜,她沒這樣,反倒成婚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行,快去快回。”

衛陵忍不住笑地松開她的手腕,看她翻身到床畔,拉攏帳子掛到金鉤上,穿鞋轉進湢室的背影。

單手枕著躺回枕上,他望著絳紗帳頂,將那只還未擦凈的手,猶帶著她的軟膩,伸進鴛鴦被裏,回想昨晚的一切。

隔著一方屏風。

在從小窗透進的昏蒙光亮下,解手過後擦洗,曦珠不免低頭,就見大腿處的青痕尤其多。

但她昨晚並沒感覺到疼。

他一直都顧忌她,在她迷糊睡去時,還能聽到他壓抑的聲音,好似過了許久,他才上床來,摟住她睡。

她正摸看自己的身體,卻忽地聽到異聲,再熟悉不過,一整夜在她耳畔跌宕不歇的清冽聲音。

她微咬下唇,將褻褲穿好後,並未立即出去。

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於一角的緘默裏,長翹的睫毛輕輕抖動,看光裏似被寒冷凍結、浮飛緩慢的塵埃。

不禁想到他吃的那個藥,也想到他情動時,對她說過諸如愛她的那些話。

她慢慢垂下了眼。

直等到他在最後的低喑悶聲裏,好半會沒動靜了,才走出去,回到床邊脫鞋,爬向床裏側,掀蓋上暖和的被褥。

餘光裏,曦珠看到放在櫃上的那團亂糟糟的帕子,呼吸間,還有那股尚未散去的澀味。

她甫一鉆入被子,便被他抱入懷裏。

在衛陵還未開口前,曦珠已先側過身向他,直接問道:“那個藥會對你的身體有害處嗎?”

此前,在籌備婚事時,她便不想生育孩子,不想留在京城,再次徹底與衛家綁定在一起,但她不知該如何與他說,只是到時洞房……

但目睹他為大婚的種種費心,每日情不自禁地滿面笑容,在要將她送去楊家待嫁的前一晚。

她還是要與他商量這件事時,說明自己的想法,他卻主動對她道:“現在局勢不穩,我們先不要孩子,我已讓鄭醜給我開了藥,以後我們在一起,我吃藥就好,你不要擔心。”

“我也不是很喜歡孩子,小孩子吵鬧得很。”

“再者,我們兩個也還年輕,將才二十和十七,不著急這個事。若是以後局勢穩定下來,我們回去津州,你要是想要個孩子陪你玩,我們再生。不想要,就我們兩個過日子。”

“倘或後頭爹娘問起孩子的事,我在場便我來說,若是娘偷偷和你說,你來找我,我自有辦法去應對她。”

……

他為她找了諸多借口。

那時候,她只是沈默地答應了這件事。

她知道鄭醜的醫術很高,也知道衛陵必然會這樣做,在大局未定前,不會想要孩子。

但她並沒有問他那個藥是什麽,會不會對身體有害。

女子吃的避子藥,總是澀苦至極,更會毀壞身體。

是藥三分毒,更何況是損傷子嗣的藥。

直到如今,她才問出了口。

“一點害處沒有,全然不可能,但比起什麽避子湯,那藥的危害算小,再說我身強體壯,那個害處更是不算什麽。”

衛陵攬住她的後背,傾身親她的臉頰,又禁不住湊到她耳邊,低聲玩笑道:“或是你怕我不行,要問我這個,可昨晚不是已經驗證過?不若再來一次?”

這話一出,曦珠頓時失去了憂慮,偏開臉想要躲開他落在耳上滾熱的氣息,有些癢。

“不要。”

卻被捧住臉,半分挪不開,耳垂被含吮著。

衛陵的齒尖廝磨著那片軟肉,按著忍不住笑起來的她,輕了許多力道地任她掙紮,而後一個沒有留意,被氣喘籲籲的她拐住了腿,翻壓在了身下。

看她淩亂了發絲,他再迅疾去撓她的腰。

曦珠笑地喘不過氣來,坐在他腰上,去抓他亂動的手。

“別撓了!”

“那你說,昨晚的我如何?可讓你舒服了?”

她不說,他便欺身上去,將她撓地歪倒在被褥上,蜷縮成一團,烏發散亂在身下,滿臉漲紅地止不住笑。

直讓曦珠有些咳嗽,服軟了,低著頭,聲小得約莫聽不見。

“行,我很舒服,成了吧!”

話至尾端,她有些氣地鼓起粉白的臉腮,憤憤地盯著他,又沒憋住笑。

“表妹早些說實話不就好了,嘴硬做什麽。”

衛陵捏捏她的軟腮,滿意地笑了,將她抱起來,親她微張的唇。

那點晨起時的不自在,煙消雲散了。

……

玩鬧好片刻,連著幾日為婚事忙碌,竟泛起困來,兩人又睡了半個時辰,才穿衣起床。

蓉娘和青墜跟進屋來,一個幫著要整理床鋪,一個送來熱水洗漱。

哪成想床上被褥折疊整齊,哪裏有一絲亂的跡象。

蓉娘一楞。

方才那一通鬧,加上昨晚,床上已是不能看。

曦珠沒好意思讓人來弄,衛陵便和她一起收拾好了。

現下曦珠正轉到屏風後穿衣,蓉娘便過去幫著,卻是有話要問。

衛陵剛要跟去,卻靴尖偏轉,只落坐在妝臺旁的圓凳,等待著她。

隱約地,能聽到那頭的竊竊私語,應是在問他對她如何?

等曦珠出來坐在鏡前,見一邊的人只字不言,噙笑望她,目中卻是了然。

她沒再看他,t喚青墜過來幫著梳發。

時辰不早了,都快晌午,怕慢些趕不過去正院。

蓉娘開了半扇窗透風後,又擦凈桌面,將那對燒燼的龍鳳花燭拿出去處置。

冬日的微光靜落在妝臺上,三爺就坐一邊看著。

青墜不敢和已成三夫人的表姑娘說話,只管細致地梳發。

衛陵撐著手肘在臺上,看了一會曦珠,撿起那些妝奩中的首飾,摸摸這個,玩玩那個。

卻忽見摸到了那只藍色的鐲子,這輩子的他,送給他妻子的及笄禮。

他垂落的眼神一暗,指骨收緊,一剎想要摔碎了它,但最後還是將玉鐲放了回去。

擡起頭,看到曦珠已梳攏起來婦人發髻,不由朝她笑了笑。

曦珠正抿著嫣紅的口脂,透過明亮的銅鏡,看到窗前他風流眉眼中,流出的懶意笑意,微微偏首,也對他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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