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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南枝

許南枝總覺得今天江懸說話怪怪的, 像是暗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隱喻。

但也不乏有自己想多了的可能。

江懸是個醫生,難免比自己註意食品安全,許南枝也就沒再多想。

過了幾分鐘, 江蘭把最後一道菜也做好了,就招呼許南枝和江懸上桌吃飯。

“對了江懸,”江蘭在廚房洗手, 沖江懸喊,“你給你爸打個電話,每次都這樣, 一去你李叔家下棋就不知道回來。”

收到吩咐, 江懸摸出手機給張子貴打了通電話, 然後拉開椅子坐許南枝邊上。

他們也沒等張子貴,直接就開始吃飯了。

“南枝,你端午放假不回家嗎?”江蘭笑著問。

許南枝筷子一頓, 隨口說:“我們家不過端午,就沒回去了。”

“這樣啊, ”江蘭笑瞇瞇地說,“那你以後端午就來阿姨家裏過,不用客氣。”

許南枝回了個笑,模樣乖巧道:“謝謝阿姨。”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了聲響, 張子貴拎著一大瓶牛奶進來。

“你們怎麽不等我就開始吃了?”張子貴將那瓶牛奶放在桌上, 有些不開心。

“等你?”江蘭語氣不善,“我們要是等你,怕是吃不上一口熱乎的。”

張子貴張張嘴, 還想說些什麽反唇相譏, 但一瞧江蘭看著自己, 話到嘴邊就又咽下了。

許南枝瞧了,忍不住嘴角一彎,笑了。

而後餘光又瞥見江懸看著自己,許南枝尷尬地壓了壓嘴角,埋頭吃飯。

“不是,”江蘭盯著那瓶牛奶,說,“你怎麽買牛奶啊?你不知道江懸對牛奶過敏啊?”

張子貴去廚房添飯的動作一頓,楞了兩秒,然後語氣自然道:“知道,我當然知道了!”

他端著飯出來,拉開椅子,說:“他不喝不就不過敏了,而且南枝喜歡啊。”

江懸:“……”

許南枝莫名成了擋箭牌,也是一楞,但也不拆穿。

江懸優哉游哉地動著筷子夾菜,懶洋洋地開口:“今天江既白怎麽沒回來?”

江蘭語氣無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那工作,哪有空回來過端午啊。”

“誒,南枝,你別光吃飯呀,”江蘭夾了一塊蝦到許南枝碗裏,“多吃點菜。”

“謝謝江姨。”

江蘭看著許南枝,那是越看越喜歡,眼睛蕩著的笑意就沒有停下來過。

“媽,”江懸在邊上悠悠開口,“你再笑嘴裏的飯可就兜不住了。”

許南枝:“……”

原來這人嘴碎並不完全針對自己啊。

江蘭聽江懸這麽講,斂了斂嘴邊的笑,嗔怪道:“就你話多。”

許南枝側頭瞥見江懸嘴角似有若無的弧度,隨後收回目光。

從高中註意到江懸的時候,許南枝就能猜得出他的家庭氛圍一定不錯。

那麽驕傲恣意的人。

理應有一個很好的家庭氛圍。

雖然江蘭和張子貴老是鬥嘴,但不難看出他們二人的感情很好。

要不然張子貴也不會頂著那麽大的太陽,傘也不打就步行到兩公裏外的水果店買江蘭喜歡的西瓜。

說實話,許南枝對於這樣的家庭有種由衷的羨慕。

可越是羨慕,她內心的自卑就越是歇斯底裏。

像面露獠牙的惡魔,想一口把她吞進深淵。

-

吃完飯,江蘭讓她去客廳再坐坐,許南枝也知道沒有吃完飯就立馬走的道理,就抱著個抱枕坐在沙發上,看著綜藝。

而江懸則窩在沙發的另一邊打著鬥地主,手機還時不時地冒出幾句“要不起”。

江蘭收拾好廚房出來,看見兩人隔得好遠,嘖了一聲,對江懸說:“你怎麽能讓客人一個人看電視呢?你得多陪陪客人啊。”

江懸出了最後的王炸,贏得了這一局的勝利。

他悠悠地擡起腦袋,懶洋洋地回了一句:“我又不是三……”

話還沒完,就收到江蘭“你再敢多說一句,我就打死你”的目光,最後那一個字生生地哽在了喉嚨。

江懸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看向許南枝,眼睫稍擡,那股子懶散勁洩了出來。

“客人,鬥地主嗎?”

