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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南枝

江懸見人都來了, 自己不是當事人,不好在場,就借了個由頭先離開了。

場面一時只剩下三個人。

江懸給小姑娘和鄭母點了咖啡, 邊上放著方糖,鄭母一股腦全倒下去,章儀見了, 沒說話,也把自己那份方糖全倒下去。

鄭母穿著一件洗到脫色的襯衫,很舊卻很幹凈, 是那種從拮據生活裏找體面的樣子, 從進來開始她就顯得有些拘束, 喝了口咖啡後咳嗽了兩聲,然後把手端端正正地擺在腿上,而鄭盈則顯得沒那麽局促, 身上穿的衣服也算幹凈。

章儀一改往日女強人的姿態,掛上親和的笑容, 溫聲問:“請問你們要咨詢什麽法律援助呢?”

“我……”鄭母張了張口,又看了眼周圍拿著電腦辦公的人。

章儀像是明白了她的顧慮,從包裏拿出紙和筆擺在桌上:“那我問你們寫,行嗎?”

鄭母點點頭,拿過紙筆。

“你們要咨詢的法律問題是什麽?”章儀問。

鄭母拿起筆, 深吸一口氣, 然後落筆。

寫到一半時她停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寫完後, 她把紙推到章儀面前。

章儀拿起那張紙, 看了看上面不算好看的字, 腦子轉了好久才真的讀順那句話。

——我想問一下您□□幼女致其懷孕可以判多少年。

章儀呼吸一滯,眼睛盯著“幼女”、“懷孕”等字眼,目光下意識地看向鄭母邊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見章儀看她,下意識低頭避開。

章儀也收回了目光,她忽然覺得今天咖啡館開的冷氣有些過分涼。

緩了緩,章儀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淡如常。

“滿十四周歲了嗎?”章儀問。

鄭母搖頭:“她才十三歲。”

聞言,章儀倒吸一口涼氣,心裏暗罵一句“操”,然後道:“這種情況下,起碼十年。”

章儀說出刑期的時候,有些沮喪,鄭母同樣被這個冰冷的數字凍得說不出話,過了好久才不敢置信道:“才十年嗎?”

“起碼十年。”章儀糾正到。

十年的前綴並沒有讓鄭母好受多少,她的肩膀絕望地向下頹了頹。

鄭盈在一旁咬著下唇不說話,手指頭絞到一起,像是在忍耐著什麽。

空氣沈寂了幾分鐘,她忽然開口:“如果他猥褻多名學生,那會不會判得更重?”

“會,”章儀放下翹著的二郎腿,將手擺在桌面,有些驚訝於鄭盈的話,“情節嚴重,數罪並罰下來,我有把握他進去十五年。”

“但是……”章儀停頓了一下,沒有接著說。

“但是什麽?”鄭母追問。

“如果只是單單的威脅行為的話,首先很難取證,其次你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會站出來。”章儀說。

聽到這,鄭母的聲音顫抖著染上哭腔:“那我的女兒難道就……”

章儀見人要哭了,趕忙安慰:“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你們站出來了,那那個人要坐牢就已經是鐵定的事實了。”

“可是才十年,最多十五年,”鄭母手抓著褲子,“可我的女兒一輩子就這麽毀了。”

章儀將椅子挪到鄭母的邊上,握過她的手,神色嚴肅道:“如果你這麽想的話,那你的女兒才是一輩子都毀了,孩子的以後還很長,我們不能替她的人生下論斷。”

“相信我,”章儀說,“法律會給你們公道,我們要相信法律,您的女兒才是當事人,要不要聽聽她的想法?”

鄭盈低著腦袋,過了半晌才深吸一口氣,擡頭,目光堅定:“我相信法律,我希望他付出代價,我還希望不要有更多的受害者。”

-

外頭的雨小了不少,只飄著如棉絮般的雨。

江懸在門口的大傘下坐著,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時不時給許南枝發幾個表情包,也許是在上課。發完十來分鐘後許南枝才回消息。

許南枝:【你是不是太想我了?】

江懸看著一如既往直白的許南枝,笑意浮上眼底,嘴角扯了一下。

江懸:【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許南枝:【沒有,不過現在想你了,剛剛在上課。】

江懸:【我女朋友還真是公私分明啊。】

許南枝:【他們花錢了,你花錢了嗎?】

“我去,”江懸看著消息,“這麽現實?”

江懸:【我要是花錢了那你是不是也會想我?】

許南枝:【嘖,你現在所花的每一分錢都是我們未來的共同財產。我勸你少花點。】

江懸盯著“共同財產”那四個字發笑,連章儀什麽時候出現在身後都不知道。

“喲,”章儀笑道,“和對象聊天呢?”

江懸下意識側過身躲了一下,章儀直起腰,看著江懸笑:“怎麽不給人看啊?”

“嘶,你好歹是個律師,”江懸說,“你這叫侵犯隱私知不知道?”

“切,你們這樣虐狗,對我造成了人身傷害你知不知道?”章儀反問。

章儀坐到了江懸對面,把包放桌上。

“餵,”章儀恢覆了幹練的樣子,把頭發往後一紮,綁了個低馬尾,“那對母女找我什麽事兒你知道嗎?”

“知道。”江懸說。

“他奶奶的,”章儀終於藏不住情緒,破口大罵,“這他娘的畜生,那孩子才十三啊。”

“能判多少年?”江懸問。

“十五年起步吧。”章儀有些不耐煩,“真他媽想把他給閹了。”

“你滿十八了,”江懸提醒,“別在法律的紅線蹦跶,我怕蔣楠陪你進去。”

“不是,你要說話就說話,沒事兒提他幹嘛?”章儀不悅。

“你當我想提啊,每次在你那裏碰壁他就要在群裏訴苦,我耳朵都要爛了。”江懸說。

章儀抱著雙臂,下巴一擡,問:“他都說什麽了?”

“就那些老話,說自己後悔。”江懸輕描淡寫,也不說具體內容。

“他後悔個屁,”章儀沖道,“分手第二天還能安穩去比賽拿了第一,我看他一點都不後悔。”

“他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的,他……”

“我是知道,”章儀打斷江懸,說,“但知道歸知道,他家裏那些事兒我也體諒,但我就是過不去那道坎兒。”

“江懸,咱都是一起玩的,我的性格你也知道,我看著霸道但我也不是不講理,但凡那天晚上他出現了,我都不會和他分手。”

說完,章儀看了眼外頭的雨景,轉了話題,問:“對了,你和你女朋友怎麽樣了?她家裏的事兒解決了嗎?”

“解決了,”江懸回著消息,邊打字邊說,“她弟弟的撫養權歸她母親。”

“那挺好的。”章儀又問,“那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我看你挺喜歡她的,而且我也覺得那姑娘確實不錯啊,長得漂亮,要不是我是女的,我都想娶她。”

聞言,江懸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但章儀一點不怕,嗆到:“你再用這種眼神看我你信不信我把你左眼挖出來給你的右眼看。”

“……”江懸無奈,“你是個律師。”

言外之意就是說。

你能不能守點法!

“我也就跟你們這樣,跟別人,我絕對是最專業的。”章儀笑了笑,“要不然你也不會三番兩次來找我不是嗎?”

江懸輕笑,然後正了正神色,問:“她們母女二人怎麽說?”

“起訴,”章儀想了想剛才那個姑娘,由衷道,“那孩子挺勇敢的,我佩服她。”

“那這件事兒就拜托你了,”江懸看了眼時間,起身道,“我去接女朋友下班了,走了。”

“行,”章儀朝他擺了擺手,“快滾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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