許南枝本來想說自己一個人看電視挺好的,但又怕江懸覺得自己駁了她面子,就改口道:“我不太會。”

“不太會沒事兒,”江蘭在邊上鼓動,“讓江懸帶你,你是不知道,他從小就喜歡玩這個,有一年過年居然敢拿壓歲錢和他哥賭,被我收拾了一頓。”

“……”江懸吐了口氣,有些無奈,“媽,你能別拿這件事兒編排我了嗎?”

江蘭笑著“嘁”了一聲:“自己敢幹還不讓人說了。”

“……”

許南枝聽完,憋著笑,不敢出聲,隨後就收到了江懸發的游戲邀請。

兩人組成一隊後,可以看見彼此的牌。

許南枝對這個游戲不熟悉,聽不懂玩牌的黑話,所以點牌的時候總是點錯。

數不清第幾次點錯後,江懸不耐煩地擡眼。

許南枝接收到眼神後,很小聲地說了一句:“我都說了我不太會了……”

話裏有些委屈,江懸聽了一楞,然後起身直接坐到了許南枝邊上,湊近,上手幫她點牌。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

江懸身上的氣味頓時籠著許南枝。

許南枝身子一僵,微微側頭,看見了江懸微顫的眼睫。

目光下移,是對方微張的嘴唇,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微熱的呼吸。

一時間,許南枝忘記移開眼,直到對方察覺,微微側腦,兩人的目光對上。

江懸的眸色漆黑,對上後不自覺就會被其吸引。

“你偷看我幹嘛?”江懸唇角一扯,“看我能贏嗎?”

“……”許南枝面色如常,十分淡定地移開眼,“沒有。”

說完,許南枝還特意往邊上挪了一點。

江懸懶懶地往沙發背上一靠,打完最後一張牌後,關了手機,微微低頭,靠近許南枝的耳邊,用氣音提醒了一句:“客人,你耳朵紅了。”

“……”

許南枝穩了穩,胡謅了一句:“耳朵打了腮紅,今年流行的,你不懂。”

“哦,”江懸拖著腔,點點腦袋,“行吧。”

人離自己遠了點,許南枝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暗自吐了口氣。

江懸沒錯過她的小動作,嘴角微微一彎,重新窩在了沙發裏。

江蘭扒著廚房的落地窗,扯了扯正在刷碗的張子貴,低語道:“我覺得他倆有戲。”

張子貴頭往後一撇,“嘿嘿”一聲:“這下我總可以壓老李一頭了。”

江蘭皺眉回頭看他,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嗔怪道:“瞧你那出息。”

許南枝最後差不多又待了半個多小時,就和江蘭他們道別上了樓,江懸也同她一起上去。

進了門,許南枝直奔臥室,整個人倒在床上,順手摸向床頭櫃,拿了遙控器開了空調。

開了一會兒後,感覺有些涼,許南枝扯了被子蓋在身上,舒舒服服地刷起了手機。

由於今天起得早,沒一會兒她就感覺困了。

即將閉眼之前,她看見小茹給她發了幾條消息,她暈乎乎地點開。

小茹:【枝枝,你打開禮品袋了嗎?】

後面附著一張賤兮兮的表情包。

許南枝看了沒有管,困意上頭,睡覺才是王道。

可過了一會兒,小茹見許南枝沒回自己,直接一個電話飛了過來。

許南枝難受地皺了下眉頭,將臉埋進枕頭裏,掙紮了幾秒,接了電話。

她有氣無力地“餵”了一聲。

小茹沒有理會許南枝話裏的疲倦,而是興致頗高地直切正題。

“南枝,我送你禮物你拆了嗎?”

“啊?”許南枝有些發昏,問,“那不是舞蹈室的嗎?”

小茹嗐了一聲,說:“那不是小高在邊上我才這麽隨口說的嗎?別扯別扯,你到底拆了沒有,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

許南枝沒想到是小茹送的,一時間人有些傻了。

所以。

她把。

別人送自己的禮物。

送給了江懸?

一想到這個,加上小茹現在興致勃勃的態度,許南枝困意少了幾分,不知道怎麽說這件事情。

喉嚨就像被什麽堵住了似的,一時間說不出去話。

直到電話那邊開始催促,許南枝才支支吾吾回了一句:“我……我挺喜歡的。”

話音一落,電話那頭反倒沒了聲音,過了好久,才傳來小茹有些意料之外的語氣。

“嘖嘖嘖,沒想到啊沒想到,禁欲系美女許南枝居然會喜歡我這個禮物。”

“啊?”

“那你打算找個對象實踐一下嗎?”小茹問。

“……”許南枝有些不解,“什麽找對象啊?”

“這種東西,你不找對象要怎麽實踐啊?”小茹默了兩秒,提醒,“外面找的可不幹凈啊。”

“你在說什麽?”許南枝疑惑。

“我說什麽?我能說什麽?”小茹分貝低了一些,說,“我說的當然是套了。”

“……”許南枝是個成年人了,一說套,她瞬間明白,只是有些不可置信,“套?”

聽許南枝的語氣,換小茹不解了,後知後覺地“嗯”了一聲,呆板道:“對啊,是套啊……”

許南枝這下睡意全無,甩開抱在懷裏的枕頭,整個人坐了起來,又確認了一遍:“你送我的是套?”

“沒……沒錯啊,”小茹說,“你不是已經拆了嗎?不是還說挺喜歡的嗎?”

“……”許南枝默了三秒,喊了小茹的全名,咬著牙道,“劉美茹,你大爺的。”

小茹:“你怎麽罵人呢?你剛才還不是說你挺喜歡的嗎?”

許南枝現在不想聽見她的聲音,二話沒說就把電話掛了。

電話掛了之後,她思緒飄忽,大腦放空,過了半晌,她扯了扯自己的臉蛋,感受到了痛感。

她現在就一個問題。

——江懸有沒有拆開?

許南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細想了一下今天江懸的舉動,好像和往常沒差多少。

但如果他是裝的呢?

他會不會以為自己是個對他圖謀不軌的變態?

許南枝閉了閉眼,覺得想再多都是折磨,不如上樓直接問。

要是沒有。

就要回來。

可要是拆了……

按江懸那個腦回路,自己就只能坐實了變態的名頭。

糾結了很久,許南枝摸出手機,打算先問問他有沒有拆掉。

但才剛剛打了幾個字,她又全部刪掉。

這樣做會不會太此地無銀了?

要是江懸看了反而去拆了怎麽辦?

思來想去,許南枝最終還是打算直接去問。

她認命般吐了口氣,穿了拖鞋就往外走。

江懸此刻就在樓上,許南枝在他門前徘徊了很久,最終深吸一口氣,站定在門前,伸手扣了門。

許南枝扣完門的那一瞬間,就開始後悔,但已經敲了,只能硬著頭皮等著。

沒多久,江懸就過來開了門。

“你怎麽來了?”江懸不鹹不淡地問。

許南枝掛起個看起來略顯勉強的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你能把我上次給你的小禮袋還我嗎?”

“……”江懸聽了,往門框一倚,“還你?”

許南枝硬著頭皮點頭:“對,還我。”

江懸眉梢輕輕一擡,沒說話。

許南枝瞬間有些琢磨不透,抵著眉,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拆了?”

江懸雙手交叉,毫無波瀾地吐出三個字:“你說呢?”

“……”

聽這語氣,多半是拆了。

許南枝沈默了好久不說話。

“江懸,”許南枝忽然開口,“我有個很合理的解釋,你願意聽一下嗎?”

“哦,”江懸一如既往地拖著尾調,流露出幾分散漫,過了一會兒,慢慢地點了點頭,“讓我聽聽,你要怎麽狡、辯。”

“……”許南枝緩了緩,說,“這個禮物是我舞蹈室的一個同事送我的,我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說完,空氣安靜了下來。

江懸盯著她看。

許南枝原本不心虛的,但被他這麽盯著,不心虛也心虛了,甚至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就是個狡辯的。

——變態。

“說完了?”江懸沒什麽表情地問。

“嗯。”許南枝點頭。

“你覺得可信度高嗎?”江懸又問。

“聽著……”許南枝滾了下喉嚨,如實道,“不高。”

“……”

江懸冷笑一聲:“許南枝,做人要敢作敢當,你不能耍了流氓後悔了就隨便拉一個人擋槍。”

許南枝閉了閉眼,蒼白地為自己辯解了一句:“我沒有。”

“我不管你有沒有,”江懸正了正軟綿綿的身子,“你對我的傷害已經造成了。”

“……”

許南枝無語:“這對你造成了什麽傷害了?”

江懸低頭湊近許南枝的耳邊,說了兩個字。

——小了。

“什麽小了?”許南枝問。

江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時分不清她真傻加傻,但最後不吝賜教般又提醒了兩個字:“尺寸。”

“……”許南枝忍了忍,說,“所以這到底對你造成了什麽傷害?”

江懸盯著她,緩緩吐了三個字。

“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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